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小鱼突然有天给我打电话,说他父亲被查出来是癌症早期,还有救的可能,她要回山西老家,给她父亲治病。小鱼还说,不管怎么说,父亲生养了她,是她惟一至亲的人,她不能不管。当然,现在还有一个我,是她世上最亲的人。
我心里还挺温暖的。
小鱼接着哭了,说她没钱,回去也是白搭。
我没有时间做过多考虑,说替她想想办法。
小鱼带着哭腔说:“小毛,你是我最亲的亲人,我爱你胜过我父亲!”
为了这句话,我从师傅那里偷偷拿出一万块钱交给小鱼,又把她送往火车站。如果不是师傅打电话叫我,说有急事,我肯定要把小鱼送到火车上,才能放下心。
我与小鱼告别,匆匆回到病房,准备好的谎话还没说出口呢,师傅就对我说:“送走了吧?”
我一脸惊愕。
师傅说:“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你……发现了?那你还……”
师傅捂着肝部说:“就算师傅留给你的,叫你把这个好人做了……师傅已经没做好人的资格了……”
“师傅……”我哭了。
“没出息的货,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小毛,师傅对你说正经的,这次换的肝好是好,可它的主人肯定没干好事,不然,他不会这么早就被送上断头台的。这次的肝主人不爱喝酒,生前肯定搞过不少女人,这几天,我心里光想那事,老定不下心来……”
“师傅,那我给你找个那种女人……”
“胡说,这是医院。”
“那……”
“我能克制住,过阵子它和我的身体会适应的。”
过了几天,师傅的身体还是适应不了新换的这个肝,反应越来越强烈。没办法,师傅只好红着脸同意了我的想法。接下来,我开始给师傅找那种女人。这对我是个难题,我不清楚什么地方才能找到那种女人,这种事又不敢随便在外面扯个人来问,我出去转了一圈,连个门都没摸着就回来了。
师傅是个聪明人,看我沮丧的样子就知道我没找到地方,便对我说,找这种人哪能在大街上瞎转悠呢,得去美容美发店,或者夜总会、酒吧才行。
夜总会和酒吧我不想去,那是种喧闹的地方,进去了首先就得有消费,像我这样离了师傅的指教就显得硬生生的人,那种地方的女人不一定能看得我。我想想,还是去美容美发店吧。
医院外面的街上开着好几家美发店,我转看了一下,选了一家在我看来像是经营那种生意的店面走了进去。几个头发染得不是红就是黄的新潮女孩马上迎上来,问我洗头还是美发。
我只顾找美发店了,却没有想这个问题,她们猛地这么一问,我才想到,自己该干点什么做幌子呢?
几个女孩见我犹豫,扯着我往里屋走,给我推荐做按摩。
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扯着我说:“我们这的推拿按摩,不敢说在整个北京前几名,但在海淀区绝对算得上一流,来我们这儿的大多都是回头客呢。先生,不信你试试,爽着呢。”
我半推半就地躺在里屋的按摩椅上,问:“如果……到别的地方去……按摩,行不行?”
“你啥意思?”
“我是说……到床上去做……”
红头发女孩瞪圆了眼,大叫一声,马上冲过来两个男人,怒气冲冲地站到我身边,问我想干什么。
我一看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吓傻了,赶紧跳起来解释,说是没别的意思,我有个病人在医院里想……
“滚!”一个男人指着我的鼻子气势汹汹地吼道,“趁我还没有动粗,你赶紧给我滚出去。把我们这当成啥地方了?你以为美发厅都是妓院啊!”
我滚出美发店,不敢再去街道边别的美发店了,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到一个美发店外面,像惦记着想偷他们似的,心里很虚,又不肯放过,就低下头拿目光偷偷往里面瞅,瞅着有些店里面的女孩很浪荡的样子,就想自己要不要进去问一问。正犹犹豫豫着,突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美发店里红头发女孩。她冲着我正笑呢。
“你还想干什么?”我心有余悸。
“先生,你不必紧张,咱们往前走走,到前面那个公共汽车站再说。”
我奇怪地看着红头发女孩。她依然笑着对我说:“走吧,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刚才,我们那样做,怕你是便衣。”
“我就是便衣,来抓你们这些女人的。”
红头发女孩还是一副笑模样:“对不起,先生,别说气话了。从你出来,我就一直在观察你呢,你若真是便衣,哪能这样胆怯窝囊的样子,刚才早亮出证来收拾我们了。说正经的吧,你需要服务的那个先生年龄有多大?”
我毕竟是来为师傅找那种女人的,他还在苦苦地等着呢,再犟下去只会拖延时间。我缓和下来,跟着红头发女孩走到汽车站跟着,与她谈起价钱。
红头发女孩坚持说,:“你得先告诉我,那个先生的年龄。”
“反正就是那个事,你管年龄干什么?”我又不高兴了。
红头发女孩一笑:“大哥,不瞒你说,干我们这行也不容易,碰上个年轻身体好的,自己也快乐,如果是年龄大身体不行的,那才倒了老霉,他们大多都变态,自己不行,光掐人,这种客人价格当然不一样了。”
行有行规,看来她们也不例外。我就说了师傅的年龄。
红头发女孩说:“是你爸呀?”
“是我师傅。我哪有这么年轻的爸,我今年都二十二了,老爸怎么着也该有四五十才对。”
“说的也是,不过你师傅别看只有三十六岁,可他有病,和半打老头没啥区别,和年龄大点的一个价钱。”
“这怎么行?我师傅那病……不算啥,他身体好得很,你得便宜点。”我讲起了价钱。
红头发女孩不高兴了,翻着白眼说,“要是你做,我给你打六折都行。可他是病人,我不管他是啥病,一般能出来找我们去做那种事,大多都是命不长了才这样,你想想有多恶心。我是为成全你,不嫌他是个将死的人,你还拚命往下压价,这样的话,咱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我一听生气了:“谁说我师傅命不长?就因为他正常才会有那种想法。你不做算了,我找别人去。”
“哎,大哥,你先别走。”红头发女孩扯住我说,“这行有行规,有个先来后到,你先找的我,咱好说好商量,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个八折。”
“这还差不多。说吧,什么时候叫我师傅过来?”
“你师傅在医院是住单间,还是几个人合住的大病房?”
“当然是单间了,我师傅可不是个普通人。”
“那就好,不要叫他老人家跑来跑去了,我上门服务吧,谁叫我碰上你呢,小帅哥,记住,我叫飞飞,姓吴。我说话算数,你要是需要了,保证打五折。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当天中午,趁午休时间,我带着红头发女孩——吴飞飞躲过护士,来到师傅的病房。师傅还有点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说了一些违心的话,什么他不愿意,都是我这个徒弟搞的这种事。
我听着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吴飞飞对师傅说:“你这个徒弟对你真够孝顺的,我今后要是能找这么个懂得照顾人的老公就好了。”
师傅看了我一眼,突然变脸了,狠狠地说:“还不出去,等在这里看西洋镜呀。”
我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要走。师傅又叫住我,要我拉上窗帘,出去时把门扣上,不要走太远,就在过道拐弯处。他还要我特别注意别叫护士冲进来,她们手里都有病房钥匙。
我拉窗帘时,吴飞飞快把衣服脱光了,我赶紧关上门,逃也似地出来,轻手轻脚跑到过道的转弯处站定,我能听见自己体内的血液哗哗流动的声音。在心里,我一点都没有怪师傅态度的突然变故,怪只怪这个女人,她是我替师傅找来的女人,却当着师傅的面这样说我,师傅心里能是滋味才怪呢。
我想着下次再找这种女人,就不要这个女人了,还吴飞飞呢,一听就是个不地道的假名。
可是,师傅却恋上了这个叫吴飞飞的女人。隔了一天,他又叫我去找她。师傅还冠冕堂皇地对我说,不要找别的女人了,缩小范围,影响面越小越好。
就这样,隔上一天两天,我就给吴飞飞打电话,叫她上门来给师傅服务一次。还别说,师傅的身体状况看上去慢慢地好多了。看来,师傅的行为给了新换的肝很大的安慰,它在逐渐适应师傅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