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兕将军很不爽,是的他非常不爽,作为有着一半妖兽血统的人类,他性格残暴、嗜杀如命,坊间甚至传言他喜食人肉。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恶兕将军从来不屑于反驳,只有败犬才会无能的狂吠,广陵城里传得最凶的那几个家伙已经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但这并没让恶兕将军觉得好受多少,他感到又憋屈又郁闷,还有点饿了。
原本他是宁王集团的重要武力,在那个烽火之夜里,要不是他在皇城大道上带着熊罴营挡住了朱雀和白虎两只世家军队,老大岂能赢的那么轻松。虽然自己之后是有些忘乎所以的随手杀了几个早就看着不顺眼的前朝官吏,还想去找那个什么狗屁次相胡如海的晦气,可那不是没成功吗?
该死的萧布衣,竟然在胡老头家里摆了个什么狗屁阵法,自己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困住了,差点没饿死在里面。
“什么狗屁皇帝的狗屁命令,我只听老大的!我要见房先生,我要见房先生!”听闻自己被新的皇帝打发来南方这里担任警戒任务,而不是去镇叛或者北伐的时候,恶兕立刻就去找房书袋抗议——在人后的时候恶兕还是喜欢叫他房书袋。
可是房书袋没理自己,只是扔了一张叫什么“中旨”的狗屁东西给自己。
恶兕识字不多,不过这个东西他倒是看懂了,因为上面基本上都是些自己熟悉的简笔画,翻译一下全是宁王老大对自己的臭骂,原来老大不是宁王了,当皇帝了,既然老大不给机会,那就算了吧,毕竟那是老大命令。
可是,这一路上那几个供奉是个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有点仙术,就瞧不起我是怎么地,那种眼神,自从恶兕很多年前成为宁王的贴身侍卫起,已经再也没见过了。那还是他作为一个半妖小孩子,被村人当成怪物欺负、殴打时,才见过的眼神。
当年恶兕唯一的亲人母亲死后,那些早就视他为异类的村民们立刻就要将他沉塘,还是路过的老大救下了自己,顺便说一下“恶兕”这个名字也是老大给自己起的。
于是恶兕将军很生气,但是恶兕将军忍了,因为老大特意说过不能再生事端,恶兕不想再惹老大生气了,而且也犯不着为三个刚刚被打死在城下的家伙继续生气。
那群穿着奇怪盔甲,举着十字旗,一个个亮的跟小太阳似的妖怪们还真厉害,那么乌泱泱一群冲上来,转瞬间就把那三个老杂毛乱刀砍死了,什么地水火风、雾雨雷电的法术都跟没有一样,干的真叫一个干净利索。
恶兕差点没忍住叫出“好”来。
不过周围的士气好像有点低落啊,就连熊罴营那些平时没脑子的家伙们也不敢“乌拉拉”乱叫了,看来是自己下场的时候了,毕竟自己是来警戒的,城池要是丢了,老大脸上怕是不好看。
于是恶兕将军带着熊罴营下场了;
恶兕将军鼓舞了全军士气;
圣光主教兼圣女兼管理员213小姐姐对恶兕将军发起了单挑;
恶兕将军同意;
恶兕将军已开始单挑;
213小姐姐已获得胜利;
恶兕将军已授首,楚军已溃不成军。
“老大,恶兕输了。”恶兕将军呆呆地看着天空,第一次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是这么的温暖,好困啊,睡一会吧,就一会。
就在广陵城上的大楚旗帜在圣光的照耀下跌落城楼的时候,裕西江畔的“赵”字旗也插上了楚王平叛大军的军营里。
几个时辰之前,成功混进玄龟卫的潘大非常努力的想要向人们证明一下,自己手中的大斧到底是多么的饥渴难耐,可奈何河东赵氏的叛军实在是太凶残了。
划着尖啸声的铁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落在楚军玄龟卫的方阵里后,还会突然爆炸开来,每一下都能清空三丈范围内的楚军。
有两个随军的凝元修士还想施法抵挡一下,但不过才接了两三发,就被炸得连连后退,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不知从哪射来的另一发铁弹,打碎了脑袋——其中一个修士就死在离潘大不远的地方,那铁弹在打碎了修士的脑袋后没有立刻就炸,而是在地上弹了一下,直冲着自己胸前而来,幸亏旁边和自己混熟了的老吴一下把自己拽倒,铁弹呼啸着擦着自己的头盔飞了过去,把后面的一个倒霉弹砸了个四分五裂,接着又犁出一条血路,这才在离自己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潘子,那东西没炸哎,”同样是一脸胡子的老吴推了推潘大,“走,过去瞧瞧。”
潘大觉得老吴绝对是个有本事的,周围正到处是爆炸,所有人都跟自己当年放的羊群受惊了似的,四处乱窜,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除了老吴,他似乎提前就知道该怎么做一样,从第一颗铁弹爆炸开始,老吴就趴在地上,像只蜥蜴一样爬着向军阵外挪去,多少次铁弹就从他头顶弹过去,但就是打不到他。
也有几个机灵的楚军有样学样的趴了下来,可没一会,一颗铁弹落在附近,“轰”的一声响后,趴着的楚军就不动了,全都七窍流血给活活震死了。
“肚子和胸口别贴着地面!把耳朵塞好!”老吴拍了拍潘大的头盔,长着大嘴在“隆隆”的战场上,冲着潘大喊叫到,同时往他手里塞了两团搓好的棉花。
潘大赶紧把棉花塞进耳朵里,学着老吴的样子用膝盖和肘部支撑着身体爬行起来,紧紧的跟在老吴的身后。
不一会儿,两人就爬到了刚才那颗铁弹的跟前。
这是一颗雕琢的像工艺品,多过像兵器的球型物品,老吴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接着搓了搓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用让潘大眼花缭乱的指法,飞速的把那个球型物品拆解成随便,又挑挑拣拣了几个东西,用自己衣袍的前襟一兜,又爬回了潘大的身边。
潘大看见老吴冲自己不停的张嘴,可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突然心中一凉,自己怕不是被炸聋了吧!
老吴抬起手又打了一下潘大的头盔,然后指着耳朵摆出往外掏的动作,潘大这才想起来自己耳朵里面还堵着棉花呢,赶忙把棉花掏了出来。
就听老吴在不停的吹嘘,“真是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这里的三个计数轮,保证铁弹射出到落地前不会立刻就炸,而是落地甚至弹了又弹后才会炸开;这镌刻的阵法是最简单的一次性强化符文,用在别处十分鸡肋,但是用在这里加固计数轮确恰到好处;还用了一种全新的颗粒状火药,再辅以引火符文,威力瞬间提高了十数倍,威力不弱于凝元境界的修士的一击,威力虽然不算太大,但这东西可以提前储备,凡人都能使用,妙啊,妙啊。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把这东西飞过来的,难道是找炼体修士扔的?”
潘大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老吴的叨叨上了,河东赵氏的叛军已经压上来了,一群看上去既不高大,也不威猛的农人,排着几层人挤人、人挨人的一字横队,每人拿了一根短矛,不急不慢的向着已经差不多尸横遍野的楚军军阵走了过来。潘大环顾了一下战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的比较远的关系,后军的禁军骑兵阵基本还保持完整,楚军的指挥正一边收拢四散的残兵,一边让骑兵加紧整队,准备冲击叛军赵氏的这些步军。
潘大看看前面的叛军,又看看已经在小跑的楚禁军骑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老吴好像正处在楚军骑兵的冲击线路上,连忙拉起老吴,撒腿跑了起来——楚国骑兵在冲击的时候,可不分什么友军、敌军,不打穿敌方军阵绝不勒缰,这是楚太祖熊霸创建楚国骑兵时候定下的铁律。
终于,在楚国骑兵的马蹄落在潘吴两人头上之前,潘大抱着老吴一个轱辘,翻进了一个之前铁弹炸出的坑里,一匹接一匹的战马从二人头顶飞过,喊杀声震得潘大头皮都麻了,他这时才发现,刚才光顾著拉老吴了,自己手里的大斧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马群刚从二人藏身的弹坑上经过,潘大就把脑袋伸了出去,骑兵冲击的场面是战场上最具冲击性的画面了,对于一直想要在军伍里混个出生的潘大,这场面自然不能错过。
只见那些叛军面对疾驰而至的楚国精骑,徒劳的收紧了那可怜兮兮的几条横队,然后又纷纷绝望的举起了短矛。
“叛军就是叛军,连拒马都扎不好,那么平端着短矛有屁用!”潘大趴在弹坑里向身边的老吴解释着自己的看法,至少战阵上的事情,自己知道的肯定比老吴多。
“轰”就在楚国骑兵冲到叛军不足五十步的时候,潘大看到第一排叛军面前突然伴随着连成一线的响声,大量的烟雾弥漫开来,接着第一排叛军蹲下,第二排叛军又是放出一阵烟雾,然后是第三排烟雾......
“这是什么妖法?!”楚军的指挥站在后军骑兵原本所在的山坡上,看着楚国禁军的精骑,仿佛海浪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礁石一般,那三排叛军纷纷用手中的短矛轮番施法,明明都是些凡人,为什么会能用法术!
要是飞鹰卫还在的话,该死的章振武,竟然提前带着飞鹰卫北上了,楚军指挥恨恨的想到,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以为能独占平乱大功时的兴奋。
战场上已经完全被烟雾笼罩,只有“短矛”整齐的轰鸣声不断的传来,潘大和楚军指挥都在猜想那烟雾之下是怎么样的一番场景。
“呼~”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大风,驱散了战场上的迷雾,楚军指挥只看了一眼,就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没有一名骑兵真正冲进叛军的横队,叛军少的可怜的几名减员,是由几匹背上已无主人的战马冲击造成的,在叛军横队的面前,是一大片一大片倒在地上的战马和骑士们的尸体,侥幸未死的战马,或漫无目的游荡着,或跪在地上因为伤痛,痛苦地打着响鼻。“噗噗”的响鼻声和骑兵们将死的哀嚎,缭绕在潘大的耳边,他再也不敢继续看下去,支撑不住的身体转了过来,顺着弹坑的坑壁滑坐到了坑底。
赵氏叛军的将领正站在布置于附近山上密林中的阵地上,举着一个两端安装着水晶片的竹筒望着远处的战场,他的身边,正竖立着几十根指向云霄的圆柱形大金属管,每一根都用玄铁、铁精铸成,上面镌刻着封闭、坚固、千钧等七八种符文,管口都正在微微泛红,散发着屡屡青烟。
叛军将领示意身边的修士停止唤风,“回去禀报公子大获全胜,铁火流星的最远射程和最大连续射击次数都有大幅提高,线膛枪新装的三口转轮使用情况良好,就是烟太大了。”
“另外安排一下打扫,还能用的都洗干净了填到奴兵队里去。”将领说完,把竹筒境小心的放进了腰间的一个兜兜里。
潘大不知道自己和老吴是怎么被叛军们从弹坑里拽出来,又和其他楚军俘虏们一起撵到一处小山谷里的,一名看上去是小头目的人挨个问众人是干什么兵的。
当问到老吴的时候,老吴答道,“我叫吴良,武泽郡人,是个郎中,平时也当文书,负责记记功劳、写写家信什么的。”
那小头目点点头,于是老吴出了队伍,和其他几个马夫、木匠之类的站到了一起。
“你呢?”小头目走到了潘大跟前。
此时的潘大,身上的衣甲早已被剥了,只穿有一件有些脏兮兮的白褂子,脑袋上还包了个白布——那颗呼啸而过的铁弹终究还是擦破了他的头,老吴给他随便包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潘大回答了一句,“潘大,东山人,厨子。”
“厨子?真的假的?”小头目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脑袋大、脖子粗的穷光蛋样子,别说,还真像。
“哎,长官,他是厨子,我跟他挺熟的,”一边的老吴帮腔到。
“有你什么事儿啊,闭嘴,老实呆着”小头目白了老吴一眼,“过去吧。”
于是潘大又和老吴一起了,这不到十个人的小队伍就这么被小队长和几个叛军士兵领着出了小山谷,准备安排去适合他们的位置,山谷内只留下了几个连面目都让人看不清的修士,和团团围住俘虏们的拿着短矛、目光无神的叛军士兵。
还没等他们走远,小山谷里就传来了一阵阵令人脊背都发凉的惨叫声,潘大觉得那声音就像有人拿着锉刀在挫自己的脊梁骨一样,他停下脚步想要回头看一下,还没等他回头,一个走在前面的马夫突然发出和身后传来一模一样的惨叫声,发癫似的向山谷跑了回去。
潘大被惊到了,他也想大叫,也想转身跑回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就要转身的时候,从身边经过的老吴拽了他一下。
“别停下,潘子,那是挫魂断神术,里面的没救了,赶紧走,别把自己搭进去”老吴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潘大重新稳住的脚下,他终究是没有转过身去,望着老吴快步走去的身影,潘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