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混血儿走进花园后就笔挺的站在假山前,与刘云也就一墙相隔,距离十分的接近,刘云甚至可以透过假山上的缝隙看到混血儿脸上脸庞上因为怒气而稍稍褶皱的痕迹。
混血儿俨然一副颐指气使的尊贵味道,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恭恭敬敬的佣人说道:“让你办点事也办不成,你真是个蠢货!”
这混血儿居然用的是华夏语来交流,这让刘云大为不解,不过转念一想,心中了然:这庄园里除了的缅国石王扎那巴和缇娜,刘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石王家族的佣人使用过华夏语,大多数都是用缅国的一种民族方言来交流的,所以这两个人之所以用华夏语交流,想必也是为了避人耳目,以免被人探听到。
心中了然的刘云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丝好奇:这两人选择这样幽静的地方、选择用在石王庄园里并不流行的语言交流,恐怕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躲在假山后的刘云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探听到某种无人得知的秘辛,不由得在心中泛起强烈的好奇心。
听到混血儿的话,那个佣人打扮的人满脸苦色,出生解释道:“爵士,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刘云,竟是让他抢先一步治好了缇娜小姐的病,我刻意拖延医生也没办法啊”
刘云一听悚然一惊,没想到昨晚的雨夜惊魂竟还有这么一层隐秘所在,而且直指自己和缇娜。
刘云心中一凛,目露寒光,心中暗道庆幸,若不是自己的胡乱而为,若不是老天的刻意安排,自己和缇娜想必遭逢大难了还不知缘由究竟。
爵士听到佣人的话,脸上的怒气升腾,转过身来大声的怒骂到:“我给你那么多的钱,难道是我心情好打赏给你的吗?我是让你为我服务!听从我的指挥!你懂吗?蠢货!拖住了医生只是开始,你为什么不在缇娜的药里下毒?以你的身份接近那碗药汤不是轻而易举吗?只要毒死了缇娜,把所有的锅都甩在那个什么云的头上,事情不就成了?反正别人又不懂草药的疗效,你一口咬定是那个什么云使坏,他能说什么?扎那巴能说什么?”
佣人看到爵士满脸怒火,赶紧点头哈腰的称是,把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又惹恼了他。
爵士看着低着头的佣人,眼中满是嫌恶和鄙弃,好一会儿,怒气缓缓消退的爵士才开口说道:“你在扎那巴的手下干了多少年了?吞钦”
名叫吞钦的佣人低着头回答道:“从十岁开始,迄今已经有二十年了,爵士”
爵士点点头,让吞钦抬起头来。
爵士的脸上满是威严和肃穆,有种古典贵族的风度和气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矮他一个头的吞钦说道:“二十年?你得到了什么?扎那巴给了你微不足道的薪水,这仅仅占了他所有财富的千万分之一,这你觉得公平吗?他平时对你好吗?吞钦”
吞钦摸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如果与扎那巴主人的财富相比,我的薪水当然是不值一提的,这……显然不怎么公平。但是扎那巴主人平时对我还可以,并没有严苛的要求,只是他的脾气比较暴躁,喜欢对着我们这些发脾气,这让我有点不舒服”
听到吞钦的话,爵士眼中一喜,如同一只诱惑着人堕落的魔鬼,走到了吞钦的身旁,在他的耳畔,如同魔鬼在低声絮语的说道:“所以,你不想与你的扎那巴主人共同享有或是全部占有他的财富吗?吞钦”
佣人吞钦满脸骇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爵士,半天没说出话。
从小接受正统教育,受过严格的佣人培训的吞钦骨子里是极为保守和克制的,反叛自己的主人这种想法对他来说是大逆不道的,是违背世俗伦理道德的极端恶劣行为之一。
即使是面对扎那巴的怒火和斥责,吞钦也只是私下没人时暗中腹诽和抱怨两句而已。背叛自己的主人?吞钦从来都不会想也不敢想,像眼前这样与爵士同流合污、谋划阴谋诡计,昨晚拖住医生的行为,已经让生来胆小怕事的吞钦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
爵士看着默不作声的吞钦,看着他眼中的惊恐和慌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不屑和不耐烦,不过心里这么想,爵士还是如同一个谆谆教化蛮荒子民的贤者一般,展露出宽容、宽慰的笑容,轻声的在吞钦耳边说:“吞钦,我听说你的母亲前天病死了?”
吞钦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满脸呆滞没有任何回应。
看到吞钦这副样子,爵士自信的一笑,心中想到果然亲情和亲人还是这些小人物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爵士看着呆滞的吞钦,继续说道:“那么你仁慈、大方的扎那巴主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呢?吞钦”
吞钦眼睛里的光芒迅速的暗淡下去,像是被击碎的星辰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他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声音里满是萧瑟的苦意和一丝丝极为淡薄的憎恨,他说道:“我的母亲前天重病卧倒在床,我跟扎那巴请假被驳回,他说他有几个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需要招待,严禁所有人外出和请假,他还当众扇了我一巴掌打掉我两颗牙齿,他根本不关心我请假的原因,还命令庄园里的安保监督我们”
爵士听完冷哼一声,猛然出手抓住吞钦的下巴,强迫吞钦与自己对视。
爵士看着吞钦目光里,满是寒冷和悲哀,他一字一句如同铁锤一般砸在了吞钦的心脏上,砸的吞钦的心脏一阵猛烈抽搐,他说:“所以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母亲病死,无法给予她任何帮助?你还不能在她的病床前,陪着她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所以你的母亲最后孤独的死去,她甚至不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自己的心爱的儿子一眼,只能孤独和痛苦的死去?所以扎那巴的冷血和无情让你嘴中成为了一个背负不孝之名的罪人?吞钦,你听到了你母亲的痛快哀鸣声了吗?现在……你告诉我,谁是杀死你母亲的凶手?”
吞钦的眼里闪烁过无数的画面,有他母亲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满是渴望见到儿子的可怜眼神……有他在众人面前被扎那巴狠狠的扇巴掌,打掉了他的牙齿,还驳回了他的请求……有他在庄园里干活,而他母亲的死讯从外边传来……有他……
无数的画面交织在吞钦的脑海中,这些画面像是像是一声声痛苦的呓语、像是一声声悲哀的泣鸣在吞钦的耳畔回旋。
这些残酷的画面一幕幕重现、一幕幕破碎,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吞钦的眼前跳动。
画面的人哀求着吞钦、怒骂着吞钦、折磨着吞钦,吞钦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被搅成一团浆糊,再也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吞钦痛苦的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眼眶睁得极大像是快要裂开一样,他的喉咙发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嘶鸣。
爵士看到吞钦的样子,心中不屑的轻笑一声,口中说道:“所以吞钦,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向那个杀死你母亲的人复仇?!以一个儿子的名义?!让我看到你的勇气,吞钦,大声的告诉我!”
吞钦猛然站起身,他的面容极为恐怖、极为狰狞,他的五官竟像是要纠缠在一起,他的眼睛里满是猩红的血丝,他看着爵士,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会向他复仇!向那个杀死我母亲的人复仇!我会如你所愿,爵士……杀死扎那巴!”
爵士仰天大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套着金属鞘的匕首,递给了吞钦,说道:“这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只要你扎进去,必死无疑,猛烈的毒性会瞬间夺走人的性命!我现在把它给了你,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吞钦看着爵士手中的匕首,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里满是冰冷的杀意,他拿起匕首,视若珍宝一般,揣到了自己的怀中,对着爵士用力的点点头。
两人又就细节交谈了两句,随后吞钦先行离开。
看着吞钦的背影,爵士的脸上满是不屑,他朝着吞钦先前站着的地方吐了一口唾沫,满是嫌恶的说道:“贱民就是贱民,天生就是被人命令和统治的贱命,不过还好,贱民也有贱民的用处”
说完,爵士整理了下自己稍微有些乱的发型,踩着优雅、讲究的步伐离开了花园。
在假山后听完两人对话的刘云满脸骇然,竟是没想到扎那巴家族里还有这样的阴暗面存在,竟是没想到自己等人的到来竟像是导火索一般引起了扎那巴家族中的争斗,而且是不死不休的争斗。
看着两人先前站着的地方,刘云仿佛看到了如同魔鬼一般蛊惑人心的爵士,还有胆小怯懦却是极富孝心的吞钦。
刘云站在假山后,看见爵士那具精致、尊贵的皮囊却有着一颗魔鬼般恶毒的心,他不仅破坏着稳定的秩序还蛊惑着别人成为他手上的尖刀,成为他广布野心的一粒棋子;看见吞钦那具脆弱胆怯的身体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力量源泉却是来源于仇恨和憎恶。
人心之毒,甚于蛇蝎,让人无法直视。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刘云才默默的离开,满脸的恍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