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长江帮了?”
于三竿看着一旁似乎陷入沉思的无痕,问道。
无痕在看着天际飘来的乌云发呆,他的心中一直在想,黑衣人究竟是不是长江帮派去并灭口的。
昨晚夜探长江帮,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虽然最后被人发现,但那人的武功显然不怎样。因为他都没有追上自己。
可正是这一无所获,恰巧说明了长江帮并没有所谓请来的高手。
无痕心中越来越佩服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于三竿了。
虽然他昨天晚上说的或许果真是梦话。
可如果不是长江帮,又会是谁?
黑衣人身上分明就有长江帮的信物……玉鱼佩。
无痕听到于三竿的话,缓缓点头。
“一无所获,是吧?”
于三竿又问,问的时候,脸上在笑,笑得有点奸诈。
无痕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寒意。
这老头,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他看着停驻在湖水中的画舫,看着乌云伴着隐隐的冗长的雷声,逐渐压近。
今天,画舫没有琴声传来。
“冷摘星和你打,谁厉害?”
无痕忽然觉得好奇起来。
这个摘星楼突然来到岳阳,一呆就是半个月。本来走了,可马上又回来了。
而且,楼主冷摘星的轻功确实惊世骇俗。
一个身怀如此轻功的人,想必内力修为定然也是有相当火候的。
他不明白冷摘星为什么要呆在这里,而且是呆在水中,从来不靠岸。
“冷摘星极少与人动手,但江湖传闻,他的轻功登峰造极,七巧摘星手也是出神入化。”
无痕眼中亮光闪烁,笑道:“我是问你,你打得过他吗?”
于三竿不屑的说道:“他虽然厉害,想要胜我,不可能。”
无痕立时来了兴趣。他仔细看着于三竿,一直在笑。
这一次,轮到于三竿心里发毛了。
乌云聚集,雷声隐隐,但雨一直没有下。
空气中一片沉闷,连呼吸都有些压抑了。
无痕缓缓站起,眼中闪烁着不可琢磨的神色,静静的看着摘星楼的画舫,若有所思。
于三竿依然一无所获,非要拉着无痕去喝洞庭春。
“小猴儿,洞庭春真不错,不过,你太不厚道了!”
无痕傻眼,我请你吃请你喝,我还不厚道了?
“你喝酒就喝酒,怎么还将李掌柜的酒坛给抱回来了?”
无痕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现在,在他心里,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厚道。
两人一驴到得江南春,惊天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
李掌柜连连摇头。
“嗨,这岳阳城够乱的了,连老天也跟着来裹乱!”
半坛酒下去,于三竿又是昏昏睡去。手中,依旧抱着一只酒坛。
无痕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看着远处的黑暗一片,他让李掌柜将于三竿安置妥当,悄然一人离开了江南春。
风雨中的画舫上,冷摘星独自一人站在亭台上,静静的看着烟雨朦胧的湖面。
忽然,一名锦衣人悄然来到亭台外。
亭台外,雨水浇身,但锦衣人肃然而立,一动不动。
“这雨下得好啊,去了烦闷。如果愿意辛苦点,想必还能捕上一网好鱼!”
冷摘星的话始终平静如水,始终斯条慢理。
他伸手接住雨滴,屈指弹出。
那一滴雨水如离弦之箭,画出一道痕迹,消逝在暗夜之中。
“岳阳城中可还热闹?”
“热闹,很热闹。不但热闹,两家各自召集手下,准备在岳阳唱一出大戏。”
锦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大戏?不错,是该唱一场大戏了。我来到岳阳这么久了,就是为了等这一场大戏!”
蓦然,冷摘星左手屈指一弹,一点寒星如电飞去。那是一枚很细很细的钢针。
夜色中,隐约有人影一闪。
锦衣人立即爆喝:“什么人!?”
身如闪电,往冷摘星飞针所射之处扑去。
“不用追了,他走了!”
冷摘星喊住锦衣人,眼中闪现出一道诡异的寒光。
“楼主,这……”
锦衣人不解,刚才那黑影分明已经偷听去了他们的谈话,若不杀了灭口,事情岂不败露了?
“你知道这岳阳城中,现在最出名的是谁吗?”
锦衣人不解。
这还要问,自然是岳柳山,葛长江啊。
“是一个少年,一个贼瘦如猴的叫无痕的少年。”
锦衣人愣住。他也听说过这个少年,这十几天,岳阳城中确实充满了他的传说。
可冷摘星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少年了?
冷摘星缓缓转身,看向锦衣人。
看到冷摘星眼中那道诡异的摄人的寒光,锦衣人忽然明白过来。
“刚才那人就是那少年?……”
冷摘星不回答,不点头,也不摇头。又缓缓转身过去。
“属下这就追上去杀了他灭口!”
冷摘星道:“杀了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锦衣人本待前去追寻偷听的人,听到冷摘星的话,不解的转身肃立。
“如果长江帮知道那少年是翠柳山庄的人,你说,会怎样?”
锦衣人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诧异的眼神,一声不吭,转身离去。
刚才那黑影,确实是无痕。
他悄悄潜上画舫,不料刚听到冷摘星与那锦衣人的几句话,便被冷摘星发现。
冷摘星的屈指一弹,便是一根细细的钢针。
好在他一直警惕冷摘星的举动,及时闪避。
钢针飞来,只听到细微的一声响,射进了身旁的木杆之中。
他毫不犹豫跳进湖中,往湖边游去。
此时,雨下得更急。
他回到草棚中,看着外面大雨倾盆。
“这冷摘星好听力,如此暴雨,与我相距又远,居然也能被他发现!”
他回想着冷摘星与锦衣人的对话。
岳阳将要唱一出大戏,什么大戏?莫非指的是翠柳山庄与长江帮?
他回想起冷摘星弹出的那一指,心中一阵发毛。
若不是自己躲得快,也已经成了针下亡魂了。
看来,翠柳山庄岳大小姐被害之事,多半是摘星楼所为,然后栽赃给长江帮,引起两家火并。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岳阳因此而天翻地覆,翠柳山庄与长江帮也因此而反目成仇,可冷摘星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所有这一切,无痕一时无法想明白。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由摘星楼一手策划的阴谋。
他想起了于三竿,若是有那只老狐狸在,肯定能知道答案。
雨足足下了一夜,早上,碧空如洗。
空气中也没有了先前的烦闷,透着清新与凉爽。
无痕骑着小毛驴,往江南春走去。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必须问问于三竿。
只有那个老奸巨猾的于三竿,才有可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然而,当他赶到江南春时,才知道,于三竿早就不知所踪。
他心中暗暗想道:“无论如何也得制止这个阴谋,虽然不知道摘星楼的目的是什么,不能让翠柳山庄与长江帮拼个两败俱伤!”
他骑着小毛驴,穿过长街,往南门走去。
他要去翠柳山庄找岳柳山,提醒他提防摘星楼。
翠柳山庄中前庭大厅上,岳柳山正襟危坐于正堂主位上。
管家岳之重垂手肃立一侧,下首,坐着一名锦衣人。
“齐兄,你说那个少年是长江帮的人,有何证据?”
岳柳山看着锦衣人,问道。他口中的少年,便是无痕。
锦衣人斯条慢理的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那少年从何而来,庄主可知道?”
岳柳山缓缓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无痕从何而来。
“前几日,葛长江带人前来找庄主麻烦,落败后,庄主本可以手刃葛长江,为令爱雪恨,可是那少年突然出现相救?”
岳柳山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道精光,一道隐含杀气的摄人的精光。
“可冷楼主也出现在翠柳山庄,也出言相救了!”
“我们楼主不愿意看到长江帮与翠柳山庄弄得水火不容,而且,当时情形,想必岳庄主也清楚,有那少年和烟波钓叟在场,就算楼主不来,你自信能杀得了葛长江吗?”
锦衣人娓娓道来,始终斯条慢理。
他就是冷摘星的心腹手下,有着奔雷手之称的齐登。
岳柳山缓缓站起,淡然道:“多谢齐兄提醒,岳某感激不尽!”
齐登也缓缓站起,抱拳道:“岳庄主客气了,你与我们楼主是至交好友,楼主自然不想岳庄主吃暗亏。”
岳柳山眼中恢复了平静,看着齐登,缓缓点头。
“如此,齐某告辞了!岳庄主保重!”
齐登始终气定神闲,谦恭有礼,说完后,大步而去。
而在他刚出翠柳山庄门口,便看到无痕骑着那只贼瘦的毛驴,悠然而来。
齐登只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无痕则看着齐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