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柄离开了。
但苏牧站在大殿之中，如若泥雕。
他……做错了么？
钱柄和他谈话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不如枯木真人和他讲解十二宫时所耗费的时间长。
但其中所说的话语内包含的力量，却远远超出的前者。
与钱柄相比，那位被困在笼中，注定只能呆在蛮龙郡，一直坐在城主府位置上的人相比，他的野心，是否太小？
可他并未有太多的企图啊！
他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如钱柄这样看明白的人，天下间又有几个？
甚至他能遇到一个已经是幸中之幸了！
财法侣地。
修士所求，莫过于此！
世上第一法诀，就是他最大的财。
哪怕他连那“世上第一法诀”长什么样别人都没见过，也不会有人相信。
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把你杀了，再从你身上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谁敢肯定你没有骗他？
所以苏牧一向如履薄冰。
他从不透漏自己的身份，也尽量不展现出太多超出常人的东西，更是几乎未曾使用过在古皇阁内使用过的神术——大部分神术只要他不喊出来，别人也完全不知道啊！
这天下间神术千千万万，又有谁能够知道所有呢？
这世间的人也千千万万，又有谁能分辨他的身份？
真有。
蛮龙郡的城主钱柄就做到了。
未来是否还有人能够做到？
苏牧不清楚。
但钱柄留下他，和他谈话，显然也是一种另类的鼓励。
钱柄口中说着对“史上第一法诀”不感兴趣，许是真正的不感兴趣。
他真正的感兴趣的人，是自己啊！
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投资。
他点破了苏牧的身份，却又毫不在意，而是近乎开导一般讲述了一大堆一大堆的话，反驳着苏牧的“扮猪吃虎”。
钱柄希望看到苏牧不断的突破，最好风风光光的做出来一番事业才好。
这天下已经寂静了太久，再度风起云涌之时，总有些人会腾龙一跃，成为时代的主角。
钱柄认为苏牧可以。
苏牧甚至都不知道钱柄从哪里来这么大的信心。
他从未妄自菲薄过。
但也从未高高在上。
他始终在意的，唯有那么一些、一点点的东西。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又充斥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始终都未曾远离过的东西。
那些东西，才是活着的意义，才是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的未来！
每个人都有不可割舍的过去，和无尽可能的未来。
只不过有些人的未来更多一些，一些人的未来更为模糊。
苏牧的前路呢？
他不知道。
他思考过很多次，如今的局面，差不多不说最好，也算是绝对不差的一种了。
可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钱柄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他的真正身份，轻而易举的暴露了出来。
甚至在自己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还是太嫩啊。”
苏牧摸着自己的脸庞，自言自语的说道。
十二宫的修士啊。
不过是第二个修炼境界罢了。
哪怕这个境界能够影响到人的一生，但在当时，这也仅仅是修炼的第二个境界而已。
与那些度过不知多少劫难，手段无数的前辈相比，他还是太嫩了一些，根本就无法预料到那些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什么时候能够判断出他的真实身份。
钱柄抱着善意而来，但这份善意又能持续多久呢？
若是他一直都没有什么成就，钱柄又真的会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对苏牧的一切都不感到半点的好奇和别样的遐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秘密永远都变成他人的秘密。
苏牧便是如此。
淡金色的阳光自万万里之遥的天穹垂落而下，苏牧走出城主府的大殿内，直面无尽的阳光。
温暖的光芒让他的周身多了一丝暖意，城主府位凌与整个蛮龙郡的最高处，无任何人任何势力敢超越。
其实蛮龙郡的城主府并不高大。
但它就在这里，就只有这么高。
所以整个蛮龙郡的亿万民众，无数宗族，无一人敢将目光真正定格在城主府上，甚至连高度都不敢逾越一丝一毫。
这是无可比拟的权势。
也是真正的力量。
更是钱柄站在他面前毫不迟疑的说出自己推断的最大依据。
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也不怕未来会如何。
只要蛮龙郡还存在，又有几个人能够威胁到他？
钱柄看重的根本不是当下，而是苏牧那无尽可能的未来。
只不过在那未来之前，他需要撘一把手，让苏牧走出自己的樊笼之中，成为脱困笼中的凤凰，回归大海的真龙。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苏牧直视天穹最上方的太阳，喃喃自语的说道。
钱柄点破了他的身份。
目前可能在整个西域，除了他的真正熟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的人，而且毫不犹豫的告诉了他。
所以他必须咬着牙一直向前。
因为这份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很不好。
当然，钱柄没有恶意。
但没有恶意的善意，何尝不是一种鞭策？
永远都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苏牧，注视着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可能在他无力回天的时候插手——并不一定是相助。
这才是最让人心生恐惧的啊！
“既然你想看到我的力量，那我就给你看好了。”
苏牧漆黑的眼瞳之中有一层灼目的光。
当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你看到了太阳，太阳也会反以灼伤。
蛮龙郡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但这个世界，他还不会离开。
西域，很大。
但也并非无可跨越。
古道玄、血染天、寻方柳？
三个人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不如再加上去一个牧剑来！
苏牧向着外界走去，阳光在他的身后拖的很长，那影子伴随着摇曳不定的光阴拉断、变长，摇摆不定。
前方是一马平川的大路，似直通无可遥望的未来。
回首是一尊辉煌的大殿，算不上宏伟，称不上高昂。
但在这里，但在这无尽生灵之中。
最为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