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下楼买热水袋,又是找热水,又是手忙脚乱喂药,量温度,折腾了三四个小时,何兰兰的体温才开始往下降。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再有一会儿陶樊他们应该就来了。
正想着,赫连铭的电话打了进来,叫我十分钟后开门。
我没好气地吼道:“你过来有个屁用,你又不是大夫。”
“别生气啊……”他的语气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是说,大夫过十分钟就会到你酒店门口了,让你看着点。”
“妇科大夫吗?”
“对滴。”
然后我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赫连铭又打了进来,我以为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结果一接,就听见他说:“干嘛挂我电话?”
我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后面他再怎么打电话,我都愉快地按下了拒听键。
赫连铭其实还是很靠谱的,比如说大夫真的就在十分钟之后找上门来了。
这个大夫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所有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手里提着一个文公包。
“我姓张,叫张建。请问是墨先生吗?病人在哪里?”
我指了指蜷缩在床上的何兰兰:“张大夫,她刚才还发烧了。”
张建眉头一紧,打开公文包拿出口罩,手套,然后又拿出了听诊器之类的检查身体的简单用具。
“墨先生,还请你……回避一下。”
我觉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不是何兰兰的家属,所以当他让我回避的时候,我走到了房间外面,轻轻地合上了门。
平时我很少抽烟,而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小时的等待中,我扔了四五个烟头。
张建出来的时候,我刚点了第七根烟。
见他出来了,我连忙把烟掐了:“张大夫……怎么样?”
张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上下来回打量了我很久,才缓缓地问道:“你是病人的监护人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出来办事,然后才遇到的这个女孩子。”
他似乎还想问下去,于是我说:“请你来的人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和这个女孩子没什么关系。”
张建愣了愣:“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我也一愣,然后想到了赫连铭应该是以我的名义找的医生。
摆了摆手,我错开话题:“何兰兰她怎么样?”
张建严肃地对我说:“病人身上有多处瘀伤,灼伤,下体中度撕裂,伤口已经开始发炎,病人现在处于低烧状态,也不确定体内是否有更多的伤……现在器材有限,还是建议你带她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我再次摇了摇头:“张大夫,当地的医院里少不了认识这个孩子的人。我想,你现在也大概猜到了她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而市里的大医院离这里还有些距离,我想请你先帮她简单地处理一下可以吗?”
张建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我话里的真实度,犹豫了一会儿,他才点头答应。
我依然在房间外面等着。
这次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张建才开门让我进去。
屋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说他已经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何兰兰喂过了消炎药,但还是建议我尽快将她送到大医院。
我点头,谢过了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有任何人知道,她还小,人生路还很长。”
出乎我的意料,张建拒绝了:“这次的出诊费是五百块钱。”
赫连铭倒是找了个三观端正的大夫。
送走了张建,又等了两个多小时,陶樊他们终于到了,我问他是不是开车过来的,他说是。
于是我们把裹着被子的何兰兰弄上了车。
陶樊本来还打算调侃我,可是听我简单说了一下她的情况后……
嗯……
我和彬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按住了陶樊,没让他去找万秀灵拼命。
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重,好在这时候何兰兰醒了过来,成功地转移了陶樊的注意力。
她看到彬子和陶樊的时候,先是一惊,然后一脸惶恐地问我要去哪里。
我安慰她说现在带她去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她才又迷迷糊糊地靠着车窗睡着了。
然后我听见陶樊小声地慰问着万秀灵一家人的祖先。
他这样凶神恶煞骂街但是又小心翼翼不吵到何兰兰的样子,本来挺好笑的。
可是我怎么都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