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情景，两人都无话可说，连责怪秃顶男人的话语也没有。喀纳斯的湖水、白桦树、木屋，还有那松林，像一双多情琴师的手，拨动他们的琴弦。
后来的几天里，元论什么样的胜景，王程都觉得没多大意思，他注意观察过吕玲，她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两人目光偶尔相遇，他发现她的目光很潮湿，像有一丝白云游过，晃晃悠悠的。
回到远离喀纳斯的城市，王程几天都缓不过劲来，对高楼和拥挤的车道，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尤其是一进家门，王程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妻子张君根本没问他一句这次旅游的情况，递给他水壶：“正好，你下楼去打开水。”王程没接水壶，望着妻子化了妆的脸，妆太浓，有点夸张的眼窝深得骇人。
“看什么看？”妻子没好气地说，“玩够了，也该干点活了。”往常，都是王程下班后打开水，约定俗成，成了他每天的“固定节目”，就是王程回来晚了，张君坐着看电视，也不去打开水。王程曾对妻子说过，她可能连打开水的地方也找不到，妻子还生气了，说一个大男人打壶开水，就不得了啦，她还给他那么费劲生个儿子呢。当时是难产，妻子受了不少苦。王程不多说了，一如既往地打开水。
这回，王程却不愿打开水了，把提包往墙上一挂：“你就不能去打回开水？”
张君瞪着深眼窝说：“叫你打个开水，话这么多，你出去玩，我一个忙前忙后，接送儿子，洗衣做饭，你倒有功了。”
王程最烦妻子唠叨了，不再多说。沉默是金。干脆往沙发上一坐，也不去打开水，也不提去托儿所接儿子的事，任妻子气呼呼地摔门出去接儿子，他也懒得动一下。
结婚五年，儿子都三岁多了，王程总不明白，妻子越来越看不惯他，尤其是在对待儿子上，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的，妻子容不得他对儿子的正面教育，她教儿子在幼儿园和小朋友在一起，一定不能吃亏，打架要打得过别的小朋友，吃饭要快，不然吃不饱，教得儿子已经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了。
王程很厌恶妻子的世俗，但又拿她没法子，妻子完全变了样子，不像刚结婚那年，什么事都顺从他，他就勤快，干所有的家务，没想到却养成了妻子的懒惰，他倒养成了个为油盐酱醋操心、计划购买的“妇男”，妻子则不闻不问，甚至根本不管的地步。妻子的变化叫王程很费解，就连夫妻间的私事也到了两难境地，别说王程单方面的要求，他来了情绪，妻子总会说太累太瞌睡，就先睡了，要不转过身不理会他。说来叫他心酸，有时为了夫妻私事，他得提前一天尽量讨好妻，博得妻子的欢悦，到时才不会拒绝他。
王程觉得在这个家庭里生活着，可真叫累，他不知道别的家庭是不是一样，偶尔道听途说谁的妻子是多么贤惠多么会做人，回家给妻子一说，妻子马上就会翻脸，一句“你可以和我离婚，去找比我好的女人”，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从喀纳斯旅游回来后，王程觉得吕玲和他亲近了许多。原来他们只是一般的同事，工作上来往不是很多，大家串办公室，也开玩笑，但不是能对上味的那种同事。这回却不一样了，吕玲经常到王程的办公室来闲聊，基本上是针对王程来的，闲聊的话题也很不一般。吕玲有几次都问到了王程的以前，王程总是叹气，他对以前的美好时光充满了怀念，但当着吕玲的面，却不好说出口，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说着说着，王程的思想就出了格，从吕玲谈话的口气上，还有她闲谈的琐事，他感觉到吕玲是一个贤妻良母。
按说，王程在单位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一般没人注意他，尽管他不是一个从长相到工作很糟的人，但因他在各个方面不是太出众，尤其是闲聊方面，他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吕玲则是一个出众的女人，不光长得漂亮、耐看，平时闲谈也是主角。在王程这样人的心目中，吕玲属于自我感觉良好，很清傲的那种，反正，吕玲以前是绝少和王程闲聊的。
从现在的意义来说，王程在心里很感激那个秃顶男人，他的一句话使他在单位里也活跃了起来，不像原来那么沉闷。王程是搞工会工作的，绝对不热闹也吃香不了。
闲聊时，吕玲有时会提起在喀纳斯湖畔的那件事，她虽然不说秃顶男人的原话，只说那个秃顶男人很好玩，说的话很有意思。王程也不说话，望一下吕玲似喀纳斯湖一样深遂的眼睛，心上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吕玲很响地笑笑，笑过之后，又是沉思默想的样子，王程心想，吕玲是在想那个情景呢。
“天造地设”，王程默念着秃顶男人的这句话，心里涌起一丝幸福感，但随即又消逝了，因为那毕竟是当时在那种仙境一般的世界里情景所致，离现实太远喽。
在现实中，王程有过这样的一次幸福机会。那天王程患感冒，没去上班，反正是不重要的部门也不用认真去请假，他躺在家休息，没想到下午下班后，吕玲竟找到王程家里来了。
“你一天没去上班，果然是病了。”吕玲敲开门后说。看到王程的妻子也在家，吕玲问了声张君的好，虽然张君没有多大的反应。
“我下班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吕玲又补充了一句。这已经够王程感动了，吕玲其实并不顺路，从没上过他家的门，第一回来是专门为看望他这个病人，王程能不感动？王程热情地招呼吕玲，张君却异乎寻常的冷淡，这使王程很不高兴。
吕玲走后，王程咕咙了几句，妻子气呼呼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来个你的同事，难道还让我抱上她亲一下不成！”
王程本想说吕玲不是一般的同事，或者将上次旅游时的那段插曲当作好玩的话题给妻子说一下的，还没开口，妻子却说：“你这个同事，咋看着像个骚货。”
王程来气了：“世上就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