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自述:不动如松,坚定如山。只要是为了达到目标,我们可以忍辱负重。我们的速度并不是食物链的顶端,但是忍耐力首屈一指。)
在七棵树避了一天两夜的雨,终于在暴雨的第四天清晨,见到了一抹阳光。
阳光洒下来,在水面反射出七彩的波光。已经在阴雨中度过三天的我,但是感觉这眼光无比刺眼。
虽然雨停了,但是我们似乎还不能离开。放眼望去,几乎所有地势低的地方都被淹没了。如果可以从上空俯瞰,一定会觉得这片山谷就是一片大海,七棵树是唯一的大陆,而其他零零碎碎的小岛,还不足以一个族群歇脚。
狼群和我都已经四天没有进食了。在大自然里,我已经习惯了饥饿。甚至可以说,对于食肉动物来说,饥饿是一种信仰。只有产生饥饿,才会使自己有活下去的欲望。
但是我其实还好,作为杂食动物的人,我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可以选择吃一些野果和青草,可狼就太难过了。我能体会到狼们现在有多饿。它们的身子尚未干燥,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每一匹狼都很消瘦。
狼王左顾右盼,决定去打一些猎物。虽然大部分的动物都已经撤离到了七棵树,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所有的动物都在这里。比如水生的动物,或者山洪致死的动物尸体,都可以成为狼的大餐。
而且有的食草动物已经耐不住饥饿,跑到外面去啃草根了。只要离开了七棵树,残酷的战争依旧时刻进行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动物都遵守着这个规则,我也不知道触犯了这条规则会发生什么。总之,我选择从众,我在这个奇怪的山谷已经不止一次差点丢掉性命了。
狼王要出去碰碰运气。她扫视了一圈狼群,然后到她选中的狼面前碰了碰鼻子。最后,裂耳、独眼、银鼻和加加要跟随狼王去为狼群捕猎。这个阵容,果然都是经验丰富的捕猎能手呢。
最后,狼王看了看我,动动耳朵,扬了一下鼻子,示意我一起去。我惊愕地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狼王竟然会选择带我去捕猎?我捕猎失败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但是狼王的命令无法违背,我只好站起身来,跟着狼群。临走时我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却又和小青充满怨意的眼神对视。
没有办法,我又不能背叛和我同生共死的狼兄弟们。我抿了一下嘴唇,竭力保持着镇定,随狼群重新踏进满是雨水的草原。
虽然积水很深,且流速蛮急的,但是水质却没有很劣,非常清澈,没有带走一点泥沙。所以走起路来不用太担心踩进淤泥中。
真冷。
水要比空气凉,一股股凉意从小腿向上传来。淌水的时候我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独眼转过头来提醒我保持安静。我小心翼翼地跟着狼群,尽力不发出惊动猎物的声音。
在这样满是汪洋的山谷里,想要捕捉大型猎物可太难了。一些庞大的牦牛把脑袋扎进水里,努力地寻找草根吃。这种大牛是狼群难以靠近的生物,因为它的力量和矛一样的角都是致命的杀伤。
远处的峭壁上,有几只山羊正在攀岩吃草。峭壁石缝中生长的青草寥寥无几,但山羊仍然冒着生命危险走上几乎垂直的山崖,只为能够活下去。
因为一旦出了七棵树,食物链就重新出现了。猛然间,我看到另一侧的峭壁上一道黑影闪过,居然是一只猎豹出现,同在峭壁上向山羊冲去。难以下脚的峭壁在猎食者和猎物脚下却如履平地,山羊踉踉跄跄,谨慎地踩着凸起的岩石,想要找到一处躲避的地方。猎豹迅速接近,拼上全力用力一扑,前爪抓住一只山羊的屁股,顺势用牙咬住。一瞬间,只见双双坠落,猎豹与山羊在峭壁上滚了几圈,中途无数次砸在巨石上,看得我心惊肉跳,直到两只动物皆重重地坠在地面。
这一切狼群也看在眼里,这是猎豹和山羊之间的战争,狼们有自己的方法。但是这样惊险刺激的追逐大战,真的是自然捕食的真实写照,不得不为之敬佩。就在我愿这两个伟大的动物安息时,过了一会儿,猎豹却抖了抖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看样子受了重伤。不过,它还是心满意足地叼起山羊,到一旁去用餐。
在食物链上只有生与死,受再大的伤也会是最终的赢家。只不过,我看到不远处有几只鬣狗,之后的事只能在心里祝愿猎豹了。
狼群绕过红色的树林,向东南方走去。树叶上还残留着雨水,在满是凉意的微风中抖落几滴,落在身上也更是冰凉。
忽然,狼王停了下来,嗅了嗅空气,好像发现了猎物,迅速地俯下身子,一动不动。随即所有的狼都迅速趴下,进入伏击状态。
我见状也连忙蹲下来。但是冰冷的水贴在肚子上差点凉得我叫出声。我咬紧了牙关,适应了十余秒才蹲稳,此时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狼比我要惨。它们趴下之后,几乎是全身都浸泡在水里了,只露出了一只脑袋。才刚刚干燥一点儿的毛发,又一次被水包裹。
我不知道为什么狼可以在如此冰冷的水中想都不想就趴进去。
我高高地仰着脖子,努力看清我们的目标。但就是瞪瞎了眼睛,还是没看到任何动物出没。就连一只绿螺都没有。
可我相信狼的嗅觉,于是就和狼群一起隐匿在水中,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身上好痒。我感觉我的皮肤已经要被水浸泡得生了癞。我不住地去搔痒,在水面上击起层层涟漪。前方的加加轻轻摆了一下尾巴,告诉我别太心急。
我能不心急吗,现在我又饿又冻,整个下半身都在水里浸泡,都快要麻木了。再加上赤裸的上身一直被风吹着,我感觉在抓到猎物之前我就要感冒发烧了。
忽然,狼王的左耳朵抽动了一下。我忍住身上所有的难受,向前望去,发现有一串气泡在前方的水流里向我们这边突击。
其余的狼开始缓慢地向狼王身边靠近,我害怕我一动就会引起大的动静,于是就待在了原地。
突然,狼们跳出水面,向前方扑咬过去。顿时,场面变得混乱起来,在我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大片激起的水花,直往脸上打。我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向前跑去,忽然间一大团水拍在了脸上。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一下子向前栽去。
只听耳边啪嚓一声,我重重地拍在水里。但是我的双手好像抓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我死死按住它,迫使自己的头浮出水面,吐了几口水,我甩甩头发,发现自己正在按着一天大鱼!
大鱼身体光滑,在我的手心里翻了几下身,用尾巴扬了我一脸水,趁机逃走。但是我身边的裂耳可不给它机会,一个飞扑,用爪子准准地抓住大鱼,然后张开满是锋利牙齿的嘴,连鱼带水一口咬下去。刹那间,一股血水在狼群腹下的水中晕开。
每一匹狼都抓到了一条鱼,有大有小,其中裂耳先是抓到了一天巨大的鱼,然后又帮助我解决了那条欲逃跑的鱼。可以说,我们每个成员都有了收获。
捕猎成功之后,我再也忍不住身上异样的感觉和那难以忍受的冰冷。我的体温已经要被抽干了,大脑变得很沉重。我只想快快回到七棵树,回到那样干燥温暖的地方。
我捧着死鱼的双手都已经泡得起了皱褶,而且手腕处还划出了几道血痕。
反观狼群,它们似乎还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全力以赴地往七棵树赶,把食物送给自己的同伴。要知道,我们为了伏击鱼群,在水中静待了整整一个小时。就那样静静地等待,一动也不动,而和全程心不在焉的我相比,狼们一定时刻高度警惕。
我是无法做到那样的专注和忍耐,不得不说,我很佩服狼们。
狼王并没有带我们回到七棵树,而是找了一块距离七棵树不远的凸石上,把鱼放在地上,命令我们待在原地待命。然后她自己游到七棵树那边,叫来了其他的族员。
十五匹狼,一个人,享用六条鱼,真是可怜。一条鱼大概有三十厘米长,算得上大鱼了。填饱肚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缓解一下饥饿,还是差强狼意。
欢欢和毛毛急着要进食,狼王只好先分给了它们。按照狼群的规定,必须按等级依次进食,但是逢上天灾,想必腾格里也会原谅我们这一次。
黑夜叼起狼王分给它的鱼头,走到平安身边,让她先用,自己捡剩。平安又感激又高兴地摇了摇尾巴,抱起鱼头笨拙地吃起来。
小狼现在正属于过渡期,可以尝试吃一些容易消化的肉,比如肉质疏松的鱼肉。当然,之后可怜的花斑还会给它们补上一顿。
我笑着摇摇头,抓起自己那份鱼肉,生吃下去,鲜美无比。
可就在我们享用美味填充肚子的时候,还有其他野兽,也饥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