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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圣诞的狂欢(2)

钰锁领到三百元的红包,有些喜出望外地跑到更衣室,换下工作服,准备回家做一桌丰盛的晚饭,一家三口不争不吵共同度过这一夜。从部队到军营思想观念的不同,老家隔三差五来电话哭闹父亲病情又在加重,经济上的拮据……种种不利因素凝固在失去了战场的传龙心上,他变得越来越失去耐心,越来越爱发脾气,有时候会为一点小事摔盆打碗,甚至跟钰锁、源源动手。似乎脱下了军装,离开了部队,他就要将他的战场转移到家庭中来。

钰锁有时候分析觉得不是,传龙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像他父亲生根了。

钰锁想着,冷不丁就打起一个寒噤。但转念沉思,叫花子都有三天年,更何况是如今非常流行平安夜,在他们聚少离多穷人百事哀的日子里,过节总是从来不曾重视过的。这是他们转业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理当重视一下,就当这三百元钱是意外之财,挥霍一空也没什么损失。

钰锁背着白底黄条纹、向日葵花形状的布包,匆匆忙忙跑出更衣室,准备到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去搭公汽。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钰锁接听时,传来何香蔓的声音:“钰锁哇,我,何香蔓!”

“是你啊!你还没去参加今夜的狂欢?”

“没呢。你就在你集团门口等着,我开车过来接你!”

“不,不!”钰锁本能地拒绝着,本能的打量着自己一身守旧的淡黄色的西服套装,中规中矩的古板着,与豪门贵族太太们格格不入,自己完全没有面对那种豪华场面的心理准备与物质准备,想想那次为迎接香蔓在太子酒店酒宴上的表现,钰锁心里一阵发虚,“别,别!真的,我还要回家做饭。”

何香蔓咯咯的笑声传来,她说:“你当了三百六十四天的保姆和烧饭婆了,今夜不当保姆你那金贵的英雄老公就会饿死?我快到了,五分钟后见!”

何香蔓说完,不容钰锁再寻找拒绝的理由,挂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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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锁没料到,市民会如此重视平安夜,大街小巷,全是人挤人,车挤车,整座都市被人流车流,堵塞得水泄不通。

何香蔓一袭华丽的白色豹皮大衣下,艳红的晚礼服影影绰绰,高跟鞋清脆地叩响着地面。

钰锁紧跟在香蔓身后,担心自己一眨眼,何香蔓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她就会成为今夜的迷途羔羊。

何香蔓在三楼雕梁画栋、宽大无边、暖气十足的餐厅里,步履款款。

不少阔太太们都过来问候何香蔓,香蔓浅笑低吟,脱掉了外面的大衣,一袭做工考究的晚礼晚,衬映着她流光溢彩的面容,惊艳芳魂的飘渺味道,立惊四座。

姚定发从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挤到何香蔓身边,讨好地接过她手中的大衣,交给一名服务员,含情脉脉的看着何香蔓:“往日看你千万遍,今日看你更爱人呐!”

“切!老夫老妻了,还装腔作势提什么爱与不爱!”何香蔓拿着白色的瓷托盘,开始跟随一些太太们,挑拣着一些她们喜爱的海鲜水果。姚定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香蔓,太太们都低声抱怨着自己的老公,远远不如姚定发体贴入微,羡慕姚定发用了什么法宝,让何香蔓这些年来不仅不老,反倒越发光彩照人。

这是一次令钰锁震憾的大餐。

鸡翅、鸭脖、鹅翅、鸭哺、鸡胗……近百种她前所未见的卤菜;

醉尾活虾、大闸虾、虾尾、桂鱼、鱼块、鳊鱼、肥蟹……上百种海鲜,好看得让她无法下筷;

猪蹄汤、排骨藕汤、猪头汤、土鸡汤、老鸭汤、肚丝汤……上百种瓦罐煨汤;

银耳汤、莲子汤、红枣汤……各种养颜甜汤近百种;

各种糕点饼类、绿茸茸的蔬菜类,让钰锁应接不暇;

台港火龙果、美国鲜堤、西瓜,桔子、香蕉、香橙……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水果,没有这里没有的水果;

法国巧克力,堆成了几人高、漂亮山峰的造型,不怕胖的,拿着小刀小碟切去。

柜台上摆放着几十种饮料,饮料师可根据你的要求现榨;几十种酒,调酒师可根据你的要求现场调制;还有几十种口胃的冰激凌,要什么味道,服务员会一一满足。

客厅中间的舞台上,泉水珍珠般四射。本市艺术界的明星、大腕展示着自己的拿手节目,有京剧,歌曲,魔术,杂技……

大家吃饱了就看节目,看饿了再去吃;吃饱了就拍照,明星的风采、喜洋洋的布局,哪儿都是风景;跑累了玩热了,就吃冰激凌,大家玩得好不惬意、好不尽兴。

这样盛大的场面,已远远超过了钰锁用梦境,用幻想构筑起来的童话,一种无法驾驭的压抑和一种新鲜的刺激感,形成一种压抑的兴奋,她总是担心出错出丑,除了跟在香蔓身后,拿了几次水果外,大部分时间呆坐着不敢动弹。

钰锁觉得自己只属于观众,只需坐在被遗忘的一角,默默无言地观看。而完全融于这种氛围的何香蔓,跟在姚定发身后,浅笑着举杯从这桌敬酒到那桌,穿梭往来不停,接受羡慕祝福的同时,也将一些甜蜜蜜的语言,抛向人群。

胡传家很不情愿来这种场合,他觉得所谓的成功男人,就是把自己一切的虚荣都堆砌在女人身上,把自己的委琐隐藏起来,装扮成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而男人身边微笑着的女人,是那样颐指气使和虚荣。可是他不能不来,作为武晨制药集团的总裁,对一些重要客户,不能不前来捧场应酬。他的身边没有女人展示着他的庸俗,他因此也没必要穿深色的西装,就让一件淡黄色的夹克随意的套在身上,展示的是健康与洒脱。

胡传家前来给香蔓夫妇敬回头酒时,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钰锁身上,那种置身事外的恬静,那种专注于舞台表演的淡淡的女人香味和雅致,弥漫到周边,感染着他,似一缕清风,似一首小诗,似一段轻音乐,流淌到他心间。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记忆,瞬间将胡传家点燃。

胡传家突然举着杯子来到钰锁身边,抑制不住兴奋:“钰锁!”他冲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钰锁,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胡传家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朝钰锁汇聚。站起身正举杯迎接胡传家的姚氏夫妇,没有料到胡传家突然调换了敬酒对像,尴尬地回过头。

钰锁脸色憋得通红,说不清是惊讶,还是他乡遇故人的惊喜!她恨不得有个地缝藏身,她习惯呆在一角,习惯被遗忘。猝不及防的倍受关注,只会让她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对。

“你……胡传家?”钰锁站起来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你……”她很想问询他是否回过胡凹湾,“你妈……很想你……”

“哈,你真以为你是观音菩萨,能救全世界?”胡传家果断的截住钰锁的话题,截住曾经过往的记忆,“先救救你自己,先让自己脱离苦海再说别人,好吧?”

钰锁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今日财大气粗的他,已不是当年的胡传家了!钰锁有些生自己的气,自己竟然在曾经的强奸犯跟前,有些气短理亏似的。

十年的风沙竟然让她美丽如昔,十年的磨难竟然没让她变成一个唠叨的黄脸婆!十年的时光,她好像只是被存放在西北沙漠里一只巨大的冰箱中,一经拿出,单纯羞涩如昨!

胡传家心中的某根柔肋,被钰锁深深打动,他盯着她,柔和低声地命令着:“不提以前,不说今后!你我速成一对敬酒同伴,相信还是可行的吧?”

众人起哄:“那行,那行!胡总今天哪来那么多客套话?都不像平常的你了!”

何香蔓暗间捅捅钰锁,钰锁硬着头皮举着酒杯,与胡传家并排走向欢腾的人群,她满脸绯红的羞涩,恰如胭脂点染。

姚定发看着钰锁由最初的紧张变得从容,暗暗松了一口气。

何香蔓看看姚定发,再看看钰锁,她的着装虽然正统,但全身的整体搭配却富有格调,套装上点缀的小小胸花,与鞋带斜系的小小黄花,遥相对应,那感觉就像静静地聆听悠远的风笛,清清远远而又沁人心脾。

难怪姚定发当初会爱她入骨,她即使是身着一袭布衣,香蔓也能从她简单朴质的外表下,捕捉到这种不凡的感觉。

狂欢夜最后的一个节目,当场评选一位“今夜最灿烂太太”!何香蔓匠心独具的大红晚礼服,华贵的白色貂皮大衣,红与白,冷与炽,与众不同的完美服饰搭配,使她脱颖而出。当她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励的价值一千八百八十八元的港台真皮包时,她将欣赏的余光折射到钰锁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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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结束时,何香蔓对钰锁变得亲切随和起来,挽着钰锁的手臂,双双朝停车场走去。

胡传家与姚定发,在她们身后相跟着谈些经济、国家之类的男人话题。

何香蔓看人是入骨的,权衡度势的,她蓦然觉得钰锁虽然不是很漂亮的,也不是很聪明的女人,可她的漂亮和聪明,恰到好处地搭配成一款独特的优雅。她的优雅属于这个时代,有几分随意,又像邻家姐妹,只是一个浅笑,只是一个眼神,她平民化的优雅,她军嫂的神秘,就像给日常平淡的生活放了一束不刺眼却耀眼的烟花,会让许多男人为她着迷。

精明的何香蔓,先在心里审时度势,百折千回,权衡了利弊后,轻轻松松作出收伏钰锁的决定。

何香蔓挽着钰锁,正要钻进自家的轿车,蓦然瞥见胡传家朝他们这边看着,立即拉着钰锁走过去:“胡总,要不你送钰锁回家?我突然想起有份文件掉在办公室里,我们得先去趟办公室!”

胡传家打开车门:“求之不得!”

钰锁踟踌着,望望何香蔓夫妇。

何香蔓暗暗捏捏钰锁的手:“去吧,胡总早就不是当年山村毛手毛脚的肤浅小伙了,他与我们是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豪放仗义!”何香蔓推搡着钰锁,“上车吧,上车吧!我还得去趟公司,有机会我会找你好好谈谈的。总是这样畏手畏脚,小里小气的,都要被社会淘汰了!”

胡传家问清了钰锁的住址后,启动了车。

钰锁脑海里像被记忆塞得满满的,又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钰锁望着胡传家,找不到话题,手脚拘泥得不知如何叠放。

这种情绪感染着胡传家,为打破这种沉闷,他随手拧开了车内的电视机。

钰锁的目光飘向电视,她紧靠着沙发靠垫的后背,突然绷得笔直,双目盯着电视屏幕,仔细地端详。

屏幕上,一个占据了她内心世界、却早已淡出了她现实生活中的高大身影,真真切切出现在她视野里屏幕上,高大身影提着粮油,在一群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进入到一户户孤寡老人的家庭……

解说员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在这万家欢腾的狂舞之夜,省统战部长宋大鸣,却率领相关工作人员,给孤寡老人送温暖……”

“宋大鸣?!”钰锁脱口而出,看看驾车的胡传家,忙掩饰着,“宋……政委也在本市?据说他不是创办了一家转业军人大厦的么?”

胡传家笑笑:“宋政委?他不是,他是宋部长!”

钰锁哑然失笑,宋大鸣在西北部队时,身分的确是宋政委,她和传龙、全部官兵都是这样称呼他的,而现在他身在A市,与胡传家、与一些商界款爷们交往时,的确是宋部长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涌出涌进,一切都在改变,不变的也许只是钰锁的梦?

钰锁的指尖在裤腿上轻轻划着,指尖流淌着胡传家看不懂的情愫,从心口到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