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目瞪口呆,不仅尸体不见,就是雪地上的的血迹也已经不见。
在这山岗之上,骤然寒气逼人,仿似有阵阵阴风吹在身上,难以抵挡。
几名精壮汉子眼露畏惧的看着唐七,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唐七游目四下张望,月色下隐约看到几点浅浅的脚印向山顶延伸。他提了一口气,纵身飞掠五丈有余,双脚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复又飞身而起,循着那几点浅浅的脚印追踪而去。
村民们几时见过这般惊世骇俗的轻功?当即吓得瞠目结舌,一人甚至吓得双腿发软,“妈呀”一声坐倒在雪地。
然后几人举着火把,不要命的向山下跑去,跌跌撞撞的来到村中。
村长等人见这几个精壮汉子惊慌失措、空手而归,不但没有带回尸体,就连唐七也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唐七呢?”
村长看着几个惊慌失措,气喘吁吁的汉子,问道。
一名汉子说道:“他会飞……丢下我们……丢下我们飞走了……”
“对……和鸟一样的飞……”
这时候,传来阿沙的声音:“鬼会飞,黑色的鬼会飞……”
所有人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
这些一辈子生活在山村的人,几时见过人会飞?就算是在说书先生嘴中听到,他们也只会认为那是说书先生为了故事精彩,有意夸大而已。
可这几个精壮汉子显然是真的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惊惧。
阿沙举着一根枯败的竹枝,胡乱向前刺着。
“鬼会飞,鬼会吃人……”
平日里大家见惯了他的疯疯癫癫,不会将他的这种举动放在心上。可此时此刻,大家看着他的举动,无不感觉到十分诡异。
看来阿沙这两天嘴中念叨的“鬼”并不见得完全是他的胡言乱语。
村长先时也是吃惊的,但他毕竟比这些村民见识要广些,而且他是村子的主心骨,不能乱。他“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说道:“唐七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老实本分,又有情有义,不可能是杀害秀才的凶手!”
“可是他说那凶手已经被他所杀,带我们去找尸体,到了那地方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一名跟着唐七前去寻找尸体的汉子也逐渐冷静下来,说道。
“你们还记得吗?当年他离开荷花镇,是跟着一个江湖人一起走的。那个人在荷花镇识破那个老骗子,不少人就亲眼目睹他飞来飞去。唐七跟着他这么些年,难保没有学会……学会那人的本事。”
村长冷静的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一名村民立即说道:“村长说得对,当时我也在荷花镇,见到他的本事,荷花镇的百姓还把他当做妖孽……”
“莫非……人果然会飞?”
“唐七会飞?”
“我就知道唐七不是一般人,当年捡回来的时候,不哭不闹多可爱,当年还是我喂他吃的奶,小嘴可有劲了……”
一个妇人也插上一嘴,却引得村里汉子哄堂大笑。
院中依然传来马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这种无妄之灾突然降临,换做谁也难以承受。
“他要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跑了?”
有人提出质疑,唐七带着大家去找尸体,既没有找到尸体,他自己还不见了……
一句话又引起不少人的无限猜疑,村长让大家都回去睡觉,留下村里几个老者与几个精壮小伙子帮秀才料理后事。
村里两天时间连续死了两人,解老头虽说是自缢身亡,但唐七说绝不是自杀。阿沙更是说那是恶鬼索命,开始大家不信,现在依然信了大半。
大家心有余悸,不知道恶鬼还会不会再来,如果再来又会光顾哪一家?
杜家村的今夜注定不再宁静。
却说唐七,沿着那一点点浅浅的脚印追踪而去,不知不觉间已经飞驰而出十里,来到一处空旷之地。
雪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凌乱的脚印。
四周寂寂,这一片脚印散布十几丈,显然是有不少人在这里停留过。而这些脚印向四面八方延伸, 显然,那人在劫走那具尸体后,在这里有人接应,为了防止被人追踪,故意将脚印引向四面八方,让人无法跟踪。
唐七站在月色下,突然感觉到自己很无助,心中的孤单油然而生。
他心头突然闪现过无痕的身影,如果有他在,或许不会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不会这么无奈和无助吧?
此时的血月峰上,无痕几乎彻夜无眠。
看似平静的他,其实内心翻涌。虽然自己体内的伤势并未有发作的征兆,但他莫名其妙感觉到心中烦闷。
所以他在深夜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墙上。
月色昏黄,洒在血月峰上,朦胧一片。
城墙上只有六个人在巡逻,除了他们整齐的脚步声,一片静谧。
“啊...嚏!”
无痕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而在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条身影。
唐七的身影。
唐七出事了?
他心中骤然一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奇怪的念头。
这两天,外坛弟子的飞鸽传书穿回来的消息称,唐七已经到了荷花镇,他好像在调查一件什么事。
无痕当然知道唐七在调查什么。因为他了解唐七,他看似木讷,其实是比较多疑的一个人。就算是他没有听到自己跟他说的那一番话,他也一定会去将自己的身世查清楚。
尊叔还没有到达湖南,如今的唐七,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尉迟傲当年设计自己的亲兄弟,可见此人心狠手辣,且心思缜密。
他定然也知道唐七想要知道什么,以尉迟傲的心机,唐七如何是他对手?
无痕突然感觉到一丝慌乱,他仰头看着已经逐渐西沉的那弯月亮,喃喃自语道:“我究竟还有几天?……”
第二天一早,无痕对雷横、莫歌、梅婉婷、上官无忧等人说道:“我决定去一趟湖南,血月峰就交给各位了。”
大家都知道,无痕是在担心唐七。
天魔宗虽然只拍了一小部分人暗中去了湖南,但唐七毕竟是孤军奋战。尊叔还在路上,言开、张凡竹等人还没有得到唐七已经到了湖南的消息。唐七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尉迟傲的对手。
虽然尉迟傲并不一定去了湖南。
“可是你……你身上的伤随时可能发作……”
梅婉婷自然不愿意无痕此时离开血月峰,虽然方不闻、高远行两位神医不在血月峰,但他们一定是去寻找解药去了,他们回来,无痕不在的话,那无痕就会陷入险境。
不止是梅婉婷,血月峰上的所有人都不愿意无痕离开。
公孙奇胡子一翘一翘的,他还在生气,这几天,他几乎没有什么时候不生气。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必须去!唐七是我兄弟,我有预感,他……极有可能已经陷入了困境。方前辈、高前辈早就说了,没有血玲珑,我必死无疑。我不想在我生命中的最后时刻留下遗憾,让自己带着后悔离开。所以……湖南我必须去!”
无痕的双眼依然清澈,神情泰然,语气坚定。
“你要去,我陪着你……你不能再抛下我一个人……那样,我也会后悔的。”
梅婉婷知道,无痕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那么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候,自己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哪怕是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怀中,也好过这样分离的煎熬。
其他人还要劝阻,无痕举手道:“此事我经过深思熟虑,若天要亡我,我留在血月峰也是一样,若天不亡我,我去湖南也会平安回来!但是无痕要拜托各位,务必守好血月峰,若是天魔宗来犯,大家死守不出,尽量拖延时间!我相信,少林、丐帮、衡山等门派在知道血月峰有难的时候,一定会来救援的!”
说到这里,忽然轻松一笑,说道:“何况,我还不一定会死!”
他越是说得轻松,所有人的心中就越是难受。上官无忧几次欲言又止,待得无痕说完,她才轻声说道:“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放心,我一定陪着兄弟姐妹,死守血月峰,等着你回来!”
然后来到公孙奇面前,双膝下跪,磕头拜道:“师叔公,无痕自幼蒙你与方前辈抚养,方得以成人。师叔公厚恩,无痕今生若无缘能报,便只能有待来世。血月峰安危,便拜托师叔公了!”
说罢,连磕三个响头。公孙奇一言不发,但一双眼中隐然有泪光闪烁。
无痕与梅婉婷下了血月峰,在茶亭中各自骑了一匹快马,向湖南飞驰而去。
唐七追踪失败,茫然不知所措,心中十分失落。
他在雪野中站了好久,直到天色大明,褪尽残星晓月,这才转身,看向杜家村方向。
到现在,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已经断了,难道自己的果然查不出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在荷花池旁吗?
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逃离梅山,又为什么会将自己抛弃?她是遭了毒手,还是狠心离去?
他想得揪心揪肺,脑袋中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一声干涩的吼叫,手中长剑坠落雪地,双手抱头,浑身扭曲。
这一阵头疼,来得十分突然,却又如此的难以忍受。
随着在他的丹田之中也传来一阵阵的针扎一般的刺疼,然后迅速蔓延四肢百骸,浑身犹如针扎一般。
一声惨叫,他翻身栽倒在地,在雪地上翻滚,辗转。
“嗬嗬”的吼叫声不时从他口中传出,双眼已经赤红,脸色也已经苍白,只是这种苍白之中,隐约透着一层诡异的青色。
一名身负弓箭的老者远远的自山脚出来,看到在地上翻滚吼叫的唐七,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挪动脚步向唐七走来。
这老者一身破旧的皮袄,脚穿鹿皮靴,除了身上弓箭,腿上还插着一柄短刀。须发花白,看年纪至少在六十开外,但步履稳健,大步如飞。
他远远的便喊道:“年轻人,怎么了?”
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雪地上插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微微一愣,看向唐七的眼神露出一丝畏惧与狐疑。
唐七好像根本听不到那老头的话,也没有看到有人靠近,依然在雪地中嚎叫翻滚。
老者像是这附近的猎户,他一早准备上山去看自己设置的陷阱是否有收获,不想在这里碰到了正疼得满地打滚的唐七。
他不敢过于靠近,更不敢伸手去扶,只是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不停的喊道:“年轻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背你去找郎中?”
说是这么说,如果真要他去背,他未必便敢。
他只得在一旁干着急,大概盏茶功夫,唐七突然一声大吼,身子直挺挺的横空飞起,旋即在空中曲身,一掌向前虚劈而出。
一股绝大无俦的掌力应掌而发,打在三丈外的雪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积雪纷飞,仿似被炸药炸开一般,出现了一个大坑。
老者骤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但还是一个趔趄坐在了雪地上,脸色都变了色,眼中尽是惊骇之色。
唐七一掌劈出, 便瞬间安静下来,长发在脑后飞舞,他身子一抖,身上积雪纷纷坠落,然后猛然转身看向那名老者。
老者再次一惊,刚刚爬起的身子又“砰”然坐下。
他惊骇的盯着唐七看了片刻,迟疑的说道:“你……你是马家村的?”
唐七身上的刺疼与脑袋中的剧痛都已经消退,他心中清楚,刚才的这一阵疼痛,是因为自己修炼“斗转星移”吸收了多人功力,虽然被他揉合,但这些人的功力各异,对自己的丹田、筋脉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与反噬。
尤其是吸收了叶逢春、独孤笑的玄冥神功后,他总是感觉自己的丹田之中有一种不适,仿似有一股力量随时会不受自己控制而反噬他全身。
他听到老者的话,轻轻点头,双眼之中已经恢复了身材,紧紧盯着三张外坐在雪地上惊惧、骇异的老者,说道:“你……认识我?”
老者迟疑片刻,才犹豫说道:“你……是当年马家奶奶捡回来的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叫唐七……”
唐七心中一动,原本绝望的心中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