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的这天凄风苦雨,冰冷的雨滴落在棺材上,滴滴嗒嗒,像是在为可怜的人儿吹奏最后的乐章。
众人打着黑伞,伞下是一张张苍白的脸,晓芊哭的嗓子都哑了,宫九站在那如同失魂一般,季白在远处露了身影,一把大红伞格外显眼。
曾听人说,若是在下葬的时候打着一把红伞,死去的人便去跟着伞走,白吕,你看到了吗,往后余生我都愿为你撑伞。
此后沈天子便踏上了旅程,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白吕,在这一天死去了。
……
几公里以外的病房,黄谛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季白,他没想到老祖宗居然会来医院,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过宅子了。
金娘担心他醒来之后会闹腾,可没想到他却是这么的安静,不说话,不哭泣,只是很轻的笑了笑,意思是,您来了。
“人,我已经好好的下葬了,秦念亲自送她亡灵超度,若有对她不起的也是我的罪过,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黄谛淡而一笑,那笑容中仿佛把一切都看淡了,“老祖宗做主就可。”
“你若想恨我就恨吧,别憋屈了自己。”金娘叹息。
黄谛摇摇头,“其实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这件事情总要有人做,是老祖宗您受委屈了才是。这些年您对黄家的恩情,黄家几代人都偿还不了,我知道您比我痛苦,所以,请您不要自责,白吕的死……是天命。”
这样的反应在金娘眼里并不惊讶,曾经的她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有一次次的经历这生与死的千锤百炼才能磨练出一颗永远不会痛的心。
哦,差点忘记了,她早就没有心了,哪里知道痛呢。
金娘走后的很长时间,黄谛一直盯着天花板,很久很久。
季白推门的手停下了,里头传来他低沉的哭泣。
这一世终究是永别了。
……
夜里的时候季白悄声走进来,月色透过窗子照进来,黄谛就这样侧头看着月光,许久他才问,“季白,当年你到底做了什么被送往黑鹰岛。”
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十分孤伶,那个曾经让人心痒的声音此刻微微颤抖。
黄谛转过头看着他。
季白跌坐在椅子上,头深深的埋入到影子中,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那天晚上我偷喝了父亲的酒,那个小女孩来找父亲,我不小心把酒精洒到了她刚买的裙子上,她生气了,仇恨的瞪着我,当时我喝多了,见她那样看着我,我就怒了,我狠狠的把玻璃瓶砸到她的头上,然后将她绑了起来,结果这个时候父亲来了,我便躲了起来,然后……”季白回忆到这儿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抖,冰冷的眼泪划过漆黑的影子。
“你父亲欺负了她。”黄谛替他说出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季白是谁的儿子了。
“我原先只是想开玩笑的,当我看到父亲走向他的时候我想上前救她的,可是那个时候我又看到了她的眼睛,还是那般的仇恨,于是我就不理智了,躲在柜子里,我明明听到她在哭喊,在挣扎,可我就是被酒精熏昏了头,当我重新找回理智的时候她已经挣脱出去了,而父亲满脸是血,她用桌上的瓶子袭击了父亲。”
“后来你做了伪证,你让警察相信她说的是假话。”
季白点点头。
“可是没过多久,父亲就被辞退了,整日酗酒,赌钱,把我妈气死了,又欠了一大笔的债,为了还债,他把我卖给了债主,再后来我就被人送到黑鹰岛了,后来我就碰到了白吕,是她救了我。”
黄谛靠在那听着季白说这些,原来邪恶的种子是你种进心里的,是你让她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你亲手砍断了她对这冰冷的世间最后的一丝温情,怪不得,她如此恨你,恨到要将你诛心才罢休。
“这些年这个回忆就像恶魔一般每天困扰着我,只要我一闭眼耳边就能听到她的求救声,我痛恨自己,在黑鹰岛的每一天我都想死,死了便可以赎罪了,可命运却是这么的捉弄我。”
黄谛看着季白痛苦蜷缩的身影,有那一瞬间的冲动,他想告诉季白,白吕就是那个小女孩,这样,季白应该会心死吧。
可最终,他没有开口,人已经死了,又有什么执念是放不下的呢。
“季白。”黄谛轻轻开口。
季白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他。
“好好活着,你活着就是赎罪。”
走廊里传来十二点的钟声,今天,冬至。
……
效外,深夜。
两个走穴的拿着铲子正在一处土里挖着,一高一胖,胖子挖的十分起劲,今早刚得的消息,说这一块出了物件,连忙便和高个子一起架了锅。挖着挖着觉得不对劲,这一块像是新添的土。
“妈的,被人抢先一步了,有人已经揭过盖了。”胖子边挖边骂,正准备放弃之时他的铲子像是打到什么硬东西了。
高个子拿手电筒往下一照,漆红色木头显了出来,胖子一乐,“哟,咱们这是挖到新棺了,不知道里面可有宝贝。”
两人兴奋的将整个棺材都挖了出来,高个子一瞧这棺材心里不大舒服,“哥,这棺材上面贴着符,我瞧着不太平,要不咱再埋回去吧。”
胖子一听不乐意了,“干这一行的,胆子这么小,怕什么,哥带着黑狗血呢,这万一要是个大憋,我就浇它一脑袋血,你看这棺材虽说木头不是上等的好,但这做工十分讲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里面一定有值钱的陪葬品。”
高个子拿手电筒又照了一下,“哥,你看这棺材全身都印着符咒,恐怕开不得啊。”
胖子不耐烦了,“去去去,你要走你走,别挡着哥哥发财。”说着胖子就拿着家伙起钉,高个子见劝不住,便只好也一起帮忙。
钉子全部起完之后,天上突然下雪了,胖子叫道:“别看了,赶紧开棺,这大冷天,冻死个人了。”
棺盖起开。
高个子往里一照,胖子叫道:“哎哟喂,这么年轻啊,还是个美女啊,可惜了,可惜了。”
结果两人在棺材里没找到任何的陪葬品,胖子气不过,竟打起了尸体的主意,高个子赶紧拦着,“哥,这事可不能做啊,这是死罪啊。”
“我说你胆子能不能别这么小啊,她死都死了,谁还会把棺材挖出来啊,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行啊,哥,你拿东西可以,但你不能倒卖尸体啊,这绝对不行。”
两人争执中,雪下的更大了,一瞬间就让人睁不开眼睛了,这时高个子突然大叫道:“哥,你快看,这人好像动了。”
胖子被他叫的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电筒照过去,微弱的灯光下,紧闭的睫毛确实有抖动的痕迹,两人吓的连忙弃棺逃跑。
这天夜里,京城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这一天是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