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我的肚子叫疯了。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我无聊到爆,无聊到我已经无法叙述这些天我都做了什么。我像一个被囚禁的困兽,没有食物,没有自由。
我无法在山谷中自由漫步,只能呆在七棵树下。虽然我知道七棵树外面没有像山谷上方那样的屏障,我可以自由走动,但是所有的动物都在七棵树,我不敢特立独行,害怕遭到神树的谴责。
我也终于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饥饿。神树不是让我们不会饥饿,而是延缓了饥饿的速度。所以数十日之后,即便饥饿的速度再慢,胃里的食物还是渐渐地消化掉了。这里所有的动物,都感受到了这残忍的酷刑。
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面前都有可食用的食物,可是尽管它们就在眼前,却仍然要忍住饥饿。因为这里不允许出现杀生。
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期间,狼群还算清净,靠在树下除了嬉戏打闹,几乎无所事事。我也会偶尔去见见小青和她的孩子,但是总是会被森林狼的狼王所阻拦。小青通常会和她丈夫呆在一起,久而久之,我们之间没有机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碰面了。
不仅我和小青失去了联系,花斑和欢欢最近也不见面了。偶尔看到他时,他只是傲慢地往这边望一眼,然后就随着他的狼群一同离开。花斑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感情波动,把精力全部放在了黑夜和平安身上。
平安虽然在努力克服先天的体弱,但是饭量和胃口终究还是不如那些健康的狼们。所以在来七棵树之前,她进食也较少,如今已经饿的不行了。
可是我明白,更饿的是我。花斑作为有经验的狼母亲,会告诉黑夜和平安尽可能把肚子塞满。而我只是吃饱了而已,胃里的食物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透过七棵树的光亮,我看到山谷中的植物仍然没有重新生长,目光所及之处仍然一片荒芜。就在我双手拄着地面仰天长叹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上方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一只黄色的鸟摔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窜了几下,抬头看着树枝上排满的鸟们,又看了看地上抽搐的鸟。
小黄鸟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双腿伸得很直,短短的喙里流出透明的液体。
这分明就是饿昏了,然后从树枝上摔了下来,摔了个半死不活。
周围的动物也发现了它,都围成了一圈,没有谁要上前用爪子碰碰它的意思。
突然,鸟下面的地面裂了开来,把我惊得从地上站了起来。我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下冒出一只“手”,把已经死亡的鸟拖进了土里。随后,地面经过草根的微整,又恢复了原状。
我心惊肉跳地傻站着。那是七棵树的根,我曾领略过七棵树树根的神力,它可以蔓延到整个山谷并破土而出吸收地面的洪水。现在,我又亲眼见到树根清理掉了意外出现的尸体。
或许这并不是意外。
我方才明白事实的恐怖。这哪里是什么生物们和平共处的美好时光啊,这分明就是山谷的另一种淘汰方法。与现在相对的六个月之后,是大自然中动物的繁衍季、植物的盛放季;而现在就是植物的新生季、动物的淘汰季。当植物茂盛时,动物们有充足的食物并生殖繁衍,现在轮到植物换代,庞大的动物数量也该得到减少了。
这是大自然的平衡定律,神树也为了平衡而制订了这样的规则。我不知道在遥远的从前,山谷中所有的动物是如何统一遵守这个规定的,只是我首次遭遇后,让我难以平静心情。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果然在当天,我又看见了有一群动物围在一起。我挤了过去,发现一只瘦得肋骨都能清晰看到的鬣狗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半张着嘴,四肢僵硬地缩在一起。
我心头一震,脑袋有点缺氧。我稍微弯了弯身子,眼前的黑才渐渐退散。然而也就在同时,神树的树根将鬣狗拖进了地面,与根部同化。重新合并的地面毫无痕迹,周围的动物也一哄而散。
就像大街上围观的人群一样。
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我此时忽然好害怕自己会死掉,然后被地下的“神手”拖进去,埋葬在地下,无人问津,仿佛不曾来过。
在我愣着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撞了我的小腿一下。我吓得尖叫一声,从地上蹦起来,冷汗嗖地从毛孔中钻出来。周围的动物都望向我,我连忙用手捂住嘴。我回过头,发现并不是树根,而是小青在用头拱了拱我。
小青走到鬣狗被解决掉的地方,用爪子戳了戳土,又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在原地转了几圈。我欣慰地微微勾起嘴角,点点头。随即她用前爪搭在我腰上,伸长了脖子,嗅着我的身子。
“谢谢你,小青。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我双臂环住她的脖子,笑着说。小青抬头与我对视,我也稍稍弯了下腰,她正欲伸舌头舔舔我的下巴,却一动鼻子,扭过头去,随后前爪就跳回地面。我抬起头,发现她的族群在叫她。
小青看着我,眨了下眼睛,便轻快地回到了狼群。我长吁一口气,揉了揉肚子。
延缓饥饿的速度看似是件好事,但是有句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这无尽的饥饿实在是太让人抓狂了。
尾随在森林狼群身后,我也回到了狼群中。狼们也尽可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争取把体内的能量保存下去。花斑抬头看了看我铁青的脸,给我挪了挪位置。我意会,在花斑的身边坐下来。黑夜和平安也在妈妈的身边,看我异常的脸色也不解地盯着我。
花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用脸蹭了蹭我。我难看地撇了撇嘴,以缓解尴尬。
转过头目光便与狼王对上。狼王带着黑条走到我面前,用爪子扒了扒地面,歪着头看我,意为问我是否被这种场景所惊吓。我点点头。
黑条走来用爪子轻轻地按在我的脸上,把我的头推向另一侧。我眨眨眼,之间黑夜傲慢地扬起头,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经历,才没有大惊小怪。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揉了揉黑夜的头。平安见状心中不平,赶忙顶开黑夜,钻到我的手心里。黑夜宠溺地看着妹妹,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我回过头,看到所有的狼们都半起着身望向我们这边。我顿时心里畅快了好多。所有狼都知道现在应该保持安静来保存更多的体力,但所有的狼也都尽力用它们的方法,让我安下心来。
即便远离人世,却也能得到这么多的安慰。这不是在言语上表达出来的,也不是默默地陪在旁边。这就是跨种族的狼们,用独特的方式,在抚慰我的心灵。不论是草原狼们,还是小青。
我的心忽然暖得发烫。
又过了几天,我已经接近了昏迷。肚子里翻江倒海,怕不是胃酸在作怪。我瘦了一圈,脸色估计也是干黄干黄的。狼们也饿得够呛,但是没有谁轻易放弃生命,都在顽强地抵抗。
这期间还在不断出现死亡,并且都被无情地解决掉了。我已习以为常,只是努力保持清醒,不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天边好像泛起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