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沿着小巷一直走进去,来到一户看似殷实的人家门口站住,又是嘀嘀咕咕半天,一人便上去轻轻敲门。
片刻,房中亮起灯光,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边走边哈欠连天。
“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拍门!”
说罢,将门打开,一见门口站着五人,其中一人还是道士,不由一呆。
只是唐七穿的道袍实在太短,露出老长一截腿,脚下草鞋更是一览无遗。
只见唐七单掌施礼,一言不发。
身后一名少年道:“这是老神仙座下弟子唐七,奉老神仙之命,前来化解曾经惹恼上仙的施主怨结!不知方便不方便?”
那人一听是老神仙座下弟子,立即点头,赶紧将门让开。
“原来是小神仙光临寒舍,怠慢了,快快请进。”
唐七才轻轻一稽首,神情倨傲的缓缓跟了进去。
片刻,这户人家的主人也闻讯起来,来到大厅,命人奉上好茶。
无痕悄然来到院中,侧耳偷听。
“不知小神仙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主人姓陈,名亮,微胖,倒也雍容华贵,可见这家人确实过得殷实。
“咳咳!”唐七轻轻咳嗽几声,故意拖长声音说道:“施主可知,这几年曾经做过什么欺瞒上仙之事吗?”
陈亮一哆嗦,赶紧道:“小神仙,小老儿一向循规蹈矩,虔诚礼佛,哪敢欺瞒上仙?”
“礼佛?”
唐七突然怪叫一声,将陈亮吓得差点跳起。
陈亮看着唐七一身不伦不类的道袍,忽然明白了过来。
“小老儿自明日起,便供奉三清上人!”
说话时,悄然抹去鬓角汗水。
“老神仙掐指一算,便知你家劫难在即。老神仙悲天悯人,特命弟子前来助施主化解。弟子这才深夜前来打扰!”
唐七说话斯条慢理,咬文嚼字,居然比打劫时说话利落多了。
“小老儿多谢老神仙,也感谢小神仙不辞辛苦,不知小老儿该如何做,才能逢凶化吉,躲过一劫?”
唐七故意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老神仙说了,要想化解,需要他做法请示上仙,未免便要给上仙准备礼物。施主若有诚心,便备好礼物,让我带回,让老神仙施展无边法力,定能帮你逢凶化吉!”
“好!好!那就劳烦小神仙,劳烦老神仙了!我马上准备礼物,请小神仙带回!”
陈亮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说完,马上叫管家前去准备。
唐七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得意的微笑。
很快,管家捧出一个包袱,看样子,沉甸甸的,里面怕是不少黄白之物。
唐七原本眼中冒光,四名少年也是。
但唐七很快冷静下来,将欲要伸出的手悄然缩回。
傲然道:“施主既然有如此诚心,老神仙一定会帮你的。”
说罢,转身便走。他身后一名少年接过包裹,紧紧跟上。
无痕在门外听得瞠目结舌!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傻子吗?几句话就被骗取了这么多财物?
可他也终于知道,当一个人在失去心中的寄托时,会是何等的愚昧与无知。
五人缓步出了小巷,立即抱在一起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将包袱打开,看着满满一包袱金银,更是眼中闪亮。
无痕远远看着,心中暗笑。这唐七,也还算有些门道。
次日一早,白水河畔,看着干涸的河床,荷花镇百姓忧心如焚。
几十名汉子和少女将百姓远远隔离开来,老道士端坐在搭建在河岸的祭台上,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老道士如同灵魂离体,纹丝不动。
众百姓纷纷跪倒,一片虔诚。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老道士抽风一般突然醒转,口中一阵乱喊,众人也听不清楚他喊的什么。
百姓纷纷膜拜,见老道士缓缓下了祭台,一脸肃穆。
几名衣着华丽的老者赶紧迎上去,这些人都是这荷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神仙,怎样,可见着上仙了?”
一名老者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道士神情严肃,缓缓点头,却一言不发。
“上仙怎么说?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上仙开恩?”
老道士轻轻摇头,欲言又止。
“老神仙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说出来,为了荷花镇,我们定全力以赴,满足上仙!”
老者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说道。
“荷花镇几年来,从未献祭,河神震怒。此次降下惩戒,本想从此不管荷花镇,让荷花镇自生自灭!幸好本座去的及时,上仙尚未离去!但上仙之怒,非本座几句话所能化解!”
老道士终于斯条慢理的说了一段话。
“老神仙,我们该如何?”
“每日沐浴焚香,三牲献祭,七日内,必须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上仙或许能息雷霆之怒,还荷花镇风调雨顺。”
老道士左手轻拈,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忽然睁开眼睛,说道:“今天午时,三牲献祭!”
说罢,在鼓乐、丝竹声中,在众人的簇拥下便要缓缓离去。
蓦然,一声轻笑传来,虽然鼓乐、丝竹声中,依然清晰可辨。
众人愕然,都循声瞧去,同时,鼓乐、丝竹声也止住。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贼瘦如猴的少年,睁着亮如夜星的双眼,看着老道士。
这人自然就是无痕。
老道士一脸肃然的看向一脸无邪、微笑无语的无痕,轻颂了一声:“无量天尊!”
“敢问老道,你刚才可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都见着哪路神仙了?可曾将神仙旨意带回来了?”
无痕说得漫不经心,众百姓哗然,纷纷看向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
老道士依然一脸肃穆,宝相庄严。
他轻轻一扬手中佛尘,缓缓说道:“上仙之事,岂是你等凡夫俗子所能随便打听的?”
无痕缓缓站起,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若果真是老神仙,便施法降雨,何必要上蹿下跳,弄得人心惶惶?”
“大胆!”
“哪里来的野小子,在此胡说八道!”
百姓惶恐,纷纷呵斥。
老道士连连念着:“太上老君,无量天尊……”等等,反正也没人能听清楚。
只是他神情肃穆,百姓纷纷跪下,山呼道:“老神仙息怒,老神仙息怒啊!”
一直眼睛微闭的老道士突然睁开双眼,看向无痕。
“呔,哪里来的妖孽!竟然在此祸乱荷花镇!刚才上仙震怒,本座还不知晓原因!原来是你这妖孽屡次冒犯上仙,惹得上仙震怒!”
这一句话,无谛于平地一声惊雷,在人群中猛然炸响。
百姓纷纷看向无痕,果然感觉他便是妖孽转世,前来祸乱荷花镇的罪魁祸首。
无痕本还想说这老道士分明就是个骗子,可此时群情激愤,谁还会听他解释?看着百姓全都对自己怒目相向,纷纷喝骂,手中不管抓到什么,纷纷丢向无痕。
无痕无奈一声叹息,突然如猿猴般跃起,从众人头顶跃过,狼狈而逃。
老道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大声道:“妖孽啊,你们看,他还会飞!若不将他赶出荷花镇,荷花镇永不安宁啊!”
百姓几时见过如无痕这般高来高去的轻功?
果真以为见到了妖孽,更是战战兢兢,对老道士则更是敬畏有加。
待无痕离去,百姓依然惶恐万分,纷纷议论。
鼓乐、丝竹声中,人群簇拥着“老神仙”缓缓离去。
此时,随伺一旁的一名道童目不斜视,轻声说道:“师傅,弟子觉得,这小子还会回来,师傅得当心这小子从中作梗!”
老道士端坐逍遥椅,宝相庄严,双目微闭,手执佛尘,好一副仙风道骨。
他听了旁边弟子所言,丝毫不为所动,仿似没有听见。
“为师自有办法对付于他。”
轻轻的几个字,仿似不是从口中传出,飘飘渺渺传入那名弟子耳中。
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整个荷花镇。
而荷花镇中有一个贼瘦如猴的妖孽也很快家喻户晓。
当晚,无痕无法再住在镇上,他在野郊找了一栋被人废弃了的草屋,住了下来。
戌时,无痕悄然潜进荷花镇,果然又发现了唐七一行悄然出现在荷花镇长街上。
几人还是那般打扮,还是那般在街上嘀嘀咕咕,东张西望。
无痕远远看着,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