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战死在了这里,他们不求长生么?求!那为何要血战?即使明知必死仍不愿意放下心中的刀锋?为长生而来的人,永世难得长生。”
守道人挥了挥手掌,云海再度扩散开来。
“那现在,你为什么修仙?”守道人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牧头都要炸了。
这世上总有很多傻逼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问为什么,好像没有一个为什么就没有了半点意义一样。
哪有为什么?
因为老子乐意!
这话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守道人面前这么说的,从先前的幻象之中来看的话,恐怕这位大爷一开始就有什么平定天下问鼎中原的志向吧?
你有我没有啊!
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别人别来招惹我我就感激不尽了,难道活着真需要理由么?
但这话苏牧没办法说。
当他看到山下那尸山血海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好似一股悲悯的情绪久久不散的升腾而起,拳头已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起来。
守道人并不催促,似乎他发呆、亦或者思考多长时间都不要紧。
他最开始是怎么来到蛮荒呢?
苏牧想。
他都已经快忘了,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穿越,然后就被人给抓走逮到了蛮荒,也是那个时候他认识的小胖子。
小胖子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单纯憨厚,但并不是真正的腹黑。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两个看上去不怎么契合的人就合作了起来,磕磕绊绊的走过了三年。
三年啊,数万的奴隶倒在了蛮荒之地,支撑他们拼尽一切都要活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被抓进来的一句承诺。
活过三年,到时候会有宗门来挑选那些有修行资质的人,一步登天,甚至能够成为修仙者。
就算没有修行资质也不要担心,还可以做个外门弟子,再不济守一下山门什么的。
那个时候苏牧有了修仙者的概念,也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世界。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并不钟爱他,也不喜欢他。
蛮荒并不如外界所想象的那般尽是凶险,但真正凶险起来之时,则远比外界的描述更加的可怖。
他在蛮荒之中看到了很多上古的典籍……卵用没有!
真正有用的东西早就被执事收走了,他们若是真的有强横的修行天赋,又怎么会被人扔到这里呢?
这里是拿命填的蛮荒啊!
所以从一开始,苏牧就极有自知之明。
想修仙,只是觉得当初如果自己是修仙者,起码不会被那些士兵给抓进来吧……
如果是修仙者,大概这个时候自己也勉勉强强能够飞一下天,去体验一下昔日梦寐以求的飞天遁地的吧?
如果是修仙者,就不会被敖海他们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吧?
如果是修仙者,就不用拼尽全力,坑蒙拐骗刁难也好不要脸也罢去获取一些保命的资本吧?
守道人一直问他究竟为什么修仙,他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
不用面对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不用面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的杀身之祸,不用日复一日的解刨妖兽的尸体,不用去那些无人愿意涉足的领域,找寻什么“宝藏”然后交给执事,换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功劳”。
就连这样都有人看他不爽,比如陆杰。
他如果是修仙者,这个跳梁小丑恐怕连一点想法都不敢有的吧?
如果不是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小胖子福贵为了救他所承受的伤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吧?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弱了。
弱到只能够随波逐流,勉强在别人面前发出一点点自己的意见,别人听不听他都毫无办法,甚至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如履薄冰,莫过如此。
这些生来就站在巅峰的家伙们,总是希望后来人有着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勇气和信念。
这种人当然是有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死了罢了。
为什么要做修仙者?
因为那些人从一开始就高高在上啊!
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高高在上,那修魔修妖修天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要没有东西能够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
“我要……”
苏牧静立了半晌,千万种波澜在心中起伏着,那是缭绕在夜梦之中的哭号和昏沉幽暗的鲜血,魔鬼的嚎叫在耳边回荡,阳光不复存在。
“我要这天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
苏牧抬起头来,凝视着守道人,直视双眼。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目标的话,那就是再不必因为别人如何如何,他就应该如何如何。
太累了。
守道人不说话,或许是察觉到了苏牧内心之中那掀起的万般狂澜和掩藏在平静模样下的呐喊。
他的目光开始流转,四周有轻风拂过,云海开始漫卷而动,日光泼洒而下温暖舒适。
仙鹤起舞之间高吟阵阵,一片祥瑞,山巅之上他好似看到了曾经的另一个自己。
“你可以拿走天衍,衍天或许并不适合你。”
守道人微微错开了苏牧那直视的双眼,“天衍称之天下第一法诀,但天下第一真的存在么?天宫就已经是最好的见证了。”
“天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人总是没办法战胜自己的,你能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惊讶。”
守道人是真的很惊讶。
无论是对于苏牧能够闯过万法归源之地,还是熟知了他的不灭体质,再或者是知晓了这个时代的修行之法。
再到此刻苏牧说出的话。
但这些不够。
那是一个时代的重量,仅仅有着长生的意志,战无不胜的意志是远远不够的。
他曾经面对过,深知其艰难甚至远超出痛苦无数倍。
他也不是真的要将苏牧怎么样,但等待了如此之久的岁月,他无比期待着来一位能够逆转乾坤的天骄。
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其实根本不重要。
他只是想看到某一种决心罢了。
“我要我是我。”
当守道人已经准备出手将天衍交给苏牧的时候,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苏牧,恍若蚊蝇一般说道。
他只是希望他是他自己。
做一些对大家不坏,然后自己又很喜欢的事情。
不需要别人来教他做什么,也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