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泰戈尔:我前世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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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印度与中国文化之亲属的关系

——为欢迎泰戈尔在师范大学讲演

梁启超

诸君:印度诗哲泰戈尔先生来了,不久便要和我们学界几万青年相见。我今天和明天两次公开讲演,要把我们欢迎他的意思先说说。

讲演之前要先声明几句话。凡伟大人物,方面总是很多的,所谓“七色摩尼,各人有各人看法”。诸君总知道,我是好历史的人,我是对于佛教有信仰的人。俗话说得好:“三句离不了本行。”我今天所说,只是历史家或佛学家的个人感想,原不能算是忠实介绍泰戈尔,尤不能代表全国各部分人的欢迎心理,但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和我同感的。

泰戈尔也曾几次到过欧洲、美国、日本,到处受很盛大的欢迎。这回到中国,恐怕是他全生涯中游历外国的最末一次了。看前天在前门车站下车时景况,我敢说我们欢迎外宾从来没有过这样子热烈而诚恳的。我要问我们是把他当一位偶像来崇拜他不是?不,不。无意识的崇拜偶像是欧美社会最普通现象,我们却还没有这种时髦的习惯。我想,欢迎他的人,一定各有各的意义。各种意义中,也许有一部分和欧美人相同。内中却有一个特殊的意义,是因为他从我们最亲爱的兄弟之邦——印度来。

“兄弟之邦”这句话并不是我对于来宾敷衍门面。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我们中国在几千年前,不能够像地中海周围各民族享有交通的天惠。我们躲在东亚一隅,和世界各文化民族不相闻问。东南大海,海岛上都是狉狉獉獉的人——对岸的美洲,五百年前也是如此。西北是一帮一帮的犷悍蛮族,只会威吓我们、蹂躏我们,却不能帮助一点。可怜我们这点小小文化,都是我祖宗在重门深闭中铢积寸累的创造出来。所以我们文化的本质,非常之单调,非常之保守,也是吃了这种环境的大亏。

我们西南方却有一个极伟大的文化民族,是印度。他和我从地位上看,从性格上看,正是孪生的弟兄两个。咱们哥儿俩,在现在许多文化民族没有开始活动以前,已经对于全人类应解决的问题着实研究,已经替全人类做了许多应做的事业。印度尤其走在我们前头。他的确是我们的老哥哥,我们是他的小弟弟。最可恨上帝不作美,把一片无情的大沙漠和两重冷酷的雪山隔断我们往来,令我们几千年不得见面。一直到距今二千年前光景,我们才渐渐地知道有恁么一位好哥哥在世界上头。

印度和中国什么时候开始交通呢?据他们的历史阿育王曾派许多人到东方传佛教。也许其中有一队曾到过中国。我们的传说,秦始皇时已经有十几位印度人到过长安。被始皇下狱处死了(王子年《拾遗记》说的)。始皇和阿育同时,这事也许是真。但这种半神话的故事我们且搁在一边。我们历史家敢保证的是,是基督教纪元第一个世纪,咱们哥儿俩确已开始往来。自从汉永平十年至唐贞元五年—西纪67至789—约七百年间,印度大学者到中国的共24人,加上罽宾(即北印度之Kashmir,今译克什米尔,唐译迦湿弥罗,从前不认为印度之一部分)来的13人,合共37人。此外从葱岭东西的西域各国来者还不计。我们的先辈到印度留学者,从西晋到唐—265至790一共187人,有姓名可考约105人。双方往来人物中最著名者,他们来的有鸠摩罗什,有佛陀跋陀罗(即觉贤),有拘那陀罗(即真谛);我们去的有法显,有玄奘,有义浮。在那七八百年中间,咱们哥儿俩事实上真成一家人,保持我们极甜蜜的爱情。

诸君呵,我们近年来不是又和许多“所谓文化民族”往来吗?他们为什么来?他们为看上了我们的土地来,他们为看上了我们的钱来。他们拿染着鲜血的炮弹来做见面礼,他们拿机器——夺了他们良民职业的机器——工厂所出的货物来吸我们的膏血。我们哥儿俩从前的往来却不是如此。我们为的是宇宙真理,我们为的是人类应做的事业。我们感觉着有合作的必要,我们中国人尤其感觉有受老哥哥印度人指导的必要。我们彼此都没有一毫自私自利的动机。

当我们往来最亲密的时候,可惜小兄弟年纪幼稚,不曾有多少礼物孝敬哥哥,却是老哥哥给我们那份贵重礼物,真叫我们永世不能忘记。他给我们什么呢?

一、教给我们知道有绝对的自由——脱离一切遗传习惯及时代思潮所束缚的根本心灵自由。不为物质生活奴隶的精神自由。总括一句:不是对他人的压制束缚而得解放的自由,乃是自己解放自己“得大解脱”、“得大自在”、“得大无畏”的绝对自由。

二、教给我们知道有绝对的爱——对于一切众生不妒不恚不厌不憎不诤的纯爱,对于愚人或恶人悲悯同情的挚爱,体认出众生和我不可分离“冤亲平等”、“物我一如”的绝对爱。

这份大礼的结晶体,就是一部《大藏经》。《大藏经》七千卷,一言以蔽之曰:“悲智双修。”教我们从智慧上求得绝对的自由,教我们从悲悯上求得绝对的爱。

这份大礼物已经够我们享用了。我们慈爱的老哥哥犹以为未足,还把许多副礼物(文学美术……)送给我们。

我们得着这些副礼物的方法,约有以下几个来源:

一、从西域——即葱岭内外各国间接传来;

二、印度人来中国的随带着来,如各梵僧大率都带有雕刻绘画等物作为贡品;

三、中国人游历印度的归赆。例如《玄奘传》详记他带回来的东西,除梵文经卷外,各种美术品都有;

四、从翻译经典上附带得来的智识和技术。

这些副礼物,屈指数来,屐重要者有12件。

一、音乐音乐大抵从西域间接传来的居多。中国古乐,我们想来是很好的。但南北朝以后,逐渐散失。在江南或者还存一部分。中原地方,却全受西方传来的新音乐影响。隋唐承北朝之统,混一区宇,故此后音乐全衍北方系统,最盛行的音乐是“甘州”、“伊州”、“凉州”、“梁州”诸调。这些调都是从现在甘肃、新疆等地方输进来。而那时这些地方的文化,全属印度系。后来又有龟兹部乐、天竺部乐等,都是一条线上衍出来。这些音乐,现在除了日本皇室或者留得一部分外,可惜都声沉响绝了。但我们据《唐书·乐志》及唐人诗文集、笔记里头所描写记载,知道那时的音乐确是美妙无伦。所以美妙之故,大约由中国系音乐和印度系音乐结婚产出来的。

二、建筑中国建筑受印度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事。《洛阳伽蓝记》里头的遗迹我们虽不得见,永平寺、同泰寺、慈恩寺……诸名区的庄严美丽我们虽仅能在前人诗歌上或记录上唏嘘凭吊,但其他胜迹留传至今的还不少。就中窣堵坡(塔)一项尤为我们从前所无。自从这项建筑输入之后,增饰我们风景的美观真不少。你看西湖上的“雷峰”、“保俶”两塔,增他多少妩媚!汴梁城上若没有“铁塔”和“繁台”还有什么意趣!北京城最古的建筑物,不是彰仪门外隋开皇间——六世纪末的“天宁寺塔”吗?北海的琼华岛,岛上“白塔”和岛下长廊相映,正表示中印两系建筑调和之美。我想,这些地方随处可以窥见中印文化联锁的秘密来。

三、绘画中国最古的画,我们看不见了。从石刻上——嘉祥县之武梁祠堂等留下几十张汉画,大概可想见那时素朴的画风。历史上最有名的画家,首推陆探微、顾虎头。他们却都以画佛像得名。又如慧远在庐山的佛影画壁,我猜是中国最初的油画。但这些名迹都已失传,且不论他。至如唐代的王维、吴道子所画佛像,人间许尚有存留。依我看来,从东晋至唐,中印人士往来不绝,印度绘画流入中国很多。我们画风,实生莫大影响。或者可以说,我们画的艺术在那个时代才确立基础。这种画风一直到北宋的“画苑”依然存在,成为我国画史上的正统派。啊!啊!真是中印结婚产生的“宁馨儿”。

四、雕刻中国从前雕刻品,像只有平面的。立体雕刻,我猜度是随着佛教输入。晋朝有位名士戴安道(王羲之的儿子王子猷剡溪雪夜访戴的故事访的便是他),后人都知道他会作诗画画。我们从《高僧传》上才知道他和他的兄弟都是大雕刻家。他们哥儿俩曾合雕一佛像,雕时还留下许多美谈。此后六朝隋唐间所刻有名工妙的佛像见于历史者不计其数,可惜中间经过“三武毁法”(北魏孝武、北周武帝、唐武宗)的厄运和历代的兵燹,百不存一,但毁不掉的尚有洛阳龙门山壁上三四千尊的魏齐造像。我们现在除亲往游览外,还可以随处看见拓片,其尤为世界镶宝的,莫如大同府云冈石窟中大大小小几百尊石像。据说是“犍陀罗美术”(犍陀罗为今阿富汗地,它的美术是印度和希腊所产)的结晶作品,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处。就只这票宝贝,也足令我们中华民族在人类文化史上留下历劫不磨的荣誉。但倘非多谢老哥哥提拔,何能得此。还有一种艺术要附带说说:我们的缂丝画,全世界都公认它的价值,但我敢说也是从印度学来的。玄奘归赆的清单便列有这种珍贵作品。

五、戏曲中国最古的戏曲,所谓“鱼龙曼衍之戏”大概是变戏法的玩意儿。歌和舞自然是各有很古的历史,但歌舞并行的戏剧,魏晋以前却无可考见。最初的歌舞剧当推“拨头”一曲,亦名“钵头”。据近人考证,像是从那离代京(大同)三万一千里南天竺附近的拔豆国传来,那戏是演一个人,他的老子被虎吃掉,他入山杀虎报仇。演时且舞且歌,声情激越。后来著名的“兰陵王”、“踏摇娘”等等戏本,都是从“拨头”变化出来。这种考证若不错,那么印度又是我们戏剧界恩人了。

六、诗歌和小说说中国诗歌和印度有关系。这句话很骇人听闻——连我也未敢自信为定论。但我总感觉,东晋时候所译出印度大诗人马鸣菩萨的《佛本行赞》和《大乘庄严经》这两部名著,在我文学界像有相当的影响。我们古诗,后三百篇到汉魏的五言,大率情感主于温柔敦厚,而资料都是现实的,像《孔雀东南飞》和《木兰诗》一类的作品,都起自六朝,前此却无有。(《孔雀东南飞》向来都认为汉诗,但我疑心是六朝的。我别有考证。)《佛本行赞》现在译成四本。原来只是一首诗,把佛一生事迹添上许多诗的趣味,谱为长歌。在印度佛教史上力量之伟大固不待言,译成华文以后也是风靡一时,六朝名士几于人人共读。那种热烈的情感和丰富的想象力,输入我们诗人的心灵中当不少,只怕《孔雀东南飞》一路的长篇叙事抒情诗也间接受着影响罢。(但此说别无其他证据,我未敢自信。我要再三声明。)小说受《大乘庄严经》影响,我十有九相信。《庄严经》是把《四阿含》里头所记佛弟子的故事加上文学的风趣搬演出来,全书用几十段故事组成,体裁绝类我们的《今古奇观》。我国小说,从晋人《搜神记》等类作品,渐渐发展到唐代丛书所收之唐人小说,依我看,大半从《庄严经》的模子里熔铸出来。这还是就初期的小说而言,若宋元以后章回体的长篇小说,依我看,受《华严经》、《宝积经》等影响一定不少,这些经典都是佛灭后六七百年间由印度文学家的想象力构造,这是治佛学史的人公认的。然而,这些经典,中国文学家大半爱读它,又是事实。

中国文学本来因时代变迁自由发展,所受外来影响或比较的仅少,但既有这类新文学优美作品输入,不管当时诗家或小说家曾否有意模仿它,然而间接受它熏染,我想总不能免的。

七、天文历法这门学问,中国原来发达很早,但既和印度交通后,当然得他补助。唐朝的《九执术》便纯从印度传来。僧一行的历学,在我们历学史上是有位置的。

八、医学这亦是我们故有的。和印度交通后,亦有补助增益。观《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所载婆罗门医药书之多可知。

九、字母中国文字是衍形的,不能有跟着言语变化的弹力性。这是我们最感不便的一件大事。自从佛教输入,梵文也跟着来。于是,许多高僧想仿造字母来救济这个问题。神珙、守温等辈先后尝试,现存“见溪群疑”等三十六字母。虽然形式拙劣,发音漏略,不能产出什么良果,但总算把这问题提出,给我们以极有益的动机和资料。

十、著述体裁中国从前书籍,除文学作品及注释古典的训诂书不计外,虽然称“体大思精”的经书子书大都是囫囵统括的体裁,没有什么组织,不容易理清眉目,看出他的条理。自从佛典输入之后,每一部经论都有他首尾一贯、盛水不漏的主义。里头却条分缕析,秩序谨严。这种体裁,求诸中国汉魏以前是没有的。(《荀子》和《论衡》算是最谨严的,但还比不上。)这种译书既盛行,于是发生“科判”的专门学——把全部书脉络理清,令人从极复杂的学说中看出他要点所在。乃至如天台、贤首诸师将几千卷藏经判为“三时五教”之类,是都用分析综合的观察,开一研究新途径。不但此也,当六七世纪时,印度的新因明学正从佛教徒手里发挥光大起来。研究佛学的人,都要靠它做主要工具。我们的玄奘大师正是最深造此学之人,他自己和他门下的人的著述,一立一破(立是自己提出主张,破是反驳别人),都严守因明轨范,应用得极圆滑而致密。这种学风虽后来因禅宗盛行,一时消歇,然而已经在学界上播下良种,历久总会发新芽的。

十一、教育方法中国教育不能不说发达得很早,但教育方法怎么样,共有若干种,我们不容易调查清楚。即如聚许多人在一堂讲演,孔子孟子书中像没有看见这种痕迹,汉朝伏生、申公诸大师也不见得是如此。我很疑心这种讲演式的教育是佛教输入后从印度人学来,不唯如此,即在一个固定的校舍中,聚起许多人专研究一门学术,立一定课程。中国前此虽或有之,但像是从佛教团成立以后,这种制度越发完密而巩固。老实说,唐以后的书院,实从佛教团的教育机关脱胎而来,这种机关和方法善良与否另一问题,但在中国教育史上不能不特笔重记。

十二、团体组织中国团体组织纯以家族为单位,别的团体,都是由家族扩大或加减而成。佛教输入,才于家族以外别有宗教或学术的团体发生。当其盛时,势力很大,政治上权威一点也不能干涉到它。即以今日论,试到普陀山一游,便可见我们国里头许多享有“治外法权”的地方。不必租界,他们里头有点像共产的组织,又有点像“生产事业国有”的组织。这种组织对不对另一问题,但不能不说是在中国全社会单调组织中添些新颖的色彩。

以上十二项都是佛教传来的副产物,也是老哥哥——印度人赠给我们的随帖隆仪。好在我们当小弟弟的也很争气,受了哥哥提携便力求长进。我们从印度得来的学问完全消化了来荣卫自己,把自己特性充分发展出来,文学美术等方面,自己建设的成绩固不用说,即专就“纯印度系的哲学”——即佛教论,天台宗、贤首宗、禅宗、净土宗,这几个大宗派都是我们自创,乃至法相宗虽全出印度,然而成唯识论乃由玄奘集合十大论师学说抉择而成,实是玄奘一家之学。其门下窥基、圆测两大派各各发挥尽致、剖析入微,恐怕无著世亲一派学问,到中国才算真成熟哩。所以我们对着老哥哥,自问尚可以无惭色。

哎,自唐末到今日,咱们哥儿俩又一别千年了。这一千多年里头,咱们两家里都碰着千灾百难,山上的豺狐虎豹、水里的龙蛇蚌鳖、人间的魑魅魍魉不断地恐吓咱们、揶揄咱们、践踏咱们。咱们也像有点老态龙钟、英气消减,不独别人瞧不起咱们,连咱们自己也有点瞧不起自己了。虽然我深信“业力不灭”的真理——凡已经种在人心上的灵苗,虽一期间偶尔衰萎,终究要发新芽,别开一番更美丽的境界。不信,你看曲阜孔林里的汉楷唐柏皱瘦到像一根积锈的铁柱,却是阳春三月,从它那秃顶上发出几节“孙枝”,比“鹅黄柳条”的生机还充盛。咱们哥兄俩年纪虽老,“犹有童心”。不信,你看哥哥家里头现成的两位现代人物——泰戈尔和甘地。

哈哈,一千多年“爱而不见”的老哥哥又来访问小弟弟来了。咱们哥儿俩都是饱经忧患、鬓发苍然,揩眼相看,如梦如寐。我们看见老哥哥,蓦地把多少年前联床夜雨的苦辛兜上心来。啊,啊!我们要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我们要搂着他亲了又亲,亲了又亲……我们要把从娘胎里带来的一副热泪浸透了他托腮上那可爱的大白胡子。

我们用一千多年前洛阳人士欢迎摄摩腾的情绪来欢迎泰戈尔哥哥,用长安人士欢迎鸠摩罗什的情绪来欢迎泰戈尔哥哥,用庐山人士欢迎真谛的情绪来欢迎泰戈尔哥哥。

泰戈尔对我们说,他并不是什么宗教家、教育家、哲学家……他只是一个诗人。这话是我们绝对承认的,他又说,他万不敢比千年前来过的印度人,因为那时是印度全盛时代,能产出许多伟大人物。现在是过渡时代,不会产出很伟大人物。这话我们也相对地承认。但我们以为,凡成就一位大诗人,不但在乎有优美的技术,而尤在乎有崇高的理想。泰戈尔这个人和泰戈尔的诗都是“绝对自由”与“绝对爱”的权化。我们不能知道印度从前的诗人如何,不敢妄下比较。但我想泰戈尔最少也可比二千年前作《佛本行赞》的马鸣菩萨。我盼望他这回访问中国所发生的好影响,不在鸠摩罗什和真谛之下。

泰戈尔又说,他这回不能有什么礼物送给我们,只是代表印度人向我们中国致十二分的亲爱。我说就只这一点已经比什么礼物都隆重了。我们打开胸臆欢喜承受老哥哥的亲爱,我们还有加倍的亲爱奉献老哥哥,请他带回家去。

我最后还有几句话很郑重的告诉青年诸君们,老哥哥这回是先施地访问我们了。记得从前哥哥家里来过37个人,我们却也有187个人。往哥哥家里去。我盼望咱们两家久断复续的爱情并不是泰戈尔一两个月游历昙花一现便了。咱们老弟兄对于全人类的责任大着哩!咱们应该合作互助的日子长着呢!泰戈尔这次来游,不过替我们起一个头。倘若因此能认真恢复中印从前的甜蜜交谊和有价值的共同工作。那么,泰戈尔此游才真有意义啊。那么,我们欢迎泰戈尔才真有意义啊。

(原载《饮冰室文集》之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