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武闻言怔愣。
“六七年前？”他看着林珅的目光由疑惑渐渐转为回忆和研判，“林警官，我们以前见过？”
林珅笑看着他，足足过了半分钟才不答反问：“今先生现在还玩游戏么？网游或者手游一类的。”
今晨武没有立刻答话。他面上的微笑还在，身体却向后靠上沙发靠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这是个典型地带有防御意味的坐姿。
林珅也向后靠去，姿态却比他闲散放松许多。
“呵呵……”极短暂地沉默对视后，今晨武轻声笑了出来，“林警官，你说你是新上任的管片民警，来例行走访，我从一开始就不信。生意做了这么些年，我多少有些见识。明人不说暗话，想问什么 ，你不妨直接问。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无条件配合。”
林珅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仍旧没有开口。
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将刚刚从许一霖里导出的那张照片找出，递向对方。“今先生，看一看，这张照片熟悉吗？”
今晨武伸手接过他的手机，只扫了一眼，面上的疑惑便立刻被另外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随即迅速消失不见，又回归平静。
可即便如此，他的神色变化还是被另外两个人准确捕捉到。
甚至在他垂眸的那个瞬间，林珅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瞳孔有微微的张大。
今晨武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今先生……”林珅声音比平时略低沉几分，语速也稍稍缓慢，“照片上的你，可比现在年轻帅气多了。”
今晨武仍旧默然。
“当年你很喜欢《仙侣奇缘》这款游戏吧。几乎每次玩家聚会也都参加。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女孩儿挺漂亮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你是说小鱼？”今晨武突然出声将他打断。
“呵……”林珅笑声中多了丝了然，“看来今先生跟她很熟。当年你们的会长许一霖想了半天都没有确定她的游戏id，今先生倒是一下子就叫出来了。”
今晨武抬头，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复又将目光移回那张照片上。
“林警官……”他边说着，边双指划动把照片放大，直到整个屏幕上都是女孩的面容的特写，“我跟她其实也不算特别熟。”
林珅转眸和大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对他说道：“那就有多少说多少。”
今晨武又沉默下来。
这次时间不久。也就三四秒钟，他将手机放到茶几上，抬眼对上林珅的视线，缓缓出声：“这个女孩儿游戏名叫小鱼飘飘，真名……叫凌霄玉。”
“这名字倒挺大气的。”大庄插话进来，感叹道。
今晨武看向他，露出个浅淡却真诚的笑容：“我也一直觉得她名字很好听。”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这张照片上，是我们同城会第二次集体聚会。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不瞒两位，我那时候对她是有好感的。”
“嗯。”林珅一脸淡定的应声，并不意外。
而事实上，早在许一霖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照片乍一看没有什么，可如果仔细比对其他人的神态就会发现。今晨武虽然和身旁的女孩儿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姿态也没什么不妥，但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得瞟在了她身上。或许这一点，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对那个女孩子有好感。
“那你们这是一见钟情了。”大庄停下正在记录的动作，问了一句。
“不算一见钟情吧。”今晨武说话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客厅角落的冰箱里拿出三瓶冰镇果汁放在客厅茶几上，“刚才光顾着说话，两位喝这个行吗？”
“我没问题，多谢了。”大庄应该是真的渴了。拧开盖子，头一仰，直接灌进去半瓶。
林珅倒是没动，只说了声“谢谢”。
今晨武也开瓶喝了两口，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和小鱼是打副本的时候，随机组队认识的。”
这故事开头听起来有些耳熟。
下一秒林珅便想起来：许一霖和他那个初恋女友也是如此相识的。
像是感受到他另有所思，今晨武虽然并不完全了解林珅此刻内心的想法，但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个游戏有一个仙侣任务，每周可以刷两次。必须是仙侣才可以做，但是没规定仙侣等级。很多单身玩家就在副本前面临时寻觅仙侣，组成一对后进去刷副本。任务完成后，出来再解散。当然也有人觉得合作愉快，打过任务后，就继续保持了仙侣关系。”
“那你们两个呢？”林珅问道。
“打完任务就解散了。”今晨武说这话时，神色间浮现出略带遗憾的怀念，“不过说来也巧，我们好几次都在副本前面碰见。一起合作过……大概五六次吧，有一回她提出来说要不干脆组个长期仙侣。但是我那时候想继续在游戏里保持单身，就没答应。”
“那后来呢？你们还一起打过任务么？”
“当然！”今晨武点头，“小鱼是个挺大气的女孩儿，操作也好。我拒绝她之后，其实还有点后悔了。第二天专门私聊她说了这件事，结果这次她拒绝了我。”
“这还叫大气！”大庄忍不住吐槽。
今晨武闻言微微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瞒你说，这个游戏我玩的不错，大号在全服能排上前十。照片在论坛上暴过……”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时候你们也看见了，虽然我长得不帅，但也不像现在这么残。有不少女玩家对我发出过表白，小鱼说她不想在游戏里出门就被杀。所以后来我俩一直维持着这种临时仙侣的关系，有需要的时候在一起，没需要的时候就分开。”
有需要在一起，没需要就分开……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像**。
林珅暗自吐槽着，点头示意他继续。
“后来熟悉了，我们不打游戏的时候，也会私下聊聊天。”
“聊天？”林珅目光微动，“你们现在还保持联系么？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今晨武默然半秒，遗憾地摇头：“我们早就不联系了。或者标准的说，自从那次聚会之后，我们几乎就没再联系过。”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果汁又喝了口。
林珅目光随着他动，然后瞥了眼放回茶几的饮料瓶，又将视线放回对方脸上。
“其实就算是聚会之前……”今晨武继续说道：“我们也没有额外的联系方式。基本都是在游戏上聊的比较多，游戏有自带聊天系统的。后来熟悉了加过一个QQ。不过那个时候智能机没普及，她没有电脑，都是去网吧。所以除了游戏时间，也没太多交集。”
林珅不禁皱起眉头：“QQ号你还记得么？”
“记得。”今晨武几乎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串号码。位数很短，看样子申请时间应该很早。“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用。后来我给这号码发过消息，始终没人回复。”
“没关系。”林珅说话间将这串号码敲在微信上，给王健发了过去。让他马上去查。
“今先生记性可真好。”大庄赞叹了一句，“这都多少年了，还能记这么清楚。”
今晨武冲他笑笑：“理科男，对数字比较敏感。不过我记性的确还不错，不然也干不了现在这一行。”
大庄没说话，笑着低头继续记录。
林珅开口问道：“她的手机号你没有么？听你刚才的话，她那个时候应该是有手机的。”
“没有。”今晨武摇头，“我没有她的手机号。”说着他想到什么，“但是你们可以联系游戏运营商，我记得这款游戏注册账号时，需要手机号。虽然停服了，数据应该都在。就是不知道号码会不会用到现在。”
林珅“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刚才堵车的功夫，他已经交代同事去联系运营商，根据这个女孩儿的游戏ID查取个人真实信息了。只不过那边回复需要的时间久一点。
“那次聚会之后……你和她为什么忽然没联系了？”大庄忽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晨武有些无奈，“那天聚会，我们其实聊得挺开心的。准确的说……不是一次没联系。我那段时间有几次在约定的时间等她组队刷任务，她都没来。我就给她发了QQ信息。大概是……两三天后吧，她回了我消息。说要模拟测试了，暂时没有时间打游戏。可是从那之后，她再也没上过线。不论是游戏还是QQ。”
“那你没再找过她？”大庄对他的话并不赞同，“你不是对她有好感么？聚会的时候为什么没交换手机号？你们在游戏圈子里，应该有其他共同好友。你如果想联系她，总能联系到。”
“联系到了又怎么样呢？”今晨武反问，而后苦笑道：“庄警官，你别忘了。小鱼那时候还是个高中生。而我已经毕业步入社会，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她的学业。而且我比她大了很多岁……呵……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感觉到我对他有意思，所以才故意避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