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灵兮便收起了之前的黑袍子,素手一扬,换成一条淡青色裙衫裹身,身段窈窕。
青书正在给男子磨墨,听闻有人敲门,想了想此间院子此时除了灵兮别无他人,便语气不好地道:“公子才起来梳洗,男女有别,寨主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灵兮还未答,男子就道:“无妨,姑娘进来吧。”
青书只好愤愤然地见那妖女一身招摇的裙衫,摇曳进来。
“公子好像还未食过早膳,便做了些米粥于公子饱腹。”
托盘放下,白瓷碗中俨然是偏绿的米粥,细闻有淡淡的竹叶香。
“多谢,只是我家公子过了时辰便不会多食,寨主好意心领了。”
青书说着,就要端出去倒掉,男子却叫住他。
“将方才我与你说的书册列个清单,方便……”
说到这他看了灵兮一眼,灵兮了然,忙道:“林溪,林中溪水的‘林溪’。”
男子便接口:“方便林姑娘寻来,我与林姑娘说会儿话。”
青书再次愤愤然退下,眼神中充满了对主子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见没了障碍,灵兮自顾自地取代青书的位置,磨起墨来。
院中简陋,他二人住的尽管是院中主卧却也只有一床一桌。先前灵兮还答应了他们这几日为他们寻些书墨来以免无聊,青书这才出门去列清单。
纸墨是先前就有的,如今男子坐在屋内唯一的桌子前挥毫,而灵兮就乖巧地在一旁磨墨。一边磨墨,一边拿眼尾扫男子写的字。字如其人,男子的字俊逸隽秀,潇洒非常。
“可看得懂我写的什么?”
“似乎,是《诗经》里的东西。”
灵兮咋舌,还以为他在用功备考呢,没想到在想风花雪月。
这么一想,脸便有些烧起来了,目光移到那处仍冒着热气的瓷碗,疑惑道:“是不是我做得太寡淡了些,不合胃口?”
男子停下笔,也看向那处,含笑道:“若是你亲手做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寡淡的。”
这话外的深意让灵兮一惊,她愣道:“怎么看出来的?”
“竹叶粥不是这个色泽,而且,我并未闻你生火。”
障眼法被拆穿让灵兮讷讷无言,他却又开口:“怎么做到的?”
“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本来可以用乾坤挪移之术的,但此处离镇子太远,我的法力也不及……”说到后头没了声音。
男子轻笑:“还道你法力高强,原来不过如此。”
灵兮以为他在笑话她,可听他语气又不像,只听他继续道:“是以并无世间传言那般面目可憎,反而还隐隐觉得有些可爱。”
直听得灵兮低下了头,墨汁洒了几分都不知。
可爱?常言道,男子对女子喜欢,便是从“你引起了我的兴趣”开始,一旦觉得对方可爱了,那便大事不妙,恐已是泥足深陷。
灵兮心知自己不会有如此魅力,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人无法自拔。这人故意害她多想,肯定是要让她误以为他很中意他,从而放松对他的看管,那她何不如将计就计,与虎谋皮?
想清楚了整个人便释然了许多,也不惶惶然了,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笑道:“公子却如传闻中的一般如芝兰玉树,令小女子折服。”
男子似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神色,说的话有些语嫣不明:“有个问题我初见你就想问了,令你折服的是我代表的公子煜华的这个身份,还是我这个人?”
灵兮不明所以,直言道:“当然是你啊,你不就是公子煜华吗?难不成你还有别的什么身份?就算你失了所谓的身份变成一个普通人,我依旧喜欢……”
一个”你“字被灵兮硬生生吞下,她愤愤地看着对方好笑的目光,恍觉自己似乎中了计。
“喜欢什么?”男子好整以暇。
灵兮瞪他一眼,泄气似的扔下手中的墨,一屁股坐下,以手撑头,坦然道:“喜欢你。”
“哦我还以为你只是折服于我呢,不想竟还有这般心思。”
退一步越想越气,灵兮撅嘴:“折服跟喜欢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男子缓声道,“折服只是倾慕,却不想占有,喜欢便是占有。”
“那爱呢?”
“等我愿意为你放弃考取功名,那大概就是爱了吧。”男子眸色沉沉,目不转睛,“我似乎,有点喜欢你了呢。”
灵兮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吧。”
“你今日这身裙衫,很好看。”
灵兮手足无措,男子持之以恒,眉色间似有蛊惑:“第一天就让我喜欢上你了,还有六日,我相信你。”
最后怎么出的门,灵兮不知,她只知自己晕乎乎地就来到了镇下,看到一户农家燃起炊烟,便赶忙抢进门道:“婶子可不可以教我做些吃食?”
那农妇乍然见院中站了个俏生生的姑娘,先是一怔,听她说完才擦了擦手,有些赧颜:“这,我这里都是些粗米粗面的粗食,怕小姐吃不惯。”
她见灵兮穿着得体,衣料华贵,猜想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散心,便有些不想招待,恐无端给家里添些祸事。灵兮却误以为,这位婶子跟她非亲非故,若没些好处便不愿招呼,便将一锭银子置在院中石桌上,笑吟吟道:“婶子要叨扰你多时了,就当我请了个先生学门手艺。”
这次她学乖了,知道障眼法终究糊弄不过去,就去寨中金库里顺了些真金白银。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
那农妇见了,却更惊惶,连忙走过去将那银子往灵兮怀里塞,边塞边道:“承蒙小姐叫我一声婶子,这学费就算了。小姐若真心想学,就收好这银子与我来就是。”
灵兮只好收了银子随她走到一旁的小小灶房,好奇地看她忙里忙外。
“婶子我不用做些什么吗?”
“不用不用,小姐天资聪颖,看农妇我做就是了。”
边说还边细细地告诉她该如何如何,火候如何,调味如何,实则生怕伤着了这位千金的身子。
相处久了,见灵兮身上并无大家小姐的矜贵,也无烟花女子的世故,不由得对她有点好奇。
“姑娘似乎不是镇上的人?”
灵兮边兴致勃勃地记着,边回道:“是啊,我是从山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