(推荐音乐:如果的事)
周六。
对蓝槑来说周末是漫长无趣的。
他抓了一把报纸看。
然后就马上听到了敲门声。
只有刘孚歆会敲他的门。
蓝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很积极地去打开门。
果然,刘孚歆站在他面前,并且怀里抱着一堆练习册。
太好了,又能见到刘孚歆了。蓝槑觉得自己瞬间浑身充满力量。
太好了,她拿着怀里抱着东西,这次应该能聊很久……等一下?抱着东西??抱着什么???
练习册。
练习册??????
蓝槑脸上抽了一下。
刘孚歆嫣然巧笑道:“蓝呆呆,老蓝不是说要我监督你写作业吗,我想着你应该没事干,就来啦。”
好吧,就算是写题,只要能跟刘孚歆呆着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进。”
刘孚歆把一摞书放在桌子上。
“你的书呢?”
“……”蓝槑看了这间小小的出租屋一圈之后,把被丢弃在角落里的书包提了起来。
开学有一个月了,他其实还没找齐课本。
刘孚歆坐下来,道:“你这里没有第二把椅子了吗?”
“嗯。”
“那可以坐床上吗?”
蓝槑点了点头。
心里一阵激动。
“好。”刘孚歆笑了笑。
“你的语文练习册呢?”
“……”
蓝槑把书包翻了一遍,拿出一个大本子。
“那个是数学的。”
“……”
“你没有?”
蓝槑看着她,点了点头。
“……要不找找?”
蓝槑道:“要不别写了?没用。”
“这可是老师专门要求的,”刘孚歆道,“不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哦……”蓝槑看着她的面庞出了神。
最后两人把整个房间都搜刮了一遍,在床和墙的缝隙中找到了好多练习册、卷子、报纸和各种小零件。
“……”刘孚歆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仿佛能装下所有东西的缝隙。
蓝槑也没想到这里有个床缝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你经常在床上看书啊。”刘孚歆下意识道。
“嗯。”
刘孚歆在所有东西中找到了语文练习册,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蓝槑。
“谢谢。”谢谢她帮他找出这么多“失踪人口”。
“不客气。”刘孚歆有模有样地回答。
蓝槑抬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怎么?”
蓝槑道:“总感觉你在学我说话。”
“哈哈,谁叫你总是这么客气地回答我的一句‘谢谢’呢。”
“下次不用谢了。”蓝槑的目光移不开了。
“那你也是哦。”刘孚歆笑着,“把这一条也加入‘平行线’约定里吧!谁也不需说谢谢咯。”
“好。”
刘孚歆忽然觉得蓝槑很想一只呆呆傻傻的狗子,并且她很想摸摸这只狗狗的头。
于是她摸了。
蓝槑呆了呆,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然后他也伸出手,碰了碰刘孚歆的发尾,然后非常轻、小心翼翼地抚了抚。
“嘻嘻。”
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刘孚歆傻笑了一会儿才开始认真做题。坐在床上的两人都莫名觉得有种暧昧的气息散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反正这间小屋里格外安静,蓝槑经常会被窗外树枝上忽然响起的蝉叫声惊到。
刘孚歆每过几秒就微微抬头看蓝槑一眼,估计是在监督他。
蓝槑迅速用最简短的语句写完语文,之后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孚歆被刘海挡住些许的面庞。
刘孚歆有些不自在地把一缕头发缕到耳后,抬起头道:“写完了就继续写数学吧,还有好多呢。”
“我……”蓝槑顿了顿,“我们去游乐场吧。”
“哎?”刘孚歆愣了愣,“可是,我还要监督你写作业的啊。”
蓝槑道:“你跟我去,我保证写。”
刘孚歆微微一笑,放下笔。“可是现在到城里需要不少时间,再加上游乐园排队,恐怕玩不了太久哇。”
蓝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那是离贫民窟不算远的一个废弃的游乐园。
废弃的时间不太久,只是落了些灰,游乐设施相比城里差远了些。好在设施都还可以启动。
刘孚歆转了几圈,道:“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种地方。”
“嗯。无意间看见的。”蓝槑淡淡地道。
“那先玩哪个呢?”刘孚歆开始激动了。
“听你的。”
于是刘孚歆先拉着他去到了最近的一个碰碰车。
刘孚歆玩碰碰车是真的猛,蓝槑本来打算让着她,后来发现让不让都一样,他实在玩不过她。
刘孚歆疯了一样地开车。
蓝槑对她喊了一句:“你以后别学开车!”
“为什么啊?”刘孚歆又双叒叕对他撞过来。
“pong!”
“因为……”蓝槑被撞得头晕眼花,“别让交警太辛苦,少出点人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槑脸都青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狂笑撞来了。
终于熬过碰碰车这一关之后,刘孚歆带他去玩了转转杯。
两个人一个杯子,蓝槑的大长腿委屈地没有地方放,只好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看来大长腿也不是那么好啊!谁叫你腿长那么长哈哈哈哈!”刘孚歆捧着肚子笑了半天。
“……”蓝槑无奈地看着她。算了,你开心就好。
转转杯开始之后蓝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直升机,仿佛要飞往天堂的那种。
刘孚歆是怎么做到笑得那么开心的?!
转完一轮之后刘孚歆说:“蓝呆呆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这点刺激都受不了?”
“……”蓝槑此时脑子都被搅成一锅粥了,马上就可以吃的那种。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她不晕吗?
刘孚歆充满期待地道:“再玩一次呗!”
“……你去,我在旁边看。”蓝槑无奈地道。
“哎~”刘孚歆拉了拉蓝槑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撒娇道:“呆呆~你就再陪我玩一轮呗~”
“……!!”蓝槑觉得血往脸上冲,整个人都被刘孚歆萌化了。
可能是他眼里的滤镜加得太厚了,他现在看刘孚歆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
开始玩的时候蓝槑才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个邪恶的天使……
一阵升天的感觉,肚子里的食物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往上冲出去。蓝槑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
脑壳要炸了。
大概一个世纪之后吧。
游戏设施终于停止了。蓝槑瘫在座椅上。
人类这是发明了有趣的自杀设施吧。夸张点,这能把头颅甩出去的吧!!!
“呆呆,你没事吧……”刘孚歆有些心虚地看着蓝槑。“对不起,我要是知道你不舒服就不会强迫你玩这种游戏了,我看你咳嗽得挺厉害……”
蓝槑抬了抬手,表示他没事。
缓了几秒之后,他抬起头道:“把‘对不起’也加入到‘平行线’里吧。”
刘孚歆愣了愣,“啊,欧,好。”她嫣然一笑。
蓝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后来他们就玩了比较轻缓的游乐设施,甚至连儿童乐园的小滑梯都不肯放过。
坐滑梯的时候刘孚歆又嘲笑了他一通。
原因是,蓝槑在小滑梯上把腿一放,脚几乎就能碰到地了。
这大长腿使他根本滑不了几厘米。
到日落的时候,蓝槑带刘孚歆去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还有一颗巨大的榕树,粗壮的根深深地栽在土壤里,紧贴地面。树干非常粗,要几个人环抱才能抱住。
两人就在树下依靠在一起,看着仿佛一伸手就能抱住的太阳慢慢地沉下去,消失在眼前。
短暂而美丽。
刘孚歆静静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把头靠在蓝槑肩上。
“呆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她微微闭上眼睛,轻声道。
“平行线。”
“嗯?”
“不说谢谢。”蓝槑摸了摸她的头。
刘孚歆轻笑两声,“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起身。
“刘孚歆,你先去哪里吧。”蓝槑指了指不远处的旋转木马。“二层等我。”
旋转木马一共两层,算得上这里最高级的设施了。蓝槑能肯定,去那上面可以看见整个游乐场。
刘孚歆道:“那你呢?”
“我马上。”
“你不上去还能去哪?厕所?”刘孚歆狐疑地问,“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蓝槑摸了摸她的头,掏出来一颗草莓味硬糖,摁在刘孚歆樱桃色的唇上。
“吃完这颗糖之前我会回来。”
刘孚歆怔了一下,明明还没有尝到这颗糖,却仿佛被甜进了心里面。
“好。”她一笑生花。
刘孚歆走上到旋转木马的第二层,发现这里还挺高的。似乎不光可以看尽整个荒废的游乐园,还有边上的破败不堪的贫民窟。在眼睛所能看见的视野内,这里完美地呈现了黑夜。
几乎一盏灯都没有,不去仔细寻找压根找不到光。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被乌云自私地藏住了,在云雾缝隙中逃出的月光还来不及撒上这片土地就消散了。
刘孚歆一时心情复杂。
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有城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热闹得犹如梦中的天堂。人们的欢声笑语着充斥着城市。
尽管刘孚歆每个工作日都回去打工,但不知怎的,总是无法感到站在城市里的真实感。明明就身在其中,却遥不可及。
遥远得像一片白云,永远无法靠近,永远触不可及。
那里跟贫民窟相比,是云泥之别。
每天在两个世界中穿梭着,刘孚歆思绪万千。
她多希望哪一天,贫民窟也能被照亮,像城市那里一样,每天擦肩而过的人都带着笑脸,像童话里那样,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有谁,能把贫民窟每一处都点上灯,染上色,那她的世界也就不会再黑暗了吧……
她叹了口气。
在下一个刹那,她眼前一亮。
从她手下扶着的栏杆开始,缠绕着铁栏的一圈圈小彩灯像是多米诺骨牌似地一个接一个亮起来,仿佛炸开了花。仿佛是从她手掌下开始施展的魔法,以她为中心,仿佛是释放出了几个小精灵,所过之处跳跃出了光斑,几秒之间滃染出一副炫彩夺目的幅画。
彩虹色的闪光印入眼帘,一瞬之间,刘孚歆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世界亮了。
整个游乐场,每一个角落都落了光点,完全找不到之前一点荒废的感觉了,甚至比城市里看上去都要绚丽。
美不胜收。
嘴里的糖果一不留神从舌尖上滚了下去,一直滑到嗓子,咕噜一下被生生吞了下去。
几乎在同时,蓝槑有些仓促地从一间小铁屋里小跑出来,一眼都没有看周围的景色,径直走向巨大的旋转木马。
糖果滑下去的时候似乎路过了心脏,“砰砰”两下,心脏跳着血,血流遍全身,热乎乎的。一瞬间刘孚歆觉得自己甜得都要浮起来了。
蓝槑微微仰头,注视着刘孚歆。
刘孚歆不知何时已经挂满泪珠,也许是笑出来的,也许是太感动了。
蓝槑嘴角若隐若现地飘起微笑,在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他缓缓单膝下跪,向在旋转木马上看着他的刘孚歆伸出一只手,喊道:“我的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刘孚歆捂住嘴,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吼了一句:“满意!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她激动得脑子停工了,除了“满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蓝槑又对她喊道:“孚歆!”
嗯。刘孚歆答了一句,但是声音太小,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
刘孚歆疯了一样地点头。
“愿你一生幸福!”
嗯!!!
刘孚歆继续疯狂点头。
几秒之后她觉得把头摇下来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激动的内心,于是她撒腿就跑。
她用了能冲上太空的速度沿着闪着光的楼梯跑下来,看到蓝槑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抬头看向刘孚歆。
刘孚歆一秒都等不了,踩着风一般地冲向她的蓝呆呆先生。
她脑子里飞速闪过了无数个想法,其中有一个:如果蓝呆呆站在终点线上,运动会的八百米长跑她肯定能冲刺过来,拿下第一。
就跟蓝槑差几米之遥的时候刘孚歆全力往前一跃,张开双臂飞向蓝槑。
蓝槑露出笑容,从容地伸出手,接住她。
不,应该说是扑了个满怀。
刘孚歆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环住他的腰,脚在蓝槑背后勾在一起死死不放开。整个人都挂在蓝槑身上,就像个树懒。
蓝槑的大手暖暖的,敷在她的后背上。
“我太喜欢了,谢……喜欢,我非常喜欢,特别喜欢,特别喜欢……”刘孚歆不断地在蓝槑耳边反复着。
“嗯。”
“你太好了。”
“嗯。”
“这里我特别喜欢。”
“嗯。”
蓝槑非常轻地用鼻子闻着刘孚歆身上的味道,有洗发水的味道,他一直特别喜欢。
他从未敢想过,有一天他竟然能实实在在地抱住刘孚歆。
实体的,香香的,热乎的。
有呼吸拂过耳边,怀中的人心跳也是欢悦的。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不是假的,是真的。
他曾想过,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他,应该是以灵魂体的形式穿越过来的。
那么另一个世界,他应该是当场晕倒在婚礼上了吧。
也许是以睡着的形式,或许是变成了植物人,甚至可能直接停止呼吸。
无论如何,哪怕付出死亡的代价——
他要自私地留在这个世界,哪里都不去。
不以结婚为目的,不以白头到老为目的。他——以让她幸福快乐一辈子为目的,想要跟她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