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曾悲伤地爱过这个世界:纪伯伦经典散文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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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推荐序:介绍纪伯伦的《先知》和《沙与沫》

纪伯伦·哈里利·纪伯伦(Kahlil Gibran)是著名的黎巴嫩作家。他自幼就受到阿拉伯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熏陶,并从中汲取了营养。在吸收东西方文化的精华的同时,他拓宽了自己的视野,克服了自己民族和地域的狭隘性。他着眼于东方,也注视西方。他希冀通过文学创作来唤醒东方,改造东方,警策西方,改造西方。他集哲学、文学、艺术于一身,不仅善于小说、绘画,而且精于散文诗,而在后一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他的文学艺术创作的独特才华使他跻身于世界文坛。

纪伯伦1883年1月6日出生于黎巴嫩北部山城布舍里,一个属于马龙派的基督教家庭。父亲是牧民,母亲是基督教马龙派一个神父的女儿。纪伯伦8岁时,父亲被奥斯曼帝国统治当局逮捕,关进监狱。9岁时,他被一块坠落的山石打断了肩胛骨,几个月后,肩伤虽愈,但右臂始终衰弱。他的儿童时代是在黎巴嫩的北方山村贝什里度过的,那里有高山、流水和苍翠的雪松,绮丽的大自然陶冶了他的性格。1895年9月(纪伯伦12岁那年),由于贫困所迫,母亲卡米拉不得不带着纪伯伦和哥哥布特罗斯、妹妹马利亚娜及萨尔塔娜举家前往美国波士顿谋生。

1895年9月,纪伯伦考入一所为外国人办的学校学习。他的一位女教师发现他有绘画天才,遂将其介绍给波士顿著名诗人和艺术活动家法尔德·荷兰德·戴。戴鼓励他为一些书籍设计封面,从此他开始了自己的文学生涯。3年后(1898年),他的亲人们坚持把他送回祖国学习阿拉伯文,他在黎巴嫩住了两年半。冬天在贝鲁特阿希马(睿智)学习阿拉伯民族语言和文化,夏季则在故乡布舍里同黎巴嫩诗人兼医生萨里姆·哈纳·塔希尔一起生活。这段时间里,他曾在学校办的《奋起》杂志上发表习作,同时仍与波士顿的戴保持联系,继续为他们画封面。1901年4月初,在完成学业后,他又重返美国波士顿。他的妹妹萨尔塔娜却在几天前(4月4日)死于肺病。次年,哥哥和母亲亦由于贫病交加相继病故(1902年3月12日和1906年6月8日)。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三位亲人——小妹妹、哥哥和母亲相继去世,给他的心灵带来了终生难愈的创伤,再加上生活的重负,使他在物质上也受到不小的压力。就在这种背景下,他开始发表散文和散文诗,倾诉他的哀怨和憧憬。他正式出版的第一部作品是一篇抒情散文《音乐短章》(一译《乐曲》,1905)。作品表达了作者对音乐的热爱,探讨了东方音乐的深邃意蕴,并提出了对东方音乐欣赏的看法。

“受凌辱民族的象征”。作品把主人公的不幸和整个民族和东方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从而突出了它的社会意义。

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纪伯伦又回到散文诗的创作。散文诗原来就是他熟悉和喜欢的文学创作形式,对他来说,这也是驾轻就熟的事。1908年至1910年他曾去巴黎留学,曾游历罗马、布鲁塞尔和伦敦,广泛地吸收欧洲文化艺术的成果。在巴黎艺术学院学习期间,在著名雕塑家罗丹的指导下学画,也进一步了解了18世纪至19世纪初英国著名诗人和画家布莱克的作品。罗丹和他艺术界朋友们十分欣赏这位年轻的黎巴嫩诗人和艺术家,称他为20世纪的威廉·布莱克。1910年,他的作品《秋》在巴黎传统的春季绘画艺术展览会上荣获银质奖章。他受到德国哲学家、诗人尼采的影响,在读了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后,他不但对尼采的超人哲学产生了共鸣,而且对其文学形式也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也促进了他的散文诗创作。

纪伯伦的散文诗想象丰富,感情深挚,富于哲理,韵味隽永。纪伯伦的诗歌创作比散文作品的内容更广泛,他超越了对具体时弊的激愤和控诉,而转向对人生世事的理性思考。他的诗作自始至终贯穿着爱与美的主题,在对大自然的讴歌中抒发了对自由、理想、爱情与美的渴望;在对人生经历的描绘中无不蕴含着对人生真谛的探索。他用英文创作的散文诗集《先知》《沙与沫》就是这类散文诗的代表作。

他的诗作大都是汇集在正式出版的诗集中,它们是:

《泪与笑》(1913)、《疯人》(The Madman,1918)、《先驱者》(The Forerunner,1920)、《暴风集》(1920)、《珍趣篇》(1923)、《先知》(The Prophet,1923)、《沙与沫》(Sand and Foam,1926)、《人子耶稣》(Jesus the Son of Man,1928)、《流浪者》(The Wanderer,1932)和《先知园》(The Garden of the Prophet,1933)。

“愧怍不安”。

“病夫”不要讳疾忌医。

“谁不用自己的风暴吹折自身的枯枝,谁就会厌倦萎靡而死;谁不用自己的革命撕碎自己的败叶,谁就会默默而亡”。

纪伯伦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用英文创作的散文诗,在创作主题和风格上有较大的改变。如果说他用民族语言创作的散文诗,突出了社会和民族改造意识,那么他用英文创作的散文诗,则强调了对理想的追求和哲理性的思考。

“健全”的人。

“成为站在太阳面前一个自由人的唯一思想”。

“真我”披露给人们。

“……在你劳动不息的时候,你确实爱了生命。”(《先知·工作》)爱成了纪伯伦生活理想的追求。

“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显然,这是一种精神美,它要远远超出欲望的满足。

“神性”,实现自由。纪伯伦的这种观点,曾经激励过争取民族独立的阿拉伯青年。

“哲人曾来过,将他们的智慧给你们。我来却是领取你们的智慧。我不过用言语说出你们意念中所知道的事情”(《先知·拔锚起航》)。他把自己认识到的真理告诉世人,唤醒那些失落困惑的、被奴役的灵魂,教他们享受智慧之果,勇于向更高境界攀登。

“包容全人类的‘大我’”,这也为对生活的追求赋予更为深刻的含义。

“神性”巨人的一只手。读者可以从这些画中尽情地欣赏和品味这些绘画的艺术特色和它们的意蕴。

“给予”同等重要的地位。他计划中的最后一部《先知之死》却始终未能完成。

《沙与沫》也是一部闪烁着丰富哲理思想的诗集,它涉及人生、爱情、文学、艺术等方面。

关于爱情,他说:

爱情是一个光明的字,被一只光明的手写在一张光明的册页上的。

爱情是情人之间的面幕。

每一个男子都爱着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想象的作品,另外一个没有生下来。

“狂人”,他轻蔑地回答:

他们认为我疯了,因为我不肯拿我的光明去换金钱;

我认为他们是疯了,因为他们以为我的光明是可以估价的。

纪伯伦有他自己的价值观,他是不甘接受权势与金钱的奴役和驱使的。他说:

我宁可做人类中有梦想和有完成梦想的愿望的、最渺小的人,而不愿做一个最伟大的、无梦想、无愿望的人。

最可怜的人是把他的梦想变成金银的人。

真正伟大的人是不压制人也不受压制的人。

如果你嘴里含满了食物,你怎能歌唱呢?

如果你手里握满金钱,你怎能举起祝福之手呢?

“供它营养的是灵魂,供它饮用的是感情”。在《沙与沫》中,他说:

诗是迷醉心怀的智慧。

智慧是心思里唱歌的诗。

诗不是一种表白出来的意见。它是从一个伤口或一个笑口涌出的一首歌曲。

“基督徒的耶稣”不同。在《沙与沫》中,纪伯伦描述了两位耶稣的不同形象:

“我的朋友,我恐怕我们两人永远永远也不会一致。”

“他的血已变成了大地上的新泥土”。

“无力生存的人,是在慢慢走向死亡”!

《珍趣篇》(1923)由14首韵诗组成,诗中有自己和心灵的对话,有和敌对者的激烈辩论,有对祖国的讴歌和怀念。

“生命的真实”。我们可以从他们的争辩中隐约感到人心间的种种争斗,显然,第三位神最后占了上风。

《国王与牧人》是纪伯伦用阿拉伯文写下的最后一部剧本,表现了权力和权威必须建立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专制权力必然归于失败。这部剧在他去世后才正式发表。

“艺术是一种高尚的灵魂,不能出售,也买不来,东方人应该知道这一绝对真理。”

“生活的目的,在于追求比生活更高更远的东西”。在他的作品中,他对不怕狂风暴雨、敢向命运挑战的弱者表现了极大的同情和尊敬。但是由于其时代和环境的局限,在他的作品中也流露出愤世嫉俗、悲天悯人的情绪,在描写爱和美的理想境界时,往往有超阶级的观点。在语言上,有追求深奥而近于古涩的倾向。

“纪伯伦是阿拉伯现代文学生命中的第一缕芳馨,他使阿拉伯文学得以在不朽的世界文学的土壤中扎根,使阿拉伯从事笔耕的人中产生出一位东方和西方都为之骄傲的、不朽的、世界性的作家。他怀着对可以引导生命之子走向幸福生活的东方精神使命的信念,并以对这一信念的传播,更新着很久以前就出现在东方的那使命的纪元。”

“这是数百年来东方送给我们的最美好的礼物!”

“如果一个男人或女人读了这书,不安静地接受一位伟人的哲学;心中不唱着涌自内心的音乐,那么,这个男人或女人就生命而言,确已死亡。”

“你是东方刮来的第一阵风,从根本上扫荡着西方。但是,你带到我们海岸的只是鲜花。”

1984年,美国国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在首都华盛顿中心地段为纪伯伦建立一个纪念中心,以此表示对这位伟大的黎巴嫩作家的尊重。里根总统签署了这项决议。这项计划完成后,布什总统亲自出席了纪伯伦纪念公园和纪伯伦塑像的揭幕典礼,并发表了演说,他说人类正走在纪伯伦当年指出的道路上。

纪伯伦的作品早在70年前就被介绍到中国来了。纪伯伦是第一位被介绍到中国的阿拉伯作家,也是最早介绍到中国的东方作家之一。

第一位译介纪伯伦作品的是茅盾先生。1923年9月3日和17日,他在《文学周刊》杂志上发表了纪伯伦的5篇散文诗译文,它们是《批评家》《一张雪白的纸说……》《价值》《别的海》和《圣的愚者》。这几篇译作虽然篇幅不长,但它的意义是重大的,因为它揭开了中国——黎巴嫩、中国——阿拉伯文化交流崭新的一页。

“实在有翻译价值”,因此她独自开始翻译,并从4月18日开始,由天津《益世报》文学副刊连载。后来又因副刊半途停办,译著受阻。1931年夏,冰心译完全书,8月23日写就序言后,一并交上海新月书店,并于当年9月正式出版。

冰心的译本,规格为小32开,共125页,并附有纪伯伦为此书所绘的12幅插图。这部译本堪称中国近代翻译史上的精品,译文流畅、隽永,与原著的风格十分贴切,充分显示了译者对英文原著的深刻理解和她汉语的深厚功底。

冰心在1962年又开始翻译纪伯伦的另一部诗集《沙与沫》(Sand and Foam),部分译文刊登在1963年1月号《世界文学》上。1981年12月《外国文学季刊》全文发表了冰心译出的《沙与沫》。1982年7月原湖南人民出版社将冰心译的《先知》《沙与沫》合集出版,这也是在我国问世的第一部纪伯伦作品合集。

这里特别应该提到的是冰心为《先知》写的《译本新序》(1981年12月8日)。在序中冰心把纪伯伦和泰戈尔做了比较:

我很喜欢这本《先知》,它和《吉檀迦利》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我觉得泰戈尔在《吉檀迦利》里所表现的,似乎更天真、更欢畅一些,也更富于神秘色彩,而纪伯伦的《先知》却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对年轻人讲些处世为人的哲理,在平静中却流露出淡淡的悲凉!书中所谈的许多事,用的是诗一般的比喻反复的词句,却都讲了很平易入情的道理。尤其是谈婚姻、谈孩子等篇,境界高超,眼光远大,很值得年轻的读者仔细寻味的。

纪伯伦作品的翻译和研究近十年来有很大进展,大有蓬勃发展之势。1984年,出版了两部纪伯伦的作品选:《泪与笑——纪伯伦散文诗选》和《折断的翅膀——纪伯伦作品选》前者包括了《笑与泪》《行列》的全译和《暴风集》《珍趣篇》的选译。近几年又出版了《先知的使命——纪伯伦诗文集》《纪伯伦散文诗全集》《纪伯伦抒情诗八十首》。1994年,《纪伯伦全集》(三卷)终于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为庆贺该书的出版,黎巴嫩大使馆举行了招待会。冰心先生对《全集》的出版也表示祝贺。

“雪松骑士勋章”佩戴在冰心的胸前。黎巴嫩总统埃利亚斯·赫拉维亲自签署了第6146号命令,授予冰心这枚国家级勋章,以表彰她为中黎文化交流事业所做的贡献。

黎巴嫩共和国驻华大使法里德·萨玛哈在授勋仪式讲了下面一段话:

“在你不安于你的思想的时候,你就说话……在你许多的谈话里,思想半受残害。”

冰心在授勋仪式上致词:

“雪松骑士”勋章,我感到十分荣幸。这个荣誉不仅是给予我的,也是给予十二亿中国人民的,对此我深表感谢。

“真正伟大的人是不压制人也不受压制的人。”这些深刻的真理名言,在他的作品中比比皆是,他的作品深深地感染了几代人。纪伯伦不仅属于黎巴嫩,而且属于中国,属于东方,属于全世界。

我高兴地看到,继我翻译了他的《先知》和《沙与沫》之后又有他用英语和阿拉伯语写的作品被译成中文。去年伊宏先生把他所有作品结集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这三卷精美的《纪伯伦全集》可以全面反映他的创作成果,使更多的中国读者进一步了解纪伯伦,了解黎巴嫩文学和人民,他们美丽的国家和灿烂的文化,它也将进一步促进中黎两国的文化交流和人民的友谊。

我愿借此机会感谢黎巴嫩大使和夫人法里德·萨玛哈,玛丽亚·萨玛哈,他们为介绍这位东方骄子所给予的热情支持和为加强两国的友谊和促进两国的文化交流所做的不懈努力将永远留在我和中国人民美好的记忆之中,谢谢大家!

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冰心女儿吴青丈夫

陈恕

1996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