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月看着正在与独孤城拼杀的无痕,神思悠远。她的心中除了酸楚、麻木,还有担忧。
再次与无痕相逢,又一次看到无痕在与人生死搏杀。上一次在尘缘阁的生死搏杀,是因为她,这一次却是为了仇恨、为了江湖正义。
一侧的上官无忧察觉到了上官明月的担忧,她轻轻握住上官明月冰凉的手,轻声道:“姐姐可是在担心无痕?”
上官明月轻轻点头,说道:“无忧,你说他身上的痼疾果真完全好了吗?”
“我听莫歌说,他最后一次发作是几个月前在苗疆,倒是极少发作了。”
听到上官无忧的这一句话,上官明月浑身一颤,黯然道:“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骗我的……”
上官无忧说道:“他是怕你担心,所以……”
上官明月凄然摇头,说道:“是我对不起他,他应该责怪我才是……”
“姐姐与他一起在药仙谷中长大,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无忧,你也是喜欢他的,对吗?”
上官明月忽然问道。
上官无忧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回答,上官明月忽然无声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喜欢他的,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姐姐,你……”
“不要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无忧,这辈子我是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了,但你可以,你可以代替我好好照顾他,陪他一起终老。”
上官无忧抓住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淡然道:“姐姐,还有一个人,或许你不知道。”
“你是说碧水宫宫主梅婉婷吗?”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上官明月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纷乱,乱的让自己十分难受。
“她是我们四师叔的女儿,是我们的师妹,也是一个可怜人。四师叔在她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前几年,她所居住的云棠岛也被灭门,她侥幸逃脱一命,但从此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好在原碧水宫宫主救下了她,并收为弟子,否则真不敢想象,以她一个弱女子流落江湖,会有什么后果。”
上官无忧平静的说道。
上官明月听完,轻声一叹,说道:“所有恩怨皆由独孤城而起,四位师兄弟的恩怨,终归还是牵扯到了我们这一辈头上……”
稍稍停顿,又说道:“我听雪儿说,你曾经多次帮助无痕,难道无痕不明白你的心思吗?”
上官无忧轻轻转身,看着上官明月,说道:“姐姐,他的心里有谁,姐姐不应该很清楚吗?”
上官明月再次浑身一颤,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无痕与独孤城。
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依然难分高下。
剑气纵横,刀风凌厉,刀剑交击之声不时爆响。两人周身方圆一丈范围,劲风激荡,枯叶纷飞。
久战之下,独孤城长发披散,神情凌厉阴冷,双目之中杀气炽烈。口中呵斥有声, 每出一招,便伴随着一声呵斥,恨不得立时将无痕斩于刀下。
无痕手中长剑沉稳、灵活,凌厉多变,将独孤城所有进攻的招式一一化解。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在观战,这一战关系到血月峰的生死存亡。无痕若失败,则这血月峰上再也无人能挡住独孤城。
只有独孤云则一直在悄然注意着上官明月。上官明月的出现,不止是无痕感觉到意外,他也一样感觉到十分意外。
太阳逐渐上升,空气逐渐显得沉闷、燥热起来。
无痕与独孤城已经交手百招,独孤城似乎已经有些焦躁,出招虽然还是那样凌厉、狠辣,但逐渐失去了开始的沉稳。
一道剑光闪过,他的右手衣袖被玄天魔剑削下一幅,飘洒地上,随着无痕手腕灵巧一转,剑锋上剑芒闪烁,无声无息的划过他右手的上臂。
一道血光沁出,鲜血顺着弯刀流下。
场中高手看出,无痕已经开始反守为攻。
玄天魔剑在他灵活的手腕转动下,奇招迭出。独孤城心中的浮躁,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无痕则始终平静如水,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玄天十一式与逐日十七剑融会贯通而成的新剑法变幻莫测,真气灌注下的剑身剑气凛然,暗红色的剑芒暴涨盈尺,在烈日下依然清晰可见。
罗泰和在两名啸风山庄汉子的扶持下,一直平静的看着,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此时,他才露出一丝微笑。
他心中暗暗惊叹与佩服,当年他号称天下第一剑,凭着逐日剑法横扫江湖,直到遇见洛剑臣,才打了个旗鼓相当。
可如今,无痕一个人学会了当今世上两路绝世剑法,且将这两路剑法融汇贯通,演变成了一路全新的剑法,这种创举,百年来仅此一人!
他心中暗叹,如果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断然不是无痕的对手了。
而且他看出了无痕的沉稳,这是很多少年人所欠缺的。他虽然拥有绝世内功与惊世骇俗的剑法,但他不骄不躁,始终沉稳异常。倒是工于心计的独孤城久战之下,已经明显沉不住气。
高手过招,胜败往往就在一念之间。独孤城的焦躁,已经注定了他会败在无痕的玄天魔剑之下。
无为真人轻声道:“大师,武林有希望了!无痕的剑法,足可以横扫天下!”
陈承柳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道:“难得的是他的品行,老夫认识他多年,虽然与他交道不多,但在桂阳时老夫便看出来,无痕心性淳朴、胸怀侠义,锄强扶弱,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
容非道:“可恨大家受了独孤城的蛊惑,如今江湖各大门派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几人正在慨叹,突然全场一声惊呼,三人赶紧定神看去,只见无痕一剑刺中了独孤城的左肋,长剑拔出,带出一股血箭。
独孤城微微踉跄,但立即挥刀向无痕攻去。
“独孤城!你欺师灭祖,百死莫赎!罗前辈在此,你若能求得他老人家谅解,或能饶你一命,你若执迷不悟,血月峰便是你葬身之地!”
无痕长剑颤动,将独孤城连续攻来的几刀化解,同时喝道。
“就凭你也想杀我?我独孤城天下第一,谁能杀得了我?”
独孤城语气狂傲,双刀飞舞之时,傲然说道。
众人愕然,他明明已经受伤,还在如此狂傲,莫非是疯了?
“叮叮当当”之声急骤爆响,无痕长剑越使越流畅,独孤城的每一刀都仿似在他预料之中,刀出剑至,丝毫不给独孤城机会。
“无痕,独孤城早已经丧失良知,如何还会悔改?你既然传承了老朽的武功,老朽便让你代为清理门户,不必顾忌!”
罗泰和看出无痕的心思,他是因为自己在场,独孤城毕竟是他罗泰和的弟子,虽然现在与他无痕有杀父之仇,但他还是想到了罗泰和的感受。
罗泰和心中更加赞赏,对他的心智生出佩服之意。这要是换做他人,早就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哪里还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听到罗泰和的话,无痕心中顿时一片清明,手上一紧,长剑催动,反守为攻,向独孤城胸前逼去。
独孤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突然一声爆喝,紧攻几刀,迫得无痕后退三步,右手弯刀挥出之时,衣袖之中无声无息射出两柄飞刀,闪电般向无痕当胸飞去。
无痕立即回剑,挽了一个剑花,“叮叮”两声轻响,飞刀被他长剑击落。然而,独孤城突然爆射后退,左手弯刀飞去,凌空击向罗泰和。
原来独孤城听到罗泰和的话,顿时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舍下无痕便向罗泰和扑去。
罗泰和已经被铁链锁住四肢,武功尽废,眼见独孤城袭击而来,如何能抵挡得住?
无为真人、智云大师等人相距又远,想要前去相救, 已然不及。
上官无忧迅速拔出长剑,飞身迎向独孤城那柄飞来的弯刀,长剑挥出,“铮”的一声,她虎口剧震,长剑立时脱手飞出,而独孤城已经闪电般逼近,右手一刀向她咽喉划去。
一声惊呼,朱敏楠飞身而起,一掌将上官无忧推开, 弯刀掠过,他一声闷哼,如断线风筝一般跌落下来,咽喉上一条血线宛然。
上官无忧死里逃生,见到朱敏楠跌落在地,凄然喊道:“朱叔叔!”
但朱敏楠已经被一刀断喉,说不出话来,艰难看向焦急扑来的上官无忧,凄然一笑,缓缓闭上双眼。
而独孤城一刀杀掉朱敏楠,身形并未丝毫停滞,左手弯刀再次飞出,闪电般刺向罗泰和胸口。
上官明月飞身向罗泰和身前挡去,准备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独孤城这致命的一刀!
便在此时,又一条人影疾飞而至,凌空一剑刺向独孤城。同时喝道:“不要伤她!”
独孤城想都没想,右手弯刀挥去,此时,无痕已经追至,几声闷哼之声同时响起,空中血雨喷洒,三条人影迅速坠地。
原来,那个焦急扑来之人是独孤云。他原本一直在关注上官明月,不知不觉的向她靠近。所有人都在关注无痕与独孤城的拼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眼见独孤城突然袭击罗泰和,上官明月舍身去救,他不曾细想,便一剑向独孤城袭击而去,想着凭自己一剑或许能化解上官明月的危机。
然而,独孤城右手弯刀挥去,正好刺进他的胸口,而他的一剑也刺进了独孤城的右胸。无痕自身后追来,一剑从独孤城后背刺入,而独孤城左手的弯刀并未丝毫停滞,扎进了上官明月的后背!
玄天魔剑拔出,独孤城沉痛的哼了一声,身子坠落,在地上晃了一晃,总算没有倒下。
无痕已经看到上官明月中刀,顾不上独孤城是死是活,凄然呼喊一声:“明月!”
飞身而上,抱起浑身鲜血的上官明月,只见她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不由心中一痛,说道:“明月,你不能死……”
这一刀,独孤城是全力施为,刀锋将她的身体完全刺穿,且独孤城一击得手,立即将弯刀收回,使得她伤得更重!
无痕泪水隐然,焦急的出指去封她伤口周边穴道,但她伤口实在严重,纵然封闭了她的穴道,也无济于事。
莫歌、渊清也已经飞奔而来,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独孤云、上官明月的身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独孤城已经悄然离开,踉踉跄跄向血月峰下奔去,在他身后,留下一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