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是想进去?”目送着前方船影不断向洞口靠近,陆铠问道。
“谁知道。还有你不是要给我吸血吗?”蒙拉德似乎不太介意被晾在外头这件事。
“嗯,先把船和剑拿回来要紧。”陆铠说着继续试图把脖子伸到蒙拉德嘴边,可还没动两下他就又停住了。
“又怎么了?”
“有什么从那里出来了。”
蒙拉德闻言也抬起了头,果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洞口探出,并在月星光照下逐渐显现出本来面目——这是一艘长度堪比在场两条小船之和的中型舰船,高于水面数米的甲板决定了陆铠若不站起身就只能看到它的船头,高耸的桅杆出洞时几乎擦到顶部的岩壁,带起的波浪使得一旁的小船都摇晃了起来。明明这只是一艘个头比较大的商船,此刻在两人面前却生出了一种不亚于战船的威压。
“这就是,森州商团月初失踪的那艘?”←陆铠。
“没错。全长超过二十米,额定载员十人以上,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踪船只。”←蒙拉德。
二人尚在专注地总结现状,忽见一个人影于两船擦过之际悄然出现在小船上,并从侧面一个敏捷翻身爬上了旁边的大船。接着,这人便以一副船长的架势站在船头,撇下身后驶进洞穴的小船,乘着大船朝陆铠他们缓缓开了过来。
“小子们,可还记得我是谁?”这人将船停在距陆铠约十米远的地方,单脚踩着船头一只货箱吆喝道。
“是你!”由于距离较远无法凭借月光看清面孔,再加上那人的脸部被眼罩和草帽等不必要的饰品遮住了近半,陆铠最后还是根据声音才勉强回忆起,此人正是上回交手那几名河盗当中的法师大哥,也就是当时唯一从现场逃走的人——尽管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四周布满怪物,又没有友方船只救援的情况下活着逃回去的。
“很好,没想到最近添了这么多装备,你居然还认得出我。”一段时间没见,法师河盗的行头确实丰富了不少,除了草帽和眼罩以外,他嘴里叼的芦苇和左手正在把玩的两颗金属保健球也都是原来没有的东西。
“果然你是个正常人。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袭击我们的人都是你控制的吗!”←陆铠。
“不错,波涛汹涌团既然为我所创立,当然理应由我亲手操控一切!只用一次战斗就能看穿这些,不愧是害我白白损失了三个手下的男人。”←法师河盗。
“三个手下”这处细节让陆铠略微惊了一下——在船底先手偷袭的那个水下河盗果然没能活下来。他的操纵者当时多半是正忙于逃命无暇顾及其他,等到想起还有个手下忘了回收时,人家早已喂了江里的怪物。
尽管得知水下河盗的结局让陆铠有些动摇,但他也知道被操纵者的生死并非他所能决定的——两名被俘河盗的死亡已经证明了这点——因此,直接解决掉幕后凶手才是最有可能复原受害者的做法,再不济至少也能帮他们报仇。除此之外,陆铠现在的惊讶更多是来自法师河盗这番话里的另一个地方↓
“你说……整个波涛汹涌团?”出于恐惧抑或是愤怒,陆铠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人刚才的发言,不单直接承认了他就是波涛汹涌团的团长,还等同于是在说,整个波涛汹涌团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尽管之前已经做过“波涛汹涌团没有多少正式成员(正常人)”的猜测,但陆铠还是万万没想到,这组织的正常人居然少到了“只有一个”的地步!
只有唯一的正常人,也就意味着这人每次打劫时都必须亲自出马,相应的,只是一次作案得到的收获就足以供他继续躲藏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波涛汹涌团的作案频率才一直不高。可就算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在这几乎无人涉足的坟场深处独居数月也绝非常人所能做到之事。而这家伙不仅做到了,还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犯下导致多达两位数船只失踪、近五十人遇害的滔天罪行,屡次让前来搜捕他的各路勇士无功而返乃至有来无回,当真是丧心病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呵哈哈哈,好!就该是这样的语气,待我今后成为了斯达利特大洋的海贼王,我要让所有人提到这个名字时,都用你现在这种语气!”法师河盗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在意陆铠冰冷的视线。
“大洋?”安静了许久的蒙拉德发出了一点困惑的声音。但由于他并没有加入陆铠一起喊话的打算,所以离得老远的法师河盗也没听到他的小声嘀咕。
“……先是抢到了这艘可以当旗舰的大船,接着又在准备进军大洋时看到挂念的家伙自己送上门来,我这个月的运气还真不错。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如评价一下这面漂亮的船帆如何?为了制作这东西,我可是半个月都没离开过坟场了。”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人说过话的法师河盗仍在那里滔滔不绝。嘴上越说越起劲的同时,他还控制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傀儡在桅杆上拉起了他所说的自制船帆。帆布上的交叉白骨图案与陆铠上回所见的波涛汹涌团标志丝毫无异,唯一的区别只是尺寸比那面魔法影像海盗旗上的大了许多倍。
“你让我们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炫耀这个?”陆铠忍着吐槽“哪个海盗团会用商船当旗舰”的冲动问道。
“可不是吗?一般的路人我都直接控制回来就当手下用了,哪会像对你们这样又是费心活捉又是介绍旗舰的。毕竟你们是唯一从我手里逃走过的猎物,待遇自然也要特别一些……你当然不会以为,要认出你们是什么难事吧?像你这样与众不同每天都在船头练剑的家伙,几个月来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呢。”这段话的后半部分,法师河盗是对着陆铠说的。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控制我们?”陆铠试图让对话继续往下发展以获取更多情报,尽管他已经把这河盗头子抓他们回来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就普通人来说,我确实可以控制他们去做很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比如上回那个从水下游泳追上你们,然后把你们船底捅穿的家伙,他生前就只是个普通冒险者。但是对你们这种有些实力的人才,还是把身体留着自己用比较合理不是么?确实,如果是刚得到能力那会儿,我肯定不会产生这么大胆的想法。但是和你们的那次战斗,让我在短暂的河盗生涯中学到了一件事——越是玩弄计谋,就越会发现尸体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我签订契约,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吧!”
这句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大体意思却又意料之中的台词让陆铠一时惊得都忘了答话,好在,法师河盗很快又开始了他的自行科普——
“被我用法术控制的那些人,最多只能用到他们身体衰竭(死亡)后一个月,就再也无法供我驱使了。所以要想成为斯达利特的海贼王,光靠尸体有限的能力是不够的,我还需要一些像你们这样的活人……”
伴随着法师河盗慷慨激昂的招揽演说,陆铠的心情也逐渐激动了起来。当然这不是因为他认真听了演说的内容,而是因为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对眼前这货从刚才起就一直挂在嘴边的“海贼”,或者说“海盗”这个字眼感到莫名的熟悉。因为他曾在赋终城的一辆马车上,听某位界律讲述过一些关于波涛汹涌团团长的,蒙拉德也未曾知晓的情报……
“难道你是……木流历!”回过神来的陆铠脱口叫道。
此言一出,现场瞬时鸦雀无声。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发言被打断的那位才略带惊讶地接话了。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怪了,我怎么不记得村里有过你这个弟兄……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木流历。
“伍弟。”陆铠当然不打算报出真名,于是就用他除了“陆”以外第一个想到的姓氏“伍”与木流历刚才提到的“弟兄”一词临时起了个名。紧接着他的小腹就被面前的尸体傀儡猛踢了一脚,疼痛使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你的舌头就不用要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手下,总好过一个会说谎的手下。”木流历把玩着左手上的保健球说道。
好在陆铠挨踢的是肚子不是脑子,三两下就想到了怎么保住自己的舌头——木流历肯定不是真的知道他姓名,会觉得他说谎应该是因为他报的名字和别人对他的称呼不一致。而他现在的队友蒙拉德自打他认识以来就没向他搭过一句话,对他的称呼是什么连陆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木流历听过的肯定是飞鱼对他的称呼——“铠哥”。
“你爱信不信,我铠伍弟难道还怕了你不成!你有种现在就把我扔下水,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陆铠喊话时还特地给这个新加上的“铠”字带了重音。
果然,木流历只当先前是自己漏听了一个字,陆铠并没有欺骗自己,便将刚才那句充满怀疑的威胁当作普通的恐吓给略过了。
“那你又是……”正准备接着问蒙拉德姓名的时候,木流历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不对,你不是那个能在水面上乱跑的家伙!”
蒙拉德依旧保持沉默,坚决不加入隔船喊话的行列,但木流历似乎也没有向他确认的意思。
“果然不是他。也对,我忘了你们冒险者都是三天两头换队友的。这样也好,本来我还觉得一次收两个手下不太放心,你们倒直接替我省了这个麻烦……”木流历说着阴笑了两声,操纵尸体傀儡上前解开了陆铠的绳子。
“……那么,可怜虫,现在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了,就请你干脆一点死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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