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了这么多,现在该我问问你了,你上次打电话说,你的这次婚姻又要走到头了?
是这样。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你又有了外遇,还是你老婆有了外遇?
都不是!
肯定是你想离婚,是不是?
是!
你的心永远是花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错,那像我老公,他想花也没有人会理他的。他那个人……
别说他了!我打断林桂,你想知道你丈夫出走的原因吗?
我当然想知道,不过他这个没良心的不告诉我就走了,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怎么活呀。
你在大雪覆盖的家里,多温暖,你丈夫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受冻呢?
管他呢,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不顾我,我还顾他!我算是看透他了,这阵子我一直在考虑,这种婚姻只能叫人绝望。
所以你就想到了要自杀?
你来了,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避开林佳的目光,看来我又成了她的精神寄托了。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通过这样的交谈,我对她费了好大劲才拼凑起来的自杀理由已经很厌恶了,并且我坚信她不会自杀的,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她除过把自己看得太重之外,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别人的位置,我这么远不顾寒冷来见她,她连一杯水都没给我倒,像她这样的女人我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是白雪覆盖的城市,现在已经是深夜,这却是一个没法黑暗下来的白夜,叫人看了,这夜晚不像夜晚,是有点不正常,但真正的现实什么时时候应该正常呢?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我想我一直是怎么生活的?我觉得我过去的生活就像在编造故事,一面向前,一面即兴创作。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是在说谎,我是说在创造生活。这可是我压根儿不想承认的事。
我说了句:这雪还在下着。
林佳走过来说,阿勒泰这鬼地方,雪能下一个冬天,简直能把人烦死。
这雪是够恼人的,叫人受不了。我说着,心里却想着,真正的现实婚姻就像被雪覆盖住似的,一旦太阳出来,雪融化了,一切面目全暴露了出来,人们一看到婚姻的实质,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洁白纯净的雪,蒙蔽了多少人的眼呵!
你才来不到一天就受不了,那我还不活了?
我苦笑了一下,问林佳,快十二点了吧。
十二点了,又是一个烦人的雪天开始了。
我到沙发上拿起大衣、帽子说,我该走了!
你到哪里去?林佳叫道,这么大的雪,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就住我家好了,我这有地方住的。
不了!
你怕——林佳从内心里以为和我达成了默契,领会了她的含义,并以绅士淑女般的梦想,憧憬着我们的未来,我的回答叫她非常失望(并非痛苦)。
不是!
那你就住下!我这几天想和你说的话还多着呢。
不了。我心想你就饶了我吧,我得忘记过去,过去的会真正过去,我已经够累的了,在这不断失败的婚姻中,我真不知什么是属于我的,我一直在寻找,还是本来就没有实际生活的意义存在?
我去外面找地方住。我说,顺便看看雪景,阿勒泰冬天的夜晚像白天一样。
你——神经病!林佳气呼呼地说。
我固执地拉开门,一股寒气冲了进来。我站在门口,回头对林佳说,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去,最后,我想告诉你丈夫为什么出走的原因。
我不想知道!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是你一条一条告诉我的。
林佳望着我。
我没再犹豫,走出门,把林佳的目光留在了温暖的房子里。我走入茫茫的雪野。我就是这样像个神经病患者似的,来看望认为是我的精神寄托人林佳的。我的眼睛被扑面而来的雪粒冲击着,根本辨不清方向,我想马上找到一家旅馆落脚,然后赶紧找个吃饭的地方,一天没吃饭了,快饿晕过去了,坚持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整条街道夜深人静,风雪交加,天地也似乎随着狂舞的风雪旋转起来,结了冰的白杨树在头上嗡嗡作响,电线杆上昏暗的路灯咯咯吱吱,它们像生活在婚姻中的人一样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