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红鸾幛建于整个鬼界最高处的阁楼上,此处不仅能将整个鬼界的景色收入眼底,在夜晚还能远眺丹湖城东面,欣赏仙界夜色不一般的靓丽。本是夏琰心血来潮为了解闷做的,未曾想竟成了他威胁慕生枝用的借力。
那三日如噩梦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但凡有些动作,慕生枝便犹如惊弓之鸟,大惊失色:“你作甚?!”
夏琰脸上隐隐透露出些疲倦,道:“哥哥别怕,鬼界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说话一向作数。”
他歪歪身子倒在软榻上,将手臂垫在脑袋下,百无聊赖道:“那三日……我走火入魔,伤了慕氏弟子……实在抱歉。”
慕生枝不语,兀自垂下眼睑,叫人摸不透其中情愫。
夏琰直起身子,低头看他,语气恳切:“可我从未想过伤害席羽君,你我兄弟二人于凡间时,曾约好……”
“鬼君,”慕生枝叹道,无可奈何,似是在责备他一直来的不懂事,“过去便过去了,总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于你来讲不过是一场劫难,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人间一次游离,在世千万年,何必为了这些匆匆而过的时光念念不忘,损心伤神。”
夏琰万万没料到他会这般说,顿时束手无措。
难道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放纵和容忍只是为了欺骗,可慕生枝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能感受的出来。夏琰头一次从他眼中看到冷静,是一种何种情愫都没有的漠然,一如当初他千里迢迢跑去九重天找他,慕生枝拔剑相向,半点旧情都不念。
无量天尊看着他嗤笑道:“席羽君如何同鬼界的污秽有结交了?”
他忘不掉,永生永世也忘不掉,当时慕生枝侧眼看过来的冷淡样子。
那个曾在月光下揽弹琴吟唱的男子,那个教他孰正孰邪,那个笑起来如姣姣明月的男子,那个唤他“阿琰”还说相依为命的人,就这么提剑刺进了他的胸膛,冷声道:“九重天圣地,岂是鬼界说来便来的,还不快滚回去!”
那时,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膛中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此痛锥心刺骨,几乎要了他整条命。
而慕生枝,从始至终都不肯相信,于他而言,凡间之事又岂止是一次转头就忘的劫难,他把此生唯一的信任赋予一人,到头来却被伤的体无完肤,却无怨无悔。
这世间纵然美景无数,花香阵阵,晚风漫漫,也抵不上慕生枝笑起来时眼里盛的星辰璀璨。
夏琰闭上眼,两行清泪滚落:“你走罢。”
02.
纳溪是第一个回来的,他筋疲力尽地趴在桌上,招呼小二递来壶热茶。转头,便看见披着斗篷的慕生枝走了进来,他赶紧招呼:“嘿——”
慕生枝却仿佛一点儿没听见,径直去了楼上,房门紧闭。
“这是怎么了?”纳溪喃喃自语,后脑勺冷不丁被人打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扭头一看是墨棐回来了。
“干什么呢?”
“瞧着席羽君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方才叫他也不理睬,直接便上楼去了。”
墨棐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水,往楼上瞧了一眼,道:“许是累了。”
纳溪点点头,无话。
03.
慕生枝整个人都处在放空的状态下,脑袋里只有夏琰滑落的两行泪,还有一声绝望至极的“你走罢”。
若问他心痛吗,怎么能不痛。
心如刀绞,肝胆俱裂。
半分不比他少。
慕生枝走到琴旁,静静地看着细如蚕丝的琴弦,思绪不由分说地拉扯,又回到了初见夏琰时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