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开背着无痕,与穆雪、张凡竹、唐七穿行于小巷之中,很快来到丐帮分舵。看着衣服尽被血染的无痕,四人心中一阵发紧。
两根铁链自琵琶骨中穿过,早已经与血肉粘在一起,穆雪看得心中难受,转过头去。
无痕缓缓醒转,睁开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眼,隐约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看来,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唐七忍不住流出泪来,看着那沾满血迹的铁链,双手颤动。
言开唤来两名弟子,吩咐他们赶紧去请郎中,务必是这桂阳城中最好的郎中。
张凡竹与言开也看得沐目惊心,心中一阵发麻与难过。张凡竹道:“无痕兄弟,承受如此酷刑,竟然还能如此淡然,张某实在佩服!”
无痕道:“皮肉之疼,算得了什么?”
片刻后,郎中赶到,看到浑身是血的无痕和他双肩上穿过的铁链,连连道:“好歹毒的手段!好歹毒的手段!”
唐七道:“郎中也有办法救他?”
郎中道:“办法倒是有,需要用刀切开与铁链粘结在一起的血肉,将铁链取出,然后清洗伤处,用上好的金疮药敷上,休养一段日子,便能痊愈。只是这伤他之人,手法狠毒,用的是分筋错骨手,纵然治愈,恐怕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双臂绵软无力。”
四人闻言,齐齐一惊。分筋错骨手是江湖上流传的极为歹毒的手法,所使者往往能断人筋骨,使其终身残废。
郎中连连摇头,无痕轻声道:“你只管治就是,只要我双手不废,便足够了。”
郎中道:“治疗时,少侠可得忍受极大疼痛,这种情况,老夫也不曾遇见过,心中确实有几分害怕。恐怕失手,反而害了少侠。”
无痕笑道:“你只管取就是,再大的疼痛,我定能忍住。”
郎中取出刀具,说道:“哪位去准备一盆清水,一块布巾,待我施刀之时,你们要有一人帮忙,取出铁链。”
唐七想都没想,说道:“我来。”
他虽脸色苍白,眼中含有热泪,但说这两个字时,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郎中看着一脸平静的无痕,将蘸了水的毛巾让无痕咬上,手中钢刀挥动,将无痕肩膀上的血肉割开,立时鲜血涌出。
无痕圆瞪双眼,苍白的脸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在承受极大疼痛。纵然如此,他全身纹丝不动,双手握拳,连哼都不曾哼一声。
郎中手法娴熟,很快就让唐七轻轻取出一根铁链,他迅速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唐七浑身颤抖,看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铁链,咬牙道:“这些恶人,定不得好死!”
郎中为无痕的坚强感到震惊,待两根铁链取出,他放下手中之刀,擦去满头大汗,松了一口气道:“少侠真了不得,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英雄了得,今天少侠割肉取铁链,虽然未及刮骨之痛,但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忍受的!少侠自始至终一声未吭,实在令人佩服!”
穆雪自身上掏出那张银票递上,说道:“多谢郎中不辞辛劳,深夜前来诊治。这五百两权当诊金,请您收下!”
郎中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言舵主平日里行侠仗义,对桂阳百姓多有救助,各位既然是言舵主的朋友,定然也是侠义之人!老夫若收了你的银子,那不成了趁火打劫?诊金固然是要的,但五百两太多,这要传了出去,老夫还不被人戳脊梁骨给戳死?”
张凡竹道:“请问先生诊金多少?”
郎中笑道:“一两纹银足矣!”
张凡竹自怀中掏出一两银锭,说道:“承蒙老先生熬夜相救,却不肯多要诊金,晚辈们十分感激!”
郎中接过,又写下一张药方,说道:“天亮后,你们便照此方买来,熬制成汤,早晚各一服,不消十日,当能生肌长肉,逐渐恢复。”
说罢,在言开,张凡竹等人的千恩万谢声中,转身离去。
看着围在床边的四人,无痕道:“无痕无能,累及兄弟们为我受苦,实在抱歉。”
唐七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之所以有今天之苦,不也是为了兄弟吗?你能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
无痕双肩铁链已去,浑身关节也已经让郎中复位,只是浑身伤处甚多,几乎是体无完肤。躺在床上,浑身绵软无力,伤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张凡竹道:“这位郎中医术非凡,而且略懂武功,否则,他也看不出什么分筋错骨手,更加治不得无痕这满身的伤。”
经过此番折腾,天已大亮。众人疲累至极,各自前去休息。唐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无痕,便在房中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如此卧床数日,无痕身上之伤已经结痂,新肌长出。期间郎中来过两次,送上两包药粉,说是祖传伤药,用之能有奇效。
双肩之伤,每日换药,虽已开始生肌长肉,但正如郎中所言,双臂绵软无力。
这一日,他已经能下床走动。无痕问唐七道:“这都十来天了,还是没有莫歌、琴姬的消息么?”
唐七道:“丐帮弟子一直在打探,可一直没有他们消息。张兄说,这或许并非坏事,没有消息,说明莫歌、琴姬应该没有落入叶枯荣手中。”
无痕闻言,急道:“都十天过去了,一直没有他们消息,纵然没有落入叶枯荣手上,恐怕也有其他危险!”
此时,言开大步赶回,看到无痕已经下了床,惊喜交加的问道:“无痕兄弟能走动了?”
无痕道:“一些皮肉之伤,早就没事了。若不是你们看得紧,我早就下床了。”
唐七道:“你说没事就没事了?郎中说,你这伤没几个月不能完全好。”
言开点头道:“唐七兄说得对,你还是不要下来的好。”
无痕道:“言兄,可有莫歌、琴姬的消息?”
言开摇头,说道:“我让弟子几乎将整座桂阳城翻了一个遍,但依然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想来,也的确有些奇怪。”
无痕双眼中已经恢复了那种清澈、闪亮。他闻言,缓缓看向门外,轻声道:“看来,我们不能这样坐等,必须前去寻找打探!两个大活人,怎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不见了!”
言开道:“这事就交给我们了,你只管安心养伤!我相信,莫歌、琴姬一定是安全的。”
“不,我没有亲眼看到他们,心中就不会安心!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们,唐七兄,你跟着我一起去。”
无痕眼中闪烁,坚决的说道。
“你这才刚刚好一点,就要出去……”
唐七有些犹豫,但一句话没说完,无痕截断道:“比起莫歌、琴姬的安危,我这点伤,算什么!”
穆雪恰在此时进来,说道:“对,琴姬姐姐这么久都没有音讯,我也十分担心!我们一起去找,我和无痕想法一样,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心中始终不安!”
唐七尚在犹豫,无痕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莫歌与琴姬!”
言开、唐七见他态度坚决,且还有穆雪支持,只得点头应允。
张凡竹已经离开丐帮分舵,与衡山弟子也在全城打探寻找莫歌、琴姬的下落。
四人出了丐帮分舵,来到莫歌与叶枯荣拼斗的江堤上,看着粼粼江水,无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喃喃犹如自语的说道:“莫歌,你究竟在哪里?”
言开、唐七、穆雪逢人便打听,当日莫歌在此与叶枯荣拼斗之时,可有人看到。巧的是,那天的拼斗竟然似乎根本无人目睹,一路问去,一路摇头。
无痕站在江边,任秋风吹拂衣襟。秋风如刀,吹在身上,已有钻骨之寒的感觉。无痕大伤初愈,为了取出铁链,失血过多,原本虚弱至极。如今站在这秋风之中,更显得瘦弱无依,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冰凉刺骨的秋风给吹走。
“莫歌、琴姬,你们究竟在哪里?可还平安?”
他的心中,反反复复想的就是这句话,想得心中绞痛,想得如同心中有烈火焚烧。恨不得自己立生双翅,飞上天空,俯瞰这桂阳城中的一切,让自己能尽快找到莫歌与琴姬。
此时,江中一叶扁舟缓缓靠近江岸,船头站着一名身着浅蓝色劲衣的少年,跨步上了江岸,大步朝无痕走来。
不远处的言开、穆雪、唐七也看到了这个走向无痕的少年,他们立即快步走向无痕。
因为无痕的伤势还未好,也因为无痕身上没有清渊剑。
少年约在三丈远便站住,他看向握着铁棍的言开,遥遥问道:“请问哪位是叫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