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不由心头一震……
是啊,人生在世,总会受到各种利益吸引,经历各种苦难历练。有些人经历痛苦后依然向善,有些人却只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缘由迷失人性。
她抿唇默然片刻,而后看向林珅的目光中,多了怀疑的神色:“你好像对陆教授很感兴趣?”
陆建国的案子太简单,她不觉得林珅是对案件本身感兴趣。
当然她也不会觉得是因为陆洋对她那点没有点名的好感,才这样追着不放。不管是出于同情心,还是出于教养。她觉得林珅都不是这样的人。毕竟人家刚刚经历过失去至亲的伤痛。
“那你呢?”林珅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对考古感兴趣?女孩子不都是喜欢插花时尚一类对吗?”
梁晨有些无奈:“我不是对考古感兴趣,我是对古玩感兴趣。”说着露出个夸张的表情,“买彩票暴富太难了。不过万一哪天低价淘到个宝贝呢?也算是靠知识发家致富了是不是?”
“呵……”林珅低低地笑出声,明知道她这话是在敷衍玩笑,却没有继续追问。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竟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明天还要回家。几点的火车?”
“上午十点半。”梁晨说完“啊”地叫了声,“我行李还没收拾呢!”
“那你快收拾吧。今天真是打扰你了。”林珅嘴上客气,却丝毫没有感到抱歉的神情,“明天我不一定能送你。”
“没事。我打个车就过去了,火车站又不远。”梁晨对这个倒是不甚在意。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上车和到家都给我发个消息。”林珅说话间已经往外走。
梁晨一路相送。
距离大门口还有两步的时候,两个人忽然一起站了下来。
林珅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梁晨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可短暂的犹豫后,他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低低地说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开。
男人的手宽厚温热,揉在头顶上让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慢慢滋生。梁晨目送着他消失在防盗门的另一端,在原地杵了许久后蓦地一惊。
神啊……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念头?竟然觉得林珅刚刚不应该拍她的头顶,而应该吻她的额头!
…… ……
C市夜晚的交通,总是格外顺畅。
林珅回到家后给梁晨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然后便直接进了浴室。
为了给那块龙纹圆形玉佩做鉴定,他今天天刚亮就折腾去了省城,差不多整整一个白天的奔波。这会儿用热水一冲,身上的肌肉竟然隐隐感到一丝酸痛。
林珅叹息着,忽然生出一种青春已经不在的感叹。
刚从警校毕业那会儿,几天连轴转不休息的时候经常有。过后睡上两个小时就立刻恢复如初,什么时候浑身酸痛过?
可他今天也才三十刚出头,怎么就老了?
他还没把梁晨骗到手娶进门呢。
就这么边冲着热水澡,边胡思乱想着。这一个澡洗完,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
林珅现在住的这套公寓,还是他大哥之前在这边置办的产业。复式结构,上下一共两百多平。一个人住居住,难免有些冷清。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没有仔细把身上擦干。一路从客厅穿过到卧室,地板上留下了一溜水渍。
林珅从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之前发给梁晨的微信她没有回复,倒是有两条新的未读消息。
一条是赵副支队发来的:领导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案子应该会移交。
另一条信息来自沈拓:我明天下午飞机回去,出来坐坐吗?后面还跟了个摸狗头的表情。
林珅微微诧异,随手回复他:你假期结束了?
那边秒回:早就结束了啊,我耍赖又歇了一星期。出来坐坐吧。
“现在吗?”林珅发送消息的同时,看了眼时间:刚刚十一点整。不是特别晚,却也已经不早了。
那边的人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
林珅有些迟疑……短暂的犹豫后还是答应下来:哪里见?
沈拓立刻将坐标地址分享过来。
是一家清吧,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太远。
“十五分钟之后到。”林珅单手发送信息,另一只手已经扯过衣服往身上套。
对于习惯夜生活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等于是一天才刚刚开始。
林珅来到酒吧的时候,沈拓已经等在了那里。靠近角落的卡座,桌上已经放着两只空杯。
“你这是遇见烦心事了,借酒浇愁?”林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拿过桌上的酒水牌快速扫视着。
“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当然烦心。”沈拓唉声叹气,头顶一片大写的“人间不值得”。
“呵……”林珅低笑了声,懒得用言语鄙视他。恰巧服务员这时从旁边路过,便伸手招呼对方过来点单。
明天不是休息日,林珅只点了两杯低度数调制酒,外加几样零食。他们这种工作的性质就是要时刻准备着,毕竟犯罪分子没有周末和工作日的概念,虽然组里最近没有接到什么大案子,可谁能保证下一秒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呢。”等到服务生离开,沈拓仰身往沙发上一摊,一脸萎靡不振道,“我妈早上来电话,说我今年中秋不带女朋友回去,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林珅“嗯”了声,继续等待着下文。
果然,沈拓又长叹了口气:“不过据我小姨透露,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十几个妹子,等我回去相亲。”
“哈!”林珅这次笑出了声,幸灾乐祸那种。
自从沈拓年过二十五之后,沈夫人就开始逼着他谈女朋友。按说不管家庭条件,还是沈拓本人条件,都是难得的优质。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大学谈过的女朋友分手后,他就再没开过桃花。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喜欢他的。
还在宁海市工作的时候,林珅有一段时间和沈拓打得火热,吓得沈家人怀疑儿子取向出了问题。
“你不用笑话我!”在沙发上瘫了会儿,沈拓诈尸一样突然坐了起来,“据可靠消息,林伯母也已经开始给你物色相亲人选了。”
林珅却不以为意。相比沈家人,林珅的父母对他的个人问题倒是没那么紧迫。
林父到底是生意人,虽然现在退居二线,可毕竟那么大一个集团,也不会特别得闲。至于太后娘娘……林珅大哥五年前就已经娶妻生子,可以说完全能够满足林夫人享受天伦之乐了。
而且,就算他家里人真的催起来,他现在也不怕。毕竟……
“我已经有梁晨了,不怕他们催。”林珅笑得有些阴险,让沈拓不由更加郁闷。
服务员这时端着托盘走近,将刚才点的酒水零食一次性上齐,又道了声“慢用”转身离开。
酒吧环境很清幽。
林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发现味道不是自己喜欢的,便皱眉放回原处。
沈拓则是直接一仰而尽,真真是借酒浇愁的模样。正要招手叫第二杯的时候,突然听见桌对面的人叫了他一声……
“老沈。”
这一声语气音量和平常皆没有什么不同,可沈拓凭借着多年相处的默契,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
他转眸看向林珅,脸上那副无聊颓丧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眼中神色也多了几分严肃认真。
林珅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默然几秒后才复又出声,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和恨意:“你还记得佛爷吗?”
“佛爷?!”沈拓愕然瞠目,有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声。
这个名字……或许更准确的来说是这个代号,对于他们来说曾经再熟悉不过。可自从一年前那次围剿之后,一切便都随着三名同事的牺牲一起被埋藏尘封。那三个牺牲的人中,就有林珅的师父,一位敬业资深的老警官。林珅也身受重伤,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而他则因为负责技术跟踪,逃过一劫难。
如今再听见这两个字,忽然就让沈拓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然……”大约是沉默太久,沈拓的声音有些暗哑,“我当然记得。他不是死了吗?”
林珅目光渐深:“那是写在结案报告里的。”
沈拓不自觉地抿紧双唇,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
“林珅……”短暂的对视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里不赞同,“说来说去,那件案子你还是放不下。”
“你能放下吗?”林珅沉声反问。
沈拓默然不语。可心里却不断有个声音在呐喊着:放不下,他当然放下!为了让罪恶得到惩罚,也为了能让些牺牲的兄弟能够瞑目。
林珅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半圆形小舞台,不再和他对视。
酒吧的驻唱歌手拎着吉他走到高脚椅前坐定,然后调整麦克角度。轻缓的琴音传来时,林珅的声音也再次响起,轻且坚定:“佛爷没死……而且,我觉得,他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