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明显不相信我的话,她严肃地说:“我也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看得出她眼底隐忍的愤怒。
她是不相信我的,但是因为我是警局的顾问,说不定能帮上她。
就为了这么小的机会,她也情愿到我这里来,忍受我像是玩笑般的话。
还好我是个好人。
于是我把牛眼泪的小瓶子再次递给她:“请您把这个抹到眼皮上。”
她还是不信我,但也照着我说的话做了。
然后我对红箱子招了招手:“江歌,出来吧。”
江歌缓缓从红箱子里出来了,怯生生地走到江女士身边,张嘴喊了一句:“妈……”
鬼的声音江女士是听不见的,可我想她看懂了江歌的口型吧?
江歌的面目已经恢复了清秀,不再是刚见面时血淋淋的样子。
江女士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伸手想要抱抱江歌,却又惊慌地缩了回去,然后转过头来问我:“我能……我能抱抱我闺女吗?”
鬼是没有实体的,除非它想让人感受到。
所以我点点头:“您请便。”
江女士站起身,一把紧紧地抱住江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闺女啊……我苦命的闺女啊……”
彬子悄悄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我假装没有看见。
那哭声撕心裂肺,江女士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江歌手足无措地轻轻拍着江女士的后背,求助地看向我。
我轻咳了一声:“江女士……?”
江女士抱着江歌不撒手,生怕稍微一松手,江歌就又没了。
听见我叫她,她连忙擦了擦眼泪,但是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握着江歌的手,泪眼婆娑地问我:“这是真的吗?大师……您给我的是什么……江歌……”
我连忙摆摆手:“您快别折煞我了,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凑巧您女儿找上门来,请我帮忙让你们母女再见一面。”
江女士哽咽着说:“我闺女来了京都之后……我们就没好好见过一面……她身上穿过最贵的衣服……还是我之前买的一件九百块的大衣……还是我骗她不能退货她才放心穿……”
江女士紧拽着江歌,断断续续地跟我们说了很多话,彬子实在忍不住了,抱着纸巾盒一边哭一边听。
我心里也有点酸。
奈何阴阳本不为同路,能让江女士再见江歌一面,我想我已经在遭天谴的边缘打擦边球了。
她们两人又叨叨絮絮地说了好多话,过了大概有一个小时,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江歌说:“不早了,要到点了。”
江歌点点头,勉强忍住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妈……我得走了……”
“这么快?”江女士又流了眼泪。
江歌抱了抱江女士:“妈,我真的得走了。墨先生已经尽力帮我稳住魂魄了,要不是他,我还没办法在这里徘徊这么久……”
江女士接过了彬子递过去的纸巾:“妈舍不得你啊……”
江歌看向我,我没有去直视她的眼睛。
该和她说的我已经和她都说了。
见到她母亲之后,我最多再留她一个小时。
心愿已了,我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江歌见我这样,也只能对江女士说:“妈……我……我该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妈……我爱你,所以你不要再为我的事情奔波了……”
江女士张了张嘴,也看向了我。
我低下了头。
江女士倒也没为难我,擦干了眼泪,红肿着双眼,说道:“知道了,闺女,你……安心的走吧,妈妈永远爱你。”
店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阴差。
就是上次来抓赵祁的那个阴差。
他在门外搓着手,问我:“好了吗,先生?”
现实就是这么现实,他打不过我,就不敢对我有任何的忤逆。
我点点头,跟江歌说:“阴差来接你了。”
之间阴差轻轻把索魂勾朝江歌一甩,江歌的魂体就不由自主地脱离了江女士的怀抱。
随着江歌与阴差慢慢原地消失,江女士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我知道她答应江歌的请求,完全是为了江歌走的安心。
果然,五分钟之后,江女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擦干了眼泪,说:“大师,谢谢你。”
“您心里其实还是不相信的吧?”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被我说中了,她低下了头。
我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说:“无路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给我女儿争取一个清白。”
“为什么啊?”彬子问道。
我替江女士回答了问题。
我问过白欢了,陈世愁家里有几个小钱,请了最贵的一个律师团给自己辩护。
而吴凉凉现在被网民讨伐,只能靠着陈世愁接济,变相等于她依靠着陈世愁。
这会让她出面指正更加难。
虽然这件事情公布于众了,为了考虑舆论的压力,也不会给陈世愁什么轻判。
可在我看来,他不偿命,就是轻判。
我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地对彬子说:“你还小,不懂。”
江女士看着我:“墨顾问,您能帮我吗?”
我点点头:“您想让我怎么帮您?”
江女士的要求很简单,她只是想让吴凉凉出面作证,证明的确是陈世愁先动的手,而不是所谓的“江歌先动手,陈世愁只是防卫过当。”
我要被气笑了。
这是哪个烂律师想出来的破借口?
借口牵强归牵强。
我问了白欢,她说如果陈世愁这边的律师团口才够好,只要陈世愁在法庭上表现出一点点悔过的样子,都能从死刑变成无期徒刑。
而无期徒刑……
呵呵,分分钟被减到几十年,十几年,几年……
然后陈世愁又能出来祸害人间。
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必须要想办法承认是陈世愁自己蓄意杀人。
于是我把好久没叫出来的赵祁,叫了出来。
我给他看了看江歌的照片,问道:“你能变成这个姐姐的样子吗?”
赵祁吸了吸鼻子,撅着嘴,反问:“为什么我还不能去往生?”
“证明你心愿未了啊。”
“可我已经没有心愿了啊……”
“这就要靠你自己找出内心的欲望啊。”
虽然说哄骗唬弄小孩不太好,但我依旧和赵祁说,演好了这场戏,就帮他寻找不能往生的原因。
我和彬子的计划很简单,从白欢那里套到了吴凉凉和陈世愁的住处,装神弄鬼吓唬吓唬他们。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带着彬子,赵祁,来到了一片别墅区外面。
陈世愁家好像不止是只有两个小钱。
撇撇嘴,我看着幻化成江歌的赵祁,对他比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于是满脸是血,狰狞可怕的“江歌”就飘进了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静悄悄的一片。
我和彬子假装路人,在外面慢慢悠悠地溜达着,余光关注着别墅里的动静。
十分钟过去了。
静悄悄的一片。
二十分钟过去了。
静悄悄的一片。
就在我以为陈世愁一家子是不是今天不在家,那扇半开的窗户里终于传来了一声惨叫。
“鬼啊————!!!!!”
我和彬子相视一笑,快步走到那扇窗户下。
只见赵祁一脸骄傲地飘了下来。
然而后续的事情并没有像我们预测的那样发展下去。
第二次带赵祁去陈世愁家的时候,我拦住了赵祁。
陈世愁屋里有东西,阳气很重的东西,赵祁这个小鬼一进去就会被打伤。
还好我们还有B计划。
于是彬子就把在学校门口小摊买的“魔术水”,喷在了陈世愁家外面。
当然,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让赵祁把监控都遮挡了起来。
魔术水是一种透明的液体,吸附力超级强,而且过三四个小时之后会氧化而变成类似于红色颜料的东西。
彬子就拿两块钱一瓶的魔术水,写了“江歌索命书”。
然而这依然只引起了陈家一小部分的恐慌。
第三次来的时候,我发现陈家的大门已经被刷上了新的油漆,门口也贴了两张符咒。
我皱眉,没有与彬子和赵祁在那里有任何的停留。
陈世愁家有钱,请得起厉害的阴阳先生。
那么吴凉凉家总算没有了吧?
彬子问我这么做会不会把吴凉凉吓得神经衰弱。
我说,我们只能帮一边,要么帮江女士,要么什么也不管。
而什么也不管,就是在帮陈世愁和吴凉凉。
彬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吴凉凉家的效果比陈世愁好了很多。
赵祁只进去了一次,就看到吴家带着表情惊恐无比的吴凉凉坐上了出租车,看方向应该是陈世愁家。
我夸了赵祁几句,这孩子就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然而,过了两天,吴家门口也贴上了相同的符咒。
我有些不高兴了。
我都还没上门找麻烦,赫连家就跑过来给我添堵。
是的,这些符咒都出自与赫连家,因为我在赫连祖宅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白欢知道我在帮江歌,所以应该不是她。
那么,不是赫连铭,就是赫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