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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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碧绿的蝈蝈

我们现在处于七月中旬,天文学上认为的三伏天才刚刚开始。可事实上,酷热的季节要比日历提前很多天到来。过去几周里,酷暑已让人难以忍受。

今晚,村子里在庆祝国庆佳节。当小男孩和小女孩们围着篝火蹦蹦跳跳,火光反射到教堂的尖塔上时,当鼓声伴随着每一只烟火蹿上天空时,我独自一人,于晚上九点,来到一个相当凉爽的黑暗的角落。在这里,我倾听着田野里的音乐会。这个收获季节里的音乐会,要比此刻村子里由火药、篝火、灯笼、烈酒等构成的国庆狂欢还要盛大,真可谓美丽中透着朴素,有力中饱含闲适。

夜已深了,蝉安静了下来。在整个漫长的白天,它都沉浸在日光和酷热中纵情歌唱。夜晚的降临意味着要休息了。不过它的休息时常被打断。在稠密的法国梧桐的枝叶间,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呼叫声,刺耳又短促。声声绝望的哀号是蝉被狂热的夜晚捕猎者——绿色蝈蝈逮住时而发出的。蝈蝈是暗中弹跳到蝉的身上而抓住它的。蝈蝈剖开蝉的腹部并洗劫一空。狂欢的音乐过后,屠杀接踵而至。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将永远不会见到至高无上的国庆节表达方式——在隆尚(法国行宫之一)举行的阅兵式。对此,我并不感到遗憾。报纸会带给我想知道的尽可能多的信息,它们将向我展示一张阅兵现场的草图。上面四处都有树木,在不吉利的红十字旗子上标注着“军用救护车”“民用救护车”的说明。很显然,这些东西将会面对断掉的骨头、中暑和令人遗憾的死亡。而这些是被列入计划之内的事件。

我敢打赌,甚至在这个我生活得很平和的小村子里面,如果没有打架斗殴作为尽情欢乐的作料的话,国庆佳节将不会顺利结束,似乎在快乐中添加了痛苦这个调味品,才能使生活更加有滋味似的。

让我们远离喧闹,去倾听和冥想。当被开膛剖肚的蝉还在作无助的抗议和哀鸣的时候,梧桐树上的音乐会还在继续着,只是乐队更换了一支,现在轮到夜曲表演者们上台演出了。近处那翠绿的灌木丛是猎杀之地,但听觉敏锐的人们,也从那里听到了蝈蝈们的浅吟低唱。蝈蝈的翼膜相互摩擦发出了模糊的沙沙声,如同纺车发出的声音一样不惹人注意。在这连绵不断的沉闷低音中,时常会响起急促而尖锐的如同敲击金属般的声音,这是蝈蝈的宣叙调,而低音则构成了伴奏。

虽然低音得到了加强,但这的确是个可怜的音乐会。距离我很近的地方大约有十个蝈蝈在唱歌,但合唱声仍然缺乏强度,以至于我的老鼓膜不总是能捕捉到它们微弱的声音。但在这静谧的夜里,蝈蝈们发出的声音却让我觉得相当的悦耳和舒适。我可爱的碧绿的蝈蝈们,只要你们的声音再大一点,你们歌唱的技艺就会超过那些只会声嘶力竭的鸣蝉了。在这个国家的北方地区,鸣蝉篡夺了你们的名声和荣誉啊!

尽管如此,那鸣蝉也无法和他们的铃蟾邻居平起平坐。鸣蝉在树上嘶叫,而蟾蜍则在悬铃树下发出叮叮声响。这种蟾蜍是我研究的两栖动物中最小的,但也是最具有冒险精神和矫捷身手的。

有多少次,当夜幕即将来临,借助着白天的最后一丝光明,我在花园中徜徉、思索时总与它们不期而遇。有些东西在我面前逃走,有些则翻着筋斗。那是随风飘零的树叶吗?不是,它们是可爱的小铃蟾,刚才它们的漫步被我的到来所打断。它们急迫地躲到了一块石头、一方土块、一丛杂草之下。在平复了激动的情绪之后,它们又发出了清脆明亮的音符。

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晚上,在我的附近有近一打铃蟾,它们叮叮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大多数铃蟾蜷缩在花盆里,而这一排排花盆列在我的屋外形成了一个前厅。每一只铃蟾都发出它自己的音符,大多数都是一样的,不过有的声调低些,有的高些,有的短促些,有的清亮些,但音质都是那么的悠扬纯正。

它们看上去像是在反复吟咏着祷文,节奏舒缓、抑扬顿挫。一只唱道“克拉克”,另一只用更尖细的声调回应道“克力克”,第三只作为乐队主唱的男高音则掺和进来唱道“克洛克”。于是,这些声音无休止地重复了起来,就像节日里村子中的钟声一样连续作响:克拉克——克力克——克洛克;克拉克——克力克——克洛克!

这个两栖唱诗班歌手的演唱让我想起了某一种琴。当我六岁时被那种琴的充满魔力的声音唤起了对音乐的感觉后,就一直渴望得到一副。它包含一系列长短不一的玻璃片,固定在两条拉紧的布带上。一个软木塞插着的铁丝尖便成了一根敲击棒。想象一个没有经验随意敲打键盘,八度和音、不协和和弦、反和弦什么的,都乱七八糟、极其刺耳的音乐,这时你对于铃蟾的歌曲就有了一个非常清楚地了解了。

作为歌曲,这首铃蟾歌曲是没头没尾的;作为纯粹的音乐,却很悦耳。自然界的所有音乐会都是这样。在这场音乐会中,我们的耳朵发现了最动听的声音,我们的耳朵变得精细了,除了现实的声音外,开始具有秩序感,这是产生美的首要条件。

现在这种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之间发出的柔和的声响是婚礼的清唱,是男孩对女孩发出的朴素的召唤。不用过多询问也可以猜测到音乐会的结果,但是无法预见的是婚礼奇怪的最后一幕。注视着父亲,用最崇高的语言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是真正的慈父,它的样子变得让人认不出来,有一天它终于要离开它的隐居地了。它把它的子女紧紧地包在后腿四周,它带着一串有胡椒籽大小的卵搬家了。它的子女被包裹着,这鼓鼓的包袱缠着它的大腿,像乞丐的钱包一样压在后背上,它完全都变了模样。

它背着这么重的负担,跳不起来,拖着身子,它要到哪儿去呢?作为一个温情体贴的母亲,它要到母亲不愿去的地方;它要到附近的泥沼去,那儿温暖的水是蝌蚪孵化和生存必不可少的。当它腿四周的卵在一块潮湿的石头的遮盖下正好成熟时,它正勇敢地面对着潮湿和阳光,而它以前是热爱干燥和阴暗的;它一小段一小段地向前走着,累得肺部都充血了。泥沼也许还远着呢,不过没关系,顽强的旅行者一定会找到它的。

它走到了。它立刻跳入水中,尽管它极其厌恶洗澡;而且那串卵由于腿部的相互摩擦完全脱落了下来。卵正处于发育的重要阶段;其余的事将会自动进行下去。父亲顺利完成潜水任务便赶紧回到它受保护的干燥的家。它才一离开,黑色的小蝌蚪就孵化出来了并玩耍着,它们只是等着跟水一接触就挣破它们的卵壳了。

在这些七月薄暮的歌手中,只有一个可以变换其乐声,可以和铃蟾和谐的铃声比试高低。这就是鸮,它是个夜间活动的猛禽,样子很好看,有着圆圆的金黄色的眼睛。额头上长着两条小小的羽毛触角,这使它在这个地区得到了“带角猫头鹰”的称号。

它的歌声单调得让人心烦,但却足够响亮,在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光是这歌声就可以响彻夜空了。这种鸟几个钟头对着月亮唱着它的康塔塔时,节拍沉着而且整齐,一直发出“去欧——去欧”的声音。

其中一只鸟一到,就从广场的梧桐树上被人们高兴的喧闹声吓跑了,它请求我的接待。它的歌声压倒了所有的抒情乐曲,以自己整齐的乐章把蝈蝈和铃蟾的杂乱无章的合唱打断了。

从另一个地方传出好像猫叫的声音,时不时和这柔和的曲调形成对比。这是普通的猫头鹰的叫声——密涅瓦的沉思的鸟。它整个白天蜷缩在橄榄树干的树洞里,当夜幕降临时它便开始吟唱起来。它上下摇荡着弯曲飞行,从附近的某个地方来到了园子里的老松树上。在那里它把它不和谐的猫叫声加入到了音乐会中,由于距离的关系,这叫声稍微轻了些。

在喧嚷声中,绿色蝈蝈的声音太微弱以至于听不清;当四周安静时我才能够听到一阵阵最细微的声音。它只有一个小小的鼓和刮响器作为它的发音器官,而那些得天独厚者则有风箱、肺可以发出振动的气流。这是无法比较的。让我们还是回到昆虫上来吧。

其中有一种昆虫,虽然身材比较小且装备简单,在夜晚歌唱抒情曲方面却远远超过了蝈蝈。这就是我讲的苍白细瘦的意大利蟋蟀。它是如此的瘦弱以至于人们都不敢抓它,怕把它捏碎了。当萤火虫为了营造气氛而点燃蓝色亮光时,它便在迷迭香灌木丛中吟唱。这个纤弱的乐器演奏者最主要的是有一对大翅膀,细薄而且闪亮,像云母片一样。由于这对干巴巴的翅膀,它的声音大得可以盖过蟾蜍的赋格曲。它的演出简直就像普通的黑色蟋蟀,不过它的琴音更加清晰动人,更有颤音。当这炎热的天气来临时,真正的蟋蟀——春天里的合唱队队员,已经没有了。不知道的人们肯定会把它们混淆起来。伴随着它优雅的小提琴声而来的是另一种更加优雅而且值得专门研究的琴声。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再回过头来叙述。

如果只是挑选出类拔萃者,那它们就是这场音乐会之夜的主要合唱队员:鸮,唱着慵懒的独唱曲;铃蟾,是奏鸣曲的敲钟者;意大利蟋蟀,弹拨着小提琴E弦;绿色的蝈蝈,则好像敲打着小小的铁三角。

我们今天来庆祝在政治上以攻陷巴士底狱为标志的新时代,与其说是充满着信念不如说是吵吵嚷嚷罢了;可昆虫们对人类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关心,它们是在庆祝太阳的节日,歌唱着生活的欢愉,为炎热的六月而放声欢呼。

它们干吗要在乎人类以及人类变化无常的高兴事儿?这些年以后为了谁,为了什么,我们的鞭炮将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谁要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他真是非常有远见的。习俗在变化并且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趋炎附势的烟火为了昨天还是公众敌人而今天成了偶像的人在空中盛开出一束束火花。而明天它又将为另一个人而升上天空了。

在一个世纪或两个世纪以后,除了历史学家以外,会不会有个人想起攻陷巴士底狱的问题呢?这很值得怀疑。我们都将会有别的欢乐,也会有别的烦恼。

让我们进一步展望一下未来吧。所以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们,当我们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之后,总有一天,人类将会灭亡,被过度的所谓文明的东西所毁灭。人类过于热切地希望能够无所不能,但他却无法享有动物宁静平和的长寿;当铃蟾在蝈蝈、鸮和其他昆虫的陪伴下一直唱着它的老调子时,人却死掉了。它们在我们之前就在地球上唱歌;在我们死后,它们还将唱下去,庆祝着我们无法改变的、太阳的灼热壮丽。

我将不再在这个联欢会上更多地流连了,还是继续做个迫切渴望获得和昆虫私生活相关知识的博物学家吧。在我家附近,绿色的蝈蝈似乎并不常见。去年,我打算做个这类昆虫的研究,可发现收获并不多,我不得不求助于给了我很大帮助的护林人,他送给我一对拉嘉德高原的绿色蝈蝈,在那个寒冷的地方,山毛榉开始攀登上旺图山了。

反复无常的命运时不时地向坚持不懈的人微笑。去年找不到,但在今年这个夏天变得很平常。我无须走出狭小的花园,要多少蝈蝈便能够找到多少。夜晚,我听见它们在绿色的灌木丛中发出窸窣声,让我们利用这有可能不会再出现的意外收获吧。

六月里,我抓了足够多的雌雄蝈蝈关在我的金属网罩里,瓦钵上铺着一层细沙。这确实是个漂亮的昆虫,浑身浅绿色,侧面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它有着优美的身材、苗条匀称的比例和大大的轻盈如纱的翅膀,是蚱蜢类昆虫中最漂亮的。我对我的猎获物着迷。它们会告诉我什么呢?为了那个时刻,现在我们必须饲养它们。

我喂了这些猎获物一片生菜叶子。它们吃倒是吃,不过吃得很少,并不喜欢。很快我就明白了,我是在和并不诚心的素食主义者打交道。它们需要其他的食物:它们显然是食肉类动物,但究竟是要什么呢?一个偶然的机会告诉了我。

黎明时分,我正在门外散步,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的梧桐树上落了下来,同时伴有刺耳的尖叫声。我跑过去看到一只蝈蝈正在啄食一只拼命挣扎的蝉的肚子。蝉发出嗡嗡声并且挥动着它的肢,可也是徒劳;蝈蝈咬住不放,把头伸进蝉的肚子深处,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蝉的内脏拉出来。

我明白了:这场进攻发生在树上,一大清早蝉还在熟睡的时候;可怜的蝉被活活咬伤,猛地一跳使进攻者和被攻击者一起从树上掉了下来。自此以后我有好多次机会来见证这相同的屠杀。

我甚至看到一只蝈蝈非常勇敢无畏地飞奔着追捕蝉,就像雀鹰在空中追捕燕子一样。但是这种以劫掠为生的鸟比昆虫低等,它进攻比自己弱的弱者。蝈蝈,在另一方面,它却攻击一个比自己大得多而且强壮的庞然大物;然而,这种力量悬殊的搏斗的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蝈蝈用其有力的下颌、锋利的钳子将俘虏开膛剖肚,很少失败,而蝉没有武器,只能尖叫和踢蹬。

捕猎的关键是把蝉牢牢抓住,这在睡意蒙眬的夜间是不难的。任何一只蝉只要被凶猛的蝈蝈夜间巡逻碰到都只能悲惨地死去。这就解释了夜晚音钹已不再响时,突然从树林中发出很刺耳的悲鸣声的原因。穿着苹果绿色服装的强盗突然袭击了正在熟睡的蝉。

我网罩里的寄宿者的食物找到了:我将用蝉来喂它们。它们对这道菜表现出了强烈的喜爱,以至于在两三个星期内,网罩里就像是屠宰者的院子一样,撒满了头骨和胸骨、扯下来的羽翼和断肢残腿。肚子部分全部被吃掉了。这是最美味的部位,虽然不多,但是味道似乎极其鲜美。因为在这个部位,在昆虫的嗉囊里,堆积着蝉用喙从嫩树皮里吮吸的糖浆甜汁。是不是由于这种糖浆甜汁,蝉的腹部比其他部位更美味呢?非常有可能。

事实上,我打算变换食物的花样,我决定给它们一些甜的水果:几片梨、几颗葡萄、几块西瓜。这些它们都很喜欢。绿色蝈蝈像英国人一样,特别喜爱半生不熟的牛排,并用酱做作料。这可能就是它抓到蝉后先吃其腹部的原因,蝉的腹部又有肉又有甜汁。

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够吃到有甜汁的蝉肉的。在北方,绿色蝈蝈很多,但在这儿它们找不到特别爱吃的菜,它们一定还吃其他东西。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喂给它们鳃鱼金龟,夏天的蝉相当于春天的鳃鱼金龟。对于鞘翅目甲虫,它们都毫不犹豫地接受,吃得只剩下鞘翅、头和爪。喂给它们漂亮而且多肉的松树鳃鱼金龟,结果也是一样,第二天我便发现这顿奢侈的食物被我这一群肢解牲畜的好手全部开膛剖肚了。

这些例子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蝈蝈是非常喜欢吃昆虫的,尤其是那些没有过硬胸甲保护的昆虫;它非常喜欢吃肉,但不像螳螂那样只吃肉。蝉的屠夫能够改变其饮食。在吃肉喝血之后,也吃水果甜汁,甚至有时没有好吃的它还可以吃点草。

不过同类相食的行为在蝈蝈中还是很普遍的。诚然,在我的蝈蝈网罩里,我从来没有目睹过在修女螳螂中捕杀竞争对手、活吞情人这样常见的残暴行为;但是,如果某个蝈蝈死了,活着的蝈蝈几乎不会放过品尝其尸体的机会,就像吃任何普通的动物一样。它们并不是因为食物缺乏才吃死去的同伴。除此之外,所有携带军刀者都不同程度表现出这种爱好,即吃受伤的同伴来填饱它们的肚子。

在其他方面,在我的网罩里,蝈蝈彼此之间十分和平地共处。它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严重的争吵,顶多竞争食物时有些敌对而已。我扔了一片梨,一只蝈蝈立刻趴在上面。出于妒忌,它都要踢开试图来咬这美味的蝈蝈。自私心是到处存在的。当它吃饱了后,便让位给另一只蝈蝈,那另一只蝈蝈也变得不宽容起来。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蝈蝈就都能品尝到美味而精神振作。嗉囊装满后,它们用喙部挠挠它们的脚底心,用沾着唾液的爪擦擦前额和眼睛,然后以沉思的姿态抓着网纱或者躺在沙滩上,无忧无虑地消化食物,它们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特别是最炎热的时候。

到了傍晚,太阳下山后,这群蝈蝈变得活跃起来。九点左右兴奋达到最高点。它们突然纵身一跳,攀爬上网顶,又匆匆爬下来,然后又立刻爬上去。它们哄闹着走来走去,在圆形网罩里跑啊跳啊,路上遇到好吃的东西就吃一点,但并不停下来。

雄蝈蝈到处发出刺耳的声响,用触须挑逗从一旁经过的雌蝈蝈。未来的母亲半举着尖刀神态端庄地游逛着。对于这些兴奋、高度活跃的雄蝈蝈来说,交配的大事即将来临了。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也是我特别想观察的事儿。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但是并不充分,因为时间太晚了,我无法见证到婚礼的最终行为。交配是在深夜或者一大清早进行的。

我看到的一点点情况就是,蝈蝈的婚礼前奏很冗长。热恋者脸对着脸,几乎是头碰着头,用柔软的触须长时间地互相触摸着、探询着,就像两个击剑手把花式剑来回交叉,而没有干起来。雄蝈蝈时不时地叫几声,弹几下琴弓,然后便保持安静了,也许是感觉太过激动而无法继续下去。十一点的钟声响了;这爱情的表白还没有结束。很可惜,但我实在太困了,我放弃了观看。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雌蝈蝈的产卵管下垂着奇怪的囊状物一样的东西,这是个乳白色卵泡,有一粒豌豆那么大,大体上细分成一些鸡蛋形状的囊。当雌蝈蝈走动时,这个东西便擦着地上,沾上了几粒黏性的细沙,变脏了。蝈蝈然后享受了一顿正在受孕的卵泡的盛宴,它慢慢喝光卵泡里的东西,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吃掉;它长时间咀嚼这个黏黏的东西,最后全部吞了下去。还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乳白色的卵泡已经消失了,被津津有味地品尝并全部吃光了。

有人会觉得这肯定是从另一个星球输入的不可思议的盛宴,因为这和地球上的习俗相差太远了。蚱蜢类昆虫是陆地上最古老的动物之一,这些蝗虫科昆虫是多么奇特的种族啊,就像蜈蚣和头足类动物一样,作为古代生活方式的过时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