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方看来，京城的月亮就是没有家乡的圆。不论是县城还是省城，一个有他爸妈，一个有他的工作和亲人，总之，就是全身心的归属感。京城嘛，他不过就一过客，实在无法像侯琛一样日思夜想、牵肠挂肚。
说到归属感，在一座城市生活久了，总能生出点儿归属感来，感觉好像自己就该属于这里。然而，异乡不好混，没靠山没根基，势头再猛也是脆皮肉身。就像成功入侵过多个国家的小龙虾同志，可谓英姿飒爽，所向披靡。可到了咱们这儿，不也是被洗巴洗巴丢进各种大锅小灶，成为他华丽入侵史上混得最惨的一次？
但不能否认，小龙虾同志还是很优秀的，招人烦就招到人神共愤，招人爱就招到爱不释手。
方生平他们这办公室，自打迎来一群外来的“小龙虾”们，明争暗斗就悄然打响。在这群骨子里散发着优秀气质，同时又固执且傲娇的物种里，老方觉得理应早发现、早治理。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在他们这个行业尤为严重。没办法，谁让人家小龙虾们是凭本事入侵的呢？
其实他本不排斥求同存异，可能力出众、又与公司三观相合的新人，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老方看着手里两份完全不同的策划案，问侯琛道：“这俩人是不是早就杠上了？”
侯琛栽歪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你说对了！这个小田自打进公司以后，惹不起王莹，就一心想压高飞一头。高飞一开始没理他，后来惹急了就揪了个错儿治了他一通。小田不服，结果就水火不容了。我找他们谈了几次，没用。高飞说小田太歪，小田说高飞的审美已经过时了。唉！头疼！”
“辛苦你了。”
自己不在这几天，他琛哥在公司又当爹又当娘，一定累坏了：“这事儿交给我吧，趁真人秀提案还没启动，你先休息两天。”
“得咧！就等你这句话呢！”
方生平挑眉，刚想说什么，侯琛就抢白道：“不带反悔的！”
老方笑笑：“韩弈来送礼，在小欣那儿，一看就是给你的，你直接带回去吧！”
侯某人眼前一亮：“让他来巴结我了？万一我真被他打动了，胳膊肘拐出去了可咋办！”
“哼哼！”方某人皮笑肉不笑：“我还担心你虚不受补呢！”
“啊？”
会议室里，难得由老方主持一回。新来的五小只低眉顺眼，正襟危坐。老方先让他们自我介绍，也算心里有了底。
五人中，两个姓刘，一男一女，暂且称为大刘和小刘。年纪最小的叫朱珠，和郑芳欣是高中同学。还有一个细声细语的女孩子，存在感不强。至于那个小田嘛！名叫田大禹，小伙儿倍儿帅，穿得也讲究，怪不得跟高飞不对盘呢！只怕是从品位到习惯，高飞就没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
老方清清喉咙：“今天难得跟大家一起开会，除了想认识认识新同事，还有一个案子，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低眉顺目，有人目光熠熠，有人天外神游，方生平都看在眼里。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这次和厉朋总去京城，跟公关公司签了一个合作协议。过几天就要启动合作一档电视台真人秀的提案。”
他示意郑芳欣把资料分发给大家：“先看看资料，谁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不好意思说也可以会后发到我和侯琛的邮箱，下次会议，侯总监会做一个汇总。”
会议室里一片哗哗翻动纸张的声音。老方等所有人都看完之后，让他们畅所欲言。
大刘老成持重，对宏观市场颇有见地。小刘经验丰富，只是做事相对保守。小欣那个同学朱珠想法倒是前卫，是个好苗子。那个轻声细语的女孩只说要再想想，意思就是打算会后当家庭作业了。
要说这几个人侯琛选得真是挺有水平。尤其是那个田大禹，说话办事、业务水准都很出挑。假以时日，妥妥儿就是个带队的料子。只是，通过高飞这件事，也暴露出很多弱点，也许真是人无完人吧！
会后，老方正坐办公室里感叹。结果这田大禹还真是不禁想，敲门就进来了。
抬头，只见小伙子腼腆地笑着：“方总，有个事情……”
“坐。”他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大致能猜到小田为何而来。无心说破，只听他言简意赅地讲起自己和高飞的矛盾。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方总，我知道高飞是前辈，我不应该跟他对着干。但是，做我们这一行，不就是将客户的利益最大化吗？明明我的想法更新颖、更符合如今的市场，为什么高飞他就是不采纳呢？”
见方生平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小田心里似乎没了底：“我知道自己是新来的，还没站住脚就跟前辈闹矛盾是自寻死路，但我是真心实意为公司着想，也希望公司能给我机会，让我和公司一起成长……”
方生平点头：“嗯，我知道了。”
田大禹见老方这态度，自觉也许是过于心急可能惹得领导不快，便又表了一通忠心。
老方打断他：“小田，咱们公司人员简单，我对每个人都是给予厚望的。没有偏袒谁、打压谁的想法，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田大禹连声称是，表情却有些不虞。老方这话太官方，跟托词也差不多了：“那方总的意思是，还让我听高飞的？即使他有失误、会让我们走冤枉路？”
“你先别激动。”
小田这话确实有点歪。据老方知道的情况，客户对高飞还是很认可的。做他们这行就是这样，客户如果认同你，你说什么都对。客户若看你不顺眼，你稿子做的再天花乱坠人家也不认。但他不想跟小田辩驳这个。有些事情，年轻人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刻骨铭心。而且老板跟员工合不合财还得看缘分，一朝一夕无法断定。
所以，老方也不急，反问道：“你觉得侯总监这个人怎么样？”
田大禹愣了一下：“琛哥啊？他当然厉害了！眼光独到，视角犀利，我们打心底里佩服。”
“这就对了，你们都是他招上来的。他承诺过，会把你们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你没忘吧？”
“没……”田大禹暗暗叹气，拿他偶像来压他，他又能说什么呢？
“觉得我想让你忍了？”老方失笑，小田的情绪变化太明显了：“我这个人还真不太会说漂亮话。你可以怀疑我的诚意，毕竟我们还不熟。不过，有几句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小田抬头，方生平才继续道：“在这个行当里，很多人的才华被思维传统的客户消磨掉了。高飞的客户多是这种刁钻难啃的硬骨头。但他很擅长应付那些人，把那几个项目交给他带我很放心。”
“我明白了。”小田嘴上这么说，但能看出他心里还是不服气。
老方不打算就这问题继续分辨，他就是要为高飞撑腰，打打小田的气焰。
“至于你，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侯琛说，有心让你参与真人秀这个项目，至于在项目组里担任什么角色，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方总？”
在“小龙虾”柳暗花明的表情中，老方笑笑，平静道：“你是聪明人，回去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