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拔出刻刀,示意在我前面的沈妍君跟上。
沈妍君却指着那个石缝,脸上有些震惊。
我回头,发现有什么暗色的液体正争先恐后地从那石缝中涌出。
除了我和沈妍君,前面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我伸出手指摸了一把,然后闻了闻。
一股子铁锈味儿。
从石缝里流出来的,竟是血。
不过具体是谁的血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从这个血液流动速度来看,如果是个人,那么这个人肯定早死了。
这时我们俩和前面的人已经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我对沈妍君摇了摇头,让她跟紧。
这小路越向下越陡峭,越向下越狭窄。
本来两尺来宽的路,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尺。
师父依旧在最前面健步如飞,考虑到阿克,彬子和沈妍君,我不得不在后面喊一声:“师父,您走慢点。”
师父没有说话,脚下的步伐却慢了很多。
终于,又走了十几分钟,我们的双脚都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走到了尸坑底部,那如山的尸体更是显得尤为惊悚。
沈妍君有些害怕,她躲在我身后,就伸出个脑袋打量着我们眼前的景象。
说实话,从这里要比从上面向下看更为可怖。
尸山的表面有一层青黑色的蜡质物质,手电光打在尸山表面,光线却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近看,这些尸体的面容无一不是扭曲的惊恐状,变形的关节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关节主人经历过怎样痛苦的挣扎。
“愿逝者安息。”陶樊轻声说了一句。
我蹲下身,摸了一把地上滑溜溜的半固体,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安息?这些人的魂魄都被抽走了。”
地上的半固体,是类似于尸油的一种半固体,我想,这些尸体刚开始腐败的时候,相比这地上流满了尸油。
而时间,则让尸油与地下的大地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陶樊耸了耸肩:“说一句,求心安。”
“师父,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抽魂啊?”
师父依旧背着手,双眼看向尸山:“为了打开极乐地。”
经过师父的一番解释,我才明白了,想要打开去极乐地的大门,先需要生祭。
所谓生祭,就是将人的魂魄抽出来,经过炼化,形成一股力量,供祭祀法师催动,从而打开那超越阴阳的极乐门。
说到门,这不禁让我想起,我们刚刚进来的那扇巨门。
虽说这神庙是依着峡谷内壁建造而成,不过这内部如此空旷,我倒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看走了眼。
师父的眼神里有一些不明的意味:“每次生祭,祭祀法师也是终究难逃一死。进行生祭之后,杀戮的罪孽都会加诸于祭祀法师身上,可以说,祭祀法师一旦开始生祭,就注定了会有一个凄惨的下场。”
我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这些尸体的样子,想必也在这里很久了吧?”
师父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良久,才说道:“三十三年前,这里就举行过一次生祭。”
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
再次看向那些尸体,我仿佛看到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在地狱烈焰中苦苦挣扎,最终被抽出了魂魄,被永远地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的眼眶有些发酸。
师父见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轻咳了一声:“你父母本是赫连家不起眼的一个旁支,只因你的生辰占了大好的时辰,所以赫连家便倾其所有栽培你。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他们的一个得到长生秘密的道具。再者,他们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人的影响,所以,你的亲朋好友,没能逃掉……”
“而现在,他们想要除掉我。”我接上了师父没说完的话:“师父,我还是不明白,三年来,赫连家本有机会将我除掉……”
师父大笑了三声,说道:“你还是太年轻。”
我不明所以。
师父接着说:“你失忆了。也就是说,如果赫连家不告诉你你的过去,只要他们捏造出一个合理的过去,想必加上赫连欢在你身边慢慢取得你的信任,你简直就是完美的‘武器’。赫连家当初倾尽全力栽培你,现在你就像一台崭新的机器,他们当然舍不得一找到你就杀了你。”
我叹了口气:“师父,我不信白欢会这样做。”
师父摇了摇头:“不要妄想这个女人会手下留情,之前你背后的伤,就是那个女人抓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您说,之前我在林子里遇到的人,操控白脸食尸猴的人,是白欢?”
师父纠正我:“她是赫连欢。”
我倒是有点不情愿叫她赫连欢,莫名的,我打心底觉得,白欢真的不是师父说的那样。
陶樊见我们这边气氛有些古怪,连忙插嘴:“墨前辈,您之前说,有一处符字必须毁掉,您看是不是……”
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背着手开始向黑暗深处走去:“这边。”
沈妍君见我还看着尸山出神,拉了拉我,然后小声地说:“走啦……”
于是我们又跟着师父开始向尸坑深处走去。
手电的光照射出的可见范围就局限于我们身前这三四米的地方。
走的时间一长,就好似走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前后左右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一路上也没人说话了,只听着此起彼伏的微微的喘气声。
我就打着手电跟在队伍最后,手电的白光在地上画出一个白色的圆圈。
十分钟,二十分钟……
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机关,看来师父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只是一个祭坛,用来举行生祭的祭坛。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回手想拿水壶,手电跟着一晃,赫然发现两旁的岩壁不知何时已经离我们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了。
岩壁是青黑色的,但是隐隐约约我好像看到了岩壁上有一些花纹。
我打着手电走近了岩壁。
不知名的角落里吹出来一阵冷风。
岩壁上的花纹非常抽象,我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便把彬子叫过来,让他看看。
一方面他的专业对口,另一方面我希望师父能对他好一些。
师父也没说什么,只是盘腿在不远处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彬子蹲在岩壁旁很久,然后对我说:“这个壁画……起码有一千多年了。”
“颜色脱落的很厉害,被风化的很严重,只能从轮廓判断,这里画的是女人。”
“看得出来女人在做什么吗?”我问道。
彬子从包里掏出纸笔,坐在地上开始临摹墙上的画。
沈妍君打了个冷颤,坐在我身边:“老公……”
我对这个称呼一阵恶寒:“好好说话。”
“我害怕……”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和我斗嘴,反而瑟缩着往我身边挤了挤:“我害怕,我们不要往里走了好不好。”
陶樊背地叫沈妍君沈大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她做什么事都不带害怕的。
而现在的她很反常。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由得放柔了语气:“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害怕了?”
沈妍君抬头,一张小脸楚楚可人:“我害怕,真的害怕……”
我安抚着她:“不用害怕,我在,我师父在,陶樊也在,不会有事的。你怕什么呢?”
沈妍君又往我身边挤了挤,不敢回头看彬子的方向:“梁彬在画的画……那些女人……太可怕了……”
我看了一眼彬子,他画得正起劲;我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石壁,上面的花纹依旧模糊。
“你看得到那些花纹组成的画?”
沈妍君点点头,颤抖的双手抱住了我:“别往里走了……我不想让你……也变成那样……”
“你别怕。”我又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那些女人……在受苦……她们在被折磨,被折磨到五官扭曲……不能再走了……再走,她们就从墙上出来了!”
爬出来?
我打着手电再次看向彬子面前的岩壁。
白晃晃的光圈打在青黑色的岩壁上。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沈妍君的话的错觉,我竟然觉得那些花纹好像真的离我们近了一点。
仿佛青黑的岩壁是一个玻璃缸,而里面的花纹像是活的一样,就在这一会儿它离我们近了许多。
当下我就说道:“彬子,别画了,过来!”
彬子听话地收起了纸笔,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师父突然说了一句:“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变异的长手突然从岩壁中伸出来,一把卡住了彬子的脖子。
说是变异,是因为本身彬子离岩壁就有两米的距离,若不是有手指,我会真的以为那是一只长长的触手。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我能冲过去之前,那只手就迅速地收回,连带着彬子狠狠地撞到了岩壁上。
“彬子!”
我立刻握着刻刀冲了过去。
本来坚如磐石得石壁不知何时竟开始发软,我跑过去也就一两秒,彬子竟大半个身子都被吸进了岩壁里。
不好!彬子会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