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来蓝溪和沈问之的事儿，蓝仲正也觉得挺遗憾的。
沈问之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之前他和沈问之接触过很多次，他待人礼貌，对蓝溪也是真好。
如果他们两个人现在还在一起的话，蓝溪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想，挺可惜的。
不过蓝溪那个个性，跟沈问之的父母闹了不愉快之后，肯定不可能再和好的了。
沈家要和唐家联姻的消息，蓝仲正早就听说过了。
他之前给蓝溪介绍王波，也就是想着能让蓝溪赶紧嫁个有钱的，这样有人接手管着她，顺便还能给东进带来一些利益。
没想到，蓝溪最后嫁给了陆彦廷。
陆彦廷听着蓝仲正的话，陷入了思考。
显然，蓝溪和沈问之之间的感情纠葛，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蓝溪进局子那次，好像就是因为动手打了沈问之的母亲。
能让她动手的，肯定是对她造成过伤害的人。
这件事儿……他还得好好再查。
蓝仲正说完话好半天，都没等到陆彦廷的回复。
他侧目看向陆彦廷，询问：“彦廷，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没什么。”陆彦廷将桌上的照片收起来，一次性放回到了抽屉里。
“倒是您，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陆彦廷这么一提醒，蓝仲正终于是想起了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咳嗽了一声，对陆彦廷说：“今天蓝溪开除了市场营销部的两个人。”
陆彦廷：“哦？”
蓝仲正：“她太任性了，那两个人算是市场营销部的功臣了，就因为两个人私底下说了几句她的不好，她就把人开了。那边部门经理都来找我了。”
蓝仲正说这段话，是为了体现蓝溪的“任性”，但是陆彦廷听这段话的重点，却是“私底下说了几句她的不好”。
在这一点上，陆彦廷和蓝溪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那就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在背后叽叽歪歪的人。
陆彦廷低笑了一声：“您认为这是任性？”
蓝仲正：“难道不是任性吗？作为公司的领导，应该以大局为重。”
顿了顿，他又说：“蓝溪没有管理经验，新项目我安排了公司有经验的老人一起进行，全部被她打回来了，她找了一堆小年轻胡闹。彦廷，你也知道这个项目有多重要，纵海投了几千万进去，如果打了水漂——”
“打水漂就打水漂吧。”陆彦廷不动声色地接过蓝仲正的话，笑着说：“她高兴就好。”
蓝仲正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彦廷。
无论是之前听别人的评价，还是跟陆彦廷的接触，蓝仲正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虽然在蓝溪这件事儿上确实过分了一些，但蓝仲正一直都觉得他绝对不会无条件纵容蓝溪的。
尤其是在工作上，蓝溪没有经验是真，他又是一个对工作极其苛刻的人，怎么可能由着蓝溪胡闹？
可是现在，他却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没有原则——
蓝仲正正色道：“彦廷，你这样惯着蓝溪，是会出事儿的。”
陆彦廷不以为意：“会出什么事儿？”
蓝仲正：“我说过了，她没有经验，现在完全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样子，如果公司再有人说她，她还是会开除。这样下去，公司迟早会无人可用！作为公司的管理，她完全没有大局观。”
陆彦廷反问蓝仲正：“那您认为什么是大局观？”
蓝仲正：“……”
陆彦廷：“是在听到下属议论自己的之后忍气吞声，笑脸相迎？受委屈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忍着？”
蓝仲正：“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陆彦廷：“蓝溪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看她受委屈。开人这件事儿，我赞同她的做法。”
蓝仲正：“……”
陆彦廷：“蓝溪突然空降，公司里对她的讨论肯定不会少，这些想必您比我清楚。有些话说得多么难听，您应该也有数。我相信她是有分寸的，开两个人，不过是杀鸡儆猴，我倒是认为，这才是优秀的管理者应有的手段。”
陆彦廷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蓝溪，蓝仲正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陆彦廷现在对蓝溪的态度，跟他第一次和蓝溪回蓝家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时候，陆彦廷并没有这样维护蓝溪。
但是现在——他这样子，应该是对蓝溪动情了。
蓝仲正只觉得难以理解。
蓝溪那个脾气……有几个男人会喜欢的？
难不成陆彦廷是听话的女人见多了，突然见到蓝溪这样的，所以被吸引了？
蓝仲正始终想不通。“彦廷，我知道你宠着蓝溪，但是做生意不是过家家，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蓝仲正继续，“我好不容易才把东进发展到今天，如果因为这个项目功亏一篑，那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陆彦廷：“她开心就好。”
他还是这句话。
简短的五个字，再一次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显然，在这场斗争里，他是要无条件地站在蓝溪这边了。
蓝仲正深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沉吟片刻后，他出声，转移了话题：“彦廷，你对蓝溪这么好，是她的福气。”
陆彦廷没说话，他能猜到，接下来蓝仲正应该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蓝仲正继续：“这孩子身上不知道有什么魔力，之前问之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最后俩人还是分开了，哎——”
陆彦廷：“放心，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不会出现。”
沈问之会和蓝溪分手，肯定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沈问之不够强大。
他没办法不顾家里的意见。但是陆彦廷的情况和沈问之不一样。
陆别年和习安，包括陆青染，都很喜欢蓝溪。
蓝仲正：“你带蓝溪回去见过父母了吗？还是说……你们一直不打算公开？”
这一点，蓝仲正一直挺不理解的。
如果陆彦廷真喜欢蓝溪，应该不至于这样藏着掖着。
因为他一直没公开俩人的关系，所以蓝仲正就猜测陆彦廷对蓝溪只是玩玩。
但是再看他的态度，好像又不是简单地玩玩……如果真的玩，不至于搭上这么多。
“见过了。”带蓝溪回家的事儿，陆彦廷也没瞒着蓝仲正，“我父母很喜欢她。”
蓝仲正：“……他们知道蓝溪的身体情况吗？”
听了陆彦廷的话，蓝仲正很是惊讶。
就蓝溪身上这种病，少有家庭能接受的。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虽然外界一直说陆家两个长辈开明，但也不至于开明到这个程度。
陆彦廷：“嗯，忘记说了，蓝溪的病情已经好转了。”
蓝仲正听着有些惊讶：“她——”
陆彦廷：“您也看到了，只要顺着她，她的病就会好，所以，她开心，我赔钱，也挺好的。”
蓝仲正：“……”
今天的谈判，看来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斗不过陆彦廷，接下来的日子，他大概只能看着蓝溪在东进作威作福了。
之前说沈问之的事情刺激陆彦廷，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难道……他真那么喜欢蓝溪？
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蓝仲正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所以就没再多做停留，和陆彦廷打完招呼以后就离开了。
**
蓝仲正离开后，陆彦廷打开电脑，继续看着上面的那段视频。
他目光紧盯在屏幕上，看着上面一对紧紧牵着手的少男少女，下颚紧绷着，整张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他们牵着手朝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看到这里，陆彦廷再次摁下了暂停键。
他眯起眼睛来看着蓝溪脸上的笑容。
他从来，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笑。
她现在的气质，跟视频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
若说喜好，陆彦廷自然会选现在的她。
女人味十足。
视频里那个时候，怎么看都有些青涩。
但是，人总是对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有执念。
在这一点上，陆彦廷也不能免俗。
他盯着蓝溪的那个笑容看了很久，然后才摁下播放键。
蓝溪和沈问之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钢琴前。
坐下来之后，两个人眼神的互动也没有少过。
台下掌声不断，约莫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情侣，所以有人起哄。
不过，在他们正式开始之后，整个礼堂里都安静了。
蓝溪和沈问之四手联弹的曲目是《致爱丽丝》，每个人都很熟悉的调子。
陆彦廷从来不知道，蓝溪是会弹钢琴的。
她弹琴的样子很认真，看得出来是真的热爱的。
陆彦廷揉了揉眉心，想起了之前潇潇摔碎的那个钢琴模型。
陆彦廷一直觉得，那个模型对于蓝溪的意义，就是她母亲送的礼物。
但现在看来，应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曲子很好听。
陆彦廷之前和顾静雯在一起，顾静雯也会弹钢琴，她就在乐团里，陆彦廷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不少音乐上的知识。
看得出来，蓝溪和沈问之的基本功都很扎实，而且两个人也配合得很好——
一曲结束，沈问之牵着蓝溪的手站起来，走到台前谢幕。
他们两个人脸上依然都是甜蜜的笑容。
就在此时，陆彦廷听到了视频里，台下的起哄声。
“亲一个，亲一个！”
台上蓝溪和沈问之听到这话后，两个人都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台下应该是有和他们关系比较好的人，一直都在起哄。
陆彦廷捏紧了的座椅扶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沈问之约莫是架不住大家的热情了，捧住蓝溪的脸，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发珍惜的动作，隔着屏幕，陆彦廷都能看出来他的小心翼翼。
将近十分钟的视频播放完毕，窗口自动变黑。
陆彦廷在电脑屏幕里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他喉咙有些热，暴躁地扯了一把领带。
平静了一分钟，陆彦廷又打开抽屉，从里头翻出了那些照片。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就像个在自虐的病人一样。
明知道这些东西看完之后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但是依然忍不住要去看。
人还真是犯贱。
照片很多，有蓝溪和沈问之在参加社团活动时候被别人拍的，也有他们两个人的自拍。
自拍的话，每一张都很亲密，要么是搂着对方的脖子，要么是亲脸。
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一看就是真的恩爱。
陆彦廷一张一张地看着，他以为自己看完之后会非常生气。
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相反地，他很平静。
只是，有些画面仍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陆彦廷原本是打算今天去东进接蓝溪下班的，但是看完这些东西之后，他完全没有心情了。
**
沈家。
后天就是订婚典礼了，沈文震和方玲怕沈问之在订婚前弄出来什么幺蛾子，所以这几天都让他待在家里，公司都不让去了。
沈问之知道他们目的，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
为了沈家，为了肩膀上的责任，他必须和唐曼殊订婚。
只是，想到蓝溪的时候，他的心头还是会有刺痛的感觉。
傍晚时分，沈问之从柜子里拿出来相册翻看。
这本相册是蓝溪亲手做来送给他的。
是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的时候，蓝溪送给他的周年纪念礼物。
沈问之打开，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回忆涌入脑海，他的眼眶有些红。
没有人知道他多爱蓝溪，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像爱她一样爱第二个人了。
有时候，沈问之会痛恨自己的懦弱，如果他强势一些，或者说他再有本事一些，他和蓝溪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今在她身边的男人是陆彦廷，他哪里比得过他？
沈问之盯着相册里蓝溪穿学生制服的一张照片，手指轻轻地摸了上去。
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浓浓的留恋。
“我爱你……”
他动动嘴唇，无声地说出这三个字。
刚刚结束，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沈问之抬眼看过去，就瞧见走进来的方玲。
他手里的相册没来得及合上，更没来得及藏起来。
所以，方玲刚走过来，就看到了蓝溪的照片。
方玲一直都不喜欢蓝溪，何况蓝溪还几次对她动过手。
“问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天你就要和曼殊订婚了，今天还在这边看这个疯子的照片，你让唐家人知道了怎么想？”
“妈！”沈问之合上相册，提高了声音，“我说了很多遍了，别这么喊她，她不是疯子。”
“你到现在了还替她说话？你忘了她是怎么打我、怎么打曼殊的了？她要不是疯子，能做出来这种事儿？”
方玲对蓝溪的厌恶简直溢于言表。
如果可以，她真是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别再见到这个人。
简直就是祸害。
“妈，现在她已经嫁给别人了，我也按照你们的要求和唐曼殊订婚了，请你对她尊重一点儿，她从来不是什么疯子，也不是精神病。她是个很好的人，很懂事很听话，会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为他们逼的——”
沈问之站起来，和方玲对峙。
他从小就听话，很少会有这样跟父母对峙的时候。
说来也是巧，仅有的几次，都是为了蓝溪。
看着儿子这么维护蓝溪，方玲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在为蓝溪说话！
简直就是执迷不悟。
“你还说她没病？连她妹妹都说她精神不正常，你还替她开脱！这样的女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处处维护她？！”
方玲被沈问之气到了，有些话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思考，但是沈问之是思考过的。
方玲话里细碎的信息和线索，他很快就捕捉到了。
“什么意思？你说蓝芷新？”
沈问之当初一直都纳闷，父母是从哪里知道蓝溪患病的消息的，甚至还拿来了医院的诊断书给他看。
当时沈问之忙得团团转，只当他们是找人调查的，并没有多想。
但是，方玲今天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紧接着，沈问之又想起了蓝溪对蓝芷新的厌恶。
沈问之紧紧捏住了拳头，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很多蠢事儿。
沈问之这么一问，方玲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她摆摆手，强装镇定：“什么蓝芷新，我不认识。”
“妈。”沈问之的语气去前所未有的严肃，“蓝溪患病的事儿，是蓝芷新告诉你们的？”
方玲不回答，有些心虚，眼神也飘忽不定。
她的反应，已经让沈问之判断出了答案。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指了指卧室的门：“妈，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方玲被沈问之的语气和眼神震慑到了，从小到大，儿子都没这么对过她。
“问之，你——”
“我会和唐曼殊订婚，答应你们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现在让我安静一会儿，可以吗？”沈问之很是头疼。
他已经这么说了，方玲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然后退出了沈问之的卧室。
等方玲离开以后，沈问之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旁边的墙壁。
这一拳下去，他的手背马上有了淤青。
关节处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情？
到今天他才知道，蓝溪生病的消息，是蓝芷新通风报信的。
然而，他之前却一直认为她们姐妹关系很好，甚至还让蓝芷新替她约蓝溪出来——
难怪那几次，蓝溪对他的态度是那样的。
沈问之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词汇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蠢，真的蠢，蠢到无药可救——
想到这里，他再次抡起拳头，朝着墙上狠狠地砸去。
这一拳下去，他的左手已经见了血。
外面方玲刚离开，就听到了动静，她生怕儿子出什么事儿，马上折了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了沈问之满手的血迹。
“问之，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方玲走近，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问之手上的伤口。
左手！
后天订婚的时候，他的左手可是要戴戒指的！
**
晚上蓝溪是打车回去的，项目刚开始，有些忙碌，晚上加班到八点钟才下班。
舒然点了外卖，他们项目组的的几个人随便在办公室吃了点儿。
其实蓝溪是可以不加班的，但是她想了想，团队刚成立，还是需要凝聚力的，她这个老板，还是稍微上心一点儿比较好。
而且，就算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儿做，不如在公司跟他们多呆一会儿。
因为加班，蓝溪回到观庭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浴袍从楼梯上下来的陆彦廷。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
浴袍的带子随意系上。
蓝溪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换鞋。
昨天晚上她和陆彦廷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她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肺，在刚吵完架之后就主动和他打招呼。
蓝溪不说话，陆彦廷也没吱声。他就那么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换鞋。
陆彦廷正盯着看，蓝溪已经换好鞋了。
换上拖鞋以后，蓝溪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然不是为了找陆彦廷，她只是单纯地想上楼。
蓝溪本以为陆彦廷不会理她，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就被陆彦廷挡住了。
他原本是在右边站着，她准备从左边上楼。
但是，她刚走近，陆彦廷就挪到了左边。
好像是专门在和她作对。
蓝溪忍着脾气，又往右边走。
接着，陆彦廷又到了右边。
两个人这样轮番博弈，足足有五次。
最后，蓝溪终于沉不住气了，“陆总想做什么？”
被他惹生气了，说出来的话都是带刺儿的。
陆彦廷看着她不耐烦的表情，又想起了之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段视频。
她对沈问之，可不是这样的。
“去哪里了？”陆彦廷压下心头的怒意，看着她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