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痕艰难的睁开自己的双眼,骤然发现自己竟然跌落在几十支藤蔓纠缠的网中。
嘴唇黏糊糊的,鼻中传来刺鼻的血腥味。他惊恐的发现,小黑正好横在自己的嘴上,那处被分水刺所伤的伤口,正好对准自己的嘴唇。
小黑的血绵绵不断的流进自己的口中,在昏迷中,下意识的全部吞咽下去。而小黑已经僵硬,死去多时了。
他艰难的想要坐起,可刚一动,全身剧痛,且藤蔓便一阵晃动,仿似随时会坠落下去。
他一声苦笑,四下看去,见自己被悬空在悬崖上,头上红雾弥漫,脚下依然是十几丈的山崖,山崖下乱石嶙峋,荒草凄迷。
他终于坐起,浑身传来一阵剧痛,稍微动一下,都是痛得呲牙咧嘴。特别是头,一阵阵的传来钻心的疼痛,难以忍受。
双手捧着已经僵硬的小黑,蓦然道:“小黑,对不起,想不到我连你都保护不了……”
他解下身后竹篓,竹篓已经被摔得变了形,他将小黑的尸体放了进去,说道:“放心吧,我会带你下去,让你入土为安。”
意外的死里逃生,使得他变得坚定起来。他扶着藤蔓缓缓站起,自语说道:“老天既然不让我死,那我就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重现江湖,为碧水宫、为小黑报仇!”
虽然经过这场劫难,他双眼依然清澈明亮,犹如暗夜星辰。
顾目四盼,想要上去已经不可能,石壁光滑,无处攀爬,而且自己被摔得浑身是伤,头顶红雾缭绕,也不知道上面有多高。
既然不能上去,便只能下去。他探头看向下面,自己所处之地,离崖底虽有十几丈,有不少藤蔓便是崖底长出来的,想要下去并不十分困难。
他将竹篓重新绑好,顺着藤蔓攀爬而下,费尽全身力气,终于到了崖底。
如今虽然是白天,但头上红雾遮挡了太阳,使得崖底阴冷无比。在碧水宫中四季如春,可这山崖底,则寒冷异常。
他四下查看,见这崖底其实就是一座狭长山谷,一头看去,越远越狭窄,最终仿似成了一线。另一头看去,倒也开阔,并隐约可见有一泓绿水荡漾。
在他不愿远处,躺着两具尸体,看他们裸露的手臂与脸孔,都已经发黑,显得十分狰狞可怕。
他朝着开阔之地走去,出得谷口,眼前果然豁然开朗。
四面虽然石山林立,悬崖陡峭深不见顶,但这山谷在群山环伺之下,竟然有两里方圆。
东侧一座山峰上,一条细长的瀑布仿似一条玉带飘飘飘洒洒而下,落入谷中的一个水潭中。
潭水清澈,如碧水宫中的碧水湖一般的清澈,只是水潭甚小,方圆不足十丈。水潭中巨石林立,水雾氤氲。
谷底开阔的平地上,草木茂盛,可惜已经是深冬,尽显枯败之色。
他缓缓来到水潭边,见清澈见底的潭水中,游鱼可见,于是喃喃道:“果真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这山崖之下,竟然有如此的绝佳去处,虽不及碧水宫中的春光无限,但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头顶阳光明媚,但谷中依然寒冷袭人。他俯身在潭中喝了几口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游目四下观看,寻得一块状如锄头的坚石,觅得一株桃树,挖了一个深坑,将小黑埋下。他站在那个小小的土包前,心中好一阵难过。
想起自己这一年来与小黑相处的点滴,想起小黑几次助他化险为夷,甚至是救他性命的情景,心中难受。
缓缓坐在桃树下,自语说道:“小黑,你便在此安息吧,我会在这里陪你一段日子,等我伤势好了再想办法离开。尘缘阁,我一定要让他们对碧水宫的行为付出代价!”
谷中日照的时间十分短暂,不到两个时辰,太阳便已经开始西沉。
他抬头看向四周,仔细查看周围环境,但见四周石峰林立,而自己犹如立身于一个巨大的石井之中。自己纵然没有受伤,想要爬上去恐怕也无可能。
但他并没有因此灰心,四下查看,想要觅得一处能遮风挡雨之处,骤然觉得悬崖一侧的石崖上,仿似有人影晃动。当他仔细看去,见石崖上空空荡荡,哪里来的人影?
他苦笑着揉了揉眼睛,自语道:“这深谷之中怎么会有人,只怕是猴儿都进不来。”
一念及此,轻轻摇了摇头,见山谷东侧,竹林茂密,虽是冬天,但依然绿意盎然。他心中想道:“或许哪里能有容身之所。”
拖着艰难的步伐,缓缓的向那那片竹林走去。他心中对竹林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刚到竹林旁,鼻中便传来阵阵淡淡的竹叶清香,使得他心神为之一振。
这竹林在外面看来规模并不大,但一入竹林,方知这竹林幽深宽阔。
踏着软软落叶,闻着这淡淡竹叶清香,无痕此刻的心情竟然无比宁静。
骤然,耳畔传来竹叶“沙沙”之声,可这山谷中并没有风,这竹叶“沙沙”之声如何而来?
他骇然循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一点黑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他心中暗暗一喜,暗道:“这竹林中竟然会有猴子。”
只是他此时浑身疼痛,无法飞跃追逐,否则他早就追寻而去了。
有猴子的地方便有野果,要不猴群无法生存。只要有野果,无痕便也可以化身为猴子,因为他在梅山时曾经长期与猴子为伍,早就了解了该怎么与猴子打交道。
他的脑子中骤然闪现出在梅山药仙谷时的画面,一眼无边的竹林、跳跃戏耍的猴群、肥胖秃顶的方不闻、须眉皆白的公孙奇、整天在自己耳边叨叨教他读书写字的药童、那只奇瘦无比却偏偏酷爱喝酒的小毛驴……对,明月,还有那个美丽、温柔、爱哭鼻子的明月。
他猛然站住,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我恢复记忆了!我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莫歌、唐七、琴姬、独孤雪、言开、张凡竹……对,香山寺与朱叔叔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不是明月,她叫无忧。
这所有的一切,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让他如此的猝不及防。
突然的记忆恢复,使得他一阵迷茫,在原地呆呆的站立着,而攀在竹枝上的猴儿也好奇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不停的抓耳挠腮,“吱吱”叫唤。
竹林中逐渐阴暗,他茫然的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骤然,眼前一亮。一座用竹子搭建的房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再次愣住,紧紧的盯着那座简单的房子,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山谷之中莫非有人,这怎么可能?难道也是和自己一样被逼下悬崖侥幸生存下来的,或者是不慎跌落下来大难不死的?
竹屋陈旧,所有用来搭建竹屋的竹子已经显得陈旧不堪,屋中也没有灯光透出,虽然此时竹林中已经十分黑暗了。
他呆立片刻,才缓缓走近那竹屋。竹屋前,竟然种着几颗桃树、梨树,光秃秃的枝桠凌空。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无。
中间一块巨石,被雕刻得十分平整光滑,想必是被这里的主人当做桌子使用。巨石旁,尚有一块状如石鼓的石头,想是这里的主人用来当做座椅的。
他站在石桌旁,面朝竹屋,恭敬喊道:“有人吗?”
竹林寂静无声,连喊三声,并不见人回答。他心中狐疑,主人若是外出,定然也是在这山谷中吧,而自己来到山谷,并不见人影。山谷本来就不宽阔,一眼便可看个究竟,若是有人,该是无法藏身的。
这里既有竹屋,定然是有人居住,且这片小天地打扫得如此干净,主人定然是离开不久。
他站在石桌前,心中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进竹屋去看个究竟,但又觉得不妥。毕竟自己闯入别人的地方,若还不请自入,进了竹屋,岂不是唐突得紧?
正在犹豫时,一点黑影突然从竹枝上飞跃而来,轻巧的落在石桌上。无痕先是一惊,定神看去,见是一只小猴儿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猴眼好奇的看着自己,在它的一只手上,握着一个不知名的野果。
无痕心中一乐,也向这只猴儿看去,猴儿冷不丁吓了一跳,畏惧后退,想要逃窜而去。无痕忽然模仿猴儿模样,抓耳挠腮,嘴中“吱吱”叫唤。
小猴儿眼中的畏惧渐渐消失,小心翼翼的向他走近两步。
无痕笑道:”你不要怕,我有很多猴儿兄弟,它们可从来都不怕我……“小猴儿仿似能听懂他的话,果真不再逃跑,而是缓缓伸出手中那个野果,无痕伸手去接时,它又畏惧的一声长叫,丢下野果,返身飞上一株竹竿,但并不就此遁去,而是攀着竹枝远远的看着无痕。
无痕抓起猴儿丢下的野果,举着向那猴儿示意,然后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野口清香甘甜,略带干涩滋味,倒也十分可口。
他原本已经十分饥饿,只是自己醒来后,一直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肚子,此时被这野果一勾,便觉得饥饿难耐,几口便将那野果吃得干净。
小猴儿一直攀在竹枝上静静的看着,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咧嘴”吱吱“乱叫,呲牙咧嘴,其状像是在嘲笑。
然后,它返身窜离而去,不消片刻,附近不断传来”吱吱“之声,只见竹影晃动,十几只小猴儿都抓着野果飞跃而来,跃上石桌丢下野果又飞速离去。
无痕毫不客气的吃了几个野果,抱拳道:”多谢兄弟们了,让我不至于挨饿……“群猴叫唤一阵,纷纷离去,无痕看着石桌上的几只野果,摇头道:”想不到我居然沦落到要猴儿来救济了……“一句话尚未说完,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冷哼,这一声冷哼,声音虽轻,但在无痕耳中听来,犹如一声惊雷,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