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白水河畔,早已经是人头攒动。
今天是献祭河神的大日子,是荷花镇最为神圣的日子。
童男童女已经换上了崭新鲜艳的衣服,被带到了祭台下。
他们两人好奇的看着周围黑压压的百姓,没有害怕,只有新奇。
百姓们齐刷刷的跪着,乡绅们领着十几名壮汉,将三牲已经摆上了祭台。
旌旗飞舞,鼓乐喧天。
人们在等着他们心目中的老神仙开坛祭祀,为他们祈得风调雨顺。
所有百姓都在虔诚祈祷,希望能感动上仙,感动河神,降下甘霖。
时已近午,还没有看到“老神仙”的仪仗队簇拥着他前来,众人纷纷猜测,老神仙不会耽搁了吧?
正在大家人心惶惶,胡乱猜测,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老镇长、唐七和那个被视为妖孽的无痕正“押”着老神仙缓缓而来。
老神仙还是那么的仙风道骨,步履平稳,虽然长剑加颈。
百姓们张口结舌!
老神仙居然被人“押”进了祭祀的现场!
但大家看到老神仙那气定神闲,漠视苍生的表情,心想,老神仙还是老神仙。
只是,跟在他身旁的小道童眼中那一丝丝的恐慌,却明确的告诉大家,老神仙遇上麻烦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神仙遇见麻烦了的,被一个人用剑架在肩上,那不就是麻烦吗?
而且,这个人还是老神仙口中的,百姓眼里的妖孽?
“放开老神仙!”
“妖孽,你想触怒上仙吗?”
“再不放开老神仙,小心老神仙一念之间让你灰飞烟灭!”
群情激愤,若不是老镇长与无痕站在一起,不知道多少石头、鸡蛋之类的已经砸了上去。
老道士终于被押到了祭台下,唐七看到了被四名壮汉控制住的两名“弟弟妹妹”,差点冲上去。
老镇长举手,神情肃穆。
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老镇长的神情如此肃穆。
“百姓们,荷花镇连年大旱,灾情严重!今年,更是颗粒无收!昔日美丽富饶的荷花镇,如今已经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为了能让荷花镇降下甘霖,重回风调雨顺,大家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请回了这位’老神仙‘,入驻到早已经废弃多年的荷花道观,并花重金,重塑金身,以求来年能脱离干旱,还荷花镇一片繁华!”
老镇长的话一起,所有人鸦雀无声,所有乡绅也都看了过来。
“可大家花费不少,请回的老神仙,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词语一出,无谛于平地惊雷,人群中一阵骚动。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既有狐疑,也有惶恐。
“老镇长,你可不能胡说,惹恼上仙,荷花镇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啊!”
有乡绅诚惶诚恐的开口。
“老夫绝非信口胡说!若非唐七和这位无痕少侠,老夫也一样被蒙在鼓里!”
“这少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妖孽,老镇长岂能信他?”
老镇长双手一压,说道:“不错,开始我的确不信,不信这少年,也不信唐七!可就在昨天晚上,这位’老神仙‘则让老夫不得不信他们所言!”
众人再次哗然,一人问道:“老神仙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亲口说,这世间哪里来的神灵!请问,他自己身为老神仙,自己却不信这世间果有神灵!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老镇长款款而谈。
众人齐都看向老道士,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休要听他们胡说!他们冒犯神灵,强行绑架本座,便是想破坏这次祭祀!老镇长被这妖孽蒙蔽心智,不辨是非,本座不与之计较!可如今,午时已快到了,如不及时献祭,荷花镇可就真的完了!”
老道士虽长剑加身,依然显得大义凛然,一副为天下百姓计的大无畏表情。
大家看着被长剑逼住的老道士,只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
分明是就那个持剑的少年用剑绑架了老神仙,想要逼迫老神仙就范。
“放开他!”
“放开老神仙!”
不明就里的百姓一阵骚动,纷纷喊着。
老镇长的话固然是权威,但如今老道士确实是被无痕用剑架住。
百姓们怎会因为老镇长的一番话而认定这老道士是个骗子?
他若是骗子,谁来主持祭祀大局,谁能求来荷花镇的风调雨顺?
所以大家更是一阵骚动,呼喊放过老道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道士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恢复了肃穆,口中犹自念念有词。
无痕、唐七、老镇长同时哑口。他们没有想到百姓竟然心智蒙蔽到如此地步。
“将妖孽拿下,一起献祭河神,祈求河神他老人家的原谅!”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纷纷响应。
有人起身,往祭台附近逼来。
“他不是妖孽,他是好人!”
蓦然,一个声音在众人的呼喊声中炸响。
所有人都停止喊叫,循声看去。
无痕也循声看去,见人群中,一名汉子正大步而来。
无痕看到那名汉子,轻声笑了。
这就是那开黑店的汉子,被自己拆穿了,还赠送了一锭银两的汉子。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从荷花镇郊外赶来的百姓,足有三百人。
人群愕然,这汉子大家当然认识,他就是这荷花镇的居民。
“好人?他怎么会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为什么要威胁老神仙?”
众人纷纷猜疑。
那汉子来到无痕身边,转身振臂,高声道:“这位少侠是好人,也是我的恩人!前些日子,家中油米无计,我便动了歪心思,在路旁开了一家黑店,想图谋财物!可刚开始,就被这位恩公给识破!恩公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赠银于我,让我干点正经营生!一个对有错之人尚能帮助的人,怎能是妖孽?”
众人再次哗然,纷纷看向无痕。
无痕此时已经将长剑缓缓收回。
他知道,老道士不可能因为自己被长剑加身而屈服,而是会做出最后的狡辩。
而自己,纵然不愿意听到他的狡辩,但也不能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将他一剑杀了。
此时,老道士忽然睁大眼睛,大声道:“上仙见谅,非是弟子不虔诚,实在是因为妖孽作祟,弟子无可奈何啊!”
老道士的话惊得众百姓纷纷跪倒。
无痕眼中精光闪动,忽然,他轻声一笑。
“好,你不是老神仙吗?你不是能拜见上仙吗?为了荷花镇能风调雨顺,便烦请老神仙亲自去一趟,与上仙说清楚,为荷花镇讨来甘霖,如何?”
听到无痕的话,众人都怔住。
“对呀,你是老神仙,老神仙神通广大,定然能亲自见到上仙!为了荷花镇,便辛苦老神仙一趟了!”
唐七也眼中闪烁,他很快就明白了无痕的意思。
你不是要装神弄鬼吗,那好,我就给你当神仙的机会!
老道士看到无痕、唐七眼中的笑意,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有请老神仙登坛施法,亲自去见河神,为荷花镇祈来平安!”
无痕扬声道。
百姓纷纷磕头,他们当然相信,老神仙去见河神,是举手之劳之事。
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这群愚昧的百姓若果真相信自己是老神仙,自己就该被丢进河里喂王八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反转,而且,会反转得这么快。
唐七等人已经纷纷看向老道士,仿似随时都要将老道士丢进河里,送去见河神。
老道士感觉到后背发凉,他苦心安排这么久,可不想最终成了自己亲自去献祭。
慌乱中,夺路而逃,边跑边说:“你们对上仙不敬,会有报应的!”
众百姓见他居然惊慌失措,想要夺路奔逃,无不愕然。
无痕等人并不拦阻,看着他在百姓的错愕之中狼狈欲要逃走,“哈哈”大笑。
老镇长则摇头叹息,为了荷花镇,也为了这些被蒙蔽了心智的百姓。
“老神仙走了,祭祀怎么办?”
有乡绅居然还在关心祭祀之事,前来问老镇长。
老镇长摇头,说道:“这老道士分明就是个骗子,什么祭祀河神,祈求上仙之说,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如此一来,祭祀与不祭祀,有何区别?”
众人见他们心目中的“老神仙”狼狈而逃,有人惶恐,也有人逐渐清醒、明白过来。
“他若果真是老神仙,怎么会跑?”
“老神仙怎么会怕见河神?”
在人群纷纷的议论声中,有人挡住了老道士,将他抓住。
群情激愤的百姓将他们心目中的“老神仙”丢进了白水河中,让他亲自去见河神上仙。
荷花镇的献祭河神,最终以一场闹剧收场。这是荷花镇的百姓所没有想到的。
唐七终于救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荷花道观中众百姓聚集的用来祭祀的财物也被找到。
数天后,荷花镇还是荷花镇,天气还是那么闷热。
唐七等人行走大街,没人注目。
他们虽然赶走了骗子老道,可荷花镇旱情如故。
无痕则坐在酒楼中,看着天边逐渐聚拢的云彩沉思。
“你说,你要去桂阳?”
唐七看着无痕,眼中尽是向往。
无痕轻轻点头,缓缓喝下一碗酒。
唐七也跟着喝了一碗,他也喜欢酒,尤其是今天。
“我也想去,听说,那里是男人的天堂!”
唐七的眼中闪亮,看着无痕。
无痕怔住。
“你放得下你的姐妹?”
“老镇长已经决定,在镇上建一所孤儿院,所有孤儿都将集中在那里生活,我想,他们有没有我唐七,以后都会生活的很好。”
唐七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这是无痕所见过的,唐七最开心的笑。
当唐七与猴三、流浪街的孤儿们抱头痛哭,依依惜别时,无痕也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润。
“放心,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荷花镇不再是以前的荷花镇,我相信,你们会过得比以前好很多的。”
唐七的眼中留下了泪水,有不舍,也有高兴。
就在无痕与唐七离开荷花镇的那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