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那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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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百三)2007暴发户1号

阵阵凉爽的清风,并不刺眼的阳光,这样的初夏时光舒适宜人,知了在山间、在门前的树上蜕了壳,白天已经欢快地唱不停,夜晚窗外的蟋蟀和蛙鸣也开始奏乐。这个季节白天除了声音悦耳外,颜色似乎单调了一点,只剩下满眼的翠绿。不过,夜晚的萤火虫却是一大壮观奇景。大概萤火虫也怕光,自从这路灯有了光亮后,它们就带着亮光在黑暗的地方飞舞。此时夜晚的朱家村,安装路灯的马路就像是一条天河,两边繁星点点,直到尽头看不见为止,一如灿烂星空,亮丽深邃。

尤其是小溪边那片广阔的柳树林,夜色下,溪水静静流淌,溪水上空的萤火虫还会倒影在清澈流动的溪水里。这让人不禁想起了日本草间弥生的那个带有特色波点的绘画创意,然而这比她的创意更唯美,更纯粹。因为自然的精妙绝伦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

这样的夜晚,溪水边就有大人带着孩子去捕捉萤火虫。何梅用铁丝扎个圈套在塑料袋上,然后把铁丝圈绑在竹竿上,再找上一个啤酒瓶,每天晚上带上来贵也去小溪边捉上十来只萤火虫放瓶子里才回来,大黑狗会一直尾随着他们,只留下朱爱明一个人在家看戏。一恩住在村尾,也很少到小溪边的大柳树林去。不过一恩也会有装萤火虫的瓶子。两人都把瓶口扎一块纱布,然后放在床头,当做夜晚的灯。等到第二天一早天亮的时候,他们又把瓶子里萤火虫放出去。一到夜晚就开始新的萤火虫捕捉行动,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追逐黑暗中的一点可移动的光亮,对孩子们来说,永远是件乐此不疲的事情。

何梅就时常站在小溪的岸边,看着远处飞舞的萤火虫,盼着桂花和外孙回来,仿佛这样的夜晚会让她的思念弥漫开来,变得无穷无尽。而何小妹呢,自然没有何梅想念这么强烈,她不管春夏秋冬都在麻将桌上度过。

桂花和仙云在香港相继顺利生子,两人都如愿有了儿子,刘建红还找了专门起名字的公司花钱给孩子们取了名字,自己的儿子叫刘宇轩,刘大峰的儿子叫刘子浩。

大概等到孩子们双月的时候,两家六口都回朱家村补办了喜酒,那场面盛大,自然是风光无限。刘大峰和刘建红主动为续谱修祠堂各捐了两万。这刘家村村长倒是高兴万分,让人赶快把他们续了谱,记了功德,还计划把修好的刘氏祠堂雕饰一番,以显豪华气派,富贵复古。刘家村村长还是没放过刘建红,他的儿子属于超生需要再交三万。他只好不得不再补上三万。

七天后,他们都开车带着儿子到朱家村的外婆家。这天是星期二,晴转多云,太阳像是害羞似的不时地躲进云层里。何小妹一早就让朱江好跟朱爱明一起坐三轮车上街买菜,自己把家里收拾了一番,然后穿上那件珠光宝气的紫红色的超大码的套裙,不过仍然遮不住她那满身松弛的肉,那样子简直像是包裹着一个变形的泥塑,真想象不出曾经貌美如花的她。她喜滋滋地走到村头朱宝家等待着金龟婿刘大峰一家三口回来。

“小妹,你现在真的发福了!”多日不见的何梅看何小妹还没进门就开玩笑地说。姐妹两人同在一个村子里,有时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面,她是见何小妹一次比一次胖。然而村里人总是以胖为佳,说胖就是发福了,胖就是富态;说瘦不好,就是操心的命。

何小妹一听便乐得浑身赘肉乱颤,笑着说:“托小女婿的福,自从朱仙云嫁给了他,我就放心了,然后就慢慢胖了起来,现在就像气球一样虚胖,喝白开水都长肉。你就是瘦人,怎么吃都不胖,才是福气。”何小妹算是体会到胖的烦恼。

何梅看着体积庞大的何小妹,赶紧从屋里端来了一条长凳子,放在院门前的大柳树下,让气喘吁吁的她先坐下,然后和她并排坐下,一胖一瘦边聊天边享受着大柳树下的阴凉。

不一会,蔡兰、李红丽她们得知何梅姐妹的两女婿要回朱家村,便陆续走到村头。何梅便回屋子里又搬了一个长凳子出来放在院子大门另一边,让她们坐下。

半小时后,两辆豪华的黑色汽车一前一后缓慢进入了朱家村村口,慢慢在村头停了下来,刘建红打开车门,让桂花抱着孩子下了车,何梅赶紧跑过去抱了起来,笑弯了眉毛,大家直夸孩子养得好。刘大峰打开车门,和大家打个招呼,准备让何小妹上车一起回去。没料,何小妹非要把刘子浩抱出来和刘宇轩比一比,看哪个小子富态。何小妹发现自己的外孙胖后,便左亲右亲,一口一声地叫:“我的大胖孙子,我的大胖孙子。”

刘大峰看不上眼了,便在一边制止道:“妈,孩子不能亲的!”

“什么不能亲,我亲我外孙,我就要亲!”何小妹说完又亲了几口。朱仙云一看母亲何小妹制止不了,便把孩子抱了过来。

这时,何小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心里有点不悦,不过脸上立马喜形于色,说道:“好,好,我脸脏,不亲不亲了。”

何小妹一点也没觉得多尴尬,李红丽拉着笑容可掬的何小妹坐进了车里。车慢慢离开了村头。

“这何小妹,小女婿怎么说都不会生气,这二女婿一说就生气。”何梅看着远处的车辆说。

“妈,你还说别人呢,要是你,你能一视同仁吗,姐常说你偏心呢!”朱桂花故意说。

“你这个丫头,胳膊肘往外拐,我对两个女婿还不是一视同仁,那要怎么样才算?”何梅倒是变得认真起来。

朱桂花“噗嗤”一声笑起来,说道:“妈,你看,你看,你就是心虚!”刘建红笑了,蔡兰也笑了。

“你看,你妈,你爸欺负你外婆,你长大了帮帮外婆,好不好?”何梅对着外孙说。小家伙看着何梅的嘴一愣一愣的,然后仿佛明白过来,张开无牙的嘴大笑。

“你看,你看!宇轩答应我了!”何梅笑着说道,转而招呼大家一同进屋。

没过多久,何梅和何小妹家门口都围满了人,有人是看热闹,有人是送红包给孩子。

何梅把红包收下一分不少地归还了桂花,何小妹把红包收下,全部留作打麻将。刘大峰和朱仙云确实有点生气,不过也没有办法。

为了表示感谢,当天下午刘建红电话预订了第二天的饭店,把给两家送红包的邻居亲戚们用大巴装到镇上饭店热热闹闹吃一顿。

半上午的阳光有点强烈,不过坐在大巴里的人们穿上最新的衣服,享受着空调的清凉,一路欢声笑语,经过几个岔路口,即将入座发财饭店。

发财饭店,位于镇东的南面坡上,显得相对独立,远离喧嚣的街市,据说这是饭店老板秦旭东请风水大师看了风水,说此地是虎踞龙盘之地,便选址于此。

饭店背山而建,六层红砖高楼,每层八间,每间安排十桌,是镇上最大、也是档次最高的饭店了,不仅店内环境优雅,而且店外风景独好,水光山色尽收眼底。

这饭店三楼平时承接一些官员们的定制酒宴外,其余楼层就承接是各村的喜事。因为发财饭店名字虽然俗气但是吉利,所以来他这店里办喜事请客的都不少,不愁生意不好。

大巴就停在路边,村民们陆续下车,然后拾阶而上,映入眼底的红地毯从第一个台阶一直延伸至室内,大约有十几米长,两米宽。门前两尊石狮在阳光下威严矗立。抬头看见的是,发财饭店门头四个金色立体楷书大字。门两边的楷体对联:祝梦想成真,贺心想事成。楼顶遍布红瓦,以两边飞龙含珠之姿结顶,看到这里,不少人就发出啧啧声。各位在穿着红色金边工作服服务员的热情指引下在二楼就座,刚好六桌。服务员立刻忙碌起来,倒茶端菜。

为了感谢邻居亲戚们的盛情,刘建红特意将饭店的午餐安排得相当丰盛,二十八道荤素冷热搭配。

由于何梅姐妹两家人已经坐满一桌。为了避免王老师和何小妹的不和谐,朱仙晴和王老师被安排在朱前夫妇、蔡兰夫妇一桌,这张桌子靠近里窗,放眼望去就是碧绿的池塘,几只麻鸭和白鹅悠闲地浮游在水面上,偶尔水面上还有跃起的鱼,溅起半米高的水花来。

“王老师,听说,你们幼儿园最近生意不错呀!”笑面虎朱前看王老师屁股还没坐下就问道。王老师一听怎么就觉得话不对劲,这幼儿园怎么是做生意呢?

“我们一点也不赚钱,大家都希望有个大的幼儿园,每个孩子都能在家门口上幼儿园,我们这办幼儿园全是仙晴她喜欢折腾,借了一屁股的债。”王老师朴实地答道,似乎也有点哭穷。朱仙晴抱着孩子靠近李红丽坐下,两个女人逗着孩子,并没有在意男人们说话。

“这个社会,当老板的都是欠债的,欠债的都是老板的!”笑面虎朱前说道。

“还是你这个村长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小王甘拜下风。”这个当物理的王老师自然不想胜过村长朱前。不过两个大男人坐一起,也会聊聊天下大事,也会聊聊家庭小事。

“村长,你这儿子去了城里,结婚几年了,你是不是也快要抱孙子了?”王老师也是顺口一提。

朱前以前是喜欢在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儿子嫁给了城里高干的千金,然而现在呢他很少提及他们,似乎他也感觉得到城里人嫌弃他们乡巴佬。王老师的这一问,虽然他心里觉得这是见面聊天绕不过的话题,便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说:“他们都好,他们都好,到时孙子生了请保姆,自然用不着我们。我们省得操心。”说完,便向李红丽使了一个眼色。

作为生活多年的夫妻李红丽心领神会,笑道:“啊哈,我们儿子像是嫁出去的,我们一点也不用操心。”

“他们是老福人,天生享福。”蔡兰附和道,她认为村长朱前夫妇是村里最快活的一对。

“你们不也是,成天享福!”朱前反问道。

“别提了,我这小儿子宋仁不不成器,成天就操心他。”蔡兰笑着说道。

“他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就不用担心他!儿孙自有儿孙福!”朱前安慰道。

“我不担心他,那只是嘴上说说,要是真不担心他,他变成光棍怎么办?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蔡兰说道。

“别说光棍光棍的,不吉利。今天进发财饭店就挑好话说。”朱前打断了她的话,“来,来,来,我们大家干一杯,每个人嘴里都要说恭喜发财!”

朱前的语音未落,大家都刷刷地站起来连说好好,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在朱前的带领下一齐发出“恭喜发财”,连叫三遍,然后慢慢坐下。

发财是在座每个人的梦想。就连王老师这样的人也希望某一天发财。虽然身为老师这么令人尊敬的职业,因为穷,连岳母何小妹都看不起他这个女婿。

“当老师,一辈子发不了财,饿不死,撑不坏。”这是王老师总结出来的经典语录。

“你还不是觉得当老师挺好,月月有钱花,还有寒暑假,要不然你不早辞职下海了。”蔡兰说道,她可羡慕当老师的。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不逼自己一把,不知道自己多优秀!”王老师有点自嘲道,然后看了看刘大峰。这个曾经当老师耍流氓的刘大峰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如今也跻身大老板的行列。

刘建红和刘大峰忙着招呼这,招呼那,一刻也不停,不过两人红光满面的。因为室内有很多人开始吞云吐雾了,朱仙晴和朱桂花忍不住已经各自抱着孩子走了出去,坐在外面的亭子里,吹着风。

最热闹的还是朱前他们这一桌。几杯酒下肚,热血沸腾,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村里人都说喝喜酒,并没有人说吃喜宴。大概无酒不成宴,酒的文化在中国饭桌上无处不存在。于是大家开始喝酒猜拳,看看最先放倒谁,谁又是酒桌上的真正英雄,在“哥俩好”声中,有人脸红脖子粗,有人面不改色,酒桌上一声高过一声,简直是嗨翻了天。

最后,想称雄的男人都喝得东倒西歪,不知东南西北,谁也不是英雄。只有朱前还是神志清醒的,他的那瓶白酒是他事先装好的矿泉水!

“叫你不要喝,不要喝,还喝成这样?”女人们最痛恨男人喝酒,开始骂起他们的男人。男人们任凭她们怎么骂,也不还嘴。

哈哈哈,哈哈哈,精明的王老师经不住劝也醉了,朱前看着他们一个个怂样,心里很得意,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也在嘲笑自己曾经也是“感情铁,胃出血”的傻子英雄!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考虑周到的刘建红给每户一份喜烟喜糖,还是叫大巴给他们送回朱家村村头。

女人们边骂边把自己的男人扶上大巴,这些想称雄的男人们坐上车不一会就呼噜声起,更加不知道什么了。

只剩下一些清醒的女人们在小声议论着今天的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