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岂能让他这样逃脱?
一剑杀敌数人,脚下行云流水,丝毫不显停滞,转眼已经迫近李大壮身后。
李大壮感觉到了身后的凌厉剑气,他果断的停住了身形,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无痕的掌控。
而在此时,唐七已经睁开双眼,缓缓站起,他环目四下查看,见到遍地尸体,不由微微一愣。
当他看到十几丈外,无痕长剑指着一名黑衣人,缓缓向自己走来时,他双眼之中闪现一缕凌厉之色,举步向无痕迎去。
“是你下令要杀我?”
唐七看着一脸憨厚的李大壮,沉声问道。
他刚才虽然已经入定,但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楚。
“属下李大壮参见少宗主!”
李大壮恭恭敬敬向唐七行礼,俯首参拜。
“抬起头来!”
唐七依然语气低沉,紧紧盯着李大壮。因为他隐约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几分熟悉。
李大壮缓缓抬头,脸上的肌肉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在轻轻抽搐。
唐七看着李大壮的双眼,沉默片刻,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大壮道:“你是少宗主,我是天魔宗弟子,自然是见过的。”
“不,不是!”
唐七上前两步,说道:“你……就是那个猎户李老头!”
此话一出,无痕微微一愣,收回指着李大壮的长剑,说道:“李大壮,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也是化妆成猎户,如今在这里,你还是猎户,看来你对猎户这个行当情有独钟啊。”
李大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猎户。”
无痕不再多言,而是退后两步,淡然看着唐七与李大壮。
唐七既然已经认出李大壮就是那个李家村的猎户李老头,他自然也就已经明白,以前的一切可能都是一个骗局。
“你和我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你编出来的,是吗?”
唐七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语气无比低沉。
李大壮没有回答,突然露出一丝苦笑,说道:“请少宗主赐死!”
唐七“唰”的举起手中长剑,指在他的胸口,说道:“你们的嘴里不是含有一颗剧毒药丸的吗?你想死还不简单?”
李大壮道:“我的手下的确人人嘴中有毒药,可我没有。”
“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宗主知道,就算我落入敌人手中,也一样会守口如瓶的。”
李大壮的语气始终平静,就如一个属下在对自己的上司回禀一般。
唐七当然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管自己用任何手段,他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还是不会说。
但李大壮突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一旦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会死得更惨。”
“蚀骨销魂散!”
无痕突然想起这种毒药来,这是尉迟傲控制天魔宗所有高手所使用的一种定时发作的毒药。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唐七。
而唐七也正好偏头看向他,他看到了无痕眼中的惊骇与担忧。
李大壮“嘿嘿”一笑,说道:“原来你们知道。”
无痕说道:“难道你们的少宗主身上也被下了‘蚀骨销魂散’?”
李大壮依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当然,因为宗主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无痕没有太多的意外,因为他开始在给唐七灌输真气时便已经探出,在唐七的身上至少有三种毒。
其中一种是玄冥神掌的寒毒,另一种就是从独孤笑身上转接过去的慢性毒, 还有一种似有似无,暂时蛰伏在体内没有形成影响,他当时心中就在怀疑,这一种极有可能是尉迟傲下的毒,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唐七。
“所以,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一样逃不过宗主的手心……”
李大壮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一种悲凉与无奈出现在双眼之中。
唐七双眼之中隐现杀气,厉声道:“说,我娘的坟墓是不是真的?”
李大壮轻轻摇头,身子突然前倾,迎着唐七剑锋扑了上去。
这一下变起突兀,唐七根本不及做出反应,长剑便已经从李大壮胸口透胸而过。
剑锋自其后背穿出,鲜血顺着剑锋一点一滴的缓缓滴落。
李大壮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微笑,一种仿似得到彻底解脱的舒心的微笑。
“你娘的坟墓……是空的……”
李大壮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唐七一声爆喝,长剑猛然抽出,带起一蓬血雨,挥洒空中。
李大壮闷哼一声,身子直愣愣仰头栽倒下去……
唐七长剑斜指天空,久久不动。
无痕平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他知道此时唐七的心中一定是翻江倒海。
李大壮的几句话,打碎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
许久,唐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声震荒野,惊得附近的夜鸟纷纷飞上天空,惊慌的发出一阵阵鼓噪的鸣叫之声。
无痕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在荷花镇罗家打听到的消息,极有可能也是早就有人安排好的。
唐七一声吼叫之后,逐渐平静下来。
“唐七,我曾打听到,当初你娘逃到荷花镇时,被一个姓罗的乡绅所救,我与婉婷去过罗家,但当年救了你娘的罗元已经中风瘫痪,无法说话。他的管家告诉我说,当初的确有一个操着湖南方言的书生从罗家将你娘带走。”
唐七骤然盯向无痕,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湖南方言的书生,会是谁?”
“我想,那个管家没有说真话,你愿意与我一起去一趟荷花镇罗家吗?”
“当然要去!”
两人踏着夜色,风驰电掣般向荷花镇而去。
此时是深夜,两人施展轻功也不怕惊世骇俗,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来到罗元府中。
然而,两人刚到罗府门前,便看到罗府门楹上悬挂着白色灯笼和白幡,里面传来哭泣呜咽之声。
无痕一愣,举步进入,见院中已经设好灵堂,十几人跪伏于灵堂前呜咽哭泣。
堂前牌位上,赫然写着“罗公元之灵位”。
显然,这是罗府主人罗元去世了。
一名三十左右的汉子看到了进入罗府的无痕、唐七,迎了上去,抱拳说道:“二位,家父昨夜辞世,尚未讣告,二位怎么就前来吊唁了?”
无痕、唐七来到灵前,恭恭敬敬鞠躬施礼,然后将那汉子叫到一旁。
无痕问道:“在下昨日前来,尚未听闻令尊大人有什么情况,怎么才一日不见,便……”
那汉子是罗元的长子,他轻声摇头道:“家父一向身子很好,酒喝得、饭也吃得。只是这几日不知如何,突然无精打采,请过不少郎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昨夜突然心绞痛,不到一炷香功夫便辞世了……”
无痕道:“令尊……一向身体很好?”
汉子道:“是啊,前几日还去铺子上查账呢……”
无痕道:“可我昨日听贵府管家说,令尊多年前便已经中风,瘫痪在床,言语失聪……”
“管家?什么管家?我罗府这小家小业,哪用得了什么管家?以前家中所有事物、账目都是家父亲自打理……”
汉子说完,稍稍思索片刻,说道:“哦,昨日家中倒是来了一个郎中,说是能给家父治病,莫非……你说的是那个郎中?”
无痕心中已经基本明白,自己前来罗府,早就被人盯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只是那个“管家”是如何瞒过罗府上下所有人,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他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你的父亲可能不是死于病痛,而是被人所杀。”
汉子一惊,说道:“胡说八道!家父辞世时,我与两个兄弟,两个妹妹都在身旁,亲眼看到他说心绞痛,尚未等到郎中前来便已经咽气,你说他是被人所杀,莫非是被我们兄弟姐妹所杀不成?”
无痕道:“你先别急,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比如下毒。你不是说你父亲身子一直很好,但在几日前突然精神不振吗?我怀疑他在那时便已经被人下毒。你如果相信我,就让我看看令尊尸体,或许……”
汉子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家父尸骨未寒,刚刚入殓,岂能容你亵渎?滚!给我滚!”
唐七突然说道:“罗世杰,如果我们非看不可呢?”
那汉子一愣,这才仔细看向唐七,片刻后才迟疑说道:“你……你是唐七?”
唐七淡然道:“你还记得我。”
罗世杰说道:“记得,记得,在荷花镇谁不认识唐七……”
唐七说道:“你既然还记得我,那么就应该还记得他。当年荷花镇旱灾,那个老骗子……”
罗世杰诧然看向无痕,恍然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识破老骗子的少年……”
唐七道:“现在你还让我们看吗?”
罗世杰沉思片刻,咬牙道:“好,我相信你们。”
经过检验,无痕与唐七都十分确定罗元是死于一种慢性毒药,两人出了荷花镇,来到当年唐七装神弄鬼恐吓无痕的那座破庙前。
经过这一番折腾,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两人站在破庙前,往事历历在目。
“唐七,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尉迟傲在可以安排,目的就是让你相信你是他的儿子,而且与我又不共戴天之仇。”
“可他手上为什么会有半片玉锁?”
“半片玉锁是他在你父亲手上夺去的,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计划称霸武林的计划。他与独孤城是一样的心机,很早就着手为自己的目标计划,不惜牺牲自己最亲近的人,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可他与……与尉迟尊是亲兄弟!”
“没错,就算你不是他的儿子,你也是他的亲侄子,是尉迟家唯一的后人!可他对你做了什么?传授你‘斗转星移’,让你在吸收别人的功力时,也为自己埋下了被反噬的隐患。何况你还吸收了独孤笑的玄冥神功!而且独孤笑早就被独孤城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本来他只能等死了,却被你将他体内的积毒吸去,如今你的体内……可是藏有三种剧毒,玄冥神功的寒毒,独孤笑体内转接的慢性剧毒,还有蚀骨销魂散……这任何一种毒都足以让你生不如死,最终死于非命。试想,一个能对自己亲侄子下如此毒手的人,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既然是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你父亲也身中剧毒,几乎每天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若不是他心中一直藏着一个执念,只怕早就活不下去了。而且他多次潜入天魔宗,想要寻找你们母子,但一直没有结果,还差点因此殒命,只是他并不知道你们母子的去向,所以……”
唐七沉默下去,良久,无痕才说道:“唐七,其实……我也已经身受重伤,方神医、高前辈都已经断言,我的生命只有这几日了……”
唐七似乎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无痕,问道:“可是你得到了血玲珑,为什么……又给了别人?”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师妹,明月唯一的亲人。”
血月峰上发生的事,天魔宗中早有人向他详细回报过,他虽然身在雪山,但一直在关心着血月峰所发生的一切。尉迟傲也不对他隐瞒,让天魔宗雪鹰堂定期向唐七回禀。
上官明月之死,唐七也难过了好几天,他虽然没有见过她,但他知道明月在无痕心中的分量。
“唐七,你和我回血月峰吧,方神医、高前辈或许已经回到了血月峰,有他们两人在,我相信一定能解除你身上的剧毒。”
“回血月峰……”
“而且,独孤雪一直在等你。”
唐七茫然看向远方,说道:“她不是已经和你成婚了吗?”
无痕错愕说道:“你到现在还在相信尉迟源的话?而且这很好证明,你随我回杜家村,婉婷就在那里,如果我与独孤雪成婚,她会跟着我吗?”
唐七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怪我吗?”
无痕轻声一笑,这一声笑,可以说是云破天开。
“你我是兄弟,永远的!”
他很坚定的说出这句话,唐七说道:“好,我跟你回血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