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赫连铭还有妹妹,更没想到他妹妹就是这么死的。
从他嘴里,我听到了一个故事。
我以为这三十年来,我见过这么多的人,听过这么多的事,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再从心底产生这样的怜悯之情。
赫连铭是家里的长孙,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被仇家暗杀了,留下他和两岁的妹妹。
年幼的他很清楚失去了父亲就等于失去了在赫连家的一切地位,因为他还小,没有能力接替他父亲。
韬光养晦十三年,就在他即将要熬出头的时候,赫连家里的竞争对手的父亲,他的二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逼他懦弱的母亲把他妹妹交出来。
美其名曰,赫连家不养闲人,需要他妹妹出来干活。
他妹妹才十五岁,正值豆蔲年华,水灵灵得像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十三年,他护了十三年的宝贝,被他那个懦弱的母亲就这么推到了狼窝里。
等他赶回家的时候,等着他的只是一具狼狈而又冰冷的尸体,开膛破肚。
而他母亲那时候已经半疯了,时而搂着赫连铭说:“还好我还有儿子……还好我还有儿子……”
时而又疯狂地捶打自己:“我害死了女儿……我害死了女儿啊……”
我问道:“后来呢?”
赫连铭在叙述一切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平平淡淡,似是在和我讨论今天的天气为什么好:“后来我把那一家子送下去给盈盈赔罪。”
我有些不解,那时候赫连铭就算还不能接手继承人的位子,但地位已经很高了,为什么没有人拦着他二伯?
赫连铭像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赫连老先生默许的,哪儿还会有人拦着?”
这我就更不理解了,赫连家主不是很欣赏赫连铭吗?
“赫连家里有一部分人是Rh阴性血型,二伯的儿子就是,他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弄坏了身子。”他顿了顿,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破裂:“刚巧,盈盈和他血型一样。”
Rh阴性血型就是俗称的熊猫血。
我等着他的下文。
“所以二伯就对盈盈下手了,而他儿子在赫连家的价值比盈盈大,老先生当然默许了。”
我不能理解他的悲伤,但当时气氛很压抑,我想那就是人们嘴里所谓的难过至极吧?
于是我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都过去了。”
赫连铭隔开了我的手:“你不懂,因为你没有心。”
一阵无比尴尬的沉默。
我挠挠头,问道:“之前你说我是赫连家的人,这又怎么说?”
赫连铭眨眨眼,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你长得挺像我们祠堂里挂着的一张照片上的人,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我只是说来唬弄你。”
翻了个白眼,我刚想骂他,之间陶樊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只能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
“师叔,我查到拐子秦家的地址了。”
我一喜:“哪儿?”
只见陶樊面色不善地盯着赫连铭,一字一句地说:“赫连家名下的一套公寓。”
我摆摆手:“得了,不用怀疑他。”
彬子听见这句不干了:“老板,他之前那么折……欺负我,你怎么还这么维护他?”
我想了想,之前赫连铭确实是挺残忍的。但是要是彬子学了皮偶术,他需要面对的会比赫连铭可怕的多。
我倒宁愿他先在赫连铭这里打好心理防线。
不过赫连铭虐待彬子属实,虽然要是我逼供的话会更残忍点,但是怎么说彬子也算我半个徒弟了,徒弟被欺负,师父应该出来报仇啊。
于是我挥了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了赫连铭。
两只皮偶毫不客气地咬在了赫连铭的左手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一挥左手,皮偶带着赫连铭的两片指甲回到了箱子里。
赫连铭看着滴血的手指,忽然笑了:“皮偶师,果然厉害。”
“不敢当。”我看着呆愣住的彬子,皱眉:“还不快去订外卖,饿死了。”
“是,是。”他这才回过神来,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陶樊悄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摇了摇头:“你再去查一下公寓四周都有什么,公寓里是否还住着其他人等等。”
陶樊点点头,转身又上了楼。
他有警局资料库的账户,想查什么应该都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看着赫连铭已经长回一半的指甲,我由衷地叹了口气:“赫连家的再生术名不虚传。”
赫连铭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是想拿我当靶子练那小子的心志吧?”
“这么明显吗?”
“嗯。”
…
晚上,白欢,苏寻隐和陆有凌回来之后,陶樊简单说了一下他查到的资料。
那栋公寓十三层楼高,拐子秦的那一间就在十三楼。
我问陶樊是怎么发现他的住处的。
陶樊一脸的自豪:“我无意间反动前年的一段录像,他去过那儿过夜。”
我扶额:“这你就确定了?”
“拐子秦擅长易容,除非在他心里特别信任的地方,否则他不会‘素颜’见人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白欢听了才说:“那我们今晚就过去?”
“我无所谓,”我摊了摊手:“今晚过去,拿到蚩尤印,赫连铭你把金矿关掉,完事。”
赫连铭也学我摊了摊手。
于是彬子留下看店,而陆有凌开着他的陆虎,白欢开着她的银色越野车,随着夜色飞速向目标接近。
那栋公寓离影坊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站在楼外面,我有些不安。
就这么找到了?
白欢依旧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把枪,而赫连铭拒绝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对拳刺,套在了手上。
像是戴上了几个连在一起的戒指,朝外那一面上的尖刺闪着幽幽的蓝光,应该是淬了毒。
我也没要枪,握紧刻刀,我率先走进了电梯。
嗯是的,我们六个人挤在不大的电梯里,到了十三楼。
十三楼只有一户,不起眼的防盗门,我刻刀握在身前,轻手轻脚地接近了那棕色的大门。
众人准备就绪,我抬手按了一下门铃,赫连铭将一直在嚼的口香糖顺手碾在了猫眼上。
苏寻隐捏着嗓子嗲嗲地说了一句:“查水表,有人吗?”
我的耳朵贴在门上,门内传来轻微的摩擦声,然后是非常小的一声“喀啦”。
我立马站直,白欢也迅速反应,一枪中在门上的锁眼,陆有凌接着一脚将门踹开,然后端着枪指着门后的人:“警察,不许动!”
门后是个穿着鹅黄浴衣的女人,她惊叫了一声,满脸的惊恐。这女人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没系好的浴袍带有些松散,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雪白。她又叫了一声,连忙捂好胸前的春光。
然后这女人看着赫连铭说:“赫连铭,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几人看向赫连铭。
只见赫连铭眉头紧锁:“她是阴阳先生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