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登看着葛长江带着二十几人垂头丧气回到停泊在岸边的楼船上时,他对冷摘星佩服得无法形容。
但他惊讶的发现,漠北双熊没有跟来!
他马上想到这事应该去禀报冷摘星,然而心中转念:“万一是楼主早就安排好了的呢?他刚说过,除非岳柳山来了,否则不能打扰他,我还是不要去找不自在了!”
越想越有道理。
楼主何许人也?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见他失算过。何况这次的岳阳局势,楼主显然是经过精密筹划,所有步骤都算无遗策的。
何况漠北双熊还是岳阳局势的最为关键的一步棋子!
齐登开始暗暗佩服自己来了,感觉自己也有了楼主的几分风采。
看来,和聪明人相处久了,自己也是可以变聪明的。
他看着长江帮的楼船缓缓离开岸边,往君山方向驶去。
此时,他所要关注的就是岳柳山的到来。他坚信,岳柳山也一定会来。
太阳西沉,空气中好像有了一丝风,虽然不甚凉爽,但也没有开始那么闷热了。
直到葛长江垂头丧气返身离去半个时辰后,岳柳山才小心翼翼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他站在山头,遥望着近三十里外的洞庭湖的方向,眼神深邃。
葛长江居然请来了漠北双熊!
如此一来,翠柳山庄再无可能拼得过长江帮了!况且今日一战,折损了岳之重、道士两员大将。
特别是岳之重,那是他一直视为兄弟的。
他心中一阵阵发疼,不为今天的失败,而是为岳之重的死!也为了女儿的仇恨!
他第一次想到了冷摘星,想到请冷摘星出手!
因为他清楚知道,冷摘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只要自己舍得本钱,他就绝对会出手。
只要冷摘星插手,长江帮纵然请来了漠北双熊又能如何?
“你们先回翠柳山庄,将逃回去的兄弟安置妥当!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在他的身边,还有周氏三兄弟、左不为。
四人答应一声,第一次彻底的垂头丧气的赶回翠柳山庄。
岳柳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缓缓的走下了山,走向湖边。
齐登看到夕阳下,岳柳山略显颓废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彩。
他没等岳柳山开口,便命人放下快船,亲自前去迎接。
他甚至没有问岳柳山半个字,而是让他在亭台等候,他去请冷摘星。
岳柳山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惊奇,反而他认为,冷摘星管束有方,让手下办事,根本不需要多费心。
而冷摘星则是姗姗而来,他遥遥便问道:“岳庄主,难得岳庄主登临我摘星楼啊!”
言语客气,语气则平淡。
岳柳山则一抱拳,沉静说道:“楼主说笑了!摘星楼岂是岳某想来就能来的?若不是岳某确实有事相求,怎么敢来打扰楼主清净!”
“岳庄主,你这是在怪罪我冷摘星啊!”
冷摘星缓缓走上亭台,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不愉快。
岳柳山道:“岳某不敢!”
“岳庄主,既然来到我摘星楼,便请下去一起喝杯茶,有事慢慢谈,如何?”
“岳某恭敬不如从命!”
冷摘星转身先行,见齐登要跟来,轻轻一摆手。
齐登很自然的站住,一点也不奇怪,更不生气。
冷摘星缓缓坐下,伸手道:“岳庄主,请吧!”
同时示意舱内两名侍女离去,自己亲自舀水泡茶。
岳柳山也跟着坐下,看着冷摘星斯条慢理的洗杯,舀水,倒茶,怡然自得。
“说吧,岳庄主有什么事竟然要用到我冷某人啊?”
语气也是斯条慢理,云淡风轻。
岳柳山稍一思索,说道:“翠柳山庄与长江帮之争,想必楼主已经了然于胸了吧?”
“岳庄主与葛帮主一向交好,两人分治岳阳二十多年,一直合作愉快。可这一次,不知为何,竟然如此撕破脸皮,几次相拼?岳庄主爱女,竟然也卷入此次纠纷,因此丧命,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冷摘星缓缓说道。
“原来冷楼主一直清楚这事,但不知冷楼主是想继续坐山观虎斗,还是想让这场纷争早日了结呢?”
“冷某与葛帮主、岳庄主都是旧交,相识已久,怎愿看到你们如此相拼,两败俱伤?冷某早有调解之意,奈何冷某害怕人微言轻,不知从何说起,故而拖延至今。如今岳庄主既然主动上门,便听岳庄主一言,看庄主是何意思?”
“葛长江害我女儿,屡次进犯我翠柳山庄,意图险恶!如此恶人,楼主难道也能容他?”
冷摘星缓缓点头,忽然一声轻叹。
“可惜了贤侄女了,如此如花年纪,便被人害了,实在让人痛心啊!”
岳柳山脸上抽动,眼中显出悲凉、仇恨之色。
“岳某此次前来,就是恳请楼主出手相助!一举拿下葛长江!只要楼主愿意出手相助,功成之日,瓦解长江帮,岳某便将翠柳山庄拱手相赠,自此,岳阳地界便是摘星楼的一方天地,如何?”
冷摘星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和吃惊,而是将茶水倒上,缓缓的喝了一小口,神情甚是享受。
“岳庄主真是大手笔啊!真是看得起我冷某人!按说,岳庄主不应该向我求助啊,难道岳庄主连个长江帮都摆平不了?”
“区区长江帮,我岳柳山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葛长江早有预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漠北双熊,岳某才大败亏输!连我门下岳之重、道士都命丧他们之手,实在可恨!放眼岳阳,能与之对抗者,唯有楼主一人了!”
冷摘星脸上首次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
“漠北双熊!这两人可着实厉害!”
稍稍停顿,又道:“不过,岳庄主,你既然豪言以岳阳相赠,想必也知道我冷某是什么样的人。区区岳阳,冷某还真不放在眼中。冷某知道,岳庄主手上有更好的筹码,难道,不愿意拿出来为了女儿报仇吗?”
岳柳山嘴角轻轻一抽,沉思良久,才断然道:“坊间传闻,岂可全信?岳某一介莽夫,要那东西何用?若果真有,但凭楼主一句话,无不慷慨相送,绝无二话!“
“罢了,庄主既然还是信不过冷某,还是另请高明吧!冷某爱莫能助了!”
冷摘星没有显现任何不快,依旧平静如水。
岳柳山猛然站起,略一沉思,抱拳道:“如此,岳某告辞了!”
说罢,扭头大步离去。
冷摘星看着岳柳山离去的身影,眼中寒光闪现,脸上,略显失望之色。
岳柳山心思沉重的回到翠柳山庄,已经戌末亥初。
一路上,他反复回想着冷摘星的话,心中疑窦重生。
冷摘星来到的岳阳这么久,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翠柳山庄,更不是长江帮,而是他岳柳山心中的秘密。
好几次,他为了女儿的仇恨,差点脱口说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这个秘密关系重大,自己纵然守不住,也不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更何况,是贪得无厌的冷摘星!
他想起了于三竿的话。
“难道岳庄主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看来,这岳阳城中,真正的明白人,恐怕只有这个平日里游戏风尘,看似疯疯癫癫的烟波钓叟于三竿了!
“庄主回来了!”
忽然一声惊喜的呼叫传来,岳柳山茫然抬头看去,见山庄门口齐刷刷站着十几人,周氏兄弟亲自站在前面等候、迎接。
心中登时一热,一声长叹后,昂头挺胸,扛着紫金刀,大步而行。
“禀庄主,庄中来了四名客人,来了后,便要大鱼大肉,还有洞庭春管够。左先生见庄主久久不归,已经擅自做主,正在设宴款待!”
一名庄丁禀告道。
“什么叫擅自做主?我们兄弟也一起做主了的!”
周江赶紧插上一句。
岳柳山闻言,忽然仰头”哈哈“一笑,道:“好!做得好!天不绝我岳柳山,葛长江,冷摘星,你们等着!”
说罢,留下一帮莫名其妙的长江帮弟子,大步进入山庄。
大厅中,于三竿、无痕、漠北双熊正在大快朵颐,几坛洞庭春早已空了。左不为在一旁为他们不停倒酒,厨房更是在热火朝天,煮肉蒸鱼。
岳柳山大步进入,一见漠北双熊,忽然一呆。
这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肩上紫金刀不由自主就放了下来,提在手中。
“岳庄主,老头不请自来,还带来一帮人,在你这里大吃大喝,岳庄主不会生气吧?”
于三竿难得的没有一点醉意,口齿清晰。
岳柳山将目光从漠北双熊身上移向于三竿,愕然点头。
漠北双熊闻言,各自抓着一只鸡腿,抬头看向岳柳山,口中咬着鸡腿,憨然一笑。
这一笑,居然显得温暖醉人,如让人喝上一坛上好的洞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