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朝顾怜点了点头，等顾怜坐稳了之后，便发动了车子。
去找蒋松的路上，顾怜一直揉着眉心，头疼欲裂。
穆柏成有多喜欢蒋思思，她是看得出的。
如今他们两个人离婚了，穆柏成绝对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顾怜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如果她当时稍微忍一忍，他们两个人说不定也走不到这一步。
顾怜去到公司的时候，蒋松刚刚开完会。
公司前台是认识顾怜的，见她过来，便带着她来到了蒋松的办公室门口。
他们两个人上来时，正好碰上了从会议室里回来的蒋松。
蒋松看到顾怜之后略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他开口问顾怜：“穆太太找我有事儿吗？”
蒋松的语气很生疏，听着一点儿都不像对亲家的。
顾怜点了点头，“方便聊几句吗？我想和你聊聊思思和我们柏成的事儿。”
其实，顾怜刚过来，蒋松就猜到她的目的了。
蒋松“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请顾怜进了办公室。
虽然两个孩子闹到了离婚，但是蒋松不至于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
顾怜进来之后，蒋松给顾怜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茶几上。
之后，蒋松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向顾怜：“穆太太有话直说吧。”
蒋松的态度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这态度却弄得顾怜浑身都不自在。
尽管心有不满，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现在她是来替穆柏成说话的。
顾怜看向蒋松，说：“今天两个孩子离婚了，柏成很难受，我能理解思思的心情，当初带孩子做产前亲子鉴定这件事儿，是我欠考虑了，委屈了思思。”
“这一点，我先跟你道个歉，回头我会再找思思道歉。”顾怜的态度很好，“柏成很喜欢思思，如今两个人孩子都有了，实在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所以，我想，回头你能不能劝劝思思，她肯定听你的——”
“蒋二做决定，我基本不会干涉。”蒋松拒绝了顾怜，“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那次亲子鉴定直接导致了她早产，对她的伤害也很大。还有——”
蒋松略略作停顿，“你做错的，不仅是这一件事情。柏成很好，但是他们观念不一样，蒋二从小活得自由，她不能太受约束。”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再劝劝她吧。”顾怜轻叹了一声，“柏成从小就不善表达。”
“说实话，如果我知道嫁给柏成之后我女儿会受这么大的委屈，就算公司做不下去了，我也不会牺牲她。”
蒋松又想起了之前蒋思思生完孩子，顾怜无视她健康状况的场景。
那种时候，她关心的就只有孩子。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家人的观念不太一样，这样的话，就算在一起，以后还是会有摩擦。”
蒋松很直接地对顾怜说，“蒋二她不是你们会喜欢的那种儿媳妇儿。”
“这件事儿，我们也会反思。”顾怜的态度仍然是很好，她自责地说：“当初是我太忽略思思的感受了，以后我一定注意这一点。”
顾怜态度这么好，蒋松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能说：“孩子之间的事情，孩子自己来处理吧，蒋二感情上的事儿，我一直都不怎么管。”
顾怜听到蒋松这么说，沉默了几秒钟。
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和思思道歉。”
蒋松微笑了一下，没有表态。他自然不会拦着顾怜。
因为他认为，这个道歉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让他的宝贝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
穆柏成回到家里之后，一个人坐在了沙发上，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今天这场官司败诉了，也就意味着他和蒋思思之间结束了。
孩子的抚养权也归了她……
穆柏成说不出什么怪顾怜的话，但，当初的事情，仍然成了他心头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穆柏成心情压抑，抬起手来抓了一把头发。
他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惯，遇到这种事情之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发泄渠道。
穆柏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接下来，他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楼下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
虽然蒋思思搬出这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家里还是有不少她的东西。
看到那些东西之后，穆柏成就会想起她，这样一来，思绪就会更加混乱。
比起穆柏成，蒋思思要潇洒得多。
蒋思思和蓝溪还有程光在外面吃了午饭和下午茶，一直到下午六点钟才回到家里。
蒋思思推门走进去的时候，阿姨正抱着孩子在一楼晃荡。
“回来了啊。”阿姨看向蒋思思，笑着说：“今天晚上吃酒酿圆子，给你补一补。”
蒋思思：“好啊，正好很久没吃了。”
“我先给小家伙喝奶粉。”说完，阿姨抱着孩子上了楼。
蒋思思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跟着一块儿上去了。
………
蒋思思还没给孩子喂过奶。
在医院的那几天，医院有安排专门照顾孩子的人，回家之后有阿姨照顾，所以她根本不懂该怎么喂孩子奶，也没学过。
蒋思思跟着上去的时候，阿姨刚冲好奶粉。
蒋思思盯着她手里的奶瓶看了一会儿，脑袋一热，说：“我来喂吧。”
阿姨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才问她：“你会吗？”
蒋思思被问住了，咳了一声，“你教我一下。”
阿姨给蒋思思示范了一下，说了注意事项：“不要把奶瓶立起来，稍微流动一点儿就好，不然太冲了，孩子容易呛到。”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着。
蒋思思看了一会儿，然后接过了奶瓶。
她坐在旁边儿，动作生疏地将孩子抱了起来，然后拿起奶瓶送到了她嘴边。
小东西倒是挺配合的，吃奶吃得很香，全程都没有闹腾过。
蒋思思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观察孩子。
她发现，这小人长得确实是跟她挺像的，怪不得之前蓝溪都那么说。
不过，早产儿还是看着很孱弱，蒋思思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究竟多大，反正她是看着特别小，特别虚弱。
吃完奶没多久，孩子就睡过去了。
蒋思思把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就下楼了。
她下去的时候正好赶上蒋松回来。
蒋思思和蒋松一块儿去到了餐厅里头吃饭。
吃饭的时候，蒋松问蒋思思：“法院怎么判的？”
蒋思思一边吃圆子，一边说：“就判决离婚，孩子归我，他有探视权。”
蒋松：“挺好，这律师不错。”
蒋思思：“本来就是他们理亏，之前带我去做那个鉴定的事儿一说出来，法官马上就站在我这边儿了。”
蒋松听着蒋思思的话，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蒋思思见蒋松这么盯着自己看，被逗笑了：“老蒋你干嘛呢？”
蒋松：“蒋二，爸问你，你现在对柏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蒋松能看出来，蒋思思肯定是喜欢穆柏成的。
但是，离婚这个操作，他有些看不明白。
按照他对蒋思思的了解，她若是喜欢什么人，肯定是要霸占着的，不可能非得离婚。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一时半会儿绝对改不了。
“唔，我想想。”蒋思思放下勺子，“我现在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还有他父母——”
蒋思思顿了一下，说：“如果不让他们知道我的脾气，以后不得骑在我头上了？”
以后？
蒋松一听蒋思思这么说，就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是打算和他复婚的？”蒋松问蒋思思。
“看他的表现呗。”蒋思思又喝了一口汤，“我就是觉得，如果不离婚，不管我怎么吵，他们都不可能重视这个问题。老蒋你说得对，我是有点儿喜欢他，但是我又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了。要是他一直像之前那样管我，我肯定是受不了的。所以，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看看。”
“要是他真的喜欢我，想让我回去他身边，那他肯定会为了我做出改变。要是他不愿意改，那就说明他没那么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再回头了。”
说到这儿，蒋思思扬起下巴笑了起来：“你女儿这么漂亮，还愁找不到男人吗？”
蒋松被蒋思思逗乐了，看到她开心，他就放心了。
蒋思思比他想象中的聪明，蒋松无比地欣慰。
**
吃完饭，蒋思思便回到楼上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躺到床上之后，蒋思思盯着婴儿床里的孩子看了很久。
她睡得很沉，睡着的时候还在吧唧嘴，好像在梦里吃什么东西似的。
蒋思思被逗笑了，抬起手来在她脸蛋儿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这好像是她生完孩子之后第一次有这种“我女儿真可爱”的念头。
蒋思思正坐在婴儿床边上盯着孩子看的时候，手机振动了。
她从旁边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穆柏成的名字之后，表情略僵了一下。
蒋思思拿起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到了耳边。
她没主动开口说话。
“明天上午去民政局，你方便吗？”穆柏成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这句话。
蒋思思“嗯”了一声，“可以，那九点半民政局见吧。”
“……蒋二。”穆柏成喊了她一声。
蒋思思：“怎么了？”
穆柏成：“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你觉得不至于是吗？”蒋思思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穆柏成否认，“以后，你会再给我机会吗？”
后半句的问题，他问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蒋思思笑了笑，没有回复。
“我挂电话了。”
“先别。”穆柏成拦住她，“我想过了，之前是我做的不好，没给你足够的尊重，也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你真的很想离婚，我同意。但是……我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追你一遍。”
这应该是穆柏成第一次和蒋思思说这么“直接”的话。
“拜拜。”蒋思思没给他答复，直接挂了电话。
………
穆柏成站在客厅里，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捏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一些。
穆柏成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径直走到了餐厅，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家里的酒基本上都是蒋思思买的，他对酒没什么研究，随便拿了一瓶出来喝。
穆柏成坐在客厅里喝了两杯酒，量不算大，但是他喝下去之后，已经不清醒了。
抽烟喝酒这两件事儿，穆柏成一直不擅长。
喝完酒之后，他大脑晕乎乎的，直接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晨七点了。
昨天晚上喝了酒，穆柏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起来的时候，头疼得不行。
去浴室冲了个澡之后，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洗完澡，穆柏成换了衣服，从冰箱里拿了面包出来，随便吃了几口。
这个时候，已经八点钟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想起来今天还和蒋思思约了去民政局办手续。
穆柏成走到楼上，从卧室里拿了结婚证出来。
他打开结婚证，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很快，这个本，就要换成另外一个本了。
穆柏成合上结婚证，走出了家门。
穆柏成和蒋思思两个人基本上是同一时间到的民政局。
穆柏成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蒋思思的车也刚好停下来。
他捏着结婚证站在一旁，等着蒋思思下车。
过了大概一分钟，车门打开。
他看到蒋思思穿了一条酒红色的低领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妆容精致。
生完孩子之后，她的身材并没有走样，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仍然是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
穆柏成想起来，他们“相亲”见面那次，她穿的就是类似的裙子。
其实她穿了这样的裙子很好看，但是他内心没办法接受，所以总是管着她。
仔细想想，这一年多，几乎没见她穿过这么张扬的衣服了。
这种事情，他之前从未认真想过。
他只是一味地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来改变她原本的生活。
不仅恶化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让她丢失了做自己的权利。
蒋思思下车的时候就看到穆柏成了，她拎着包走到了穆柏成面前停了下来。
抬眼看了看，发现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睛都是肿的。
蒋思思想起来，他好像只有喝完酒之后才会这样。
啧……难不成昨天晚上喝酒了？
“结婚证你带了吧？”蒋思思问。
穆柏成：“……嗯，带了。”
蒋思思：“嗯，那我们进去吧。”
说完这句话，她率先转身。
穆柏成抿了抿嘴唇，跟在了她的身后。蒋思思穿得这么艳丽扎眼，工作人员看到她都以为她是来办结婚手续的。
蒋思思走到离婚窗口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提醒她：“这是离婚窗口，结婚窗口在对面。”
“没走错啊。”蒋思思笑着撩了一把头发，对她说：“我就是来离婚的呢。”
工作人员：“……”
穿这么喜庆来离婚的，还真是少见。
“结婚证给我一下。”工作人员说。
蒋思思回头看向了穆柏成，“结婚证呢？”
穆柏成从兜里掏出了结婚证，递给了办手续的工作人员。
离婚的流程和结婚的流程差不多，全程也用不了几分钟，两个人签个字，换个本儿，很快就结束了的。
而且，蒋思思和穆柏成是拿着法院的判决书过来的，这边工作人员自然也就不会多问什么了。
全程没超过十分钟，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蒋思思和穆柏成道别，准备离开。
“我走了，拜拜。”
“……去哪里？”穆柏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蒋思思：“能去哪里，回家啊。”
“我能一起吗？”这个问题，穆柏成问得小心翼翼的。
问完之后，他又怕蒋思思不同意，所以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想去看看思念，好几天没看了。”
“随你啊。”蒋思思看向他，“你那是什么表情，搞得好像我不让你看你女儿一样。”
“我没那个意思。”穆柏成赶忙解释。
蒋思思：“你想看就看，我无所谓。”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上车了。
**
蒋思思很快就发动了车子，穆柏成跟在了她车后，和她一块儿回到了蒋家。
穆柏成进门换过鞋之后就去楼上了，女儿这会儿正躺在摇篮里头。
穆柏成站在了旁边，弯腰，将她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小家伙身上带着奶味儿，闻着这个味道，穆柏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阿姨见他抱着孩子，便说：“那你先抱一会儿，我下楼去弄午饭了。”
“嗯，您忙。”穆柏成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蒋思思也回到了卧室。
她一进来，就看到穆柏成抱着孩子走来走去。他确实很在乎这个孩子，这一点蒋思思是看得出的。
“看看妈妈。”穆柏成抱着孩子走到了蒋思思面前。
小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思思看着。
蒋思思抬起手来，戳了戳小东西的脸蛋儿。
“小样儿。”她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地温柔。
但是，穆柏成是看到了的。
这是穆柏成第一次见蒋思思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她的性格跟“温柔”一词从来都不沾边儿，穆柏成也知道她生来就是这脾气，没想过看她温柔。
今天这么突然地看到了，他有些呆。
她这样子……很有味道。
穆柏成盯着蒋思思看着，好半天都没挪开视线。
蒋思思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略微拧眉，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你看什么？”
“没什么。”穆柏成咳了一声，迅速收回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小东西突然哭了。
毫无征兆，就这么闹了起来。
蒋思思被孩子的哭声吓了一跳，她狠狠地瞪了穆柏成一眼：“都赖你。”
穆柏成：“……？”
蒋思思：“你把她放床上，别抱了。”
穆柏成“嗯”一声，把小思念放回到了床上。
放下来之后，她还是在哭。
穆柏成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饿了。”
蒋思思：“……”
穆柏成：“我去冲奶粉吧。”
听到他这么说，蒋思思有些惊讶：“你会？”
她还以为，他只会拿着奶瓶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