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工作你也愿意干?苏教授和苏妈妈抱着外孙去平州抚养。在送孩子去平州的前一天晚上,苏小茶和王子航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苏小茶说这种生活我过不了了,我不愿意在家里做一个家庭妇女,整天听你父母说一些奇谈怪论。王子航的脸色很难看,问苏小茶:“你的意思是我养不起家?养不起你?”
“你养得起家吗?”苏小茶的脸通红,把多日以来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你的钱呢?你给我买过什么?为什么你要支援大山深处的人们?你又不是范仲淹,搞什么先天下人之忧而忧?你忧得过来吗?他们有他们的亲人,不能全指望你。”
王建平出来了:“范仲淹是什么人?咱们认得吗?”
王子航还是忍了下来,对苏小茶说:“小茶,你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我能理解。你不想在家里待着,想去工作,但是到了工作单位会有新的烦恼,你是不是又会受不了?”
苏小茶摇头,说:“我需要走出去。”
王子航点头,说:“好,我可以帮你找工作。但是你要知道,如今你已婚了,不再是靠父母的庇护活着。这一点你和我不同,我早早就离开了家,我能够管理好自己的生活;而你不是,你太娇气,太骄纵,不懂得包容和吃苦耐劳。”
这是王子航第一次对她发怒,苏小茶眨着眼睛,不知所措。
苏小茶的哺乳假期没有满,平州的单位知道她早晚会调走,索性给她办了长假,工资不但不给,反而每个月要给单位上交八百块钱才能留住编制,直到调走为止。家里经济拮据,现在没有办法调入京州,苏小茶想出去工作,补贴家用,也是为了躲开公婆。
王子航说:“你没有京州市户口,现在调入京州的单位不现实。我们单位原则上是不进人的,用人都是用一些临时工,这样的工作我倒可以托人帮你找。”
“只要能出去工作就行!”苏小茶如是回答。
王子航经他的导师帮助,为她找了一份临时性的工作。王子航告诉苏小茶:“这里有很多家属在大学里工作,但是工资不会高,就好像外国的陪读夫人。”
“科学院要求用的人是本科以上,你是大专生,学的又是艺术,实在没什么对口的工作给你。科学院里有一家杂志社,我的导师是挂名编委,他介绍你去那里做美术编辑。”
如果苏小茶知道临时工代表什么,她一定不会去做这个临时工。
当时单纯的苏小茶不明白,到一个工科科学院去做一个毫无地位的临时工,是一件多么摧残身心的事。
这家杂志社是外包的,挂着科学院的名,实际上自负盈亏。杂志社经理也是自封的,他只是干着这个杂志社经理的工作,没有被正式聘任过。就是这样一个差劲儿的单位,困住了一个如花似玉,本该前途似锦的女人。
人生有很多条路,看你选择哪一条。
她要改变这种在家里待着的生活状态,不能在家里听张美兰和王建平唠叨。而让她欣喜的是王建平和张美兰一看孙子去平州了,他们就说怕家里受潮,买了火车票回山里的老家去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导致张美兰和王建平回老家,苏小茶在电话里对苏教授说公公婆婆总说自己不会做饭,还要求她吃饭一定要吃完。苏教授不高兴了,认为总是挑剔自己的女儿就是不给自己面子。苏教授和苏妈妈坐飞机来到京州之后,专门请王建平和张美兰在大饭店吃了一顿海鲜,在一家叫“蓬莱仙境”的饭店包间里,苏教授报复性地点了原汁原味蒸鳕鱼、彩色蔬菜烧扇、酥嫩巴沙鱼排、黑胡椒烤大虾、紫苏香辣大闸蟹、萝卜蒸虾球、杏鲍菇辣炒花甲、平底锅烤生蚝、孜然烤马步鱼、牛奶干贝豆腐。
张美兰吃不了海鲜,问有面条没有,苏教授报复性地叫了一大盆海鲜乌冬面,还有一盆甲鱼汤。苏教授笑意盈盈地说:“一定要吃完啊,不能浪费!”
苏教授虽然是博士生导师,说起话来也不含糊,句句绵里藏针:“大哥大嫂,这里的菜怎么样?那边还有一家潮州菜馆,有清蒸鲈鱼、麻叶、鱼干,你们喜欢喝汤是吧?有蟹味鱼丸汤,有干贝排骨虾米汤,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张美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色彩缤纷的食物,也吃不惯海鲜,尤其是苏教授点的都是加麻椒和辣椒的海鲜,她回去后上吐下泻,对着苏小茶大骂。王子航沉默了,看向苏小茶的目光变得阴冷。
苏小茶抽空儿悄悄对苏教授说:“爸爸,你和妈妈坐飞机过来就为了请我公公婆婆吃一顿海鲜?你是不是疯了?”
苏教授的清高脾气上来了,对女儿说:“我坐飞机过来就是为了请他们吃一顿海鲜,让他们知道粉丝不是蔬菜!”
背着苏教授和苏妈妈,王子航脸色阴沉地对苏小茶说:“我爸妈是旧脑筋,思想落后,但是他们和你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吗?你和你爸妈说了什么?你爸爸那叫报复,我就是农民的儿子,我父母没有吃过海鲜,你爸是在嘲笑我父母还是在嘲笑我?”
那一顿海鲜吃下来,王建平和张美兰也不愿意住在京州了。这里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也惦记着家里会不会受潮,要回去开窗户。
临走时,张美兰对着苏小茶大骂:“你就是蝎子心!你把我两老的孙子送到你爸妈家里去,你不让我们两老住!”
苏小茶忽然坚强起来,冷笑:“如果你们不整天说窑洞,我会这样做吗?”
张美兰说:“你对我两老不好!小心你儿子将来对你不好!”
“我不会自私到不让我儿子读书!不会说别在京州住了,回山里住窑洞吧!我没你们那么自私!”苏小茶也毫不示弱。
“你够毒!”张美兰继续骂。
“我毒?我毒得过你?是谁让自己的女儿们个个都嫁到村里?村里没有自来水,还经常停电,你才自私!”苏小茶不甘示弱。
“我们村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出村就是不好!”张美兰的声音铿锵有力,只听她吼着:“我的儿女我就不叫他们出村!出村就是不孝顺!”
“这与孝顺不孝顺无关!孝顺就得听你们的?孝顺就得去你们的山区住窑洞?听你们的,社会还要不要进步?人们还要不要过好日子?我受不了你整天在家里挑我毛病,一会儿是地没擦干净,一会儿是屋子没收拾利落。我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张美兰气得不得了:“我早就让我儿子找一个村里的!他偏不听!”
“你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你自己不吃水果点心,你也不让别人吃!我再和你待一段时间,我就会气出病来!”
张美兰继续说:“我们的村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窑洞就是你们的家,你不回去住就是不孝顺!我的女儿们我就不叫她们出村!”
苏小茶瞪着她,厉声说:“你的村子有多好?好得过京州?你是昧着良心说话还是故意气我?”
张美兰一脸得意的表情:“几座山里头,七八个村子就属我们村子最好,我们村子有花椒树,能种出青花椒和红花椒,还有黑枣树,京州比不过我们村子。谁出村就不是东西,谁念书就是不孝顺。一到了夏天,山外头的人还来打短工,给我们村子里的人摘花椒呢!”
苏小茶蓦然明白:自己傻!和张美兰说个什么劲儿?你跟一个说大山里的村子比京州好的山区农民争辩个什么劲儿?
后来,张美兰再说自己的村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你们要回去住窑洞之类的话,苏小茶就不吱声了。
王建平和张美兰离开京州回山里去了,苏小茶松了一口气,解决了一个难题。面前又有一道难题,自己要出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