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风雪渐盛,不久大雪纷纷扬扬的飘洒空中。
他一人一驴,在黑夜中行走。道路泥泞难行,好在小毛驴依然走得四平八稳,待到得山下那块巨石下时,已经是戌时三刻后了。
他撮口一声长啸,啸声在这山野之中回荡,声传十里。
不一时,便见两人提着灯笼风驰电掣般前来,看到站在风雪中的无痕,不由一愣。
“阁下缘何半夜在此相唤?”两人躬身施礼拜见,一人道。
无痕见啸风山庄之人无论何时皆是彬彬有礼,全无半点世家子弟的骄奢之态,心中便也不敢有丝毫轻慢。抱拳施礼道:“在下奉无忧小姐之命,前去寻找水晶金鲤。幸不辱命,今寻到一对,想来小姐所要是鲜活之物,怕误了小姐所求,便夤夜前来相送。”
“阁下稍候,待在下前去回禀小姐。”
一人说完,飞奔上山,不消片刻便反转,说道:“小姐有话:少侠辛苦了,小姐感激不尽。小姐等候少侠尽快取来另一样东西,便能一见。”
说罢,伸手接过无痕手上竹篓,再次抱拳施礼。
无痕看着他们返身离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抬头看向前方紫云庵中隐约透出的灯光,站立片刻,下山而去。
回到丐帮分舵,已然是子时末了。
莫歌、言开、唐七竟然没睡,在前厅之中喝酒相候。无痕进得大院,见厅中灯火通明,不由心中一热。
他在山洞中饱受寒气侵体,又冒着风雪在山野之中行走了几个时辰,早已经饥寒交迫。
“无痕兄弟,你可算回来了,都急死我们了。”
唐七还是那急愣愣的性子,听到外面有响声,赶紧开门看去,见是无痕牵着小毛驴进来,高兴万分的叫道。
无痕拴好毛驴,抖去身上雪花,举步进入房中,顿时感觉温暖无限。
“唐七兄,急什么?怕我迷路了不成?”
唐七给他倒上一碗酒,说道:“你这无声无息出去一天,这个时候才回来,还以为……还以为……”
无痕“哈哈”一笑,说道“一个大老爷们,说话干嘛吞吞吐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现在不是毫发无损的在你面前了?”
看到无痕虽然疲倦,且因为寒冷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却依然笑得那么阳光灿烂,莫歌道:“让我猜猜,无痕兄弟此去打听水晶金鲤的消息,是不是有了收获?”
一碗酒下肚,无痕立时觉得浑身舒坦,笑道:“水晶金鲤已经送去紫云庵了。”
言开、唐七同时惊愕道:“这桂阳果真有那东西?”
无痕便将一天经历详细说出,三人听得瞠目结舌,尤其是听到村汉捕鱼时用的手段,更加是佩服不已。
几人闲聊片刻,言开道:“无痕兄弟果真是好运气的,今天抓到水晶金鲤,老天便立即下起大雪来了。那冰凌花,花如其名,不见风雪便不会开放。明天我们便去鬼见愁涧,看看能否找到冰凌花。”
无痕道:“冰凌花,好美的名字。想必花也是美丽非凡吧?”
言开道:“无忧小姐让你采来山巅最美之花,她既然如此说,这冰凌花自然是美丽非凡了。只是言某也不曾见过,不知它长成怎样。”
莫歌闻言,沉思片刻道:“冰凌花……冰凌花……,我怎么感觉我听说过?”
唐七道:“无痕前日不是说过吗?你当然是听说过了。”
莫歌轻轻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想起来了,我听琴姬说过!”
“琴姬?”
唐七愕然道:“琴姬知道这种花吗?”
无痕笑道:“嫂子便是这桂阳最美的花,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
莫歌道:“无痕兄,休要取笑,我的确曾听琴姬说过这种花。她说当年有一位富家公子痴迷于她,她厌恶至极,但又不能明显得罪,便随口说要他取来桂阳最美之花。那人果真便去采摘,不料一去不复返,活活摔死在鬼见愁涧了。”
唐七听得心中“咯噔”一声,瞪眼道:“采一朵花都那么凶险么?”
莫歌道:“那花看着美丽非凡,却是剧毒之物。前去采摘,若不慎吸入花粉,便会立时昏迷。想想那山崖,高数百丈,一旦昏迷,如何还有命在?”
几人听得心中惊诧无比,无痕心中则想:“又是剧毒之物!无忧究竟是为何要去取来这两样随时能要人性命的东西?莫非她存心想害我?”
心中这个念头刚刚一起,便立即摇头。心中不由暗骂:“无忧小姐怎么会害自己?如此龌龊想法,实在是不该!”
他眼中闪烁着亮光,缓缓站起,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轻声道:“我这条命,本就九死一生,哪来什么凶险之说?”
莫歌、言开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也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便会去鬼见愁涧采摘冰凌花。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唐七便在院中咋呼道:“哇,好大的雪,多年不见这么大的雪了。”
莫歌、琴姬、穆雪等人闻声出来,看着院中积雪盈尺,极目看去,房顶、树上皆是洁白一片。天空尚在飘着雪花,灰蒙蒙一片。
一夜之间,山河尽染,成了白茫茫一片。没了远近、没了高低,入眼皆是一片洁白。
几人正在赞叹之际,唐七茫然四顾,说道:“无痕?无痕呢?”
言开道:“他昨天那么疲累,此时定还在熟睡吧。”
唐七一想也是,但他还是有些迟疑,看向无痕睡觉的耳房,再次喊道:“无痕?”
依然不见回答,他说道:“不对!他就算疲累熟睡,我这样喊他,他也定然醒了。”
莫歌一惊,快步前去推开房门,见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无痕身影。
“不好,定然是他知道了采那冰凌花凶险无比,怕我们受累,便独自去了!”
莫歌立时醒悟过来,前去唤醒言开,说道:“你可知鬼见愁涧怎么去?”
言开尚睡眼惺忪,神情恍惚,揉着眼睛说道:“鬼见愁涧?你去那里做什么?就算是晴朗日子前去都是凶险无比,如此大雪,你若前去,岂不是……”
说到这里,猛然似从睡梦中惊醒,瞪眼道:“无痕……一个人去了?”
见到莫歌点头,他返身抄起铁棍,说道:“快去,但愿能追上。”
说罢,与莫歌大步奔去,唐七拔腿便追,喊道:“等等我……”
穆雪一把抓住他手臂,说道:“你去做什么?去给他们添乱么?”
唐七一愕,顿时蔫了,一声不吭转身往前厅走去,片刻,也嘟囔道:“我就是个废物,就只能添乱。”
声音虽轻,穆雪、琴姬还是听得十分清楚,不由同时“扑哧”一笑。
“谁说你是废物了?他们都出去了,家中总归要有个男人在吧?莫非你想留下我们两个弱女子在家不成?”
唐七听琴姬如此一说,心中豪气立生,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说道:“对,我留下保护你们。”
不料又惹来二女的一声轻笑。
无痕的确是一人独自去了鬼见愁涧。在与汉子捕鱼前,他便已经问清楚了鬼见愁涧的方位。
整个桂阳银装素裹,一片洁白。他没有牵出小毛驴,而是独自一人踏着积雪,迎着寒风与飞舞的雪花,大步向鬼见愁涧走去。
出了城,进了山中,只见白茫茫一片,早已分辨不出道路所在。
他分辨好方向,便施展轻功,踏雪飞掠而去,在其身后,留下一溜浅浅的脚印。
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峡谷之中。一条溪水自峡谷中潺潺流出,顺着溪水上游看去,见前面群山起伏,连绵不绝。山顶云雾缠绕,不可见顶。
这些山峰,皆是巨石林立,甚少树木,远远看去,十分荒芜。
无痕知道,沿着溪水进去不到一里,便是赫赫有名的鬼见愁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往峡谷中走去。
这峡谷中,充满着诸多传说。但所有传说,都是显得恐怖无比,所有说这道这个峡谷之人,都深怀畏惧之心。
以前曾有人误入过这峡谷,但只要一进去,便能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犹如各种远古野兽的嘶吼,犹如战场厮杀时的万马奔腾,或如天上惊雷阵阵。胆小者,闻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双腿发软,知道掉头就跑的,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最为恐怖的便是鬼见愁涧。鬼见愁涧两峰耸立,中间一道山涧。两座山峰如被刀斧劈开一般,十分陡峭。站在山涧中,抬头望去,天悬一线。山涧中没有路,只能贴着一座石山冒险前行,但山下则是无底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厄。
这山涧之中盛产各种罕见的药材,便也有药农冒险前去采摘。凡是进入这山涧中的人,极少有人生还,年代久远,这山涧下也不知道摔死了多少人,渐渐的便被世人叫成了鬼见愁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