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
会有任何障碍;爱算不得真爱,
若是一看见人家改变便转舵,
或者一看见人家转弯便离开。
哦,决不!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
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
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
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爱不受时光的播弄,尽管红颜
和皓齿难免遭受时光的毒手;
爱并不因瞬息的改变而改变,
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我这话若说错,并被证明不确,
就算我没写诗,也没人真爱过。
(梁宗岱 译)
赏析
主张爱情主题论的学者总是以著名的第116首为依据,坚持认为莎士比亚在这一首诗中提出了爱是“两颗真心的结合”的思想,从而把爱情提高到了一种崇高的境界。然而,应该看到,莎士比亚在此即使是歌颂爱情,他也是以时间为参照物的,他甚至勇敢自信地以爱情来向时间挑战,而且一反常态,以爱情的永恒来对照具体时间的短暂和无常。
我们结合其他诗篇,可以看出,在爱情与时间关系上,莎士比亚“爱不受时光的播弄”的思想与其他的诗句有着明显的矛盾。该诗与前三首和后四首共同构成一组,讨论爱情。前三首是讨论爱情怎样既欺骗了眼睛又欺骗了心灵,后四首则是力图为各自对爱的不忠和背叛寻找理由。
此外,我们还应考察此处“时光”的确切含义。按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时间是具有双重含义的,时间是间断性和连续性的统一,既是有始有终的直线时间,又是无始无终的连续系列。在上述的诗句中爱所战胜的显然只是指能以日月星体的运转所测量的直线时间: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时间的短暂的钟头和星期),而最终仍然难逃厄运(to the edge of doom)。
而且,尽管他在这首诗中宣称“爱不受时光的播弄”,但这也仅仅是作为一种理想,该诗所处的上下文已经对此作出了解释。而且就该诗的基调而言,也有一种潜在的感伤的成分,诗人在强调不要见异思迁时,却在句首用“Let me not……admit……”(英语原文中含有“让我不要承认……”这样的语气),这实际上包含着对这种现象的哀叹,所以,该诗只是说明了理想的爱情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整部诗集的结构更是对这一理想予以了否定,因为如上所述,面对时间的“播弄”,诗人最后所遭受的是男性青年的友谊和“黑肤女郎”的爱情对他的双重背叛。
(吴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