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侠程三石
石上流
恶霸嚣张,敌我悬殊,醉侠如何用三颗石子巧退强敌?
有一座小城,尚武风气甚浓,使刀的、舞剑的、挥鞭的、耍棒的……五花八门,一应俱全。其中最有意思的,当数独擅飞石的程三石。
程三石嗜酒如命,整日醉醺醺的,却常行侠义之举,人称“醉侠”。
其实,程三石姓程不假,三石却非其本名,只是绰号。他每日携带三颗石子,游荡于市井巷陌平畴旷野。三颗石子,各有分工:救人、惩恶、打些野味下酒。一日之中,最多只用三颗石子,这是他自立的规矩,从无逾越。
这日傍晚,程三石拎着刚打的山鸡,惬意地哼着小调,懒洋洋地走在回家路上。突然,听到“嗒嗒”的马蹄声和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程三石猛一抬头,却见一匹矫健异常的黑骏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奔过来,眼瞅着就要撞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程三石右手一扬,一颗鹌鹑蛋大的飞石打在青石板上高高弹起,火花飞溅。受惊的马儿猝然止步,前蹄腾空,发出一阵长嘶。趁着这刻不容缓的当儿,程三石飞身抱走男孩,避免了一场祸事。
男孩的祖父叫冯牧野,他在一旁目睹此状,吓得心惊胆战,脸色煞白。
当晚,冯牧野设宴款待恩人。席间,程三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酣畅。冯牧野虽殷勤相陪,神情之中却透着些隐忧。
程三石酒至半酣,却未糊涂,关心道:“老哥似有心事?”
冯牧野摇头道:“唉,不提也罢,免得扰了恩人酒兴。”
程三石正色道:“此言差矣!你我能坐在一起即是有缘,有何为难之事直言无妨。”
冯牧野叹道:“说来也是我命苦,一年前儿子病逝。月前,‘花花太岁’钱霸在街头见我儿媳貌美,竟当众调戏……前两日又放下狠话,说要娶我儿媳做第九房姨太太。我儿媳不从,他便欲强抢啊!”
程三石一拍桌子,怒道:“这个狗贼,竟敢如此猖狂……老哥放心,这事交给我吧。”
三日后,钱霸身穿喜服、骑着大马,身后家人抬着一顶花轿,在喜洋洋的唢呐声中来到冯家门前。随行的,是十二个虎背熊腰的汉子。
钱霸正待敲门,门已“吱呀”一声打开,从门里歪歪扭扭地走出一个酩酊大醉的男人,正是程三石。他怒道:“哪个王八羔子在此聒噪,扰爷酒兴!”
钱霸吃了一惊,他没料到程三石会在此出现,不由得倒退一步。
钱霸虽有顾忌,但转念一想,听说当年程三石酒后用飞石误伤好人,从此定下规矩,每日最多只用三颗石子,且各有分工。他为人迂腐,从未自破规矩。今天自己人多势众,仅凭三颗石子,想必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钱霸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程大侠,今天是钱某大喜之日,美酒有的是,稍后请过府畅饮……”
程三石不动声色:“原来是‘花花太岁’,不知你迎娶的是谁家女子?”
钱霸涎着脸道:“新娘子就在这屋里。”
“呸,大言不惭!谁答应你这门婚事了?”冯牧野站在程三石身后,气得浑身发抖。
钱霸嚣张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给我抢!”钱霸话音未落,腮帮子已重重地挨了一颗飞石,顿时满嘴流血。
程三石哈着酒气,轻描淡写地说:“这招叫‘小惩大诫’,望你莫再恃强凌弱,回家去吧。”
一向耀武扬威的钱霸如何受得这等窝囊气?他暗忖,此人“惩恶石”已用,剩下两颗已难构成威胁,谅他也奈何不了众多喽啰。于是钱霸紧捂剧痛的丑脸,再次下令抢人。
众喽啰虎视眈眈,蜂拥上前。程三石醉意十足,双目微合。冯牧野面对险境,心急如焚。
危急时刻,只见程三石猛然睁开眼睛,摸出第二颗石子用力一捻,石屑纷纷疾射而出……刹那间,那些喽啰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程三石直视钱霸,轻蔑道:“这招叫‘飞雪留客’,他们已被点穴……”
钱霸气急败坏:“你、你……你破了自定的规矩!”
程三石目光如炬,说话间已无丝毫醉意:“我阻止他们为虎作伥、陷于不义,乃真正的‘救人’之举。”
钱霸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手提双锤,策马而来。原来是钱霸的管家见势不妙,溜回钱府搬来的救兵——“辣手金刚”熊大力。
熊大力乃生性残暴、恶贯满盈的江湖败类,却是钱霸的好友,功夫甚是了得。他在程三石面前勒马停住,傲慢道:“今天让你领教一下我的铁锤。”说完他便骤然发招。
“惩恶石”和“救人石”都已用,如何是好?程三石一边使出“醉步”灵活躲避,一边急切寻思对策。
此时,一只苍鹰从空中飞过。程三石心中一喜,看准时机,瞬间投出飞石。
“这招叫‘天降劫数’,滋味如何?”
熊大力做梦也没想到,正当自己稳操胜券之际,会有一只该死的苍鹰中邪般掉落,而且刚好砸到他的头上。熊大力被砸得头晕眼花,受伤的苍鹰垂死挣扎,狠狠地啄向他的眼睛。他扔下铁锤,双手护脸,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半晌,那鹰扑腾了几下死去,程三石捡了起来,扔给冯牧野,朗声道:“老哥,做道下酒菜如何?”
(发稿编辑:吕佳)
山寨危急
刘学柱
明朝时,皖西猪头尖上啸聚了一伙强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这伙强人中有个前不久刚入伙的,叫张忠,他手脚功夫了得,为人机灵,喜欢四下走动。大当家的“知人善任”,给了他一个“走动”的职位,专门从城里采购盐巴、布匹、药品等山寨的必需品。
这天,张忠挑着从县城采办的物品回到山寨,疲惫不堪,早早休息了。不知过了多久,山寨外传来一阵阵厮杀声,将他惊醒。这是怎么啦?张忠跳下床,冲出门想找人问个究竟,不想与一个人撞了个正着。那人看了看他,拉着他就跑,边跑边说:“大当家的找你!”
张忠问道:“大当家的找我有啥急事吗?山寨出了啥事?”
那人说:“许知县派官兵打来了,这次不同于往日,来势汹汹,山寨有点吃不消啦!”
张忠心惊肉跳,跟着那人跑到大当家的面前。大当家的见张忠来了,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张忠兄弟,我知道你刚回山头,十分疲惫,但眼下山寨形势紧急,不得不请你过来。官兵逼我山寨太紧,唯有一计可以解山寨之围。”
张忠见大当家的如此恐慌,不敢怠慢,铿锵有力地说:“大哥用得着小弟,小弟必当竭尽全力!”
大当家的拉着张忠的手说:“你机灵过人,功夫了得,对县城又很熟悉,这事只有你能办。你现在就动身去县城,寻机干掉许知县。他一出事,官兵就无心围剿了,山寨也就得救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再辛苦跑一趟!”
张忠抱拳说:“放心,我这就去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当家的取过一颗夜明珠和一包银子,递给张忠,说:“这夜明珠是山寨的宝贝,我平日里连给人看看都舍不得,现在送给你了,需打点时就用上,用不上你就自己留着。兄弟,拜托了!”张忠觉得责任重大,也不多推辞,将夜明珠和银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走了。
张忠打扮成收山货的,从一个山崖顺藤而下,一不小心扭伤了腿脚,但好歹躲过了官兵。张忠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县城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张忠远远见到一个布幡,上面写着“茶”字,原来是个路口茶水摊。张忠以前来过几次,摆茶水摊的是个干瘦的老头,专供路人喝水,奇怪的是,路人只管喝水,老头却一个铜子儿不收,强塞铜钱给他,他却说:“我摆这茶摊,只是方便路人,一向不收钱的!”
那老头似乎并不认识张忠,张忠累极了,端起茶碗,灌了个够。他在心里盘算道:我在这茶摊喝过几次茶水了,老头从没收我一个铜子儿。这次我肩负差事,生死难料,再不给钱,死了都欠老头的。我虽身为强盗,却不占这小便宜。于是他说:“老丈,我腿摔坏了,还有许多路要赶,能否帮我找个牲口骑着,马、骡子、毛驴都成!”
老头看了看张忠的双腿,点了点头,说了声:“你等等!”
不一会儿,老头牵了一头毛驴来,将缰绳交到张忠手里。张忠看了看毛驴,从衣兜里摸出几锭银子,说:“老丈恐怕不认识我吧?我在这儿喝过几番热茶了。今日骑走这毛驴,或许就不再回来了,这点银子,算是茶水钱和驴子钱!”
老头却摆摆手说:“我摆茶摊就是方便路人,要钱有违我初衷!至于这毛驴,也别说银子,我老头在这儿要银子有啥用,你只管骑去,能还我更好,不还也没事!”
老头很执拗,死活不要银子。张忠有事在身,不敢多耽搁,于是骑上那毛驴,拼命向县城奔去!
张忠到了县城,偷偷摸到县衙大院旁蛰伏起来。等到天黑,张忠爬上县衙外面一棵高树,顺着枝丫,轻轻越过院墙,瞄准一间点着灯火的屋子,挺刀轻步踅去。不想“汪”的一声,不知从哪儿冲出一只恶狗来。张忠身子一闪,躲过了恶狗,接着拖着伤腿,闪转腾挪,与恶狗周旋。要是平时,一条恶狗,张忠几招即可将其毙命,但今日腿脚不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张忠心急如焚,害怕惊动县衙里的差役……
这时,一个老人从那屋里急急走出来,厉声吆喝几声,那狗就不叫了。老人问张忠:“你是何人?深更半夜的,到县衙来何事?”
张忠藏起短刀,满脸堆笑,毕恭毕敬地说:“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官兵正在攻打猪头尖,我有要紧事要禀报许知县。”
老人“哦”了一声,说:“难怪,这狗对县衙的人从不吠叫的,原来你是攻打猪头尖队伍上的。你可能走岔道了,许知县今晚刚去了猪头尖,亲自督阵去了!”
张忠傻眼了,在县衙大院转了几圈,除这老人外,再不见第二个人。张忠心急如焚,许知县去了猪头尖,他如何杀得了许知县?大当家的交付的差事,他如何完成得了?忽然,他灵光一闪:这老人莫不是许知县的爹?如果把许知县的爹挟为人质,许知县还有心思攻打猪头尖?主意打定,张忠单刀直入:“老丈是许知县的老父吗?”
不想老人摆手道:“我是许知县接济的一个孤老头,留在县衙打打杂。许知县确有一老父,却不在县衙住,一直守在九井老家!”
张忠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老人,只见他一身粗布衣裳,皮肤粗糙,面色黝黑,果然不像许知县的爹。老人还在一边没完没了地说:“许知县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我一个孤老头,许知县却把我安顿在县衙照料……”张忠哪有工夫听老头絮叨,他迅速离开县衙,骑上毛驴,连夜出了县城。
张忠几番打听,天明时才找到那个叫九井的地方,四顾一看,见一条官道的路口有个简陋的凉棚,一面偌大的布幡在风中飘荡,布幡上一个“茶”字分外醒目。这不是那个老头摆茶水摊的地方吗?
张忠正发愣,那老头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惊喜地说:“去县城办完事啦?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张忠以为老头等着他还毛驴,想想又不像,正纳闷,老头“啪”地将一个东西拍在他手中,张忠一看,是一颗夜明珠。原来,张忠喝了茶摊上的茶水,借了老头的毛驴,要给银子,与老头拉拽之间,不觉将夜明珠弄掉了。这个老头是识货之人,知道这夜明珠是无价之宝,一直在这儿苦苦等着张忠过来,把夜明珠还给他。
张忠大吃一惊,却又不动声色地将夜明珠揣进怀里,他急急地问:“老丈,我要找许知县的老家,许知县的爹住在老家,我有急事过来拜访他,有劳老丈指点。”
老头狐疑地看了看张忠:“你找这老头有何事,跟我说吧。”
张忠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许知县派来捎话的,有要紧事!”
老头听了,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许知县他爹……”
张忠蒙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别开玩笑了。许知县的爹会在这儿摆茶摊?”
只听老头说:“我老朽虽没什么用了,却不能白活着,应该做点有益的事,于是就独自住在九井老家,在这路口摆个茶摊,给南来北往的人送碗热茶。我儿俸禄虽少,尚可供我一口吃的,所以我绝不收人一个铜子儿,更别说你丢了夜明珠这等宝贝,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它交到你手中!”
张忠以为许知县的老屋一定是高宅大院,他爹一定是个锦衣玉食的乡绅,不想是这么一个摆茶摊供路人喝水、却不收一个子儿的干瘦老头!张忠心中翻江倒海:许知县的爹是这样的大好人,许知县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相反,猪头尖山寨干的事着实有点儿……
现在,张忠要挟持许知县的爹易如反掌,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张忠看看老头,又朝猪头尖的方向望去,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向老头连鞠了几个躬,一拐一瘸地朝着猪头尖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发稿编辑: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