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情形发展的越来越严重,悠然经常性歇斯底里的发作,影响了一家人的情绪。
庚辰除了一天的辛苦劳作,疲累的回到家中,逐渐的已经没有了好心情再去搭理,经常暴怒的妻子悠然。
两个人的矛盾冲突经常发生。
家里的火药味十足。
致使旺儿和庸儿除了吃饭、睡觉,有了时间也就赶紧溜出家门,远离这个气氛压抑的能让人窒息的家庭。
倒霉蛋儿则被母亲悠然,牢牢地控制在身边,成了悠然发泄不满情绪的唯一宣泄口。
在悠然不断的责骂声里,委屈的倒霉蛋儿被母亲指示着,干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儿。
受小脚母亲杨老太的影响,悠然的一生也是懒散而又挑剔的。
面对慵懒挑剔的母亲,倒霉蛋儿稍有一点儿失误,迎来的就是一场吓骂。
悠然只感受到了自身的病痛折磨和丈夫的不体贴,不知道自检。
根本就忘记了爱的本质!
更是忽略了倒霉蛋儿小小的身体与心理上,已经远超自身负荷的压力。
从小就在母亲悠然天天儿歇斯底里的影响之下,我们可以想象的到,倒霉蛋儿心理性格上的一些状况。
神情忧郁、情绪敏感、极易冲动、不善言辞、性格内向、胆小怯弱、甚至同样的歇斯底里……
有人说,这是他是天性!天生如此!
好吧!我也深表认同。
倒霉蛋儿是天生的让人厌恶。
他从很小,就很少让人看到他的笑脸。
不仅如此,他还天天一脸丧气的神情!这让没有受过教育的庚辰想不明白倒霉蛋儿为什么总是这样!慢慢地,庚辰就对倒霉蛋儿产生了不喜。
经常呵骂他的一句话就是:“看你天生愁眉苦脸的衰样儿!从你一出生家里就没有安生过,你简直就是典型儿的扫把星转世。”
在倒霉蛋儿六岁时,因为母亲悠然性情不定、喜怒无常,已经对母亲产生了惧意的倒霉蛋儿,也开始有点刻意的躲避自己的母亲。
在悠然的控制下,倒霉蛋儿是没有自主能力的。即害怕母亲,想离她远一点儿;可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倒霉蛋儿又离不开、也没有勇气离开他母亲的周围。
当倒霉蛋有点儿私人时间,就经常独自躲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玩耍。
他不懂、也不能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躲出去玩儿。
没有和其他人发生接触的机会,倒霉蛋儿的性情变的越来越孤僻起来。
庚辰和悠然对倒霉蛋儿的态度,也直接影响了旺儿对倒霉蛋儿的态度。他也不喜欢和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在一块玩儿。
倒霉蛋儿的两个哥哥白天上学,放了学就又马上跑出去玩儿了。他们的童年倒是没有受到母亲太多的影响。
悠然的意识还是非常清醒的。庚辰对旺儿的回护和偏爱,悠然是无时无刻的都记得的。
悠然也不敢挑战庚辰的底线,不能肆意控制旺儿。
做为当时旺儿的跟屁虫,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庸儿的存在也被悠然忽略了。
悠然只知道掌控倒霉蛋儿就是在关注他、爱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去感受过他到底过的是好还是歹!
全家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这个令人讨厌的倒霉蛋儿的真心感受!
也就是在这一年麦收以后的一个下午,倒霉蛋儿随着两个哥哥去地里给玉米苗捉虫子。
倒霉蛋儿第一次来地里,非常的好奇,看到虫子也有些害怕。就连小肉虫都是用玉米叶小心地包住了捏死。看到大毛毛虫吓的连碰都不敢碰,只会喊哥哥。
这片田地非常的长,四百多米的地势。三个小兄弟嘻嘻哈哈的,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地的中央。
倒霉蛋儿只顾着自己认真捉虫,没注意到哥哥旺儿,在地里发现了一条二尺多长,带黄黑色花纹的蛇。
看着倒霉蛋儿对小虫子都害怕的可笑模样,旺儿悄悄地拉住庸儿,小声地告诉庸儿别声张。
十来岁的旺儿大着胆子抓住长虫的尾巴,一下子扔到倒霉蛋儿的身上。
低头捉虫的倒霉蛋儿不知是什么落下,用手抓住了才发现是一条不停曲卷着蠕动身子的长蛇。
吓的脸色大变,甩掉手中的长蛇张着嘴大哭着向前方跑去,却又久久发不出哭声来。
旺儿和庸儿看着倒霉蛋儿吓的六神无主、惊慌无措的样子,双双拍着手,大笑的弯下了腰。
事后倒霉蛋儿吓的待在原地不敢动地方,惶恐地发着抖一直在哭。眼瞅着两个哥哥笑闹着撇下了他走远。
倒霉蛋儿也不敢再上前去跟着哥哥;又怕长蛇还在原地,也不敢往回走。
四周到处都是玉米地,倒霉蛋儿不时的在原地转动着身子,深怕长蛇不知不觉又来到自己的身后。
倒霉蛋儿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就这样一直在原地哭泣着,直到日头偏西。
等两个哥哥在地的另一头歇够了才慢慢回来,倒霉蛋儿此时才住了哭声,保持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个哥哥的身后回到大路上。
三个人一起来到家门前,旺儿和庸儿抢先跑回了家中。
在家做木工活儿的庚辰,和在旁边陪着丈夫聊天的悠然,看到儿子们回来了问道:“都回来啦?地里的虫子捉完了吗?”
旺儿抢着答道:“没有捉完。倒霉蛋儿光在地里站着不干活儿!他在地里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您说剩下我们两个,能捉完吗?”
庸儿也帮腔道:“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干活儿,能捉完吗?”
庚辰和悠然一听,顿时怒视着刚刚走进院里来的倒霉蛋儿骂道:“你个小崽子!让你去地里干活儿去了,为什么不干活儿?”
“你为什么不听话?我们不在,你为什么不听你哥哥的话?”
倒霉蛋儿受了一下午的惊吓,见到母亲,“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哽咽着哭道:“哥哥……哥……哥抓到……一个大……大长虫,扔到……我……我……我身上了,我……我害怕……怕……嗯……”
话说不完整,就依在母亲身边大哭起来。
庚辰听了,瞪了旺儿一眼。然后依然用训斥的语气对倒霉蛋儿说道:“一个长虫你怕什么?地里的长虫多了去了,就为这个你就不干活儿啦?以后在地里见到长虫也不许害怕,知道了吗?”
悠然对旺儿训斥道:“你也真是的,你不知道他还小吗就这样吓唬他?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回头又安慰倒霉蛋儿道:“好啦!我已经训了他了,他以后不敢再这样了,别哭了昂!”
旺儿和庸儿又跑出去玩耍去了,倒霉蛋儿慢慢地住了哭声。
从此以后,蛇群就成了倒霉蛋儿挥之不去的恶梦。经常在深夜里被恶梦吓的大哭。
庚辰和悠然对此十分不解,表现淡漠,造成了以后很多年,倒霉蛋儿内心的无安全感。
倒霉蛋儿只能卑微地活着!
倒霉蛋儿偶尔压抑的笑声,也成了旺儿和庸儿取笑他的话题:“你们听!倒霉蛋儿的笑声多么像小公鸡刚学打鸣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说完他们肆意的大笑着,仿佛是故意向倒霉蛋儿炫耀着,他们连贯又开心的笑声。
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倒霉蛋儿连偶尔的笑声都没有了!
倒霉蛋儿失去了笑容。
在悠然的心里,她对乖巧听话的倒霉蛋儿还是比较亲近的。可是她的这种亲近,带给倒霉蛋儿的不是温暖,而是近乎毁灭性的创伤。
倒霉蛋儿七岁上的学,在学校他也没有玩伴儿。小朋友都不喜欢和这个,随时暴怒、攻击、谩骂他人的倒霉蛋儿玩耍,都远远的躲避着他。
倒霉蛋儿的学习成绩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蠢笨。
回到家里,倒霉蛋儿除了做家务,就是去给猪和鸡拔草。
没有做作业的时间。
倒霉蛋儿背不动一袋子的猪草,天天儿的用双手吃力的拖拽着一个大袋子回家,成了当时村里的“一道风景”。
悠然给了他每天两袋的任务。
一九八二年,农村领导班子体系发生了变化。村长不再是村里的第一把手,村书记取而代之。
大多数的农田也被分到了老百姓们个人的手里。
因为农药和化肥没有跟上农业的发展,老百姓种田还是延续了队上的劳作模式。
天天儿的除草、捉虫、发酵“草圈肥”,让家里只有一个劳力的庚辰,忙的是“不亦乐乎”。
因为生产需要,当时家家户户都在置办一辆,比队上牲口拉的大车小一号的人力拉车。
在田地里一直脱不开身的庚辰,这几年空练就了一身的好手艺,也只能眼巴巴的错失了这个商机。
也就是这一年,当地里的玉米快成熟时,倒霉蛋儿一如往常地去地里拔猪草。这时却受到了村民们的猜忌!觉得倒霉蛋儿拔猪草时,可能连带偷了人家的玉米。
一时谣言四起!
后来倒霉蛋儿再拽着满满的一编织袋猪草回家时,都受到了乡亲们的指指点点。
猜忌的人越来越多,谩骂悠然纵容儿子盗窃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倒霉蛋儿在家里的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谁又会在乎一个被自己父母家人“作践”的倒霉蛋儿呢?!
后来干脆有想让庚辰一家出丑的无良村民,肆意的拦下这个让人讨厌的倒霉蛋儿,强行而粗暴地把他的猪草袋子夺过去,把里面的猪草散乱的倒在地上检查。
面对人性丑陋的一面,小小的倒霉蛋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哭喊着把地上沾了土的马齿菜重新装好。
如此反复了几次,在极个别村民对倒霉蛋儿悻悻然的不甘低骂声里;或者是在被倒霉蛋儿哭骂的羞怒了的村民,就开始踢打撕扯倒霉蛋儿的冲动行为里。
事情被得到了证明,倒霉蛋儿是被冤枉的、无辜的。
可是倒霉蛋儿毕竟受到了侮辱,此事如同被当众打脸,做为父亲的庚辰怎么能够忍受!
当事情被澄清以后,庚辰逐一“拜访”了曾经拦截倒霉蛋儿的人,
之后村里又传出悠然教子有方的,一片赞扬声。
可是从小就极度自卑的倒霉蛋儿,他的心理上又一次的,得到了一个极大的伤害!
谁又会在乎这个卑微的人呢!
时代是发展的,村里安上了自来水。
因为技术不成熟;或者是水泵的原因。只有水井附近的村民家里安装的水龙头出水。
因为家庭压力的逐渐增大,忙于生计的庚辰,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时间和心力,去关心家里的吃水问题了。
倒霉蛋儿十一岁时,一直负责和他一起往家里抬水的庸儿,继旺儿之后考上了乡里的初级中学。
失去了“这个工作”上的伙伴儿,在每隔一天早上有限的放水时间里。倒霉蛋儿像跑一样的往家里提着水。
沉重的旧式铁皮水桶加上满满的一桶水,足足有五十斤重。
因为倒霉蛋儿也还要去上学,他的时间不够。
一趟趟的往家里拎水,已经不能储备足够家里两天的用水消耗。
十一岁的倒霉蛋儿不敢、也不忍向疲累的父亲求助。他只能拿起了家里,闲置了三四年的扁担!
大多数的乡亲们,都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个小小的,挑着有百十来斤重担的身影。
倒霉蛋儿当时已经有了小小的自尊心,这使得他不想让那些等着看他家里笑话的人,嘲笑了自己的一家。
虽然肩膀被扁担压的生疼,可他尽量维持着脸上的那份轻松;使劲儿压制着心里的阵阵嚎哭声。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里,随着扁担的律动,倒霉蛋儿健步如飞的走过半条街,快速向家里奔行着。
每次咬着牙坚持到了家,他的整条手臂都是麻木的。
在倒霉蛋儿那个年龄,就能“轻松快捷”地挑水的身影,又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因为悠然有身体上的病痛。家里人每天等待换洗的脏衣服;棉被的拆洗以及每年棉衣、棉裤的拆洗,也落到了倒霉蛋儿的身上。
为了让自己早上不用因为挑水,而那么匆忙。为了节省家里的水,倒霉蛋儿就经常性的随着一群妇女,去村外浇地的井上洗衣服。
在当时这样的事儿,对一个男孩子来说,是羞惭而耻辱的。所有的男孩子一开始都觉得倒霉蛋儿,丢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脸面”。
每当倒霉蛋儿端着洗衣盆在前面走,后面时不时的就会传来一声声满带着嘲弄与讽刺鄙视的大喊声:“三姑娘!三姑娘、三姑娘!……”
一个男孩子,经常去井上洗衣服。他狼狈的在前面走,后面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的:“大家都快来看啊!三姑娘又要去井水洗衣服了。”
这又成了村里的另“一道风景”。
时间久了,有的村民们觉得倒霉蛋儿可怜!他们或着是她们,都忽略了悠然病体的事实原因,开始纷纷指责悠然懒惰。
加上以前的贪嘴、吃嘴,倒霉蛋儿的母亲悠然,简直就成了“好吃懒做”的代名词。
他(她)们在倒霉蛋儿面前,不加掩饰的指责谩骂着倒霉蛋儿的母亲悠然。
他(她)们所谓的善意、正义,带给倒霉蛋儿的却是更大的伤害。
愚昧无知的老百姓,肆意张狂的释放着他们内心的丑陋。
把嘲笑别人、调侃别人当成体现自己优越感的一种方式和手段。
仿佛只有那样,才能显露出他们自己的头脑聪慧,心智超群。
他们连一条虚伪的面纱都不需要,就这样赤裸裸地恶意攻击着一个病人和一个孩子。
年少的倒霉蛋儿面对这样的状况,只能仓皇地逃离。
他那颗滴着血的心,只能在黑夜里、或者没有人的角落里独自舔舐。
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到处都是成团的、缠绕在一起的,不住发出“嘶”吼鸣叫的群蛇。
不管向那里落脚,脚下的都是蛇。
就连身上也缠满了蛇。
倒霉蛋儿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这就是倒霉蛋儿从小到大,经常做的一个恶梦。
这一年,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也都能帮着父亲干些地里的活儿了。平时有了空闲的马庚辰,思想开始活络起来。
觉得单靠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方式,家里的日子永远得不到好转。
不能再这样继续过下去了!
正好这时村里有人从东北,倒腾木料过来。庚辰就把家里仅有的那点儿积蓄,买了一批木料。
庚辰挑选了其中的一些上好的梁檩木料,储存下来。以备以后盖房子使用。
从此以后,在农闲之余。庚辰不再跑去遥远的山区。在家靠给别人加工木制家具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