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前几年的那些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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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写字

李和回了宾馆,躺在沙发上,摸了摸口袋,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数,一共291块6毛。这点钱能买点什么,身上没布票,没工业券难啊,除非在外贸商店直接使用外汇券。李和来到宾馆大厅总台,向服务员问道:“同志,请问这里能不能换到外汇券”

总台的服务员抬头看了李和一眼,李和把贵宾间的钥匙在她眼前一晃,服务员也没说话,只是向大厅的一个角落努了一下嘴。李和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青年坐在角落里,手里还煞有介事的看着一张报纸,只是眼光不时的向门口瞅一眼,显然心思不在报纸上。李和向总台的服务员笑了一下,然后向那个年青人走了过去。李和过去递了两只烟,不着边际的胡扯了几句,事情已经办妥,大家不过各取所需罢了。240块人民币换了200块外汇券,这算良心价了,李和记得京城1比1.3才是市价,1比1.5的也不是没有。

200块外汇券下午就花的精光,毛衫、毛裤、秋毛裤,两件纯白的精梳棉衬衣,暗灰色毛呢大衣,三接头皮鞋,一应具全。李和再看看柜台里的手表时手里已经没钱了,蓝色表盘的梅花表650块,全自动上海表158块,浪琴要960块,看的李和心里一阵火热,果然如后世所说,穷玩车,富玩表。只是现在对国内百姓来说汽车才是真正是遥不可及的。记得后世看过一个报道,说是在八十年代初国家政策允许个人买车了,但是按照当时价格换算成后世的人民币,一辆浦江出的shanghai牌轿车要上千万。

第二天李和又给林淑如打了一个电话,再次郑重叮嘱,就在最近一两天,在280-290美元的价位买入黄金。打了电话,就在省城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这时候的省城是妥妥的北方重镇,规模和产值全国能排到第14位。但是以后世的眼光来却是寒酸的很,除了宽阔的迎泽大街两侧的建筑还有点城市的样子,其它地方多是灰砖灰瓦的平房。市内著名古迹,纯阳宫、文庙、关帝、五经楼破败不堪,大门紧锁,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致。国民师范倒是保存完整,可临街的房子居然变成了理发店,李和似乎还记得,后来理发店不知怎么又变成了驴肉馆,想到这,心里已经是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李和信马游缰的往南走,道路两侧的银杏树给路上遮出一片片的阴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斑驳的洒下路面,已近立秋,这个北方名城的下午竟是没有一丝的燥热,走在树荫下反而有一种温热的舒爽。不知不觉向南已经走到精营街口。后世在与6904的朋友聊天知道这精营街是个大有来历的地方,这地方原来是大明晋王府。

说来话长清顺治丙戌三年(1646年)四月十二日深夜,一场无名大火烈焰烛天,把一个有着 270余年历史的晋王府古建筑群化成灰烬。据记载,大火烧了一个月才熄灭。这满清的记载也是有趣,一个诺大的王府烧了一个月,官府和周边百姓都是死人吗,还是受了什么胁迫不许救火?于是,当年的殿阁楼台,变为断壁残垣。直至雍正乾隆之际,清王朝才在原晋王府宫城的城垣之内,清除废墟,辟建军营,驻扎了“标太三营官兵”。这个标太三营属“绿营兵”中的“精骑兵”,简称“精营’”。这样,原明代晋王府宫城便以军营为名,得名“精营”,成为后来太原精营诸街命名的依据。经过清中叶的乾隆盛世,太原城居民逐年增加,至清末废止精骑营的百余年中,不少城中民户和外来户,陆续在精营周围的空地上建宅盖院,谋生于当年的晋王府遗址。于是,以原来精营营房中间的南北大道为中心的几条街巷,先后问世,出现了“精营中街”、“精营西边街”、“精营东边街”等街巷和街巷名。

不过,这都沉淀并沉寂在历史记忆的深处。能够偶尔闪浮在精营街老太原民间记忆表层的,还是民国风云际会中这里呈现出的时代烟云。

沧海桑田,精营东边街的房舍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显得有些颓败了。可在民国年间,这条300多米长的街道南北两端,却有两座门第显赫的私人庭园。位于北端的12号,就是国民党SX省政府主席徐永昌的公馆;位于南端者,则是清末民初颇有名声的商界明星贾继英的“退思斋”庭园。

徐永昌被世人铭记并反复提起的,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幕:1945年9月2日,东京湾密苏里号战列舰上将星闪耀,盟国在这里举行RB国的投降仪式,徐永昌代表中国在RB的投降书上签了字。

李和看着这斑驳的宅院后墙,苔藓爬了半墙,远远望去飞檐斗拱的庭院大门,原本的红漆漆面已经一块块驳落,门上的铜钉已经锈蚀发黑,一种沧桑和萧索油然而生。街上是各种小商贩,多是推着木轮的小车,有水果、酱油醋,针头线脑的不一而足,甚至还有焗碗补锅的,路上人声嘈杂,给这里多了许多生气。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个写字卖字的老头,李和走了过去,只见这老头写得不过是最常的几个字,什么“知足常乐”,“宁静致远”,“天道酬勤”写好了就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上放着。李和一看却是正经的欧体楷书,笔力刚健,棱角峥嵘,一钩一划之间,直如刀削斧裁一样,每一个字都是干净险绝,笔划之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现在这个老头正在写的是一首李白的《行路难》,李和前静静的站在跟前观看,老头的每一笔都写的极慢,仿佛手里拿着不是笔而是一柄百斤巨锤,每一笔下去都是刚劲严正,根本不象是写,而是用刀在刻。李和旁边看着心里就是一阵紧张,每一个字写完都象是登临险峰,一个字写完当你自己以为已经登临险峰而心下泰然的时候,下一个字却又象是万丈绝壁横亘眼前。当老头把“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最后一句写完的时候,李和已经是出了一头大汗,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整篇字放在眼前,直如刀矛林立,剑戟冲天,却又透着一股煌煌正气。李和看着这篇字,震撼的气都喘不上来,心里想着,这可逮着了,想不到这寻常巷陌里还能遇着这样一尊大神。李和自己也是从小被老爹逼着练书法的,练习的也是欧体,平常还是有些小骄傲的,可是现在看看还是不说吧,谁要说我会书法,我打死谁!

李和定了定神,问道:“大爷您这是欧体吧。”

老头:“嗯”了一声,然后道:“小伙子,你学过?”

李和道:“不敢说学过,小时候临过贴”

老头:“那你写几个我看看”

李和一听,脸上不由的一阵发烧,实在是拿不出手啊,班门弄斧的事傻子才干呢!李和一急有点语无伦次:“别,在您老面前我不敢写,还是不献丑了吧?”

老头呵呵一笑:“让你写你就写吧,年青人就这点勇气?”

李和捋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自言自语道:“这天气可真热”,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就铺在地上准备写,老头看着一阵好笑。

李和心里觉着这老头就是一尊大神,只是实在想不起来是谁。李和也写了一首唐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李和写完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头看了一眼,说道:“算是用心了,也算入门吧,只是学而不得其法,有些习惯难改了”

李和心里一阵激动,就这还是入门了,心里不由有些小得意,随即打蛇随棍上,说道:“大爷,你看这才刚入门,再不练就废了,你要不把那幅《行路难》,送给我,不,卖给我,我天天临帖!”说完有点忐忑

老头呵呵一笑:“你确定要买?”

李和道:“当然要买”

老头道:“一千,你确定还要买?”

李和道:“当然要买”

老头有些惊讶,看着李和灰扑扑的衣服,不知道这个孩子那里来的底气,也不理他,拿起笔在那幅字上写了一个落款“启公”

李和看了这个落款,再看了看这个带着眼镜的慈祥老头,心里已经激动的按捺不住,脱口而出:“您老不在京城吗?”

老头笑着道:“不兴我累了歇歇啊,你知道我?”

李和道:“爱好书法的,不知道您才是怪呢!书画双绝,当代书圣啊!”

老头道:“年青人少拍马屁,现在工作了,还是上学?”

李和道:“开学,我就要去京城上大学了,我能去拜访您吗?”

启公道:“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当然可以,这样吧,这幅字不过是兴之所致,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李和心里一阵激动,说话都有些打颤:“那个,老师,我现在可没什么给你回礼的,去了京城我去,去拜访您”

启公道呵呵一笑:“年青人,不要那么庸俗,好好学习吧!”说完,启公也不去理他,低头又开始写了起来。

李和一时间也没了话题,只得拿了那幅字,回了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