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整整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
不是喝水时候被呛到，就是出门买东西回来走错病房。最危险的一次，是她在削水果时被水果到削掉了一小块指甲。
在父母的眼里，孩子受到所有地伤害大概都是要乘以十倍的。
胡雪梅被吓得心惊胆颤，脸色煞白，仿佛女儿不是掉了块指甲，而是断了只手。一叠声儿地问她“疼不疼，严不严重？”
“我没事。”梁晨没敢在第一时间看自己的伤口，只是抽出张纸巾包裹住了手指。受伤的地方有点点痛，没有出血的感觉，应该不严重。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上周去做了个水晶美甲，否则这会儿见血是肯定的了。
她以前是从不鼓捣这些的。但好像自从和林珅谈了恋爱之后，就不自觉地更注重起了自己的外表。现在看来，女孩子爱美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你要不去包扎一下，正好就在医院。”胡雪梅怎么也放不下心，“让小李陪你去，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没事。”梁晨微蹙着眉，又挺了两秒钟后将纸巾拿开。左手食指上贴着肉被削掉块指甲，很小的一个创口，并没有出血。还真是那个水晶美甲起了保护作用。她伸出手给胡雪梅看了看，“你看，不严重吧。养两天就好了。”
见真的只是小伤，胡雪梅这才放下心来。
护工李琼很有眼色道：“胡阿姨，我去买个创可贴。医院后面有的是药店，很快就回来。”
“行。”胡雪梅点头。
梁晨也冲她笑笑：“麻烦李姐了。”说着要给她拿钱。
李琼摆手拒绝：“不用，梁先生昨天给过我钱，还没用完。我都一起记账上，回头算。”说完便拿上钱包，快步出了病房。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个人的时候，胡雪梅叹了口气：“晨晨，你到底怎么了？有心事？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梁晨不由一怔，惊讶道：“妈……你怎么知道我……”
“是你哥前两天无意中说漏嘴了。”胡雪梅笑了笑。
就知道是这样……
梁晨一阵无语，随即点了点头。
“听说……”胡雪梅有些迟疑，“他是个刑警。”
“嗯。”梁晨轻轻应声，心头有些紧张。
如果单论本人，她估摸着只要把林珅拉到母亲面前溜一圈儿，没有不能过关的。可如果提起他的职业……恐怕十对父母有九对会反对。
“你自己觉得好就好。”胡雪梅的态度竟然出乎意料的开明，“妈妈相信你的眼光。”
梁晨一时心情微微复杂。她抿唇默然几秒，还是问了出来：“妈妈，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和爸爸在一起？”在她的印象中，两个人完全就是不同的性格。小孩子都是敏感的，打从有记忆起，她就感受不到父母之间有着爱意。
胡雪梅被她问得愣住，随即笑道：“我和你爸爸？我们两个算青梅竹马吧，从小感情就不错，后来长大了，家长一撮和，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说到这里时，她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眼中有怀念的光芒闪过。整个人也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气场。
于是梁晨那一句“你爱过爸爸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没有出口。
毋庸置疑地，胡雪梅和梁冀曾经是相爱过的。只不过时间生活没能沉淀他们的感情，反而让它们越来越平淡。
“那……任叔叔呢？”梁晨又问，“你和任叔叔之间的感情，和那时候对爸爸一样吗？”
胡雪梅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愕然。她没料到梁晨会提出这个问题，再想起女儿这些年对自己再婚的反感，顿觉心头无味陈杂。
梁晨注意到母亲的反应，多少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正想要差开话题，却听见胡雪梅开了口：“晨晨，我对你任叔叔也是有感情的。可是……我觉得爱情是不能够用来比较的。既然你今天问到这里了，妈妈就和你说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任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和你爸爸的感情已经完全破裂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习惯性的认为彼此还能够再将就一下。抛开道德的标准不谈，当年遇见一段新的爱情时，上一段便是结束。但既然是新的，那么它就是和旧的不相同的。不相同的东西，又怎么能够用来进行比较呢？感情也是这样的。”
不相同的感情，便不能够用来比较。
梁晨闻言一阵沉默。她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她斟酌着，“那如果我换个角度来问，你觉得爸爸和任叔叔相比……”
“我不会拿他们做比较。”胡雪梅含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睿智，“晨晨，如果有一天你和现在的男朋友彻底结束，并且开始了下一段感情。一定不要将它们进行比较。这样你不会幸福，也是同时对前任和现任的不尊重。”
梁晨又是一阵默然。
即便当年的感情纠葛中，有两个当事人是她的血缘至亲。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她的确是局外人。但对于胡雪梅来说，用任长安和梁冀进行比较，的确是侮辱了两个男人和两段感情。
“晨晨，你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妈妈和任叔叔的事了？”见女儿面带沉思，久久不语，胡雪梅忍不住感到担忧。毕竟她这一下午的不在状态，她是看在眼里的。
“没什么。”梁晨笑了笑，“就是最近谈了恋爱，对很多事情有了不同的看法和感悟。看你和任叔叔一直很恩爱，多少有些好奇和感慨。”
这说法倒也多少能够令人信服。
胡雪梅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她脸色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便笑着温和道：“看来我们晨晨是真的长大了，你那个男朋友，方便的话带回来一起吃个饭？”
“再说吧。”梁晨下意识拒绝，“我们两个在一起还没多久，再稳定稳定的。”
胡雪梅笑着点点头，没有趁机追问林珅的事。
梁晨回头注意了一下身后，感觉外面走廊里没有脚步声，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妈，我记得任叔叔以前挺喜欢收集些古董文玩之类的东西。他现在还鼓捣这些吗？”
…… ……
林珅没有想到这次的感冒会这么严重。
到医院后打了肌肉针都没管用，到底还是吊了两瓶水，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彻底退烧。
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刚刚擦黑。
输液在他睡觉的时候就已经结束，针头拔掉后胶布仍旧粘在手背上。
陆洋的案子还在调查中，局里同事自然无人能抽出空来陪他。只有沈拓这个好基友尽职尽责的守在病房内，此刻也正架着台笔记本，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飞速敲打键盘。
高烧忽退的感觉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林珅望着医院病房的天花板缓了两秒，转头朝键盘“噼啪”传来的地方看去。
沈拓大概太过专注，并没注意到病号醒了过来。仍旧一脸认真严肃地坐在椅子上忙活着，直到林珅嘶哑着嗓子出声……
“能帮忙倒杯水给我吗？”
敲击键盘的声音骤然一顿，随即又响了几声才彻底停止。沈拓将本子一合，冲病床上的人说了声“你等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林珅没有应声，只躺在床上目送他出了门。
两分钟不到的功夫，沈拓便转了回来。手上多了两只装了温水的一次性纸杯，都是在护士站那边要的。
林珅没有住院，自然不会置办暖水瓶之类的东西。门诊输液大厅的床位和座位都满了，他烧的厉害显然没办法将就着输完两瓶子水，急诊室主任特意和住院处协调了一下，临时给他弄了个病房。
“今晨武那个U盘，我估计得明天才能弄开了。”沈拓边端着水到了床边，边说了一句。
“嗯。”林珅低低地一声，拄着床沿坐了起来。
沈拓也没矫情地让他多躺会儿，将杯子往对方手中一塞，又说道：“下午三点多那会儿，你女朋友给你打了个电话。你睡着了，我替你接了。”
林珅一口气将水喝完，才问道：“你告诉她我发烧了？”
“没有。”沈拓将另外一只纸杯也递给他，“我跟他说你在开会，手机落办公室了。”
林珅松了口气，把另一杯水也一饮而尽：“其他人有来电话吗？”
沈拓先是摇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对了，老张倒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案子他先盯着，让你输过液就别回去了，今晚回家好好睡一晚。”
“案子不结，我哪能睡得安生。”林珅被子一掀，跳到了地上，“我回局里，你去哪儿？”
沈拓迟疑一秒：“我先把你送回去吧，我开你来的医院。”
林珅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检查了一下东西抬脚往外走。
沈拓却站在原地没动。眼见着林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林珅……”
被点名的人步伐一顿，扭头疑惑地看向他。
沈拓目光微微闪动：“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佛爷’没死。就是因为陆建国家发现的那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