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处议事厅内 日
议事厅中央摆着一张长形条桌,上面铺着天鹅绒的台布,一边坐着身穿朝服的袁世凯、徐世昌等所谓立宪派代表人物,一边坐着载洋、铁良等所谓反对立宪的顽固派代表人物。他们相对而坐,似分外眼红。
会议桌的后面坐着随侍人员,其中有熊希龄等人。
“庆亲王大人到!”室外传来一声唱呼。
袁世凯、徐世昌、载洋、铁良等与会人员闻声起立。
有顷,年近七旬的奕助身着朝服、头戴双眼花翎,全身有些颤抖地走进议事厅。
叠印字幕新任编纂官职总司核定大臣庆亲王奕动
奕动坐到首席大臣的位置上,伸出双手示意落座。
袁世凯、徐世昌、载津、铁良等与会大臣相继落座。
奕助坐在特制的太师椅上,端起朝廷专用茶杯小呷了一口,遂又缓缓地放下,说道:“时下,立宪运动已经形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潮流!太后审时度势,颁布预备立宪鲸旨,设编纂官职总司,由我这个军机处首席大臣兼任核定大臣,谕令我等厘定官制。为此,朝廷特派诸位大臣前来会同编纂。今天,是第一次会议,都要畅所欲言,赞同的、反对的都可以说出来!下边,哪一位大臣先说?”
与会的诸大臣紧绷着脸,谁也不抢先发言。
奕助笑着说:“既然诸位大臣都这样客气,那我就点将了!袁大人,你是力主立宪的大将,打头炮吧!”
袁世凯:“徐大人世昌不仅亲身参与立宪,而且还向朝廷贡献甚多,我看还是由徐大人打头炮吧!”
奕动:“好!那就由徐大人打头炮!”
徐世昌缓缓站起身来,巡视一遍与会大臣的表情,说道:“诸位大臣想必都看过了袁大人呈送的‘新官制改革案’,其核心的内容就是取消军机处,设立责任内阁……”
载津霍然起身,断然地:“我坚决反对!”
袁世凯不屑地:“醇亲王,你反对是可以的,等徐大人把话讲完好不好?”
奕动:“袁大人说得好,醇亲王先坐下静听,然后再发表反对的意见。”
载津气呼呼地坐下。
徐世昌:“袁大人倡议设立的责任内阁,主要是仿照西洋立宪国的成例,具体地说,类似于日本的虚君内阁制,使立法、司法、行政各有责任,互不统属。这也就是西洋诸国的三权分立。结果嘛,可保大清江山万万年!”
载洋:“我看,立宪成功之日,就是我们大清江山灭亡之时!”
徐世昌:“醇亲王,你的根据呢?”
载津:“第一,我们大清王朝的军机处就是国家的政府,其权在君;可袁大人力倡的所谓责任内阁,其权操于臣。”
铁良:“对!结果,我们大清的皇帝成了有名无实的牌位,而那些有野心的人一旦登上内阁总理的宝座,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一位大臣起而附和:“我认为以内阁制取代君王负责是狂悖,完全是为了满足阴谋家的野心!”
另一位大臣起而怒斥:“从根本上讲,倡议立宪者比当年的康、梁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外,据我所知,力主这套把戏者不过一二人,而起草者都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小儿,即游学东洋、西洋的留学生!”
载津站起身来,大声地:“一切都清楚了,为了不让野心家篡夺大清国的政权,我们要坚决反对立宪制!”
“对!对……”议事厅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奕助焦急地:“停!停……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议事厅,不是随意起哄、吵架的地方!”
载津、铁良等渐渐平息下来。
奕助严肃地:“下边,请袁大人发言!”
袁世凯平静地:“醇亲王,你爱大清王朝,难道我们就不爱吗?世人皆知,近七十年以来,大清王朝内乱外患,日急一日,虽有曾国藩、李鸿章等中兴大臣的努力,结果呢?我们签订了一个又一个屈辱的条约,光赔外国人的银子,就得用三十多年的赋税啊!请问,你们有什么办法再中兴大清王朝的祖业呢?”
载津:“难道你袁世凯靠立宪就能做得到吗?”
袁世凯:“我只能这样说,实现立宪之后,国家会一步一步地富强起来!”
载洋:“我看大清王朝也就会一步一步地改朝换代了!”
“对!对……”
载洋气愤之极:“姓袁的,你还坚持虚君立宪吗?”
袁世凯:“是!”
载洋:“你不后悔?”
袁世凯微微地点了点头。
载洋:“你再说一遍?”
袁世凯:“与其与以待亡,不如立宪,即使无益,也可避免后悔!”
载洋“噢”地掏出一把手枪,把枪口对准袁世凯:“你再重复一遍,我就当场毙了你!”
议事厅顿时乱了起来。
铁良站起身来,一把下掉载洋的手枪。
奕助大声地说道:“散会!散会……”
袁世凯站起身来,在徐世昌、熊希龄等人的陪同下昂首走出议事厅。
海淀朗润园临时官邸内 夜
袁世凯背剪着双手在室内踱步沉思。
徐世昌、熊希龄十分紧张地走进:“袁大人……”
袁世凯生气地:“看你们二位这个熊样子,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徐世昌:“袁大人,您看今天会上都要开枪了,我等还能不紧张吗?”
熊希龄:“就是嘛!当时我真想冲到袁大人的身前,替您挡醇亲王的子弹!”
袁世凯:“他醇亲王也就是掏枪做做样子,他哪有胆量敢向我开枪?徐大人,你要永远记住这样一句俗话:胆小不得当将军!”
徐世昌:“是!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调动一切手段,不达立宪的目的誓不罢休!”
徐世昌:“好!我们从何做起呢?”
袁世凯:“你要强势出击,请张赛、汤寿潜等人在上海成立有关宪政的组织,发表拥护宪政的文章。”
徐世昌:“是!”
袁世凯:“熊希龄!”
熊希龄:“卑职在!”
袁世凯:“你要动员湖南拥护宪政的汤化龙、谭延间,还有丘逢甲等人在湖南、湖北、广东等地从速建立有关组织,发表拥护宪政的文章!”
熊希龄:“是!”
袁世凯:“你还能促使在日本的杨度、梁启超等人成立类似的组织吗?”
熊希龄:“试试看!”
袁世凯生气地:“不!是一定要完成此项任务。”
熊希龄:“是!”
袁世凯:“徐大人,你立即把支持宪政的洋秀才、土秀才全部集中在朗润园编制馆,按照我的思路,尽快写出一份呈送老太后的奏折。”
徐世昌:“是!”他说罢与熊希龄退出。
袁世凯继续在室内背剪着手缓缓踱步、凝思。
有顷,袁克定走进,双手呈上一份礼单:“父亲,这是送给庆亲王的礼单,请您过目。”
袁世凯接过礼单看罢不高兴地:“怎么没有送给庆亲王府大小衙役、佣人的礼品?”
袁克定:“我这就补上。另外,我弟弟克文不愿意随父亲去庆亲王府!”
袁世凯:“不懂政治的东西!告诉他,不仅要去,而且还要一穿西服,二要选一幅他最珍爱的油画献给庆亲王!”
庆亲王府庭院外 日
庆亲王府鼓乐齐鸣,鞭炮震天,一派欢乐的景象。
庆亲王奕动站在正堂门前的高台上,放眼望去:
袁世凯穿着中式秋装,满面笑看地沿着雨道走来。
袁克定和身着西服、捧着画轴的袁克文紧紧跟在袁世凯的身后。
接着,抬着礼盒的佣人、双手捧着玉玩宝石的少女也相继款步走进庭院。
袁世凯走到台前,拱抱双手笑着说:“庆亲王!晚辈袁世凯前来晋见。”
奕助满脸堆笑地:“袁大人,你总是这样的客气、周到。”
袁世凯:“克定,快把礼单呈上。”
袁克定双手捧着大红的信封,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行大礼:“庆亲王大人,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礼单!”
奕助一挥手:“收下!”
身旁的佣人双手接过礼单。
袁克定又取出一个小的红信封:“庆亲王大人,这是送给侍候您老人家的下人们的礼单!”
奕助又一挥手:“收下!”
身旁的佣人双手接过礼单。
奕助严肃地:“记住,要公平分配!”
“是!”佣人站回自己的位置。
袁克定走下台阶,冲着袁克文使了个眼色。
袁克文双手捧着一幅油画健步登上台阶,遂又把油画举过头顶,说道:“庆亲王大人,听父亲说,您老人家自幼学文习画,且颇有造诣。小子克文留学德国,购得一些珍贵的油画,我从中选出一幅《亚当与夏娃》,献给您老人家!”
奕助:“克文啊,当场把画轴打开,让我先睹为快。”
袁克文:“是!不过,需要请您老人家帮忙。”
奕助:“没问题!”遂双手抓住画轴的底部。
袁克文缓缓地展开这幅油画。特写:
奕助两眼痴痴地看着这赤身裸体的亚当与夏娃,似忘记了这不是欣赏油画的地点和时间。
袁克文有意地:“您老人家喜欢吗?”
奕动下意识地:“喜欢!喜欢……”他忽然清醒了,“不过嘛,就是太那个了!”
袁克文:“我先帮您收好,然后再挂在您的书房里,请您好好地欣赏。”
奕动不大自然地:“对!对……”
袁克文收好油画,有意地说:“我这就帮您老人家去处理这张油画吧?”
奕助:“好!好……”他看了一眼台阶下的袁世凯,“袁大人,你我二人去后花园谈国家大事吧!”
庆亲王府后花园外 日
小桥流水,花木扶疏,一座别样的亭子建在假山旁边。
奕助、袁世凯坐在亭子边上,一边品茗一边交谈。
袁世凯激动地:“耿耿此心,天日可表,我主立宪的最高目的,就是开了一剂缓和民主革命危机、保持大清王朝万世一系的灵丹妙药!”
奕助:“这我是清楚的!”
袁世凯:“我再次向您表明我的决心:官可不做,宪法不能不立。请您察报老太后:我袁世凯为了皇位永固,当以死力争。”
奕助:“好一个皇位永固!我一定向老太后奏明。”
袁世凯:“请您再察报老太后:我所力主的君主立宪,简而言之,君主是国体,立宪是政体,有了这样规划的国体和政体,就能做到皇位永固!”
奕勤摇摇头,说道:“太复杂了!老太后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袁世凯:“那就请您老人家向老太后察报:您我所力主的立宪,一是达到庶政公诸舆论,大权统于朝廷。再是为了让老佛爷放心,预备立宪期限是十二年嘛!”
奕助:“我清楚你的良苦用心,到那时,老佛爷她都过了八十四岁了!”
袁世凯:“让我剖腹见心地说吧,时下的大清王朝唯有您庆亲王与时俱进,大有开创新业的魄力,在您为总理的责任内阁的领导下,大清王朝才有中兴的希望啊!”
奕励沉吟片时:“好!你回去以后,让那些秀才们尽快搞出一个东西来,我立即奏请老太后审批!”
袁世凯得意地:“好!我等就全身心地候着懿旨了!”
海淀朗润园编制馆内 日
徐世昌、熊希龄和一些身着西服的青年人坐在一起,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有顷,袁世凯急匆匆地走进。
徐世昌等霍然起身,向袁世凯致意。
袁世凯坐在头把太师椅上,伸出双手示意诸位落座。
徐世昌等相继坐下。
袁世凯:“下边,请徐世昌大人宣读编制馆的任命!”
徐世昌捧起一纸文稿照本宣科地念道:“官制编制馆设提调二人,由孙宝琦、杨士琦出任。”
孙宝琦、杨士琦站起答道:“是!”
徐世昌念道:“金邦平、汪荣宝、曹汝霖等为起草委员。”
金邦平等站起答道:“是!”
徐世昌:“章宗祥、陆宗舆等为委员。”
章宗祥、陆宗舆等站起答说:“是!”
袁世凯:“章宗祥,你是去哪个国家留学的?”
章宗祥慌忙站起,答说:“报告袁大人,留学日本,就读于东京帝国大学。”
袁世凯:“请坐!陆宗舆呢?”
陆宗舆匆忙站起,答说:“报告袁大人,我留学日本,就读于东京早稻田大学。”
袁世凯:“请坐!曹汝霖呢?”
曹汝霖已经站起,答说:“报告袁大人,我留学日本,毕业于东京法政大学。”
袁世凯笑了:“好嘛,你们三个人都留学日本,将来与日本办外交可要多出力哟!”
“请放心,自当为袁大人效力!”曹汝霖等三人答说。
熊希龄:“袁大人,他们三人再加上汪荣宝,合称‘四大金刚’,他们抱定孟德斯鸿的三权分立宗旨,逢人便说,立宪是当下朝廷的第一要务。”
袁世凯严肃地:“好!今天,我要对你们这些秀才们提个问题:为什么老百姓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
与会的秀才们无一作答。
袁世凯:“不要有顾虑,说嘛!”
与会的秀才们仍然缄默不语。
袁世凯:“我的看法是,自古的秀才都自认为先知先觉、高人一等,谁也不服谁。但是,他们唯独忘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天下是打下来的,而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因此,你们这些自认为先知先觉的秀才,到头来一定是落得两个结果:一是脖颈子硬的,被登上龙廷的皇上杀头;一是所谓识时务者,就感恩戴德地成为当权者的刀笔手。”
徐世昌、熊希龄等表情肃穆,沉默不语。
袁世凯:“看样子,你们不信,但我信。”说罢仰天大笑。
徐世昌、熊希龄惊愕地看着大笑不止的袁世凯。
袁世凯碎然收住笑声:“闲话说完了,下边说正事。首先,你们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写出官制改革后的编制报告!”
“是!”
袁世凯:“其次,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你们这些洋秀才,每天要各拟说帖,附以条例,由提调汇呈我处,然后再送呈庆亲王转奏老太后。”
“是!”
袁克定走进:“父亲,段祺瑞将军奉命来京,等候父亲的召见!”
袁世凯:“好!你尽快帮我安排好这次召见。”
海淀朗润园 袁世凯临时办事处内 夜
袁世凯、段祺瑞身着便服随意地交谈。
袁世凯:“我为什么请你着便装进京呢?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天津卫。另外,京城反对立宪改革的新老权贵实在是太多了,加之他们又天天跑老佛爷的住处,我不得不防万一啊!”
段祺瑞:“谢袁大人提醒!老佛爷何时召见您哪?”
袁世凯叹了口气:“那得看政治气候而定。”
段祺瑞:“您打算如何走好下一步棋呢?”
袁世凯:“你听说了吧,醇亲王为了反对我实行君主立宪,他当场掏出手枪,把枪口对准了我。”
段祺瑞:“国内外报纸都登了这条消息,我岂能不知?”
袁世凯:“还是那句老话:水来了土掩,兵来了将挡。顽固派掏出了手枪,那我们就架起大炮。今年秋操在河南彰德举行,由南、北新军各派出一镇军队,进行实战演习。我北洋新军依然派出你所率军队,统由你指挥。”
段祺瑞习惯地站起,行军礼:“是!”
袁世凯笑了:“这里不是点将台,坐下吧!”
段祺瑞:“谢袁大人!”遂落座。
袁世凯:“这次秋操要达到两个目的:一,一定要打败张之洞在湖广训练的新军,让世人皆知,我北洋新军天下第一;二,敲山震虎,让反对立宪的顽固派看看,是你的手枪厉害,还是我北洋六镇新军能安天下!”
段祺瑞:“是!”他起身离去。
袁世凯起身在室内踱步,又似在思索什么。
熊希龄走进,十分严肃地说:“袁大人旦有重要的国事向您报告。”
袁世凯:“不要搞得这样紧张嘛,讲!”
熊希龄:“醇亲王当场掏手枪事件被披露之后,在国内外——尤其是在日本东京引起强烈的反响。为此,孙中山突然由南洋回到东京,指挥同盟会成员静观待变。”
袁世凯:“梁启超、杨度他们呢?”
熊希龄:“他们更是自乱阵脚。”
袁世凯一怔:“为什么呢?”
熊希龄:“梁启超等保皇派不明白,皇上的弟弟醇亲王为什么对袁大人开枪,从而……”他嗫喏了。
袁世凯:“怀疑我袁某人是坏蛋,他梁启超为我代笔写文章是上了个大当!”
熊希龄:“对,对……”
袁世凯:“还有呢?”
熊希龄:“一代文坛宗师梁启超有点招架不住了,听说他准备向孙中山的《民报》求饶。”
袁世凯皱眉思忖良久,自语地:“这就奇了……”
日本横滨梁启超寓所内 晨
梁启超坐在临窗的写字台前,紧整双眉,死死盯着《民报》的一篇文章。特写:
再驳《新民丛报》之政治革命论精卫
汪精卫的画外音:“……所谓皇帝,以世袭得之。不辨菽麦,不失九五之尊也。所谓大臣,以蝇营狗苟得之。非廉耻丧尽,安得有今日?……今日之政府,岂惟已绝无可望……其对内政策犹是防家贼之手段,其对外政策犹是利用列强之嫉妒心,以其异族专制政府故也。”
有顷,徐佛苏走进:“任公,我见到汪精卫了!”
梁启超高兴地:“他同意和我见面了?”
徐佛苏:“同意了!但不赞成与任公餐述。”
梁启超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佛苏:“他说,必须征得孙中山先生的同意。”
梁启超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徐佛苏:“任公,那就在海滨森林中见一面吧?”
梁启超:“看来,这次会面只能起到投石问路的结果了!”
海滨森林外 日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射到林海大地上,形成一片又一片明暗不已的光点。
梁启超、汪精卫、徐佛苏踏着绿茸茸的草地走来,相互有攻、有防地交谈着。
梁启超以长者的口气关切地说:“乡弟以二十三岁出道,就写得这样一手极富煽动性的文章,实属不易啊!”
汪精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这位老乡长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与您的先生康南海共同起草了万言书。”
梁启超得意地笑了:“是的,是的……你可能是知道的,我与中山先生是同乡好友……”
汪精卫插话:“那是过去的事了!”
梁启超:“对!对……我主《开明专制论》,以请愿立宪来实现革命,与你们以革命的手段创建共和都是革命嘛!”
汪精卫:“不对!”
梁启超碎然变色:“难道只有你们主张的让千百万人人头落地才是革命吗?”
汪精卫:“这是您的曲解!”
梁启超:“我倒要听听你的正解!”
汪精卫:“诚如我文章中论述的那样:‘反观各国,未有国民不革命,而政府自能立宪者也!’请问,法国大革命,不流血能建立法兰西共和国吗?就说大英帝国吧,他不也是从杀皇帝开始的吗?再说日本的明治维新,不也是有几个维新大臣死于非命吗?”
梁启超:“真没想到啊,你和孙大炮一样,有着这样好的辩才!”
汪精卫义正词严地:“老乡长的口才也不错嘛,关键是手中要握有真理!”
梁启超:“看来你们是不想休兵言和了?”
汪精卫:“用中山先生的话说,这场论战是老乡长挑起的,你不公开言败,中山先生是不会鸣金收兵的。”
梁启超痛苦地:“请转告中山先生,不要欺人太甚了!”
汪精卫:“请放心,我一定如实转达!”
东京海边小道外 日
孙中山、章太炎并肩走在小道上,十分亲切地交谈着。
孙中山:“太炎同志,来到日本过得还习惯吧?”
章太炎:“习惯!先是和我新收的弟子黄侃住在一起,后来,我的另外一个弟子刘师培和他的夫人何震来到了东京,帮我编《民报》。就这样,我们住在了一起。”
孙中山:“听说革命和尚苏曼殊也和你们住在一起,是不是会影响你休息啊?”
章太炎:“不会的!说句老实话,只要环境一安静,我就容易想起监狱的生活。”
孙中山:“请你告诉刘师培夫妇,一定要关心你的生活,还要当好你主编《民报》的助手。”
章太炎:“说起办《民报》来,有两件事我要和你这个盟兄商量。”
孙中山:“请讲吧!”
章太炎:“我们《民报》对梁启超的批判是不是火药味太足了一些啊?要知道你我相识并结金兰之好,他梁启超还是介绍人嘛!”
孙中山:“这是一场大是大非的论战,我们的目的不是跟梁启超过不去,而是清除他散布的保皇论,让更多的人擦亮眼睛,和我们一起完成推翻满清、创建共和的革命任务。”
章太炎似有些情绪地点了点头。
孙中山:“最近,梁启超以老乡长的身份约见了汪精卫,希望我们穷寇勿追。”
章太炎:“有道理!”
孙中山:“关键是他梁启超还不承认是穷寇,又和杨度一起,和着袁世凯的调子跳君主立宪的舞蹈。”
章太炎:“那我们就只有穷追猛打梁启超这个穷寇了?”
孙中山:“对!”
章太炎:“不过,要打仗就要有子弹。盟兄,我这个《民报》主编就要变成无米之炊的巧妇了!”
孙中山:“让我再想想办法。”
海滨一家日本料理店内 日
孙中山、章太炎、黄兴、宋教仁、胡汉民、汪精卫、张继、刘撰一分别坐在一张小桌上,身后有日本歌舞伎侍候。
孙中山端起酒杯说道:“诸位,第一杯酒,敬献给为革命而坐西牢的章太炎同志出狱,干!”
“干!”
身后的歌舞伎迅速斟满一杯酒。
孙中山端起酒杯,兴奋地说道:“近半年以来——尤其是章太炎先生主《民报》笔政以来,成绩很大。为预祝诸位彻底批垮梁启超等的保皇论、君主立宪论,干杯!”
“干杯!”
孙中山:“下边,请黄兴同志部署下一阶段的战斗!”
黄兴站起:“一,据北京传来的消息,袁世凯和皇室大臣的矛盾加剧,必将上演一场宫廷斗争。换言之,这正是我们发动革命的最佳时机。为此,中山先生提议:由中山先生、太炎先生、教仁同志等起草中国同盟会革命方略。”
孙中山:“这就是我们的革命纲领!”
黄兴:“二,诸位都要关注北京正在上演的宫廷斗争,一旦时机成熟,立即杀回祖国!”
北京海淀朗润园 袁世凯时下榻处内 晨
袁世凯站在一面穿衣镜前,由两个侍女帮着穿朝服。
袁克定兴高采烈地走进:“遵从父亲的指示,我已通知诸位大人,他们很快就会赶到会客室。”
袁世凯整着眉头问道:“他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召见吗?”
袁克定:“不知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袁世凯生气地:“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袁克定:“我说老太后传下懿旨,要单独召见我父亲,谈有关君主立宪的事情。”
袁世凯:“他们听后高兴吗?”
袁克定:“高兴!他们一致说,只要老佛爷对袁大人交了底,君主立宪、官职改革就大张旗鼓地搞起来了!”
袁世凯:“一群不懂政治的秀才!”
袁克定一怔:“父亲,您说什么……”
袁世凯:“我说你也不懂政治!去吧,先代我接待好诸位大人。”
袁克定不悦地:“是!”遂一瘸一拐地走出屋去。
袁世凯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形象,低沉地说:“把我那顶双眼花翎的朝帽取来!”
侍女:“是!”转身捧来插有双眼花翎的朝帽,小心地戴在袁世凯的头上。
袁世凯对着穿衣镜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袁世凯临时下榻处的客室内 日
徐世昌、赵秉钧、熊希龄分别坐在太师椅上,一个个满面生辉地议论着。
袁克定站在客室的一角,不安地看着通向内室的屋门。
徐世昌:“希龄,那几个洋秀才快写完了吧?”
熊希龄:“快了,就在这几天了!”
徐世昌生气地:“太慢了!一旦老佛爷向袁大人要官制改革的编制怎么办?”
熊希龄嗫喏:“这……”
袁世凯从内室走出,说道:“好办!连夜草出,呈送庆亲王过目,再由庆亲王转呈老太后就是了!”
徐世昌:“是!”
袁世凯:“为此,我请你代表我在朗润园编制馆坐镇,督促这些吊儿郎当的洋秀才、土秀才加班加点,尽快写出官制编制,以备庆亲王给老佛爷上奏折。”
徐世昌:“是!为了给这些洋秀才、土秀才打气,袁大人聆听老佛爷的面谕之后,最好能来编制馆一趟。”
袁世凯:“放心,我是一定会去的。”
徐世昌:“好!好……我这就去朗润园,和那些洋秀才、土秀才一道候迎袁大人的到来。”他说罢和熊希龄离去。
袁世凯:“秉钧,你知道我为什么也请你来吗?”
赵秉钧:“不知道!”
袁世凯笑了:“我看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赵秉钧吓得急忙站起:“袁大人,我哪敢在您的面前说半句瞎话啊!”
袁世凯:“好,好!坐下谈。”
赵秉钧惶恐地落座。
袁世凯:“你猜猜看,老佛爷召见我会有几种结果?”
赵秉钧:“一种,那就是当面向袁大人交代,尽快把君主立宪变成现实。”
袁世凯:“如果老佛爷持反对的意见呢?”
赵秉钧:“不可能!”
袁世凯:“我经常对你说,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出现万一的情况呢?”
赵秉钧:“除去立宪遇阻或下马,醇亲王载洋、雄视军权的铁良这些顽固派会痛饮达旦,看袁大人的笑话。”
袁世凯肃然变色:“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原因!”
赵秉钧再次站起身来,宣誓似的说:“请袁大人放心!不仅他们这些皇亲国戚逃不过我预设的耳目,就说那些坐山观虎斗的文武百官也在我的掌握之中!”
袁世凯:“你必须要清楚,今天最为坐卧不宁的是醇亲王这些人!”
赵秉钧:“我明白了!”他说罢大步起去。
袁世凯:“克定,在我去朝见老佛爷期间,你要逢人报喜,不准说忧,等候我的回来。”
袁克定:“是!”
醇亲王官邸客厅内 日
载洋、铁良焦躁不安,二人一边踱步一边交谈。
载洋愤愤地说:“我已通过各种渠道转告老佛爷:袁贼高喊君主立宪的目的,是想篡夺我大清王朝的祖业;袁贼拉太后、庆亲王大旗做虎皮的目的,是打压我们这些爱新觉罗氏的忠诚子孙!”
铁良火气十足地:“我在晋见老佛爷的时候,也曾严肃地指出:有兵就有权,袁世凯手握六镇重兵,且又部署在京城周围,他一旦发难,我们就会束手被擒。”
载滓:“她是怎么看的?”
铁良:“她生气地对我说:‘我都七十多岁了,什么阵势没见过啊?还用得着你来教给我吗?’”
载津:“真是老糊涂了!”
铁良:“我还对她说,袁世凯为什么还要搞彰德秋操呢?他就是向全天下人宣示:我袁世凯是当代的曹阿瞒,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载洋:“你说得对啊!可老佛爷又是怎么看的?”
铁良:“她严厉地批评我说:‘不要小题大做了!一,我不是当代的汉献帝,二,我不是还让你去参加他搞的秋操嘛。下去吧!’”
载洋凝思良顷,说道:“她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铁良摇了摇头:“不清楚!时下,我最为关心的是,她又为什么要突然召见这个袁世凯呢?”
载沫:“我通过内线问了她身边的人,都说不清楚!”
铁良:“这就奇怪了!她这次突然召见,会对袁贼讲些什么呢?”
载洋:“猜不出来!”他想了想,又说道:“请放心,不出两天,她接见袁贼的讲话我就会搞到手的!”
朗润园编制馆会议厅内 日
徐世昌在室内缓缓踱步,似在思索什么。
有顷,熊希龄走进,小声地问道:“徐大人,袁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徐世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得看老佛爷和袁大人谈些什么了!回来得越晚,说明袁大人和老佛爷谈得越投缘。”
熊希龄:“有道理。”他慢步走到窗前向院中一看:
特写:有些树叶开始发黄了。
不时,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
徐世昌表情凝重地说:“今天下午,你们可是第三次到我这儿来了,快回去草拟报告!”
曹汝霖吐了一下舌头:“徐大人,我们写不下去嘛!”
章宗祥:“请徐大人放心,只要见了袁大人,这篇大文章不要一天就能写完。”
陆宗舆:“不用!今晚不睡觉,开个夜车,就能写完这篇官制编制的文章。”
徐世昌不悦地:“你们真不愧是喝外国墨水长大的洋秀才,都知道吹牛不上税!”
恰在这时,院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惊觉地竖起耳朵倾听。
徐一世昌快步走到会议厅门前,向院中一看:
袁克定一瘸一拐地陪着笑容满面的袁世凯走来。
徐世昌一挥手,激动地说:“袁大人回来了!”
熊希龄、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等快步拥到门口,高兴地看着袁世凯大步走来。
徐世昌又一挥手,命令地:“闪开,快给袁大人让路!”
熊希龄等慌忙闪身让开屋门。
袁世凯冲着大家一面微笑点头一面走进会议厅,坐在那把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十分和气地说:“来!都坐下听我传达太后的懿旨。”
徐世昌等急忙落座,焦急地看着袁世凯。
袁世凯:“首先,让我告诉大家,深居简出、日理万机的老太后,她的身体非常健康!”
徐世昌兴奋地带头鼓掌。
袁世凯:“她和我谈了一点多钟,上自天文,下至地理全都谈到了。可是,她最关心的还是君主立宪的进程,期间曾多次问我:‘编制馆为什么还没给我写来奏折啊?’我说,快了,快了!很快就会由庆亲王转呈给太后的。”
徐世昌:“您说得对!袁大人,老太后还讲了些什么?”
袁世凯:“她对我说:‘为了震慑南北的草寇、反贼,你要尽快回到天津卫,把今年在彰德举行的秋操搞好。’”
徐世昌:“那编制馆的工作呢?”
袁世凯:“我和庆亲王商定了,由徐大人牵头,尽快草拟出一份文本,再由庆亲王定稿,转呈老太后。”
徐世昌:“袁大人,您何时离京南下天津卫?”
袁世凯:“今天晚上!”
全体与会者愕然一怔。
一列“花车”穿过夜色中的大地,向南急驰而去。
镜头缓缓摇进“花车”之中,只见:
袁世凯靠着车窗,默默地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大地。
袁克定十分不稳地走到桌前,小声地:“父亲,该吃晚餐了吧?”
袁世凯转过头来,低沉地说:“不饿!”他指着对面的座位,“坐下吧!”
袁克定坐下以后问道:“父亲,不要把事放在您一个人的心上,说给我听听嘛!”
袁世凯:“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袁克定:“几十年了,我看了父亲那严峻的目光,我最怕父亲笑脸对人。经验告诉我,父亲又遇到麻烦了!”
袁世凯叹了口气:“知父莫若子啊!”
袁克定小声地:“老佛爷到底还说了些什么?”
袁世凯思忖良久,沉重地:“你可一定要保密啊!”
袁克定:“放心,我懂!”
袁世凯:“老佛爷问我:‘推行立宪遇到困难了吧?’我答说:‘是。’她说:‘你手中不是有军队吗?可以杀他们嘛!’当时,我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袁克定:“父亲,她这是要收回您手中的军权啊!”
袁世凯点了点头。
袁克定:“怎么办呢?”
袁世凯:“以进为退,演好彰德秋操这场戏!”
定格叠印字幕:
终
作者注:
据史记载,梁启超约见汪精卫是在年末。因剧情发展的需要,有意提前了一个多月,请史学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