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创造的第一批人是有名的黄金的一代。那时候克洛诺斯统治着宇宙。人们过着衣食不愁、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由于大地上生长了各种甘美的水果、蔬菜,还有大批大批的牛羊牲畜。因此在这里没有繁重的劳动和扰人的贫困。人们安详地从事劳动,几乎没有年龄的界限。当他们感到死亡即将来临时,便沉浸在温暖而又柔和的长眠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金的一代人从地球上逐渐消失了。他们成为地球的佑护神,飘摇在地面上,他们维护着善良和正义,惩罚着一切丑恶的行为。
后来,众神创造了第二代人,他们是白银的一代。第二代人与第一代人在生理和心理上有了巨大的不同。他们娇生惯养,不勤于劳动,不善于动脑。他们往往过了一百多年后,在思想上仍不成熟。当他们一生只剩下短短的几年时,毫无理智的生活把这批人推入了苦难的深渊。他们无法控制自己激烈的感情,相互间妒忌,肆意违反自然界的法规。他们的恶劣行径,使得宙斯十分生气。他要在地球上除掉这批人,因为他不愿意看到有人亵渎诸神。
诸神又创造了第三代人,他们是青铜的一代。他们跟白银的一代又不一样。他们性格粗鲁,行为恶劣,从早到晚只知道拼斗厮杀。他们专门吃动物肉类,鄙视并且拒绝采食田野上的各种果实。他们顽固、执拗,思想僵化得犹如花岗岩,人也长得非常高大,不同寻常。青铜时代人的武器和住房都是青铜铸成的。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铁,他们用青铜农具耕种田地。他们陷入了连绵的战争。可是,不管他们长得多么高大,手段多么残忍,面对黑色的死亡,他们却无可奈何,一点逃遁的办法也没有。他们只得乖乖地离开亮堂堂、光闪闪的太阳世界,钻进阴森可怕的冥府之中。
当这一代人也长眠在大地怀抱的时候,宙斯又创造了第四代人。这批人应该住在肥沃的地面上,比上一辈人显得高尚而正义。这是神的英雄的一代,即祖先们称做半人半神的英雄。可是,这批人最后也因为陷入战争和重重矛盾而惨遭灭绝。其中一部分人倒在底比斯的七座城门前,那是为了夺取国王俄狄甫斯的王国;另外一些人为了美女海伦而成群结队地跨上战船,最后僵卧在特洛伊城周围的田野上。当他们在尘世间结束了战争和苦难以后,宙斯把他们送往极乐海岛,让他们居住和生活在那里。极乐海岛位于世界之极的大洋里,那是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非常幸福。肥沃的岛国给他们提供了丰盛的甜蜜水果,一年三茬。
给人们讲述这一优美传说的希腊诗人希西阿无限感慨地说:“如果我,唉,如果我跟刚刚诞生的第五代人不共天日的话,如果我能早一点去世,哪怕是迟一点出生,该多么理想啊!因为这一辈人是铁的一代!彻底堕落,彻底败坏,他们充满着痛苦、罪孽;他们满心忧虑和苦恼,日夜不得安宁。诸神源源不断地为他们送上悲惨的新折磨,他们同时又是自身最大的祸害。父亲反对儿子,儿子加害父亲,客人仇恨款待他的朋友。人间充满着怨仇,即使兄弟之间也不像从前那样坦诚相见,没有友爱。甚至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人们也缺乏怜悯和敬重。老人们受到虐待。这批残酷的人啊,你们怎么想不到神的法庭,你们竟然忘却了老人的养育之恩?强权霸道、拐骗欺诈的人横行天下。他们心里恶毒地盘算着如何去毁灭对方的城市和村庄。正直、善良和公平被人踩在脚下;拐子、骗子扶摇直上,几乎直上九重云霄。权利和节制遭受践踏;阴险恶毒的人侮辱高尚善良的人。他们口出狂言,用诽谤和诋毁制造事端。实际上,这是一批非常不幸的人。从前,主管羞耻和神圣畏惧的女神还常常来往人间,可是后来他们待不下去了,悲哀地用白色衣衫裹住自己漂亮的身躯,离开了人间。这时候,人间社会充满着绝望和痛苦,没有任何的拯救和希望……”
丢卡利翁和皮拉
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铁的时代。作为宇宙之主的宙斯不断地听到这代人的恶行和弊端,便亲自扮作凡人的模样前去视察地球。他来到大地以后发现情况比传说中的还要恶劣。一天傍晚,他趁着夜幕走进阿耳卡狄亚国王吕卡翁的内室。结果吕卡翁不仅待客冷淡,而且残暴成性。宙斯通过奇迹表明自己是一位神。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都一字排开,在神面前跪了下来。
吕卡翁却不以为然。他嘲笑这些虔诚的人装模作样,说:“让我们来考证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凡人还是神!”为此,他想趁着客人在半夜酣睡不醒的时候把客人一刀杀掉。在这之前他首先悄悄地杀了一名人质,这是摩罗西亚人送来的可怜人。杀掉的人质被洗剥以后,吕卡翁让人剁下他的四肢,然后丢在沸腾的水里烧煮,尸体的其余部分分别放在火上煎炒烘烤,做成菜肴,给陌生的客人端上做夜宵。
宙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被这顿奇特的晚餐激怒得跳了起来。他唤来一团复仇的怒火,把火置放在这个没有心肝的人的大院里。国王惊恐万分,想夺路逃到野外去。可是,他发出的第一声呼号却突然变做凄厉的嚎叫,他身上的衣服变成蓬乱的毛皮,两只手竟然颤颤悠悠地落到地上,变成了两条前腿。从此吕卡翁成了一条嗜杀成性的恶狼。
宙斯回到奥林匹斯神山。他与众神一起商量,决定根除这丧尽天良的一代人。他想把闪电扔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是担心苍天会陷入火海,担心宇宙之轴会因此而被烧毁。于是,他放弃了这种粗鲁报复的念头。他把独眼神给他锻铸的霹雳锤搁在一旁,改向地球灌注倾盆大雨,他决定用大水灭绝人类。这时候,所有的风都被锁在埃俄罗斯的地窖内。只有南风例外。它接受命令,扇动着湿漉漉的翅膀直扑地面。南风面目狰狞,一张脸黑得犹如锅底。他的胡须沉甸甸的,好像满天乌云。洪水从他的白发间奔流直下,他的额间弥漫着一片浓雾,胸脯间雨水流淌。南风在天空里,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云彩,开始狠狠地挤压他们。刹那间,雷声隆隆,瓢泼大雨自天而降。田地里的青苗全被泡出土地。农民整整一年来的辛勤劳动付诸东流。
宙斯的弟弟波塞冬也不甘寂寞,急忙赶来帮忙。波塞冬把所有河流都召集起来,说:“你们应该肆无忌惮地掀起万丈狂澜,冲毁房屋,捣毁堤坝!”河流们雀跃欢腾,愉快地完成他的命令。波塞冬亲自上阵,手执三叉戟,掘地引水。洪水突破缺口,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人类尽所有的力量来拯救自己。有些人爬上高山,别的人又划着船航行在淹没的屋顶上,或者越过自己的葡萄园,让葡萄藤扫着船底。鱼在树枝间挣扎,逃遁的牡鹿和野猪则为涛浪所淹没,所有的人都被卷入水中。那些幸免的也饿死在仅仅生长着杂草和苔藓的荒芜的山上。
在福喀斯的陆地上,仍然有一座山,它的山峰高出于洪水之上。那是帕耳那索斯山。丢卡利翁,由于受到他的父亲普罗密修斯关于洪水的警告,并为他造下一只小船,现在他和他的妻子皮拉乘船浮到这座山上。被创造的人类中再没有比他们还善良和信神的。
宙斯召唤大水淹没地球,报复了人类。他看到人类几乎全部陈尸水下,只有一对可怜的夫妇还在水中漂泊。这是一对无辜而又信仰众神的夫妇。宙斯平息了怒火。他唤来北风,北风顿时驱散了重重乌云,赶走了浓浓密雾,让天空重见光明。海洋王波塞冬见状也立即把三叉戟搁在一旁,安抚着汹涌奔腾的海潮。海水驯服地退到高高的堤岸下,洪水也回到原来的河床。树林从深水中露出了树梢,树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山坡重新显示了青葱优美的姿色,洪水终于从陆地上退了回去。
丢卡利翁环顾四周——荒芜的大地一片泥泞,世界犹如一座大坟墓,静寂得可怕。先前的喧哗已经无影无踪。看着这一切,他的眼泪止不住地纷纷而下。他回过头去,对妻子皮拉说:“亲爱的,我朝远处望了一下,没有看到一个活人。我们两个人组成了这个世界的整个人类,而其他人全都命归水下,葬身鱼腹。可是,我们也很难生存下去。我看到的每一朵云彩都给我带来无限的惊恐。即使将来没有危险了,我们孤孤单单地被抛在这个被众神遗忘了的地球上,又该如何生活呢?唉,要是我的父亲普罗米修斯教会我造人的本领,教会我如何把灵魂灌注在捏成的泥团里,那该多好啊!”妻子听他说完,也很悲伤。两个人抱头痛哭。他们没有了主意,只好来到一半已被毁坏了的女神忒弥斯的神坛前,双双跪下,恳求着说:“啊,女神,请告诉我们,我们应该如何塑造业已崩溃的一代!求你帮助这沉沦的世界,让它重新恢复生命!”
“你们应该离开我的祭坛,”坛前传来女神的声音,“戴上面纱,解开腰带,然后把你们母亲的骸骨扔到你们的身后去!”
他们久久沉思着这神秘的话语。皮拉最先突破沉默。“饶恕我,伟大的女神,”她说,“如果我战栗着不服从你,因为我踌躇着,不想以投掷母亲的骨骼来冒犯她的阴魂!”
但丢卡利翁的心忽然明亮了,好像闪过一线光明。他用抚慰的话安慰他的妻子。“除非我的理解有错误,神祇的命令永不会叫我们做错事的,”他说,“大地便是我们的母亲,她的骨骼便是石头。皮拉哟,要掷到我们身后去的正是石头呀!”
对于忒弥斯的神谕这样的解释他们还十分怀疑。但他们又想,试一试也无妨。于是他们走到一旁,如被告诉的那样蒙着他们的头,解开他们的衣服,并从肩头上向身后投掷石头。奇迹突然出现:石头不再坚硬易碎。它们变得柔软,巨大,成形。人类的形体显现出来了。起初还不十分清楚,只是颇像艺术家从大理石雕凿成的粗略的轮廓。石头上泥质润湿的部分变成肌肉,结实坚硬的部分变成骨骼,而纹理则变成了人类的筋脉。就这样,在短时间内,由于神祇的相助,男人投掷的石头变成男人,女人投掷的变成女人。
自此以来,人类都没有否认他们的这一起源:这是坚强硬朗的一代,适宜从事任何繁重的劳动。
皮拉后来给丢卡利翁生下儿子赫楞。赫楞成了希腊人的祖先。
伊娥
彼拉斯齐人是古代希腊最初的居民。他们的国王名叫伊那科斯。伊那科斯的女儿人才出众,聪明漂亮,大家都高兴地唤她伊娥。奥林匹斯神山上众神对她十分垂青。只要伊娥在勒那莫地上出现,诸神就会不由自主注视着她,久久不愿离开。
宙斯特别爱她。他扮做凡人的模样,下界来千方百计地挑逗伊娥,说:“哦,年轻的姑娘,能够拥有你的人是多么幸福啊!可是世界上任何凡人都配不上你,你应该成为至高无上的神的妻子。告诉你吧,我就是宙斯,你不用害怕!中午时分酷热难挡,快跟我到树林的阴影下面去休息,树林就在我们的左侧。阳光炙炙,你何苦遭受折磨?你跟我走进茂密的森林里去,我愿意保护你。我是执掌天庭统治的神,可以把闪电直接送到地面。”
姑娘非常害怕,一溜烟地逃走了。如果不是这位法力无边的神滥用权术,把整个地区变作一团漆黑,姑娘几乎已经逃脱厄运。现在,她裹胁在浓幛密雾之中。不一会儿,她竟然感到步履艰难,担心撞在岩石上或者掉在河水中。不幸的伊娥终于落入神的魔掌。
天后赫拉是宙斯的妻子。长期以来,她早已习惯丈夫对婚姻的不忠。她发现他头上有一块地方在大白天也遮掩于一片迷雾中。而这片浓雾不是自然原因移来的。赫拉顿时想起了她那不忠实的丈夫。她站在奥林匹斯神山的山顶上,睁大着眼睛到处张望,就是找不到宙斯。“如果我不受这一切欺骗的话”,她十分恼怒地自言自语:“我大概又在遭受丈夫的戏弄!”
因此她离开天上的高空,乘云下降到人间,并吩咐屏障引诱者及其猎获物的云雾散开。宙斯已预先知道她来,为了要从她的嫉恨中救出他的情人,他使这伊那科斯的可爱的女儿变形为雪白的小母牛。即使这样,这女子看起来仍是很美丽的。赫拉即刻看透她的丈夫的诡计,假意夸赞这匹美丽的动物,并询问他这是谁的,从哪里来,它吃什么。由于窘困和想打断赫拉的问话,宙斯扯谎说这小母牛只不过是地上的生物,没有别的。赫拉假装对于他的答复很满意,但要求他将这美丽的动物送给她作为赠礼。现在欺骗遇到欺骗,怎么办呢?假使他答应她的请求,他将失去他的情人;假使他拒绝她,她酝酿着的疑忌将如火焰一样地爆发,而她也真的会毁灭这个不幸的女郎。他决定暂时放手,将这光艳照人的生物赠给他的妻子,他想她会将秘密隐藏得很好的。
赫拉表示很喜欢这赠礼。她在小母牛的颈子上系上一根带子,并得意洋洋地将她牵走,小母牛的心怀着人类的悲哀,在兽皮下面跳跃着。但这女神不放心她自己行动,她知道除非把她的情敌看守得非常严密,否则她是不会放心的。她找到阿瑞斯托耳之子阿耳戈斯,他好像最适宜于做她的差使。因为阿耳戈斯是一个百眼怪物,当它睡眠的时候,每次只闭两只眼,其余的都睁着,在他的额前脑后如同星星一样发着光,仍然忠实于它们的职守。赫拉将伊俄交托给阿耳戈斯,使得宙斯不能再得到这个她从他那里夺去的女郎。太阳下山时,他将小母牛锁起来,项间挂上沉重的铁链。姑娘的食物是一些苦涩的青草和树叶,坚硬而又冰凉的大地成了姑娘的睡床。她在泥泞而又龌龊的水塘里饮水解渴。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是一头小母牛。
伊娥常常忘掉她现在已经不属于人类。她想伸出可怜的双手,借以唤起阿耳戈斯的怜悯和同情。可是,她突然想起自己没有手臂,那是两条前腿。她想苦苦地向他哀求,然而从她口中出来的只是哞——地一声惨叫。哞声倒把姑娘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耳戈斯跟她并不总是待在一个固定的牧场。赫拉希望不断地调换伊娥居住的地方,借以最终逃脱丈夫的寻找。伊娥的看守牵着她到处转动。一天,伊娥被牵着来到了自己的故乡。他们来到一条河边,这里是伊娥孩童时代经常玩耍的地方。这时候,伊娥第一次从清净的河水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当水中出现一个头顶双角的动物脑袋时,她惊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不敢看下去了。姑娘留恋万分地来到姐妹们和父亲伊那科斯身旁。可是大家都不认识她。伊那科斯抚摸着美丽的牲口,又从灌木丛中捋了一把树叶,送到小母牛的嘴旁。伊娥感激地舔着他的手,用泪水和亲吻湿润了父亲的手指。老人却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抚摸的是谁,更不明白刚才被谁充满感激地亲吻过。
伊娥终于有了一个拯救自己的主意。她尽管被变作一头小母牛,可是自己的灵魂却是不受折磨的。她灵机一动,用脚在地上踩出一行字体,以此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伊那科斯很快从地面的灰土文字中知道,原来面前站着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天哪,我是一个不幸的人!”老人惊叫一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落难女儿的脖颈。“我在全国各地到处寻找,想不到竟这样地看到了你!痛煞我也!我在四面八方寻找你的时候,内心的痛苦却比见到你时还要轻松万分!你为什么不说话?可怜你不能给我说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一声长哞回答我!我真是个傻瓜蛋,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给你找一个匹配的夫婿,想着给你置办新娘的火把,赶办未来的婚事。现在,你却成了牧群中的一员……”
阿耳戈斯是一名残暴的看守。他还没有等到悲伤的国王讲完话,就从她的父亲那里把伊娥抢走,牵着她远远地走开,另到一块荒凉的牧场。于是他自己爬到山顶上,用那一百只谨慎的眼睛看望着四周,执行着他的职责。
现在宙斯不能再忍受对于失去伊俄的悲恸。他召唤他的爱子赫耳墨斯,命令他诱骗可恼恨的阿耳戈斯闭上他所有的眼睛。赫耳墨斯将飞鞋绑在脚上,戴上旅行帽,有力的手上握着散布睡眠的神杖。他这样装束着,离开父亲的住屋飞降到地上。他放下他的帽子和飞鞋,只是持着神杖,所以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执鞭的牧童。他诱致一群野羊跟随着他,来到伊娥在阿耳戈斯永久监视下啮着嫩草的寂寞草原。赫耳墨斯抽出一种叫做绪任克斯的牧笛,开始吹奏乐曲,它们比人间的牧人所吹奏的更美妙。
赫拉的仆人,对于这意外的音乐很喜欢。他从高处的座位上站起,向下呼叫:“你是谁呀,最受欢迎的吹笛者哟,请来我这里的岩石上休息。为你的牧群你再找不到比这里更茂盛更葱绿的青草,而那一排茂密的树林也给牧群以舒适的阴凉。”
赫耳墨斯感谢阿耳戈斯,并爬上去坐在他的身边。他开始谈话,他的话那么生动迷人,所以时光不知不觉地过去,阿耳戈斯的百只眼皮都感到沉重。现在赫耳墨斯吹奏芦笛,希望阿耳戈斯在他的演奏中熟睡。但伊俄的监护人惧怕他的女主人的愤怒,不敢松懈他的职守。所以他和他的瞌睡斗争,至少要使他的眼睛中的一部分还在睁着。他以最大的努力征服他的瞌睡,又因这芦笛是这样的新奇,所以他询问他这芦笛的来源。
“我很喜欢告诉你,假使你能耐心地听下去,”赫耳墨斯说,“在阿耳卡狄亚雪封的山上住着一个著名的山林女仙叫做绪任克斯。树神和牧神都迷恋着她的美丽并热烈地追求她,但她一再规避他们的追逐,因为她恐惧婚姻的束缚。如同束着腰带的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一样,她不愿放弃她的处女生活。但最后当山林大神在树林中游逛,他看到了绪任克斯,便走近姑娘,凭着自己显赫的地位希望娶姑娘为妻。女神不顾一切地夺路而逃,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她一路匆忙,来到充满冰冷淤泥的拉同河边。拉同河缓慢地流动着,可是河面很宽,无法蹚涉过去。姑娘万般无奈,只得呼唤她的守护女神阿耳忒弥斯,希望得到她的怜悯和帮助。”
说话间,山神潘已经飞奔到面前。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站在河岸边的女神。等到他定睛一看,他才惊奇地发现怀中只抱了一根芦苇。山神心情忧郁地悲叹一声,想不到声音经过芦苇管时变得又粗又长。奇妙的声音让失望的神十分欣慰。“好吧,变化多端的女神,”他突然灵机一动,又高兴地喊叫起来,“我们的结合还没有结束!”说完,他把芦苇切成长短不同的小杆,用蜡把芦苇杆封扎在一道,当场就以姑娘的名字命名这声音优雅的芦笛。从此以后,这样的牧笛都叫绪任克斯。
赫耳墨斯一面讲故事,一面注意地看着百眼看守。这故事还没有讲完,他看到阿耳戈斯的眼睛一只只地眯缝下去。最后,看守的一百只眼睛全部睡着了。眼看时间已到,这位神的使者压低声音,用手上的魔杖一一地触摸了阿耳戈斯的百只神眼,借以巩固效果。阿耳戈斯终于抑制不住地呼呼大睡。赫耳墨斯迅速从牧人上衣的口袋内掏出一把利剑,把阿耳戈斯的脑袋齐脖子一剑斩断。
伊娥获得了解放。她仍然保持着小母牛的模样,只是已经除掉了颈上的绳索。她高兴得在草地上来回奔跑,无拘无束。当然,地面上的这一切都逃脱不了赫拉的目光。她给自己爱情的竞争对手又想出了一种新型的折磨法:她送去一种牛虻,让牛虻叮咬可爱的小母牛,直到小母牛忍受不住,发疯为止。
小母牛惊恐万分,被牛虻追来逐去,逃遍了世界上的无数地方。它逃到高加索,逃到斯库提亚,逃到亚马逊人那里,也逃到了基米里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和俄罗斯的阿瑟夫海。它穿过海洋来到了亚洲。最后,经过长途奔逃,它绝望地来到埃及。伊娥站在尼罗河河岸上,疲惫万分地把两只前蹄弯曲着伏在地上,然后仰起脖子,朝奥林匹斯山张着一双哀求援助的眼睛。小母牛的眼神深深地感动了宙斯,宙斯急忙来到妻子身旁。他一把抱住赫拉,请她对可怜的姑娘大发慈悲。姑娘虽然迷途在外,却是洁白无辜的。宙斯在神立誓的斯提克斯河,即阴阳交界的冥河边上向妻子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追踪姑娘了。
正在这时,赫拉又听到小母牛朝着奥林匹斯神山发出求救的哀叫声。这位神之母终于受到感动,软下心肠,答应丈夫恢复伊娥原来的面貌。
宙斯急忙来到尼罗河边,伸出手抚摸着母牛背。奇迹立刻出现了:小母牛身上蓬乱的牛毛消失了,它的牛角缩进去,牛眼变小,牛嘴往后变成小巧的双唇,肩膀和两只手也渐渐地成形。一会儿,牛蹄也不见了,小母牛身上的一切,除了美丽的白色以外全都不见了。伊娥从地上站立起来。她重新恢复了从前楚楚动人的美丽形象,亭亭玉立,格外令人疼爱。
在尼罗河的急流边上,伊娥给宙斯生下了后来当埃及国王的厄帕福斯。人们十分爱戴这位神奇变化并且最终获得拯救的女子,把她尊为女神。伊娥在那里统治了很长时间,成了当地的女君主。不过,她始终没有得到赫拉的彻底宽恕。赫拉唆使野蛮的库埃特人劫持了她那年轻的儿子厄帕福斯。伊娥不得不再次长途跋涉,寻找被人抢走了的儿子。后来,宙斯用闪电劈死了库埃特人,她在临近埃塞俄比亚的国境旁才找到了儿子。她带着儿子一起回到埃及,让儿子辅佐她治理国家。
厄帕福斯长大以后娶妻门菲斯,生下女儿利彼亚。从此以后,人们把埃及西边的国家称为利比亚,那是因为厄帕福斯的女儿曾经叫这个名字。厄帕福斯和他的母亲在埃及受到人们的尊敬和爱戴。为纪念他们,埃及人后来为他们立下庙宇,尊奉他们为埃及的神——伊西斯神和阿庇斯神。
法厄同
太阳神的宫殿是以华丽的大石柱支撑着建造起来的。它们闪着黄金般的色泽和宝石般的火花。宫墙的上方镶嵌着雪白铮亮的象牙,两扇银质的大门上雕刻着美丽的花纹和人像,记载着人间无数美好而又古老的传说。一天,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法厄同大步跨进宫殿,要求与父亲谈话。他跟父亲保持着一段距离,因为父亲身上散发着炙人的热光,烧烤得让人忍受不住。
阿波罗身穿古铜色的衣服。他坐在国王般的宝座上,座上装饰着耀眼的绿宝石,座前站立着他的文武随从,分左右两行。他们是日神、月神、年神、世纪神、时序女神、时光女神等组成一行;而春、夏、秋、冬四大季节神组成第二行。但见春神花枝招展,颈脖间围着鲜花项链;夏神目光炯炯,披着金黄的麦穗衣裳;秋神仪态万千,手上捧着芬芳诱人的葡萄;冬神寒光嗖嗖,雪花一般的白发显示了无限的智慧。阿波罗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中间。他正要抬头说话,突然看到儿子来了。儿子也为这天地间稀罕的威武仪仗万分惊讶。
“什么风把你吹到的宫殿,我的孩子?”他友好地问道。
“尊敬的父亲,”儿子法厄同回答说,“凡间有人嘲笑我,他们谩骂我的母亲克吕墨涅,他们说我的天堂出身是谎话,说我是杂种,说我的父亲是不知名和姓的野男人。我因此跑来,希望父亲给我一个凭证,让我在全世界能够出示它,从而表明我是您的儿子。”
听完这番话,阿波罗按下头上的万丈光芒,命令年轻的儿子走上一步,靠近说话。他拥抱着儿子,说:“我的孩子,你的母亲克吕墨涅已将真情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在世人面前否认你是我的儿子。为了永远消除你的疑虑,你向我要求一件礼物吧。我指着斯堤克斯河发誓(因为诸神都凭这条下界的河发誓),你的愿望将得到满足,无论那是什么。”
法厄同好容易等他父亲说完,立刻喊道:“那么让我的最狂妄的梦想实现吧,让我有一整天都驾驶着太阳车吧!”
太阳神的发光的脸突然因忧惧而阴暗,三次四次他摇着他的闪着金光的头。“啊,儿子哟,你诱致我说了轻率的话。但愿我能收回我的诺言吧!因为你要求的东西是超过你的力量的。你很年轻,你是人类,但你所要求的却是神祇的事,且不是全体神祇所能做的事。因为只有我能做你那么热心想尝试的事,只有我能站立在从空中驶过便喷射着火花的灼热的车轴上。我的车必须经过陡峻的路。即使是在清晨,在它们精力旺盛的时候,马匹都难以攀登,路程的终点在天之绝顶。我告诉你,在这样的高处,我站立在车子上,我都常常因恐怖而震动。当我俯视在我下面的那么遥远的海洋和陆地,我的头会发晕。最后路程又陡转而下,需要准确的手紧握着缰绳。甚至于在平静的海面上等待着我的海的女神忒提斯也十分恐惧,怕我会从天上摔下来。还有别的危险要告诉你,你必须记住天在不停地转动,这种驾驶须得抗得住它的大回转的速度。即使我给你我的车,你如何能克服这些困难呢?不,我的亲爱的儿子哟,不要固执着我给你的诺言。趁时间还来得及,你可改正你的愿望。你当可以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焦虑。你只须从我的眼光就可以看到我的心情,做父亲的忧虑是多么沉重啊!挑选天上地下所能给予你的任何东西,我指着斯堤克斯发誓,它将是你的!——怎么你伸出你的手臂拥抱着我呢?唉,还是不要要求这最危险的事吧!”
这青年恳求又恳求,而且阿波罗毕竟已经说出神圣的誓言,所以只得牵引着儿子的手,领他走到赫淮斯托斯所制作的太阳车那里。
阿波罗对时序女神一声命令,让她们迅速套马。女神们从豪华的秣槽旁牵过喷吐火焰的骏马,秣槽里堆着长生常长的神马饲料。大家一阵忙碌,将漂亮的辔具给马套上,父亲却在一旁用圣膏涂抹儿子的面颊,否则,他无法忍受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把光芒万丈的太阳帽戴到儿子的头上,止不住叹息一声,警告说:“孩子,千万要爱惜耀眼的光刺,紧紧地抓住缰绳。骏马识途,它们是自由奔驰的,很难控制并且驾驶它们。你不能过分地弯下腰去,否则,地面会烈焰腾腾,甚至会火光冲天。可是你也不能站得太高,当心别把天空烧焦了。上去吧,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抓住缰绳吧!或者——现在还有一丁点儿时间,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把金车交给我,让我去给世界送光明,而你留在这里静坐观看!”
年轻人好像没有听到父亲的话,嗖地一声跳上金车,满怀喜悦地抓住缰绳,朝着忧心忡忡的父亲点点头,表示由衷的感谢。
四匹双翼的骏马嘶鸣着,火花充满了空间。马蹄踩动,法厄同让马儿拉着车杆,即将启程了。外祖母忒堤斯走上前来,她不知道外孙法厄同的命运,亲自给他打开两扇大门。世界蓦地展现在年轻人的眼前,无边无际。骏马沿着轨道飞速往前,撕开了遮掩额前的晨雾。
骏马们似乎感到今天驮在背上的是另外一个人,觉得套在颈间的轭具比平日里轻松了许多。如同一艘载重过轻的大船会在海上前后晃动一样,太阳金车也在空中不断地跳跃,左右摇摆,好像是一辆空车。后来,套车的骏马终于明白了这一次的特殊情况。它们离开了平常的轨道,任意地奔跑起来。
法厄同上下颠簸,失去了主张,不知道如何抓紧缰绳,也找不到原来的道路,更没有办法驯服这批撒野的奔马。
当这位不幸的年轻人偶尔朝下张望,当他看到下面诸多的国家和大片土地时,他紧张得面如土色,膝盖也开始抖索起来。他回过头去,看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可是面前的路更长。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慌张而又直瞪瞪地看着远方,双手抓住缰绳,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不能控制狠命奔驰着的马匹。当他从天顶向下观望,看见陆地那么遥远地展开在下面。他的面颊惨白,他的两膝因恐惧而颤抖。他向后看,已经走了这么远;望望前面,又更觉辽阔。他心中算计着前方和后方的广阔距离,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无助的双手既不敢放松也不敢拉紧缰绳。他想要叫唤马匹,但又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他看见许多星座散布在天上,它们的奇异的形状如同许多魔鬼,他的心情因恐怖而麻木。他在绝望中发冷,失落了手中的缰绳,即刻,马匹们脱离轨道,肆意跳到空中陌生的地方。有时它们飞跑向上,有时它们奔突而下,有时它们向固定的星星冲过去,有时又向着地面倾斜。它们掠过云层,云层就着火并开始冒烟,车子更低更低地向下飞奔,直到车轮触到地上的高山,大地因灼热而震动开裂,生物都被烧干。突然,一切都开始颤动,草丛枯槁,树叶枯萎而起火,大火也蔓延到平原并烧毁谷物。整个的城市冒着黑烟,整个整个国家和所有的人民都烧成灰烬,山和树林都被烧毁。据说就在此时埃塞俄比亚人的皮肤变成了黑色,河川都干涸或者倒流。大海凝缩,本来有水的地方现在全成了沙地。
全世界都着火,法厄同开始感到无法忍受的炎热和焦灼。他的每一呼吸就好像从滚热的火炉里流出,而车子也烧灼着他的足心。他为燃烧着的大地所投掷出来的火烬和浓烟所苦,黑烟围绕着他,马匹颠簸着他,最后他的头发也着了火,他从车上跌落,并在空中激旋而下,犹如在晴空划过的流星一样。远离开他的家园,广阔的厄里达诺斯河接受了他,并埋葬了他的震颤着的肢体。
他的父亲太阳神,眼看着这悲惨的景象,褪去头上的神光,陷于忧愁。据说这一天全世界都没有阳光,只有大火照亮了广阔的田野。
欧罗巴
腓尼基王国的首府泰尔和西顿是一块富庶的地方。国王阿革诺耳有一个女儿,名叫欧罗巴。女儿一直住在父亲的王宫大院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一天,欧罗巴在午夜时分做了一个奇异的梦,她梦见世界的两大部分都化做女人的模样,双方激烈地争夺,希望霸占她。其中一位妇女非常陌生,而另一位……她就是亚细亚——长得完全跟当地人一样。亚细亚温柔而又妩媚,而陌生女人却像抢劫一样强行抓住欧罗巴的胳膊,拉着她往前,不容欧罗巴作丝毫的抵抗。“跟我走吧,亲爱的,”陌生女人对她说,“我背你去见宙斯!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大事!”
欧罗巴醒来以后,心慌乱地跳个不停。她从床上爬起来,刚才的梦还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犹如刚发生过一般。她久久地坐在床上,直挺挺地,一动也不动。“天上哪一位神,”她寻思着,“给我送来这样一副景象?梦中见到的那位陌生女人是谁呢?我是多么渴望能够见到她啊!她待我是多么地友好,即使动手抢夺时,还始终向我微笑着!但愿诸神让我重新返回到梦境中去!”
清晨,明亮的阳光拂去了姑娘夜间美梦的记忆。一会儿,许多姑娘又都聚拢过来,一同游戏玩耍。毫无疑问,她们都是显赫家庭的名门闺秀。大家推欧罗巴当头,并邀请她一起前往海边的草地上散步休憩,这是姑娘们常常聚会的地方。濒临大海,鲜花铺地,多么美妙的去处!姑娘们穿红着绿,衣服上绣着美丽的花卉。
所有的女郎都持着花篮。欧罗巴自己也持着一只金花篮,上面雕刻着神祇生活的灿烂的景致。那是赫淮斯托斯的作品。很久以前,波塞冬——大地之撼震者,当他向利彼亚求爱的时候,将它献给了她。它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直到阿革诺耳接受它作为一种家传的宝物。可爱的欧罗巴摇摆着这更像新娘的饰品而不是日常用品的花篮跑在她的游伴的前头,来到这金碧辉煌的海边的草地上。女郎们发出快乐的言语和欢笑,每个人都在采摘她们心爱的花朵。一人采摘灿烂的水仙花,另一人折取芳香的风信子,第三个又选中了美丽的紫罗兰。有些人喜欢百里香,有的人又喜欢黄色番红花。她们在草地上这里那里地跑着,但欧罗巴很快就找到她所要寻觅的花朵。她站在她的朋友们中间,比她们高,就如同从水沫所生的爱之女神之在美惠三女神中间一样。她双手高高地举着一大枝火焰一样的红玫瑰。
当她们采集了她们所要的一切,她们便蹲下来在柔软的草地上开始编制花环,想拿这作为挂在绿树枝上献给这地方的女神们的谢恩礼物。但她们从这美妙的工作中得到的欢乐是注定要中断的,因为突然间昨夜的梦所兆示的命运闯进了欧罗巴的无忧无虑的处女的心里。
宙斯,这克洛诺斯之子,为爱神阿佛洛狄忒的金箭所射中。在诸神中只有她可以征服这不可征服的万神之父。因此,宙斯为年轻的欧罗巴的美所动心。但由于畏惧赫拉的愤怒,并且若以他自己的形象出现,很难诱动这纯洁的女郎,他想出一杀诡计,变形为一匹牡牛。但这不是平凡的牡牛啊!也不是那行走在常见的田野、背负着轭、拖着重载的车的牡牛!他高贵而华丽,有着粗颈和宽肩。他的两角细长而美丽,就如人工雕凿的一样,并比无瑕的珠宝还要透明。他的身体是金黄色的,但在前额当中则闪灿着一个新月形的银色标记。燃烧着情欲的亮蓝色的眼睛在眼窝里不住地转动。在自己变形以前,宙斯曾把赫耳墨斯召到奥林匹斯圣山,指示他给他做一件事。“快些,我的孩子,我的命令的忠实的执行者,”他说,“你看见我们下面的陆地了么?向左边看,那是腓尼基。去到那里,把在山坡上吃草的阿革诺耳国王的牧群赶到海边去。”
赫耳墨斯即刻听从了他父亲的话,飞到西顿的牧场,把阿革诺耳国王的牛群赶到国王的女儿和太尔的女郎们快乐地玩着花环的草地上。牛群散开来,在距离女郎们很远的地方啮着青草。只有神祇化身的美丽的牡牛来到欧罗巴和她的女伴们坐着的葱绿的小山上。他十分高贵地移动着。他的前额并无威胁,发光的眼光也并不可怕。他好像是很和善的,欧罗巴和她的女伴们夸赞这动物的高贵的身体和他的和平的态度。她们要在近处更仔细地看他,轻抚着他的光耀的背部。这牡牛好像知道她们的意思,愈走愈近,最后终于来到欧罗巴的面前。最初她吃了一惊,并瑟缩着后退,但这牛并不移动。他表现得十分驯善,所以她鼓着勇气走来,将散放着香气的玫瑰花放在他的满是泡沫的嘴唇边。他亲爱地舐着献给他的花朵,舐着那只给他拭去嘴上的泡沫并开始温柔爱抚地拍着他的美丽的手。渐渐地这生物使女郎更加着迷了。她甚至冒险去吻他的前额。公牛发出一声欢乐的哞叫。哞叫声不像平常公牛的咆哮,听起来倒像是吕狄亚人的牧笛声,在山谷间飘荡回转。
公牛温顺地躺倒在姑娘的脚旁,无限渴望地瞅着她,用头摇摆着,向她示意自己宽阔的牛背。
欧罗巴看着高兴,便对伙伴们喊道:“你们快过来,我们可以坐在美丽的牛背上。这里地方很大,我敢打赌,一下子可以坐四个人。这头公牛又温顺又友好,一点也不像别的蛮牛。我想它大概有灵性,像人一样,只不过没有说话的本领!”说完,她从伙伴们手上接过花环,挂在牛角间,然后大胆地骑上牛背。其他的伙伴们仍然犹豫不决。
公牛一骨碌站起身,迈开轻松的步伐,欧罗巴的女伴们怎么也赶不上。当它走出草地,面对一片光秃秃的沙滩时,公牛反而加快了速度,活像一匹飞奔的骏马。欧罗巴还没有来得及想发生了什么事,公牛已经猛地一步跳进了大海,高兴地驼着猎物游开了。姑娘用右手紧紧地抓着牛角,左手抱着牛背。风儿劲吹,鼓动着她的衣襟,好像张开的船帆。她非常害怕,回过头去看着自己已经留在远方的故乡。欧罗巴大声呼喊女伴们,可是风又把她的声音送了回来。海水在漂浮的公牛旁缓缓地流着,姑娘生怕弄湿了衣衫,她努力地把双脚提起来。公牛却像一艘海船一样,平稳地向大海纵深游去。一会儿,背后的海岸消失了,太阳沉入了水面下。夜色朦胧之中,惊恐不安的欧罗巴看到周围水天一色,除了波浪就是星星,她十分孤寂。
公牛驮着姑娘一直往前。它们在游动中迎来了黎明,在水中又游了整整一天。周围永远是无边无际的海水,可是公牛却能十分机智地分开波浪,它背上的猎物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点水珠。傍晚时分,它们终于来到了居于另外一边的海岸,公牛爬上陆地,来到一棵大树旁,姑娘从背上轻轻走下来,公牛自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姑娘正在惊异,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穿戴齐整如神一般的男子。男子向她解释说,他是克里特岛的主人,如果姑娘愿意嫁给他,他可以保护姑娘。欧罗巴绝望之余便朝他伸出一只手,表示答应他的要求。宙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然后……,他又像来时一样地消失了。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欧罗巴从昏迷中慢慢地醒了过来。她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呼喊着父亲的名字。这时候,她想起了所发生的一切,于是十分哀伤地怨诉着:“我是个卑劣的女儿,怎么可以呼喊父亲的名字?败坏的道德必须让我忘掉一切!”她仔细地审视周围,心里反复地问着:“我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可是,难道我真的醒着,这件丑事难道是真的吗?不,我肯定是无辜的,也许只是一场梦幻歪曲了我的精神。”
姑娘展开手掌,揉了揉双眼,似乎想把这场丑恶的梦从眼前拭掉。可是那些情景犹在,不知名的山峦树木包围着她。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奋力地撞击着悬崖峭壁,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隆声。
绝望之中,姑娘愤恨不已,高声地呼喊起来:“天哪,该死的公牛要是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把它的妖角全部拧碎,可是这只能是一种愿望而已!家乡远在天边,我除了死还有什么出路呢?天上的神,给我送上一头雄狮或者猛虎吧!”然而一头凶猛的野兽也没有,眼前只是一片陌生。太阳从蔚蓝的天空里露出了容光焕发的笑脸。
如同被复仇女神所驱使,欧罗巴突然跳了起来。她大声呼号,“如果你不想结束这种不名誉的生活,难道你不会感到父亲会诅咒你吗?”
这样,她以死的思想苦恼着自己而又没有死的勇气。突然,她听到一种似乎嘲弄的低语,她怕有人窃听,吃惊地向后望着。那里闪射着非凡的光辉,站立着阿佛洛狄忒和在她旁边带着小弓箭的厄洛斯——她的儿子。女神的嘴角上露着微笑。“平息你的愤怒,不要再反抗了,”她说:“你所憎恶的牡牛会走来并伸着他的两角让你折断的。在你父亲的宫殿里送给你这梦的便是我。请息怒吧,欧罗巴哟!你被一个神祇带走。你命里注定要做不可征服的宙斯的人间的妻。你的名字是不朽的,因为从此以后,收容你的这块大陆将被称为欧罗巴。”
欧罗巴恍然大悟,默认了自己的命运,后来她跟宙斯生了三个强大而聪慧的儿子。他们是弥诺斯、拉达曼提斯和萨耳珀冬。弥诺斯和拉达曼提斯后来成为冥界判官。萨耳珀冬是一位大英雄,死前在小亚细亚当吕喀亚王国的国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卡德摩斯
卡德摩斯是腓尼基国王阿革诺耳的儿子,是欧罗巴姑娘的兄长。宙斯劫持了欧罗巴以后,国王阿革诺耳十分痛苦。他急忙派出卡德摩斯和其他三个儿子福尼克斯、基立克斯和菲纽斯外出寻找,而且命令他们,找不到妹妹不准回来。
卡德摩斯出门以后东寻西找,始终打听不到妹妹欧罗巴的消息。当他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去找太阳神阿波罗,请求神指点,他到底应该落脚何地才好,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回到父亲那里去。阿波罗迅即给他指示:“你将在一块孤寂的牧场上遇到一头牛。那头牛还没有套上轭具,它会带着你一直往前。等到牛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时候,你可以在那里造一座城市,而且将城市命名为底比斯。”
卡德摩斯刚要离开卡斯泰利阿水泽,突然,他看到前面绿色的草地上有一头母牛在神色疑重地啃草。他朝着太阳神福玻斯做了一个致谢的祈祷动作,然后迈开轻松的步伐,顺着母牛的方向走了过去。母牛领着他蹚过了凯菲索斯浅流,站在岸边不走了。母牛抬起头,大声地哞叫着。它又回过头来,看着跟在后面的一批男子,然后满意地躺了下去,卧伏在高高的草地里。
卡德摩斯感激地跪在地上,亲吻着这块陌生的土地。后来,他想给宙斯呈献一份祭品,于是派出仆人,命他们到活水水源处取水,以供神饮。附近有一片古老的森林,是樵夫及他们的斧子从来没有光顾过的地方。森林里的山石间涌出了一股清泉,蜿蜒流转,穿过了层层灌木。泉水晶莹甜蜜,十分可爱。
在这片森林里隐藏着一条巨龙。它火红色的头冠闪闪发光,眼中喷射着熊熊的火焰,身体在不断地变粗膨胀,口中伸出三条长舌,犹如三叉戟,吱吱有声,龙口内长着三排尖尖的牙齿。腓尼基的仆人走进山林,正把水罐沉入水中准备打水时,蓝色的巨龙突然从洞中伸出脑袋,嘴里发出一阵可怕的响声。腓尼基仆人的水罐从手中滑落,血液冻结在脉管中。毒龙把它的长满鳞甲的身躯盘成一堆,高昂着头,狰狞下视。最后突然冲向腓尼基人,或用毒牙咬,或用绻缠勒,或用口中流出的毒涎或恶臭将他们毒毙。
卡德摩斯想不出什么事绊住了他的仆人。他来寻找他们。他的紧身服是他从狮身上剥下的一张狮皮,他的武器是一支矛和一支标枪,而比这更好更坚强的则是他的勇敢的心。一进到树林里,他看见一大堆尸体——他的死去的仆人们,也看见得胜地盘踞在尸体上面的仇敌。它的肚子膨胀着,正舐食着它的牺牲者的鲜血。
“唉,我的可怜的朋友们哟,”卡德摩斯叫着,“或者我替你们复仇,或者我和你们死在一起!”说着就拾起一块大圆石向毒龙投去。这样巨大的石块是会使岩壁都震颤的,但毒龙却一动也不动。它黝黑的厚皮和坚硬的鳞甲保护着它如同身穿铁甲一样。现在卡德摩斯投掷他的标枪,这次比较好,枪尖一直深入到怪物的脏腑。它为创痛所激怒,回过头来咬碎标枪,但枪头却牢固地刺在身上。它又挨了一剑,这使它更加暴怒,它张着巨口,毒颚里喷吐着白沫。毒龙如一支箭一样地冲来,但胸部却碰在树干上。卡德摩斯躲过它的进攻,束紧身上的狮皮,用枪头刺到毒龙的口里,让它的毒牙在枪头上消耗掉能量。这怪物口吐鲜血,染红了它周围的草地。但伤势不重,还能躲避攻击。最后卡德摩斯一剑刺去,贯穿毒龙的脖颈,并刺入橡树,因此毒龙被钉在树身上。
卡德摩斯久久地打量着被斗败的恶龙。当他终于想离开的时候,只见帕拉斯·雅典娜站在他的身旁,指点着他说,必须把龙的牙齿播种在松软的土地下面,从中自会长出未来的人民。卡德摩斯听从女神的指教,在地上开了一条宽阔的畦,然后把龙的牙齿慢慢地撒入土内。突然,泥土下面开始活动。卡德摩斯首先看到一杆长矛的枪尖,然后又看到土中冒出了一顶武士的头盔。整片树林在晃动。不久,泥土下面又露出了肩膀、胸脯和一条全副武装的胳膊。最后,一位雄赳赳的士兵从土中诞生了。当然,还不止一个。不一会儿,地下长出了一支武装的队伍,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卡德摩斯吃了一惊,以为又面临着一场恶战,连忙摆开了架势。可是部队中有一位男子却对他喊道:“别拿武器,千万别参加内讧的战争!”说完,他对准刚从畦中生长出来的一位兄弟狠狠地挥了一拳,而他自己同时也被别人用梭镖打倒在地。一时间,男人们混战一团,厮杀得难解难分。大地母亲吞饮着她第一批儿子的鲜血。恶战以后只剩下五位男子,其中一人——后来取名为厄喀翁——首先响应雅典娜的倡议,放下武器,愿意和解,其他人一致同意。
腓尼基王子卡德摩斯在五位士兵的大力帮助下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根据太阳神福玻斯的旨意,卡德摩斯把这座城市叫做底比斯。
众神为了嘉奖卡德摩斯,便把美丽的姑娘哈墨尼亚嫁给他为妻。婚礼那天大家都赶来参加,赠送了不少的礼物。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是哈墨尼亚的母亲,她送上一根贵重无比的项链和无限优美的丝织面纱。
卡德摩斯和哈墨尼亚所生女儿名叫塞墨勒。宙斯对塞墨勒十分垂青。由于受到赫拉的诱惑,塞墨勒曾经要求天神宙斯显示一下真正的神的面貌。宙斯因为答应满足姑娘的要求,不敢失约,就显示了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他逐渐走近姑娘。塞墨勒忍受不住,临死前给宙斯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狄俄尼索斯,又叫巴克科斯。宙斯把孩子交给塞墨勒的妹妹伊诺教育抚养。后来,伊诺带着另一个儿子墨里凯耳特斯躲避丈夫阿塔玛斯杀害时,不幸失足落海。母子俩人都被波塞冬救起,当了救助别人的海神。从此以后,伊诺称做洛宇科忒阿,她的儿子名叫帕勒蒙。
后来,卡德摩斯和哈墨尼亚年老。他们为子女们的不幸而万分悲伤,于是双双前往伊里利亚,最后变作两条大蛇,死后被接纳进仙境福地。
彭透斯
酒神巴卡斯又名狄俄尼索斯,是宙斯和塞墨勒在底比斯所生的儿子。所以,他就是卡德摩斯的外孙,他被封为果实神,又是种植葡萄的首创神。
狄俄尼索斯是在印度长大的。不久,他离开了养育自己成长的众女神,准备去周游世界,向世人传授种植葡萄的技术,同时还要求人们敬重他的神道。他对待朋友宽厚大方,可是对不相信他的神道的人却常常施以残酷的惩罚。不久,狄俄尼索斯声名大振,不仅传遍希腊全国,还闻名于故乡底比斯。那时候,卡德摩斯已经把王位传给彭透斯。彭透斯是从土中出生的厄喀翁和阿高厄的儿子。阿高厄是巴卡斯母亲的妹妹。彭透斯藐视众神,尤其憎恨作为亲戚的狄俄尼索斯。
当酒神巴卡斯带着一群欢乐的巴克坎忒斯狂热的信徒到来,准备对底比斯的国王阐述神道时,国王却十分顽固,坚持不听年老的盲人占卜者提瑞西阿斯的警告和劝说。有人告诉他,底比斯城内涌现出了许多男人、妇女和姑娘。他们亦步亦趋,紧紧地跟着新来的神。这时,彭透斯愤怒地破口大骂:“是什么神经病迷惑了你们,竟然成群结队地跟在他后面?尽是些懦弱的傻瓜和疯癫的女人。你们难道忘掉出身于怎样的英雄民族吗?你们难道甘愿让一个娇生惯养的男孩征服底比斯吗?他是一位虚荣的懦夫,头发间套着一个葡萄叶编织起来的花环。他身上穿着的不是铁甲,而是青铜和黄金。他不能骑马,是个逃避每一场战斗的懦夫。如果你们能清醒过来,那么将会看到,他实际上跟我们一样是个凡人。我是他的堂兄弟,宙斯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显赫的神的仪式全是虚伪的一套!”骂完,他又转过脸来,命令仆人们把这一新运动的首领给抓起来,套上脚镣手铐。
国王的亲戚朋友们大吃一惊。他们为这罪孽的言论诚惶诚恐,十分害怕。老国王卡德摩斯年事已高,他摇摇头,不赞成外孙的行为,可是这一切却越发激怒了彭透斯。
这时候,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仆人都头破血流地逃了回来。
“我们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他,”他们回答,“但我们带来一个他的信徒。他好像跟从他还没有多久。”
彭透斯用愤怒的眼光观察他的俘虏,喝道:“你这该死的东西!你必须立刻被处死,作为其余人的警告。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为什么要扮演这种愚蠢的新奇的角色?”
犯人回答,他的声音平静而坦然。“我的名字叫阿科忒斯,迈俄尼亚是我的家乡。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我的父亲没有留给我田地,也没有牧群。所有他教我的乃是怎样持竿钓鱼,因为这技术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不久我也学会了怎样驶船,并认识了星星和星座,知道风向,并知道哪里是最好的口岸。我成为一个航海人了。一次,我们正向着得罗斯航行,到达一处不知名的海岸,并在那里下锚。我从船上跳下,走上润湿的沙滩,并离开同伴,独自一人在岸上过夜。第二天大清早起来,我爬上一座小山要看看风向。同时,我的同伴们也离开了船舶,在我回去的时候,我遇到他们拖着一个从空阔的海岸上捉到的青年。这孩子如同女郎一样美丽。他酒醉昏沉并且蹒跚地走着,当我逼近观察他,我觉得他的脸和他的动作,让人觉得他不是凡人。‘我不知道什么神隐藏在这个青年的心里,’我向水手们说,‘但我可以确定他是天神。’于是我转向这个青年:‘无论你是谁,我请求你对我们不要怀有恶意并保佑我们工作顺利。饶恕那些将你带走的人吧!’”
“‘这是多么愚蠢呀!’人们中的一个叫起来。‘别向他作祈祷!’于是别的人都笑起来。因为利欲熏心,他们捉住这个青年不放,并将他拖上船去。我怎样反对也无效。众人中有一个最年轻且最顽强的,他是在堤瑞尼亚城犯杀人案逃亡出来,他抓住我的咽喉,把我嗖地一声扔进水里。我如果不是偶然抓住一根船上的绳索,几乎淹死在水里。”
“这时候,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男孩拖上大船。他躺在那里犹如酣睡一般。后来,他被大家吵醒,于是来到船员中间,大声问道:‘你们为什么大声喧哗?我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们要把我送到哪儿去?’”
“‘你不用害怕,’有一位阴险的船员回答他说,‘你给我们指点一个自己愿意去的港口,我们将随你的心愿,把你一直送到那里。’”
“‘好吧,’男孩说,‘请你们把船开往那克索斯岛,那里是我的故乡!’”
“这批骗人的家伙假心假意地答应他,并且吩咐我立即张帆,准备启程。那克索斯岛位于我们的右上手方向。可是当我在升帆时,他们却嘟哝着示意我:‘你这个笨蛋,你在干什么?你难道疯了吗?向左!’”
“我不明白,‘那请你们换一个人来执行命令!’说完我就退了下来。”
“‘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似的!’有一位二愣子大声地说着,走上前来,升起船帆。”
“就这样,那克索斯在右边,船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奋力行驶。男孩似乎这时才发现骗局。他抑制住一丝冷笑,在后甲板上眺望着大海。他佯装绝望的样子,哀求着:‘呵,水手们,你们答应把我送到那克索斯,现在行驶的方向错了!你们这些男子汉骗一个孩子,是没有道理的。’”
“水手们只是嘲笑着看看他和我,手上不停地划桨,没有改变方向。”
“突然,船停在海上,一动也不动了,好像搁浅了似的,不管水手们如何用桨划水,都无法前进半步。一会儿,葡萄藤缠住了船桨,还不断地往上延伸,已经靠近船帆了。”
“巴卡斯——原来男孩就是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他的前额束着叶子做成的发带,手中执着缠绕葡萄藤花环的神杖。在他的周围,在一种神奇的异象中,虎、豹和山猫都爬在甲板上,一种芳香的酒在船上如同水一样地流过。水手们都惊慌而恐怖地回避着他。有一个人刚要叫,人们发现他的嘴已变成鱼的嘴。别的人看了这样子还来不及惊恐地叫出声音,他们也发生同样的情形。他们的身体缩小,皮肤坚硬并变成淡蓝色的鱼鳞。他们的脊骨弯曲,两臂缩成鱼鳍,两足变成鱼尾。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鱼,并跳到海中,随着浪涛上下地游动着。在二十人中我是唯一剩下的人。我四肢战栗着,想到下一秒钟我也要失去我的人形。但因为我没有伤害过他,所以狄俄尼索斯和蔼地对我说话。‘别害怕,’他说:‘将我送到那克索斯去。’当我们到达那克索斯岛,他传授我在他的圣坛前供奉的司仪。”
“我们已不耐烦再听下去了,”彭透斯国王叫着,“抓住他!”他命令他的随从们,“使他受千种苦刑,并将他拘押在地牢里!”他的随从们遵命,给这个水手戴上枷锁并将他囚禁在地牢里。但一只不可见的手却将他放走了。
这事件表示他对于狄俄尼索斯的信徒开始迫害。彭透斯的母亲阿高厄和他的妹妹们都参加了这异教神祇的活动。他派人去捕捉她们,并将所有的巴卡斯的信徒都禁锢在城中的监狱里。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形下,他们也仍然都逃脱了。监狱的门大开,他们冲出来跑到树林中去。他们都怀着巴卡斯信徒的狂热。国王的随从带着一队武装战士奉命去捕捉,酒神的仆人又十分惶惑地转来。
彭透斯更加怒不可遏,组织了全副武装的士兵、马队和轻骑。没想到巴卡斯却亲自来到国王面前,答应将女信徒一起带来,可是国王却必须穿上女人的衣衫,因为他是男人,又不是其中的局内人物,当心女人们把他撕成碎片。国王彭透斯非常不乐意而又满腹狐疑地接受了这个建议,跟在神的背后。不料当他走出城外的时候却突然精神错乱了。这是万能的神送给他的教训。他好像觉得眼前有两个太阳,一个双倍大的底比斯城,每一座城门都有原来的两倍高,而巴卡斯在他的眼中却像一头公牛。公牛迈着大步走在前面,头上竖着一对巨大的牛角。他自己则违心地充满着对巴卡斯的激情。他希望并真的得到了一根酒神杖,于是一路往前,迅猛异常。
他们来到一座深山大谷,周围布满了松树。醉心于巴卡斯的妇女们唱着歌颂神颂歌,用新鲜的常青藤包裹着手上的酒神杖。可惜彭透斯已经双目失明。也许是巴卡斯故意如此地引导他,总之他没有看到妇女们兴奋无比的集会。
酒神把一只手伸向天空,抓住松树的树冠,将它弯曲下来,就像拨弄一根柳树的树枝一样,然后把疯狂的彭透斯置放在上面,让松树慢慢地回到先前的位置。
犹如经过一场奇迹,国王稳稳地坐在高高的树冠上。山谷里隐藏着无数女子,她们都是巴卡斯的信徒。大家看到了国王,可惜国王看不见她们。
这时只听见酒神狄俄尼索斯对着山谷大声地呼喊了一声:“妇女们,他就是嘲笑我们神圣节日的人,惩罚他吧!”
森林里没有一片树叶飘动,没有一声野蛮的叫喊。巴卡斯的信徒们站起身来,因为她们听到了呼唤的声音。等到她们认出了自己的主人时,大家顿时激烈地奔跑起来。疯狂的野蛮来自神的差遣,驱使着她们穿过淙淙流动的山溪。她们终于走近了,看到坐在树顶上的冤家对头。顿时,大家像乱了窝的马蜂,石块、折断的松树枝和酒神杖一齐飞向不幸的国王。可是这些东西都达不到他所在的松针茂密的高处。她们又用橡树的硬木棒掘着松树周围的泥土,直到树根露出。彭透斯悲哀地叫着,和树身一起倒下。酒神在他的母亲阿高厄的眼皮上画了符咒,所以她认不清她的儿子,如今由她来示意刑罚开始。这时恐怖使彭透斯恢复知觉。“啊,不是你么,我的母亲!请不要由你来惩罚你的亲生的儿子呀!”他叫唤着,并伸出两臂抱着她的脖子,“你不认识你自己的儿子,你在厄喀翁的屋子里生下来的彭透斯么?”但巴卡斯的狂热的女信士,却口吐白沫并睁大眼睛望着他。她所看见的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只凶悍的狮子。她抓着他的右肩,撕掉他的右臂。他的姊妹们扭断他的左臂。同时全体暴怒的妇人也涌上来,每人都撕去他的身体的一部分,这下他完全肢解了。阿高厄满是血污的两手捧着他的头,并将它安置在她的神杖上,仍然相信着那是一个狮子的头,并胜利地持着它通过喀泰戎的森林。
珀耳修斯
珀耳修斯是宙斯的儿子。他出生后,他的外祖父阿克里西俄斯即亚各斯国王,将珀耳修斯和他的母亲达那厄锁在一只箱子里,投入大海。因为一则神谕说:国王的外孙将会夺去他的王位和生命。宙斯保佑着在万顷碧波中漂流着的母子平安。她们顺流一直漂到赛里福斯岛并靠近了海岸。这里有两位兄弟,狄克堤斯和波吕得克忒斯。他们治理着岛屿,是赛里福斯岛上的两位国王。狄克堤斯正在海边捕鱼,看到水里漂来一只木箱,就连忙把它拉上岸。回到家中,兄弟俩人对遭遗弃的落难人十分同情,便收留了他们。波吕得克忒斯娶达那厄为妻,并悉心地教育珀耳修斯,把他扶养成人。
珀耳修斯长大以后,继父波吕得克忒斯劝说他外出去经历生活的险遇,从而希望他能够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业。勇敢的小伙子雄心勃勃,准备砍下墨杜萨那颗丑恶的脑袋,把它送往赛里福斯,交给国王。
珀耳修斯整理完行装就上路了,在诸神的引导下他来到遥远的地方。那是生有一群可怕妖怪的父亲福耳库斯居住的地方。珀耳修斯一开始就遇到了福耳库斯的三个女儿格赖埃。她们生下来就是满头白发。三个人都只有一只眼睛,嘴里只有一颗牙齿,互相之间轮流着商借使用。
珀耳修斯把她们的牙齿和眼睛全部拿掉,三个女子哀求不已,请求归还她们这些不可缺少的东西。他提出一个条件,请她们指明寻找仙女的道路。仙女都是奇异的造物,拥有飞鞋、神袋和狗皮头盔。有了这些东西,人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飞翔,看到愿意看到的人,而别人却看不见他。福耳库斯的女儿们给珀耳修斯指路,同时讨回了自己的眼睛和牙齿。
到了仙女那里,珀耳修斯得到了三件宝贝。他背上神袋,在脚上系上飞鞋,戴上狗皮头盔。此外,他又从赫耳墨斯那里得到一把铁镰刀。他用这些神物把自己武装一新,跳起身,向大海飞了过去。那里住着福耳库斯的另外三个女儿,即戈耳工。
三个女儿中,只有名叫墨杜萨的第三个女儿是肉身,所以珀耳修斯奉命来割取她的头颅。他发现戈耳工们都在熟睡。她们都没有皮肤,却有着龙的鳞甲,没有头发,头上盘缠着许多毒蛇。她们的牙如同野猪的獠牙,她们的手全是金属的,并有着可以御风而行的金翅膀。珀耳修斯知道任何人看见她们便会立刻变为石头,所以他背向这熟睡的人们站着,只从发光的盾牌里看出她们三个头的形象,并认出墨杜萨来。雅典娜指点他下手,所以他平安无事地割下了这个怪物的头。
这件事刚刚做完,一只飞马珀伽索斯立即从她的身体里跃出。随着又跃出巨人克律萨俄耳,两者都是波塞冬的儿子。珀耳修斯将墨杜萨的头装在皮囊里,仍如来时一样,往回飞奔。但如今墨杜萨的两个姐姐醒了,从床上起来。她们看见被杀死的妹妹的尸体,即刻飞到空中追逐凶犯。但女仙的狗皮头盔使珀耳修斯不会被人看见,所以她们看不见他。他在空中飞行时,大风吹荡着他,使得他像浮云一样左右摇摆,也摇摆着他的皮囊,所以墨杜萨的头颅渗出的血液,滴落在利比亚沙漠的荒野上,遂变成各种各样的毒蛇。从此以后,利比亚地方多蝮蛇和毒虫之害。珀耳修斯仍然向西飞行,直达到阿特拉斯国王的国土才停下来休息。
国王有一个结着金果的小树林,他派了一条巨龙在上空看守着。珀耳修斯要求在这里住一夜,但没有得到允许。因为国王害怕他的宝物被偷。这使珀耳修斯十分恼火,于是他从皮袋中掏出墨杜萨的首级,自己却背过身子,把首级向国王递了过去。国王身材高大,如同一位巨人。他看到墨杜萨的头后立即变做一块巨石,简直像一座大山,胡须和头发一直延伸到城外的树林;肩膀、手臂和大腿统统成了山间脊梁;那颗脑袋变成山峰,直冲九霄云外。
珀耳修斯重新系上飞鞋,戴上头盔,鼓动着翅膀飞上高空。他一路飞行,来到埃塞俄比亚的海岸边。那是国王刻甫斯治理的地方。珀耳修斯降落云头,看到耸立大海之中的山岩上捆绑着一位年轻的姑娘。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姑娘泪流不止。珀耳修斯为她的年轻美貌所打动,便跟她打起招呼:“你为什么被捆绑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姑娘反背着双手,沉默着,一声不吭,羞愧难言。她真想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面,可是却不能动弹,眼睛里饱噙着辛酸的泪水。终于,她开口了。她为了不给陌生人造成错觉,以为她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我叫安德洛墨达,是埃塞俄比亚国王刻甫斯的女儿。我的母亲曾吹嘘,说我比海神涅柔斯的女儿们,即海洋女仙更漂亮,因此海洋女仙十分愤怒。她们共有姐妹五十人,她们请海神发大水,淹没了整个国家。海神果然派了一条大鲨鱼,让它前去吃掉陆上的一切。一则神谕告诉我们,如果想使国家得到解救,必须把我——王后的女儿丢入海中喂鱼。国内顿时人声鼎沸,纷纷要求我的父亲采取这一办法。绝望之余,国王果然下令将我锁在这里。”
姑娘的话还没有讲完,只见滔天的海浪漫山遍野,滚滚而来。海水中冒出了一个妖怪。妖怪胸脯宽阔,盖住了整个水面。姑娘见到后发出一声惊叫,而姑娘的父母亲也紧随而来。他们看到大祸临头时万分绝望,母亲的神情中明显地流露出内疚的神色。他们紧紧地抱着捆绑着的女儿,却无能为力,一点也没办法。
这时候只听见陌生人说:“你们要想痛哭流涕,将来还有时间,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救人。我叫珀耳修斯,是宙斯和达那厄的儿子。”
“神的翅膀使我能在空中飞行,墨杜萨已死在我的宝剑下。假使这个女郎是自由的,并可以在许多人中选择她的配偶,我也并不是配不上她的。但像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想要向她求婚,并愿意搭救她。”这时,欣喜的父母不仅把女儿许给他,并以他们自己的王国作为她的妆奁。
当他们正在谈论,这妖怪却如扯满风帆的船舶一样游了过来,距离悬崖只有一投石的距离了。青年用脚一蹬,腾空而起。妖怪看见他在海上的影子,就飞速地向影子追去,意识到有一个敌人要骗取它的猎获物。珀耳修斯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如同一只鹫鹰落在这妖怪的背上,并以墨杜萨的宝剑刺入它的后背,直到只剩刀柄在外。他抽出刀子来,这有鳞甲的妖怪就跃到空中,忽而潜入水底,并四向奔突,就好像被一群猎犬追逐着的野猪一样。珀耳修斯一再向这怪物刺击,直到黑血从它的喉管喷涌而出。但他的翅膀濡湿,不敢再紧靠他的水淋淋的羽毛。幸而他发现一根尖端还露在水面的帆柱,他左手抓着它,支持住自己,右手持着宝剑,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地刺杀着怪物的肚子。海浪将它的巨大尸体运走,不久它也就从海面消失了。珀耳修斯跳到岸上,爬上悬崖,解开女郎的锁链。她怀着感谢和爱欢迎他。他带她到她正庆幸着的父母那里,金殿的宫门也大大地开启,来迎接这个新郎。
但结婚的盛宴未终,正在高潮的时候,宫廷中突然充满扰攘。国王刻甫斯的弟弟菲纽斯,过去曾向他的侄女安德洛墨达求过婚,但在她遭到危难的时候却舍弃了她。现在他带着一支武装队伍,来重申这一要求。他挥舞着他的长矛闯入结婚的礼堂,并对珀耳修斯高声叫骂,他很吃惊地听着。“我来找抢去我的未婚妻的贼人复仇!任你的翅膀,你的父亲宙斯,都不能使你逃脱!”他一面说着,一面瞄准矛头。
刻甫斯站起来,叫唤着他的兄弟:“你发疯了!”他说,“什么东西驱使你干这种坏事?并不是珀耳修斯抢去了你的未婚妻。当我们被迫同意让她牺牲的时候,你舍弃了她。作为一个叔父或者一个情人,你袖手旁观,看着她被绑走而不援救。你自己为什么不从悬崖上去夺走她呢?现在你至少应当让她归于那个正当地赢得了她、并以保全我的女儿而安慰了我的晚年的人。”
菲纽斯不作回答,他的凶恶的眼光一会儿望着他的哥哥,一会儿望着他的情敌,好像在暗暗揣度着应该先从谁下手。但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他在暴怒中用全力向珀耳修斯投出他的矛。只是没投准,矛头扎进床榻的垫子里。现在珀耳修斯已经跳了起来,向菲纽斯进来的那扇大门投出他的矛。假使不是他闪在祭坛后面躲开了,那矛必然会刺穿他的胸脯。但它毕竟刺中了他的一个同伴的前额,所以全部随从的武士都拥上来,短兵相接地和参加婚礼的宾客们搏斗。他们格斗了很久,但因闯入者与宾客之间众寡悬殊,珀耳修斯终于发觉自己被菲纽斯及其武士围困着。箭镞在空中飞射如同暴风雨中的冰雹。珀耳修斯背靠着一根柱子,他利用这有利的据点招架敌人,阻止他们前进,并杀死很多的武士。但他们人数太多了,当他知道单凭勇气已经没有用,他不得不依靠最后的手段。
“是你们逼我这样做的,”他喊道,“我想到老冤家那里寻求帮助,是我的朋友,都请把脸转过去!”说毕,他从神袋里取出墨杜萨的头,朝着对手伸了过去,对手正盲目地向这边冲过来。“你应该去找另外一个人,”菲纽斯一边冲锋,一边蔑视地叫喊道:“刻甫斯才会被你的鬼名堂吓倒。”可是,当他伸手准备投掷梭镖时,手却僵硬得不能动弹了。后面的人接踵而来,一个个难逃变成石头的厄运。这时候,珀耳修斯干脆把戈耳工的首级高高地举起,让大家都能够看见。他用这种办法把最后的不速之客全都变成了僵硬的石块。
直到这时,菲纽斯才对这场无理取闹的争端感到后悔。他看着左右两面全是姿态不同的石像,呼喊着朋友们的名字,疑惑地推动着他们的躯体。他们全都成了花岗岩。他惊恐万分,一改往日的骄横,绝望地哀求着:“饶恕我的生命吧!王国和妻子都是你的!”说完他转过身子。可是珀耳修斯还在为刚才阵亡的朋友而激怒,不想宽恕他。“你这个叛徒,”他愤怒地骂着,“我将在岳父的房子里给你永远竖立一块纪念碑!”
菲纽斯左躲右闪,不想看到那可怕的头颅,可是它却终于进入了菲纽斯的视野。霎时,菲纽斯带着可怕的神色僵硬成一团。他双手下垂,呈现出一副当差听命的仆人姿态。
珀耳修斯终于能够带着年轻的妻子安德洛墨达返乡了。他们恩爱无比,前程辉煌,并且看到了母亲达那厄。当然,珀耳修斯始终记着外祖父阿克里西俄斯所遭受的折磨。外祖父由于害怕神谕,悄悄地逃到彼拉斯齐国当了国王。珀耳修斯来到时,那里正在举行比武。他不知道外祖父就在那里当国王,还准备去亚各斯问候外祖父。珀耳修斯看到比武十分高兴,抓过一块铁饼便扔了出去,不幸正好打中外祖父。不久,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明白了被打死的人是谁。他非常悲痛地在城外择地埋葬了外祖父阿克里西俄斯。
外祖父死了以后王国也就归属珀耳修斯了。从此以后命运再也不妒忌他了。安德洛墨达给他生了一群可爱的儿子,父亲的荣誉永远埋藏在儿子们的心中。
伊翁和克瑞乌萨
雅典的国王厄瑞克透斯有一位漂亮的女儿,名叫克瑞乌萨。国王视爱女为掌上明珠。太阳神阿波罗事先没有征得国王同意便与克瑞乌萨结婚。克瑞乌萨后来生了一个儿子。由于害怕父亲生气,她把孩子锁在木箱里,置放在山洞里。那儿是她跟太阳神幽会的地方。她虔诚地希望众神能够怜悯被遗弃了的儿子。为了让儿子身上有可辨认的记印,她把自己当姑娘时佩戴的首饰挂在孩子的身上。
儿子出世的事自然瞒不过阿波罗。他既不想背叛自己的妻子,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无依无靠,于是他寻到了他的兄弟赫耳墨斯。作为神的使者,赫耳墨斯可以在天地之间自由来往,不受阻拦。“亲爱的兄弟,”阿波罗说,“有一位凡间女子给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她是雅典国王厄瑞克透斯的女儿。她因为畏惧父亲,所以把孩子藏在一个山岩洞穴内。请你帮忙救下这个孩子,把孩子连同木箱和襁褓送到德尔菲。那里有我的神殿,你可以把孩子搁在神殿的门槛上,其余的事情由我去办,因为这是我的儿子。”
赫耳墨斯展开翅膀,急匆匆来到雅典,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孩子,然后把孩子放在柳条筐里,背着来到德尔菲,按照阿波罗的指示,他把孩子搁在神殿的门前,打开柳条筐的盖子,以便有人及时发现孩子。一切事情都在夜间完成。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从外面走进一位德尔菲的女祭司。她正想跨进神殿,突然发现了睡在柳条筐内的婴儿。她猜测这是一位私生子,便想把孩子从门槛前移走。突然她在内心升起了一股怜悯,那是神搅动了她的心思。女祭司把孩子从筐内抱起来,带在自己的身边抚养着,尽管她也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父母亲。
孩子一天天长大,终日在父亲的神坛前玩耍,却对父母亲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他出落成一位标致的少年。特尔斐的居民把他从小就看作神殿守护,大家都喜欢他,让他当看管祭品的司库。于是他在父亲的神殿里高高兴兴地生活着。
克瑞乌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听到太阳神阿波罗的任何信息,她以为神早已将她和儿子忘掉了。
这时,雅典人开始和邻国欧玻亚岛人进行最惨烈的战争。最后欧玻亚人失败了,从阿开亚来的一个外乡人带给雅典特别有效的援助。这个外乡人便是克素托斯,宙斯之子埃俄罗斯的儿子。他要求和克瑞乌萨结婚,作为他的援助的报酬。他的要求被答应了。但那仿佛是太阳神惩罚他的情人与别人结婚,所以她没有生育,一直没有孩子。若干年后,她想起到德尔菲神堂去求子,而这正合阿波罗的意思。
公主和他的丈夫被一小群仆人伴随着出发到德尔菲去。就在他们到达神庙的同时,阿波罗的儿子跨过门槛,依照着惯例以桂枝打扫院子。他看见这个向神庙走来的贵妇人,一见神殿就啜泣起来。她的庄严的态度使他很惊讶,他冒昧地询问她所以悲痛的原因。
“我不奇怪,”她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的悲痛引起了你的注意。因为我的可悲的命运很可以从我的脸上看得出来。”
“我并不想干预你的伤心事,”这青年说,“但是,假使你愿意,请告诉我你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克瑞乌萨,”公主回答,“我的父亲是厄瑞克透斯,雅典是我的故乡。”
这青年在兴奋中叫起来:“多么体面的地方呀!你所出生的家族又多么的有名望!那是真的么——我们在图画上见过——你的曾祖父厄里克托尼俄斯像一棵树苗一样从土里长出来,雅典娜女神将这泥土所生的孩子放置在匣子里,让两只巨龙看守着,并将它带给刻克洛普斯的女儿们去保护,但他们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匣子,看见幼儿,便突然发了疯,从城堡的岩石上跳下来摔死了?”
克瑞乌萨默默点头,因为她的祖先们的故事使她想起已失去的孩子的命运。但他站立在她的面前,仍继续着他的天真的询问:“并且也请你告诉我,尊贵的公主哟,”他问道,“那也是真的么,因为遵照神谕,你的父亲厄瑞克透斯为了战胜敌人而牺牲了他的女儿,即你的姊妹们?假使这是真的,为什么你一人还活着?”
“那时我刚刚生下来,”克瑞乌萨说,“我还躺在我母亲的怀里。”
“后来大地劈裂,吞食了你的父亲厄瑞克透斯么?”这青年又追问着。“波塞冬真的用他的三尖叉杀害了他,他的坟墓就在我所供奉的阿波罗所最喜欢的岩洞附近么?”
“陌生的年轻人,别提起那岩洞!”克瑞乌萨很悲痛地打断他的话:“那正是发生背信弃义和重大错误的场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恢复镇静。她以为这个青年不过是神庙的卫士而已,所以她告诉他,她是王子克素托斯的妻子,她同他到德尔菲来,祈求神赐给她一个儿子。“福玻斯·阿波罗,”她叹息着说:“只有他明白我没有儿子的原因。只有他能帮助我。”
“你真的没有孩子么?”这青年悲哀地问。
“没有,”克瑞乌萨说,“我非常羡慕你的母亲有你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
“我不知道谁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年轻人悲伤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的养母是神庙的女祭司,她曾经对我说过,她十分同情我,便把我养大。从此以后,我就住在神庙里。我是神的仆人。”
听到这番话时公主心里一动。她沉思了一会儿,又把思想转了回来,心痛地说:“我认识一个妇人,她的命运跟你的母亲一样。我是因为这位女人的悲惨命运来到这里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他为了听取特洛福尼俄斯的神谕,特地绕道过去了。趁他还没有到神殿,我愿意把那位女人的秘密告诉你,只因为你是神的仆人。那位夫人说过,她在目前的婚姻之前曾经跟伟大的神福玻斯·阿波罗有过甚密的交往。她并没有征求父亲的意见便跟阿波罗生了一个儿子。女人将孩子遗弃了,从此杳无音讯。为了在神面前打听儿子的生死下落,我代那位女人亲自赶到这里。”
“这个孩子死了多久了?”年轻人问。
“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跟你同龄。”克瑞乌萨说。
“你的那位女友的命运跟我多么相似啊!”年轻人惊叫着,“她寻找自己的儿子,我寻找自己的母亲。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里,只是我们都互不相识。可是你别指望香炉前的神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是为了向他申述一位女人的悲惨命运而来的,他不会为你担任其中的仲裁!”
“别说了!”克瑞乌萨打断他的话:“那位女人的丈夫过来了,你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向你吐露的秘密。”
克素托斯高高兴兴地跨进神殿,赶忙来到妻子身旁。
“特洛福尼俄斯带给我一个幸福的消息,他说我不会膝下荒凉地离开这里。咦!这位年轻的祭司叫什么名字?”克素托斯问。
年轻人走上一步,谦恭地回答说,他只是阿波罗神殿的仆人。这里是德尔菲人最敬重的圣地,他们通过抽签进行挑选,然后围着三脚香炉,听取女祭司从这里颁发神谕。
克素托斯听完这番话,立即指示克瑞乌萨,以祈求者所必须持有的花枝装饰自己,在那露天底下周围饰以桂叶花环的神坛前祈求阿波罗的吉利的神谕。他自己连忙退到神龛后面,而那青年则仍然在前庭守护着。不久之后,青年听见大门启闭的砰然的响声,接着又看见克素托斯满心欢喜地跑出来。他急切地用两臂拥抱着这个青年,叫唤他“儿子”,叫了又叫,要求他也拥抱他并热烈地向他亲吻,直到阿波罗的这个年轻仆人认为他是发了疯,他用青年人的臂力将他推在一旁。但克素托斯并不以他的拒绝为然。“神已向我启示,”他坚执地说。“神谕宣示我,我出来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我的儿子,——一种神祇的赐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因为我的妻从没有替我生过一个孩子。但我相信神灵,如果他愿意,请他揭露这秘密吧。”
现在这青年不再反对了,且自己也感到快乐。但是他还有所不满足。因为当他亲吻并拥抱他的父亲时,他悲叹道:“啊,亲爱的母亲哟,你在哪里呢?什么时候我可以看见你的慈爱的面孔呢?”此外,他也十分担心那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克素托斯夫人——他想自己是从没有见过她的,她会对这意外的义子说些什么话?雅典城会怎样接待他这个并非他父亲合法子嗣的人呢?但克素托斯嘱咐他勇敢些,并答应不拿他作为儿子而是作为一个客人来介绍给他的妻子和人民。于是他给他起了一个名字伊翁,意即步行者,因为当他把他当作儿子拥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正在神庙的前庭漫步。
同时,克瑞乌萨伏在阿波罗的圣坛前祈祷,动也不动。但她的虔诚却激怒了一个盲目忠于厄瑞克透斯家族的老仆人。他认为克素托斯国王对婚姻很不忠贞,所以愤恨地说要把这位将来继承厄瑞克透斯王位的私生子清除掉。克瑞乌萨认为自己被丈夫和从前的情人,即阿波罗神遗弃了。她痛苦难熬,于是听信了老仆人的谋害计划,并且把从前跟神私通的关系也告诉了他。
克素托斯跟伊翁离开神殿,又一起登上巴那萨斯的高山顶上。那是祭祀巴克科斯神的地方。伊翁在这里浇祭一番,然后在旷野上跟仆人们一起搭建了一座漂亮的帐篷。他用从阿波罗神庙里带来的地毯作为帐篷的装饰。它们看起来非常雅致。帐篷里搁起了长餐桌。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金杯、银碗和名酒,十分丰盛。雅典人克素托斯派人进德尔菲城邀请所有的居民前来参加宴会。一会儿,帐篷里挤满了头戴花环的贵客。在饭后用点心的时候走出一位老人,他那特殊的姿态引得客人们哈哈大笑。老人走进帐篷,打量着掌酒官。克素托斯认出他是妻子克瑞乌萨的老仆,于是当着客人的面夸奖他的勤奋和忠诚。大家也称赞他慈祥善良。
老人站在酒柜前,开始给客人们服务。等到宴会罢了开始吹笛子时,他连忙传令仆人,撤去桌上的小杯,换上金银大碗,好像要给年轻的新主人斟酒。果然,老人走近酒柜,满满地倒了一碗酒。他趁人不注意时将金碗轻轻晃了晃,碗内放着致人死命的剧毒。老人悄悄地来到伊翁身旁,往地上滴了几滴烈酒,算是祭祀。这时候只听见旁边站着的一位仆人毒骂了一句。伊翁是在神殿里长大的,知道神圣的风俗,明白无意的咒骂实际上是一种凶兆的表示,于是便把碗里的剩酒全部倾倒在地。此外,他命仆人给他递上一只新碗,他以此进行隆重的浇祭仪式。客人们全都跟在他的后面仿效他。
正在这时,外面飞进来一群圣鸽。它们都是在阿波罗神殿里长大的。鸽子进帐后看到地面上全是浇祭的美酒,于是全都飞下来争相抢饮。鸽子喝过祭酒后都没受到伤害。唯有啄饮过伊翁从第一只碗内倒出来的酒的那只鸽子扑腾着翅膀,发出一阵阵哀鸣,不一会竟痉挛着死掉了。
伊翁愤怒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握双拳,大声地呼喊着:“是谁竟然要谋害我?老头子,你说!是你给我倒酒的。”他一把抓住老仆人的肩膀,不让他逃走。这仆人只得承认了他的罪过,并且供出了克瑞乌萨,说是受她指使。听完这话,怒火中烧的伊翁离开帐篷,所有的人都在惶惑中拥在他的身后。在露天之下,在德尔菲贵族们的环绕中,他高举双手宣示:“神圣的大地哟!你见证这厄瑞克透斯家的异国的妇人要毒杀我呀!”
“用石头打死她,用石头打死她!”众人都异口同声地叫嚷着,并跟随伊翁去寻觅克瑞乌萨。克苏托斯被那可怕的揭发弄得昏头昏脑,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也随着其余的人走去。
克瑞乌萨正在阿波罗圣坛等候她的阴谋的结果。但结果正和她所希望的相反。远处的扰攘声使她从沉思中站立起来。喧声渐渐逼近,一个忠实于她的侍者从暴怒的群众中抢先跑来,告诉她阴谋已被发觉,德尔菲的人民决心要杀害她。“紧靠着圣坛吧,”她的女仆们再三劝告她,“假使这神圣的地方不能从凶手们手里挽救你,那么至少他们所犯的流血的罪恶也是无可救赎的。”
同时,暴怒的德尔菲人由伊翁率领着越来越近,在到达庙门之前,她已听到随风传来的那个青年的愤怒的话语。“神保佑我!”他叫道:“因为这桩没有实现的犯罪原来是要使我摆脱那个含着敌意的继母。她在哪里呀?这有着毒牙的蝮蛇,两眼闪射着死之火焰的毒蛇在哪里呀?让我们从最高的悬崖把这女凶犯扔下去吧!”拥挤在他周围的群众呼叫着响应他。
他们一到圣坛,伊翁就抓住这个妇人,那正是他的母亲,但对于他好像是死敌一样。他想拖着她离开那作为屏障的圣坛。但阿波罗不愿儿子杀害母亲。他用神意将克瑞乌萨所计划的阴谋和对于她应有的责罚暗示给他的女祭司,使她的心灵顿悟,所以她突然明白了一切所发生的事情,并知道她的养子伊翁正是阿波罗与克瑞乌萨的儿子,而不是她自己在隐晦的预言中所宣示的克苏托斯的儿子。她离开三脚圣坛,取出她从前在庙门口找到的发现新生婴儿的那只篮子,和她小心谨慎保存着的信物,匆忙来到祭坛旁,看到克瑞乌萨和伊翁正揪扯得难分难解。
伊翁看到女祭司,连忙迎上去,说:“亲爱的母亲,尽管你没有生我,可是我却愿意叫你母亲!你知道我躲避了怎样的祸事吗?我还没有找到父亲,他的妻子却想要谋杀我!”女祭司听后警告他说:“伊翁,请以一双干干净净的手回到雅典去!”伊翁沉思了一会儿,寻找着合适的回答:“杀掉自己的敌人难道是没有道理的吗?”
“在我把话讲完以前,你千万别动手!”仁慈的女祭司说,“你看到这只小篮子吗?你就是装在这里被送来的。”
“这只小篮子跟我有什么相干?”伊翁问。
“里面还有襁褓,你那时就被包裹在里面。”女祭司回答说。
“我的襁褓吗?”伊翁大吃一惊地叫喊了起来:“这是一条线索,可以帮助我找到我的亲生母亲。”
女祭司给他递上开着的小箱子,伊翁贪婪地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块折在一起的亚麻布。他十分痛苦地打量着这些宝贵的证物,眼里饱噙着泪水。克瑞乌萨也渐渐地去除了怕意,她一眼瞅见了拿在伊翁手上的证物和小木箱,心里顿时明白了。只见她跳起身来离开了祭坛,高兴地惊叫起来:“我的儿啊!”说毕用双手紧紧抱住诧异不已的伊翁。伊翁却满腹狐疑地看着她,不情愿地推开她。克瑞乌萨往后退了几步,说:“这块亚麻布向我证明了一切,孩子!你把它摊开,我就能够找到当年给你的记痕。这块布的中间画着戈耳工的首级,周围全是毒蛇,像盾牌一样。”
伊翁半信半疑地展开襁褓,突然满怀喜悦地叫了起来:“呵,伟大的宙斯,这里是戈耳工,那里全是游蛇!”
“木箱里还有一条小金龙,”克瑞乌萨继续说,“用于纪念厄里克托尼俄斯箱内的巨龙,这是送给婴儿挂在颈项上的首饰。”
伊翁在篮子里又搜索了一阵,幸福地微笑着,看到了巨龙画。
“最后一个标志,”克瑞乌萨说,“是从雅典橄榄树上摘下来的橄榄,它们组成了一个果环。这是我给婴儿戴上的礼物。”
伊翁在箱底又搜索一阵,果然发现了一个美丽的橄榄花环。“母亲,母亲!”他呼喊着,声音不时被呜咽声打断。伊翁抱住母亲的脖子,在她的面颊上频频地吻着。最后他离开了母亲,想去寻找父亲克素托斯。这时候,克瑞乌萨公开了有关他出生的秘密,告诉他,他就是在那座庙里忠诚服务了那么多年的神的儿子。
克素托斯把伊翁看作神恩赐的宝贵财富。他们一行三人又回到阿波罗神殿,感谢神的恩典。女祭司却从三脚香炉上给他们指示未来,伊翁将成为某一大族的鼻祖,即爱奥尼亚人的祖先。
雅典国王及王后满怀喜悦和对未来的希望,带着重新找到的儿子返回家乡。德尔菲城的百姓全部出门相送,十分热烈,十分隆重。
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
雅典的代达罗斯也是一位厄瑞克族人,他是墨提翁的儿子,即厄瑞克透斯的曾孙。他是一位擅长艺术的人,作为建筑师、雕刻家,从事石刻艺术。世界各地都十分赞赏他的艺术品,人们对他创作的石柱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它是具有灵魂的造物,因为从前的大师创作艺术作品的时候都让人物的眼睛闭着,让双手连着自己的身体,懒散地垂落下来,而他却打破了这一惯例。他雕刻的人像都是张开着眼睛,往前伸展着双手,双腿呈现迈步的姿势。可是,代达罗斯是一个爱虚荣和爱妒忌的人。这一缺点使得他不惜违法犯罪,将他驱入苦难的境地。
代达罗斯有一位侄子,名叫塔洛斯。塔洛斯从叔学艺,立志要比叔叔创造更大的成就。还在儿童时代塔洛斯就已经发明了陶工旋盘。他利用蛇的腭骨作为锯子,用锯齿锯断一块小木板。后来,他又依样造了一把铁锯,从此成为锯子的发明者。
塔洛斯还发明了圆规。开始的时候,他把两根铁棒连结起来,然后让其中一根固定位置,让另一根旋转。塔洛斯是个善于开动脑筋的人,因此他还发明了其他一些工具。他的这些成绩都是独立完成的,没有叔父即师父的帮助。为此他的名声大振,获得了很大的荣誉。
代达罗斯担心他的学生的名声不久将会超过他。他抑制不住内心嫉妒的怒火,竟然阴险地把侄子塔洛斯从雅典城墙上推下去,残酷地杀害了自己的学生。代达罗斯埋葬侄子的时候十分惊恐,诡称是在掩埋一条蛇,可是他仍然因为谋害受到古希腊雅典最高法院的传唤和审讯,结果被判有罪。
他逃到克瑞忒,在那里,弥诺斯国王保护他,尊他为上宾并称他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他委任代达罗斯替牛首人身的恶怪弥诺陶洛斯建造一所住宅。这艺术家用尽心思建造了一所迷宫,其中的迂回曲折,使进到里面去的任何人都会迷惑得眼花缭乱。无数的柱子盘绕在一起,如同佛律癸亚的迈安德洛斯河的迂回的河水一样,像是在倒流,又折回到它的源头。建筑完成以后,代达罗斯自己走进去,也几乎在迷津中找不到大门出来。在迷宫当中住居着弥诺陶洛斯,每九年吞食七个童男七个童女,这些童男童女是根据古老的规定,由雅典送来给克瑞忒王进贡的。
虽然享受着赞美和优遇,代达罗斯渐渐感到长久从故乡放逐,流落孤岛,且不为弥诺斯所信任的痛苦。他想设法逃脱。经过长久思考之后,他欢快地叫起来:“让弥诺斯从海上陆上都封锁我吧,但我还有空中呀!即使他这样伟大而有权力,但在空中他是无能为力的,我将从空中逃出去!”
他一说完就开始行动。代达罗斯运用他的想象力来驾驭自然。他将鸟羽依一定的次序排列,起初是最短的,其次是长的,依次而下如同自己生长的一样。在中间他束以麻线,在末端则胶以蜜蜡。最后把它们弯成弧形,看起来完全如同鸟翼一样。
代达罗斯有一个儿子叫做伊卡洛斯。这孩子看着他父亲工作,也热心地参加工作。有时伸手去按住被风吹动的羽毛,有时用大指与食指揉捏黄色的蜜蜡。代达罗斯放任他并看着这孩子笨拙的动作微笑。当一切都完成,他将这翼缚在身上,取得平衡,然后飞到空中,轻便得如同鸟雀一样。他降到地上之后,他又训练他的幼子伊卡洛斯,他已为他制造了一对较小的羽翼。“亲爱的,你要当心,你如果飞得太低,羽翼会掠过海水,然后变得沉重,从而把你拉入水中;可是你要是飞高了,你那翅膀上的羽毛将会靠近太阳,甚至突然着火。”
代达罗斯一边说话一边把羽翼给儿子系在肩膀上,他的手却在微微地发抖。最后,他拥抱着儿子,还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吻。
两个人展开翅膀渐渐地升上了天空。父亲飞在前头。他像一只带着雏鸟第一次上天飞行的母鸡一样,左右操心着。他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儿子的飞行状况如何。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不久他们就到达萨玛岛上空,随后又飞越了提洛斯和培罗斯。
伊卡洛斯兴高采烈,感到一切都很美好,不由得骄傲起来。坦塔罗斯操纵着羽翼朝高空飞去。惩罚终于来临了!太阳强烈的光热融化了封蜡,用蜡封在一起的羽毛开始松动。伊卡洛斯还没有发现,羽翼已经完全散开,从他肩膀两面散落下去。不幸的孩子只得用两手在空中绝望地划动,可是他抓不住空气,一头倒栽着滚落下来,最后掉在汪洋大海的万顷碧波之中淹死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且都在瞬间结束了,代达罗斯根本没有看到。当他又一次回过头来看儿子的时候,儿子不见了。“伊卡洛斯,伊卡洛斯!”他预感不妙,大声呼喊起来,“你在哪里?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你?”最后,他惊恐地朝下面瞅了一眼。他看到海面上漂着许多羽毛。代达罗斯连忙结束飞行,降落在一座海岛上,收起羽翼。
代达罗斯睁大眼睛,满怀希望地寻找着。一会儿,只见汹涌的波涛把他儿子的尸体推上了海岸。天哪!被他杀害的塔洛斯以此报仇雪恨了!绝望的父亲掩埋了儿子的尸体。收留伊卡洛斯尸体的海岛自此以后被叫做伊卡利亚,永志纪念。
代达罗斯埋葬了儿子的尸体,又继续向前飞去。他一路来到西西里岛,那是国王科卡罗斯统治的地方。就像从前在克里特岛上受到弥诺斯的款待一样,他在这里也受到上等礼遇,被当作尊贵的客人。他的艺术天才使得当地居民十分惊讶。他在那里兴修水利,挖了一座人工湖,又把湖水顺着河流一直送到临近的大海。陡峭的山峦顶上,是无法攀登冲击的险要去处,连树木也难生长。他在上面建立了一座城堡,通到那里的羊肠小道是这般窄小弯曲,只用三四个人就足够防守。科卡罗斯国王选择这不易到达的要塞存放他的珍宝。代达罗斯在西西里岛上完成的第三件工程乃是一个深幽的地洞。这里,他以一种巧妙的设计引来地下火的热气,所以本是冷湿的岩洞,现在却舒适得如同暖室一样,人体渐渐地出汗,不一会儿觉得大热。他也扩充了厄律克斯半岛上的阿佛洛狄忒的神庙,并献给这女神一个黄金的蜂房,那些六角形的小蜂窝制造得那么精巧,看起来就像蜜蜂们自己筑成的一样。
弥诺斯王知道他逃亡在西西里岛,决定派一队人来追捕他。他装备了一支大舰队,从克瑞忒航行到阿格里根同。他的军队在这里上岸,并遣使于科卡罗斯,要求他交出这个逃亡者。科卡罗斯被这异国暴君的要求所激怒,他盘算着怎样可以毁灭他。他假装同意他的要求,答应一切照办,并请他赴会商量。弥诺斯来到,受到了豪华的款待。他们准备好热水浴来消除他旅途的疲劳。但当他进入浴缸之后,科卡罗斯命人加足火力,直到他的贵宾煮死在滚水里。西西里王将他的尸体交给克瑞忒人,解释说弥诺斯王是在沐浴时失足落入热水之中的。因此,他的仆人以一种盛大的葬仪埋葬弥诺斯于阿格里根同的附近,并在他的墓旁建立了一座阿佛洛狄忒的神庙。
代达罗斯仍然留居于西西里岛,享受当地主人的不倦的礼遇。他在那里引来许多著名的大师,并在那里成为一个雕刻学校的创办人。但自从他的儿子伊卡洛斯死后,他从来没有感到快乐过。他的劳动使他所托庇的地方庄严灿烂,他自己却进入了忧伤烦恼的晚年。他死于西西里,并被安葬在那里。
坦塔罗斯
坦塔罗斯是宙斯的儿子,吕狄亚王国的君主。他的首都定在西庇洛斯,他则是位富裕而又出名的国王。由于出身高贵,众神对他十分信任。他可以跟宙斯同桌用餐,不用回避诸神的谈话。而他的虚荣心又让人们感到他实在不配这样的信任。于是坦塔罗斯开始对众神作恶。他向凡人泄密,告诉他们天上诸神是如何生活的。他从诸神的餐桌上偷蜜酒和神丹,并把这些珍琼佳酿分发给凡间的老百姓。有人在克里特的宙斯庙里偷走了一条黄金铸成的狗,并将金狗藏在坦塔罗斯家里。坦塔罗斯窝藏赃物,还拒不交出金狗,将赃物窃为己有。有一天,他邀请众神到家中做客,为了考验一下众神通晓一切的本领,他让人把自己的儿子珀罗普斯杀死,然后煎烤烧煮,做成一桌菜,款待大家。在场的谷物女神得墨忒耳因为思念被抢走的女儿珀耳塞福涅,从而心神不定,出于礼貌她稍微尝了几口这顿可恶的宴席。其他神则早已发现了这场诡计,纷纷起身,把撕碎的男孩的肢体丢在锅里。珀尔策·克罗托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可惜肩膀上缺了一块。那是被得墨忒耳吃掉的,后来只好用象牙补了起来。
坦塔罗斯因此得罪了诸神,且罪恶滔天。他被诸神投入冥府,让他在那里备受苦难和折磨。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间,波浪一直到他的下巴。可是他却必须忍受着烈火般的干渴,从来也喝不上一滴凉水,虽然凉水就在嘴边。他只要弯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从他的身旁流去,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块平地上,就像有一个妖魔作法,把池水抽干了似的。这时候他又饥饿难挡,在他身后就是湖岸,岸上长着一排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树枝被果实压弯了,吊挂在他的额前。他只要抬头朝上张望,就看到树上水汪汪的生梨、红扑扑的苹果、火灼灼的石榴、香喷喷的无花果和绿油油的橄榄,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着向他招手。可是,等到他踮起脚来准备摘水果时,空中就会刮起一阵飓风,把树枝吹弹开去。伴随着这场折磨的还有持久不断的死亡般的恐惧,因为头顶上空吊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山石随时都会坠落下来,危险万分。
坦塔罗斯蔑视众神,被罚到冥府忍受三重折磨。这种折磨永无休止,将一直延伸下去,无穷无尽。
珀罗普斯
珀罗普斯是坦塔罗斯的儿子。与父亲相反,珀罗普斯对众神十分虔诚。父亲被惩罚送入冥府以后,他被邻近的特洛伊国王伊洛斯赶出了故国家园,一路辗转,来到希腊。他在与自己的未婚妻子准备结婚的时候,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的妻子名叫希波达弥亚,是伊利斯国王俄诺玛诺斯和妻子斯忒洛珀的女儿。这位妻子很难得到,因为一则神谕曾经对父亲指明,他在女儿找到丈夫的时候便会死去。父亲信以为真,因此千方百计地阻挠任何前来向他女儿求婚的人。他让人四面八方张贴告示,说希望娶他女儿的人必须跟他赛车,只有赢他的人才能与女儿结婚。如果国王赢了,那么他的对手就会被斩首示众。
比赛就从比萨开始,一直到哥林多海峡的波塞冬神坛为止。国王规定了车辆出发的顺序:他想先给宙斯贡上一头公羊祭品,于是让求婚的人驾上四匹马车在头上先走,等到他祭供完毕,然后再开始追赶。他的驾车人叫密耳提罗斯。国王站在车上,手上提一柄长矛。他想如果他赶上前面的车辆,将用长矛把求婚的人挑翻在地。
求婚的人纷至沓来,大家都仰慕希波达弥亚的年轻美貌。另外,他们虽然听说有苛刻的比赛,但都不以为然,大家把国王俄诺玛诺斯看作是年老而又虚弱的老朽,认为他有意让年轻人先走一程,那是他实际上没有真正比赛的意思,而在后面可以让自己落得一个体面的借口。大家来到伊利斯,希望娶国王女儿为妻。
国王每次都十分友好地接待他们,给他们提供一辆漂亮的马车。四匹马在前面拉动,威武雄壮。他自己则去向宙斯祭供公羊,而且动作一点也不匆忙紧张。等到祭供完毕,他跨上一辆轻便车,前面由两匹骏马菲拉和哈尔彼那拉动,轻快异常,赛过强劲的北风。他很快就赶上了前来求婚的人。他残忍地用长矛刺穿了这些小伙子,十二名求婚人枉死在他的矛下。
这时候,珀罗普斯作为求婚者来到这座海滨半岛。这座岛后来就叫做珀罗普纳索斯。不久他就听到有关求婚人在伊利斯惨遭厄运的消息,于是他趁着黑夜来到海边大声地呼唤强大的守护神波塞冬,波塞冬应声随着波浪来到他的面前。“伟大的神,”珀罗普斯恳求说,“如果你自己也垂意爱情女神的礼品,那么就请让我平安地度过俄诺玛诺斯的铁矛灾难,让我在最快的路上到达伊利斯,并保佑我取得胜利。”
珀罗普斯的恳求立即生效,水中又响起一阵哗哗声,波涛中推出了一辆金光闪闪的神车,前面有四匹带翼的飞马拉动,速度犹如飞箭一般。珀罗普斯飞身上车,飓风一般地朝伊利斯扑了过去。
当俄诺玛诺斯看到珀罗普斯时,十分吃惊。他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乘坐的是波塞冬的神车。可是他不愿意拒绝与小伙子按照既定程序比赛。此外,他对自己骏马的神力充满信心。
珀罗普斯经过长途奔驰十分疲倦。他让骏马休息几天,等到恢复精力以后,便摆开架势,准备比赛。一路上他扬鞭催马,已经快要接近比赛的终点了。俄诺玛诺斯国王按照常规先给宙斯祭祀牺牲,然后跳上马车,呼啸一声从后面追赶了上来。他挥舞着长矛,已经看到前人的后背了。他正要扑过去用长矛刺死珀罗普斯,海神波塞冬急忙从中帮忙。为了保护珀罗普斯,国王的车轮在比赛途中突然松动了,马车顿时瘫作一团。俄诺玛诺斯飞出马车,一跤摔在地上,当时就死了。这时候,珀罗普斯驾着四匹飞马顺利地到达终点。此时他回头一看,只见国王的宫殿里烈火熊熊,早已烧成一片火海。原来是雷电击中了宫殿,将它烧成平地,只剩下一根柱子露在外面。珀罗普斯驾着飞骑朝失火的宫殿扑了过去。他从烈火中勇敢地救出了自己的未婚妻希波达弥亚。
后来,他把自己的统治扩大到伊利斯全国,并夺取了奥林匹亚城,创办了闻名世界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他和妻子希波达弥亚生了很多儿子。儿子们长大成人后,分布在珀罗普纳索斯全境,并各自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尼俄柏
尼俄柏是一位骄横的女人。她的丈夫安菲翁是底比斯的国王。他从缪斯女神那里获得了一把漂亮的古琴。他在弹奏古琴的时候,底比斯城墙上的砖石竟然自动地粘合起来。尼俄柏的父亲名叫坦塔罗斯,是众神的客人——当然是在被推入冥府以前。她成为强大王国的女君主,漂亮动人,仪态万千。不过她感到最为高兴、自豪的还是有七个儿子和七个女儿。人们称她为幸运的母亲,尼俄柏自己也洋洋得意,认为的确如此。
有一次,盲人占卜者提瑞西阿斯的女儿芒托受神指使,站在街道中间呼唤底比斯城的妇女全都出来祭拜勒托和她的孪生孩子,即阿波罗和阿耳忒弥斯。按照常理底比斯的妇女应该在头上戴一顶桂花树的花环,焚香礼拜。当底比斯城的女人一起涌了出来,尼俄柏也跟在宫女的队列里。她穿着一件镂金嵌银的衣裳,神采奕奕,美丽无比。妇女们在露天摆上祭供,尼俄柏站在她们中间。她环顾四周,眼睛里流露出得意而又骄傲的神情,大声地说:
“人们给你们胡乱编造了几位神,你们就显得如此虔诚。可是,这些享受天堂特权的人难道真的来到你们中间了吗?你们给勒托摆上了祭供,为什么不在我的名下焚香礼拜?我的父亲可是赫赫有名的坦塔罗斯,是唯一可与众神一起用餐的凡人。我的母亲叫狄俄涅,她是普雷雅德的妹妹。他们都是天上闪闪发光的人物。阿特拉斯也是我们的祖先,他是一位力大无比的人,把整个天体都扛在自己肩上。宙斯是我的祖父,又是众神之祖。所有的夫利基阿人都听从我的指挥。卡德摩斯的城池,包括所有的城墙都隶属于我和我的丈夫。它们是由于我们弹奏古琴才粘合而成的。我的宫殿里珍藏着无限的珠宝。我身段漂亮,实足像一位女神。我生了一群儿女,世界上谁能与我相比:七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七个强壮的儿子,而且不久就会有七个女婿,七个媳妇。请问,我难道没有足够的理由骄傲吗?你们还敢把勒托——一位提坦神的不知名的女儿放到我的前面去吗?她在陆地上几乎找不到一块生养孩子的地方,只有漂浮的提洛斯岛才给她提供了这样的机会,而且那也是出于同情和无奈。她一共生了两个孩子,真可怜啊,刚好是我的七分之一。我难道不可以比她荣耀七倍吗?谁敢否定我应该更幸福?谁敢否定我永远幸福的命运?命运女神如果要毁灭我的一切,那她一定得忙碌一阵,否则还不那么方便!所以你们应该撤掉全部祭供!各自回家,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类愚蠢的活动!”
妇女们惊恐地取下头上的花环,撤下供品,悄悄地回家去,不过大家心里都在悄悄地祷告,请求神宽恕她们亵渎神灵之罪。
在提洛斯的库恩拖斯山顶上,勒托带着一对孪生儿女。她睁开神眼,把远方底比斯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看,孩子,”她说,“我作为你们的母亲为生下你们这一对儿女而感到自豪。我除了赫拉以外没有避让过任何人,今天却被一个撒泼的人间女子侮辱了一番。如果你们不支持我,我将被她赶出古老的圣坛。我的孩子,连你们也遭到尼俄柏的恶毒咒骂!”
福玻斯打断了母亲的讲话,说:“别生气,她早晚会遭到惩罚!”他的妹妹也随声附和。说完,兄妹俩人都隐身在云层背后。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卡德摩斯的城墙和城堡。城门外面是一块宽广的平地,那是比赛车马的演武场。尼俄柏的七个儿子正在那里欢乐戏耍,一边骑着烈性野马,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比武竞赛。一个儿子名叫伊斯墨诺斯,骑着快马不断地打着回旋。突然,他双手一抬,缰绳啪的一声滑落下去。他被一支飞箭射中心脏,顿时从马上跌落下去。他的兄弟西庇洛斯在一旁听到空中飞箭的声音,吓得连忙伏鞍逃跑。可是一支飞镖追上了他,西庇洛斯当场毙命,从马上滚落下来。另外两位兄弟——其中一人如同其祖父一样也叫坦塔罗斯,另一位叫弗提摩斯——揪扯着躺在地上。这时候又听见了弓箭响声,一支飞箭将他们双双穿透,死于非命。第五个儿子叫阿尔菲诺耳,他看到四个哥哥都已经死了,便惊恐地赶了过来,把哥哥们冰冷的肢体抱在怀里,想让他们重新活过来,不料他最后也与他们倒在一起。因为福玻斯·阿波罗狠狠地射去一箭,正中阿尔菲诺耳的心口。第六个儿子——达玛锡西通是一位温柔的青年,蓄着长长的卷发。他被一箭射中膝盖骨。正当他弯下腰去,准备用手拔去箭镞的时候,另一箭又从他口中穿过,把他一直送到极乐世界。第七个儿子还是个小男孩,名叫伊里俄纽斯。他看到这一切,急忙跪在地上,伸开双手,哀求道:“呵,诸神啊,请饶恕我吧!”哀求声尽管打动了可怕的射手,可是他的利箭却飞了出去再也唤不回来了,男孩扑的一声倒了下去,他也死了。
不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安菲翁——孩子的父亲听到传说时,悲伤至极,禁不住拔出刀来自刎而死。他的仆人和全体市民哭声震天,他们的悲哀声不久就传进内宫。尼俄柏久久不能理解这样可怕的事情。她不相信天上的神竟会如此强大,可是不久就彻底明白了。这时候她跟从前的尼俄柏判若两人。她刚才还把众多的妇女们从强大的女神祭坛前吓唬着轰走,还趾高气扬地走过全城,抬着头,不可一世,现在却一下子惊惶失措地扑到野地里,抱着儿子的尸体。只见她又伸开双臂,指向天空,然后大声呼喊着:“勒托,你这个残酷的女人,看着我的苦难,你该赏心悦目了吧,该心满意足了吧!七个儿子的死亡把我一下子扔进了坟墓!”
这时候她的七个女儿也一齐穿着丧服来到身旁。风儿吹动着她们的长发,她们悲伤地站在那里,围着七个惨遭横死的兄弟。
看到女儿,尼俄柏苍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异样光彩,他忘乎所以地看着天空,嘲笑着说:“不,我即使遭到了不幸也胜过你的幸福;即使遭到了这么大的损失,我还是比你更富裕,还是一个强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们又听到一阵弯弓搭箭的声音,大家都十分害怕,只有尼俄柏无动于衷。巨大的不幸已经冷漠并坚固了她的心。突然,七姐妹中的一人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挣扎着拔出箭镞,软软地瘫倒在一个已死的兄弟身旁。另一个姐妹急忙奔向不幸的母亲,想去安慰她,可是箭下无情,她也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第三个姐妹在逃跑时被射倒在地,其余的几个也相继倒在已死的姐妹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女儿了,她惊恐地躲在母亲的怀里,钻在母亲的衣服下面。
“给我留下最后一个吧,”尼俄柏凄苦万分地朝着苍天呼喊着,“她是兄弟姐妹中最年轻的!”可是,她还在哀求的时候,孩子却突然从她的怀里瘫倒在地。尼俄柏孤苦寂寞地坐在她丈夫、七个儿子和七个女儿的尸体中间。她伤心得突然僵硬了:头发在风中一动也不动,血色从脸上消失了,眼珠直瞪瞪地,一点也不转动。她已经没有了生命,血管里也停止了血液的流动和脉搏。尼俄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眼泪在流淌。石洞一般的眼睛里滴落着眼泪,流个不息,无穷无尽。
一阵巨大的旋风裹着石块,把它提到空中,又吹过了大海,一直把她送到尼俄柏的故乡,搁在吕狄亚国度的一座荒山上,上面是西庇洛斯山岩。尼俄柏成了一座石像,搁在那里,整日整夜地流着悲伤的眼泪。
阿克特翁
阿克特翁是阿里斯塔俄斯和卡德摩斯的女儿奥托纳沃的儿子。他父亲生性喜爱打猎。阿克特翁年轻时跟智慧的半人半马的肯陶洛斯人喀戎学习打猎的诀窍。有一回,他跟一群欢乐的伙伴在基太隆山区的森林里围猎。中午时分,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耀,酷暑难熬,大家急切地希望寻找一块树荫纳凉。这时候,阿克特翁把伙伴们召集起来,对大家说:“我们今天打到了许多野味。因此,今天的围猎到此为止!明天再一起进行。”说完,他解散了围猎的队伍,自己则带着几条猎犬走进森林深处,希望找一块阴凉的地方,睡一觉避暑纳凉。
附近有一座山谷,名叫加耳菲亚,长满了松树和柏树,是上天呈献给阿耳忒弥斯的一块圣地。山谷的深处拐角上有一个树丛覆盖着的山洞。清泉聚成一池湖水,年轻的女神们狩猎回来,常常在这里洗澡,借以消除疲劳。这时候,她正由一群女佣仙子陪同着,走进山洞。她把猎枪、弓箭和箭袋交给后面扛武器的女子。一位仙女给她脱下衣服,还有两位仙女从她脚上松下鞋带。聪明而又美丽的库洛卡勒将阿耳忒弥斯那松散的头发扎成一把。然后她们从清泉里舀来凉水,让凉水慢慢地从她身上冲洗流淌。
正当女神冲十分快乐的时候,卡德摩斯的外孙儿阿克特翁来到丛林深处。他无意之中踏进了阿耳忒弥斯的圣林,他为找到一块凉爽的休息地而非常高兴。仙女们突然看到闯进一位不速之客,一齐惊叫起来,冲过去,围住女主人,不让这位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是女神高高地站在那里,她满面通红,羞愧难当,一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闯入浴地的男子。那人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肯移动半步。他非常吃惊,完全被眼前这幅美景迷住了。多么不幸的男人啊!他如果迅速逃走,尽快地离开这块是非之地,那该多好啊!这时候,只见女神突然俯下身子,退到一旁,用手在湖水里舀起一掌水,泼在对面小伙子的头上和脸上,一面又大声地威胁他说:“去向人们披露吧,告诉人们你看到了什么,如果你有本领的话!”
女神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伙子感到一阵害怕。他扭头就跑,他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不幸的男人没有发现,原来他的头上长已出了一对树枝般的角,脖子也变长了,耳朵往外延伸,又长又尖。他的双臂变成了大腿,两只手变成了蹄子,四肢掩住了身上斑斑点点的毛皮。他已经不是人了,愤怒的女神将他变成了一头鹿。奔逃中他从水的倒影里看出了自己的容貌。“天哪,我这个可怜人!”他真想呼喊一声,可是嘴巴却僵硬得犹如石头,发不出声来。他痛哭流涕,脸颊上挂满了泪珠,只有人类的理智还残留在身体里。
我该怎么办呢?回到外祖父的宫殿里去,还是深深地藏在树林里?正当他又羞又怕的时候,他的一群猎狗围将过来。它们一齐冲向面前的雄鹿,将它赶得漫山遍野地乱奔狂逃。他一会儿跳上悬崖峭壁,一会儿跳下深山峡谷,惊恐万状地在他从前围追猎物的熟悉场地上逃命——自己成了今天围猎的目标。最后,一条凶恶的猎犬吠叫着窜上去,一口咬在他的背上。其余的猎狗呼啸而上,锋利的牙齿将他咬得遍体鳞伤。正在这时,他的一群狩猎的朋友也闻声而来。他们一齐放出恶狗,让它们拼命撕咬着这头壮鹿。猎友们高声欢呼着,寻找着他们的头领。“阿克特翁!”呼喊声传遍了深山密林,“你在哪里?瞧,我们猎到了多么肥壮的野鹿!”
可怜的鹿被穿在他的朋友的猎枪上,渐渐地断了气,死于非命。
普洛克涅和菲罗墨拉
潘狄翁是从地中形成的厄里克托尼俄斯和帕茜特阿仙女的儿子,后来治理雅典当了国王。潘狄翁娶妻策雨茜波——一位漂亮的女水神。策雨茜波生下一对孪生儿子,即厄瑞克透斯和波特斯。此外她还生下两个女儿,普洛克涅和菲罗墨拉。
有一回,底比斯的国王拉布达科斯与潘狄翁发生争执,率领部队杀进了希腊的阿提喀州。雅典人经过激烈的抵抗,最后都缩在城内。潘狄翁眼看敌人兵临城下,匆忙向英勇善战的色雷斯国王忒瑞俄斯发出呼救。忒瑞俄斯是战神阿瑞斯的儿子。他迅速率领部队前来解围,直径把底比斯人赶出了阿提喀州。潘狄翁感激涕零,便把女儿普洛克涅嫁给这位声誉赫赫的英雄为妻。
可是,临近婚礼的并不是婚礼歌,也不是神的未婚妻,不是婚姻守护神赫拉,更不是仁慈可爱的贤娴贞洁的三女神。恐怖狰狞的复仇女神挥舞着昏暗的火把,那是她从葬礼上拖来的猎物。象征灾难的猫头鹰停在房子的山墙边,下面正是忒瑞俄斯和普洛克涅举行婚礼的地方。年轻的夫妇一点也不知道有这些灾难,高高兴兴地渡过海去,祭祀神灵,他们受到底比斯人的热烈欢迎。普洛克涅生下儿子伊迪斯的时候,色雷斯全国轰动,热烈庆祝。
不知不觉过去了五年时间,普洛克涅逐渐感到远离家乡的孤单和寂寞,心中非常怀念妹妹菲罗墨拉。于是,她来到丈夫面前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爱情的话,请让我回到雅典,去接我的妹妹,或者你去那里,将她接过来。你可以告诉父亲,她在这里稍住一时就会回去的。否则父亲会不放心,而且,他也不愿让女儿离开很长时间。”
忒瑞俄斯立即同意了。他带着仆人,当即就乘船开往雅典。不久,他们来到了雅典的海港城市拜里厄司,受到岳父的热情接待。还在进城的途中,忒瑞俄斯就转告了妻子的愿望,并对国王保证,让菲罗墨拉不久就返回家乡。到了宫殿以后,菲罗墨拉亲自前来问候姐夫忒瑞俄斯,向他提了一千个问题打听姐姐的情况。忒瑞俄斯看到她光彩夺目,美丽动人,心里立刻燃起了一股扑腾而又压制不住的爱慕之情。他从此刻开始便下决心想要诱骗菲罗墨拉。
他暂时按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激烈感情,又说到妻子渴望见到妹妹的迫切心情。他尽管心中酝酿着邪恶的计划,表面上却装作像一位谦逊君子。潘狄翁对他称赞不已,菲罗墨拉也被迷住了。她用双手勾住父亲的脖子,恳求他同意,让她到远方看望姐姐。国王心情沉重地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女儿则万分高兴,连忙谢过父亲。然后,他们三人一起进入宫殿,宫殿里早已摆好宴会的餐桌。美酒、佳肴,又吃又喝,真如人间神仙,美不胜收。傍晚时分,大家各自就寝休息。
第二天清晨,年迈的潘狄翁在跟女儿分别时止不住热泪滚流。他紧紧地握住女婿的手,说:“我的可爱的儿子,因为你们都有此番愿望,我把心爱的小女儿托给你。凭着你的婚姻和我们的亲戚关系,望着天上的众神,我恳请你,千万要像慈祥的父亲一样爱护妹妹,而且不久以后就将她送回来。”他一边说,一边吻着自己的孩子,然后跟他们一一握手,嘱咐他们转达对女儿普洛克涅和外孙女的问候。一会儿,波涛声伴随着橹槁声,船儿张开大帆,慢慢地驶入了汪洋大海。
不久他们就到了色雷斯。水手们把船稳稳地停靠在港口,他们一起上岸。由于旅途疲劳,大家各自回家去了。忒瑞俄斯此时却悄悄地把菲罗墨拉带进密林深处,将她锁在一间牧人的小屋里。菲罗墨拉十分害怕,流着泪打听姐姐的情况,忒瑞俄斯谎称普洛克涅已经死了,为了爱护潘狄翁老人的身体,他才故意编造了邀请菲罗墨拉的故事。实际上他是为了娶菲罗墨拉为妻,才赶去希腊的。说完他又假惺惺地哭了起来,装作十分悲伤的样子。
菲罗墨拉苦苦地哀求,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她只得流着痛苦的眼泪屈服于暴力,成了忒瑞俄斯的妻子。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恢复了理智,在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和可怕的怀疑。她默默地沉思着,忒瑞俄斯为何将我锁在远离宫殿的密林深处,像对待犯人一样?为什么他不让我像一个真正的王后一样生活在他的宫殿里呢?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仆人们的议论,知道普洛克涅竟然还活着,知道她跟忒瑞俄斯的结合原来是一场罪恶。她成了以为已死的姐姐情敌,跟姐姐在争风吃醋。她的心里充满着无名怒火和对姐夫背叛姐姐的仇恨。想到这里,她飞也似的冲进他的房间,当面喊叫着说自己已经知道真相。她狠狠地诅咒他,要把这桩卑鄙的秘密、把他的罪恶和过失向全世界宣布,让大家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无耻的人。她的话激怒了忒瑞俄斯,同时,他也十分害怕。
忒瑞俄斯作出一个恶毒的决定。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这桩丑闻,可是他又害怕杀害一位手无寸铁的女子。他从剑鞘中抽出宝剑,将女孩的双手在背后紧紧地捆住。忒瑞俄斯比划着利剑,像要杀害她。她高兴地期待着一刀结束她不幸的生命。可是,正当她痛苦地呼喊父亲名字的时候,忒瑞俄斯却举刀割掉了她的舌头。现在他不再担心有人泄露秘密了。他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离开了可怜的女孩,严厉地命令仆人对她严加看管,不准有任何疏忽。
忒瑞俄斯回到宫殿,来到普洛克涅身旁。当她问到妹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的时候,他叹息一声,硬挤出几滴眼泪说,菲罗墨拉已经死了,而且早已埋葬了。普洛克涅听后急忙撕下身上的金银彩服换上一身黑纱丧服。她悲伤地筑起了一座空墓,给妹妹的亡灵摆上祭供。
一年过去了。被残暴制哑的菲罗墨拉仍然活着,看守和大墙封锁了她的一切自由。她有口难言,不能向人们数落忒瑞俄斯的卑鄙和可耻。可是不幸磨砺了她的理智。她坐在织机旁,在雪白的麻纱布上织出了紫铜色的字样。她要让这场丑剧大白于天下。她费尽心力完成了这项工作,然后又以种种手势苦苦地哀求仆人将织物送给王后普洛克涅。仆人答应了,他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普洛克涅展开织物,读懂了这则骇人听闻的秘密。她没有流泪,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叹息——她的痛苦太深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向这位暴徒报仇!
夜晚来临了。色雷斯的妇女们热烈地庆祝巴克科斯酒神节。王后也头戴葡萄花环,手里拄着酒神杖,匆忙跟着一群妇女来到丛丛的密林。她在内心充满着悲愤的痛苦,大声呼号着,发泄着巴卡斯的怒火。她一步步地走近孤寂的牧人小舍,那里关押着她的妹妹菲罗墨拉。她兴奋地呼唤一声便扑了过去,拉着妹妹一路来到忒瑞俄斯的宫殿。她把妹妹藏在一间密室里,告诉她:“眼泪救不了我们!为了洗雪这场冤仇大恨,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说话间,她的小儿子伊迪斯走了进来,他前来问候母亲。母亲却直瞪瞪地看着他,小声地自言自语:“他长得很像他父亲!”儿子在她身旁跳了起来,用小手臂勾住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密密麻麻地吻了个遍。母亲的心只是稍微地感动了一阵,然后,她一把推开孩子,拿出一把尖刀,以疯狂的报复欲望将尖刀插进亲生儿子的心脏。
国王忒瑞俄斯坐在祖先的祭坛前。他的妻子给他送上可口的菜肴,他吃得津津有味。等到酒醉饭饱以后,他问了一声:“我的儿子伊迪斯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离你不能再近了!”普洛克涅冷笑了一声,回答说。
忒瑞俄斯惊疑地环顾四周,只见菲罗墨拉走了进来,她把一颗血淋淋的孩子脑袋扔在父亲的脚前。国王顿时明白了这一切,他掀翻了这一桌翻肠倒胃的饭菜,从刀鞘里拔出剑,扑向两位拼命逃跑的姐妹。她们跑得真快,像展翅飞翔一样。咦,她们真的长出了翅膀,其中一人飞进了树林,另一个飞上去落在屋顶上。普洛克涅变成一只燕子,菲罗墨拉变成一只夜莺,在胸脯前还残留着几滴血迹,这是杀人的印记。当然,卑鄙的忒瑞俄斯也有变化:他变成一只戴胜。他以高耸的羽毛和尖尖的嘴永远地追赶着夜莺和燕子,成为它们的天敌。
可是,神话也是越来越神的。另有一则类似的却稍微缓和的传说里讲到:底比斯国王仄忒斯的夫人埃冬对她的弟媳尼俄柏十分妒忌,因为尼俄柏一共有六个儿子,六个女儿,而她却只有一个儿子,名叫伊迪斯。埃冬受妒火驱使,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尼俄柏的儿子和伊迪斯一起睡觉的房间。她手起一刀,本想杀掉尼俄柏的孩子,却杀害了自己的儿子。第二天清晨,埃冬知道了真情,绝望得差一点昏死过去。天上的神却对她十分同情,把她变作一只夜莺。春暖花开的时候,她躲在树枝丛中,以抑扬顿挫的音调悲叹着自己的孩子,那是被她亲手杀害的,她无数遍地呼唤着“伊迪斯,伊迪斯!”
仄忒斯与安菲翁
底比斯国王波吕多洛斯病危弥留之际把他尚未成年的儿子拉布达科斯托交给他的岳父尼克透斯抚养。尼克透斯在位了很长时间。拉布达科斯在这期间长大成人,可是他只执政一年就死了。尼克透斯又接管抚养拉布达科斯的小儿子拉伊俄斯的任务。
尼克透斯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名叫安提俄珀。众神之父宙斯对她十分喜爱。可是另一位垂青她的美貌的青年埃波卜俄斯却也悄悄地来到底比斯,结果诱骗了姑娘。他在西基翁占有了安提俄珀,要她做了他的妻子。安提俄珀的父亲十分生气,率领部队进入埃波卜俄斯的国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结果两败俱伤,最后埃波卜俄斯勉强赢得了胜利。底比斯人只得抬着他们奄奄一息的国王退了回去。国王在临死前,确定他的兄弟吕科斯为王位继承人,嘱托他一直到拉伊俄斯长大成人再把王位交给他。国王还再三叮嘱兄弟,千万别忘记向埃波卜俄斯报仇雪恨,一定要把安提俄珀重新接回底比斯。
吕科斯对着垂亡的兄弟发誓,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后来,他积极训练部队,准备向埃波卜俄斯发动战争。可是埃波卜俄斯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了。他的王位继承人洛墨冬甘心情愿地把安提俄珀送交了出来。在吕科斯接她回底比斯的途中,安提俄珀在埃洛宇特拉生下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生下以后就被遗弃在山里,一位善良的牧牛人收留了孩子,将他们拉扯大,给他们取了名字,叫安菲翁和仄忒斯。不过谁也不知道,安菲翁和仄忒斯竟然是神之祖——宙斯的儿子。再说两个孩子虽说相互间感情深厚,可是在性格上却有很大的差异。仄忒斯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头脑冷静却又十分健壮的牧人。安菲翁却喜欢唱歌、弹琴,并从赫耳墨斯那里得到一件古琴礼物。安菲翁的艺术造诣很高,连阿波罗也常常止步不前,悄悄地听他弹奏、演唱。
正当兄弟俩人在寂寞中成长的时候,他的母亲安提俄珀却心情十分沉重,忍受着感情的煎熬。吕科斯是个善良温和的男人,可是他的妻子狄耳刻却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她十分妒忌,以为丈夫爱上了自己的侄女,于是常把无名怒火发泄到那可怜的姑娘身上。有一次,她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搁在侄女的头发上,另有一次用拳头将侄女打得鼻青脸肿。安提俄珀受尽了种种折磨,像女奴一般地纺纱、劳动,还得不到一餐饱饭。白天,她被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晚上只能睡在光溜溜的木板上。终于有一天安提俄珀熬出了头。
这一天夜晚,宙斯让她手上的镣铐自行脱落,关闭她的监狱大门也呀地一声自行打开了。可怜的安提俄珀飞一般地逃到基太隆的山头上,孤身只影的她不小心迷了路。她看着周围又黑又怕,不知道该往何处走动。慌乱之中,她来到深山密林里面,看到眼前有一间牧人住的小草棚。安提俄珀走上前去,请求暂住一宿。她看到从房间里走出两位年轻人。安菲翁马上收留了这位可怜的女人。不知怎么的,他对这个女人怀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情。倔强的仄忒斯开始想拒绝她,可是后来他也良心发现,终于同意让她借住一夜。
可是狄耳刻已经发现囚禁的女子逃走了。她顺着踪迹追了过来,找到两位年轻人,让他们相信安提俄珀是一位卑鄙的罪恶女人。由于受不住王后的利诱和威胁,兄弟俩顺从地牵来一头烈性公牛,准备把他们的生身母亲绑在牛身后,让牛把她拖拽而死。
正在紧急关头,年老的牧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是他曾经把兄弟俩人从死亡的边缘上救了回来。牧人大声呼喊:“安提俄珀是仄忒斯和安菲翁的母亲!”听完叙述,兄弟俩人把满腔怒火一股脑儿地发泄到狄耳刻身上。狄耳刻此时取代了安提俄珀,被紧紧地绑在烈牛背后让牛在山地上拖拽着走了一遭,受尽折磨而死。酒神狄俄尼索斯将狄耳刻的尸体变成一池泉源。它就在底比斯城附近。泉源按照恶毒的王后名字命名,一直涌流很久,没有干涸。
安菲翁和仄忒斯带着他们重新寻得的母亲一起回到底比斯,将软弱的吕科斯赶下台,然后自己亲自上台执政,他们还围着城池砌造了牢固的城墙。仄忒斯从山上搬来巨大的石块,用于建造城墙。安菲翁弹起他的古琴。瞧吧,巨大的石块伴随着古琴声响的韵律自动叠合在一起,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有名的底比斯城墙就是这样建成的。安菲翁发明了七弦古琴。为表彰他的聪明才智,城墙上依次建造了七座城门。
珀洛克利斯和凯珀哈洛斯
珀洛克利斯是厄瑞克透斯的女儿之一,姐妹中间数她长得最漂亮。她爱上了赫耳墨斯和凯克洛珀的女儿赫耳塞所生的儿子凯珀哈洛斯。结婚的时候,所有的雅典人全都赶来贺喜,可是这一对夫妇却没能白头偕老,永相伴随。幸福没有在他们之间,没有驻足常留。
一天早晨,凯珀哈洛斯在打猎时追赶一头鹿进了丛山密林中。他遇到一位年轻的女子厄俄斯,即曙光女神。曙光女神见来人长得标致,十分倾心,便一把搂住他,把他从山中一直劫持到自己的宫殿。可是不管厄俄斯如何动人,凯珀哈洛斯还是不为所动,始终怀念着自己喜爱的妻子。他百般地恳求女神,让他回到珀洛克利斯身边去。厄俄斯尽管十分伤心,却十分感动。她说:“好吧,你可以重新回到珀洛克利斯那里去。可是你终于会有一天殷切地希望再也不要看到她。”
凯珀哈洛斯在回去的途中反复想着女神的话,心里渐渐地产生一股恐惧和怀疑:珀洛克利斯真会对他保持忠诚吗?最后他决定变化成另一副模样去考验一下妻子。厄俄斯于是改变了他的形象。他一路匆忙来到雅典,回到自己家中。大家见来了一个生人,没有在意,他们纷纷议论女主人的贞洁,讲到她对失踪了的丈夫的担忧。他想方设法走进了妻子的房间。可是不管他如何诱骗,妻子却始终不为这个陌生人所动。这时候他几乎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如果他猛地扑上前去,抱住妻子,泪水洗面,吻着妻子,那该是多么欢乐的场面。不幸的是他却坚持着还要试探。他对珀洛克利斯许以重金礼品,而且诡称凯珀哈洛斯已经不在人世。珀洛克利斯经不起利诱交迫,竟然犹豫着动摇了。这时候,凯珀哈洛斯忍不住蛮横地骂了起来:“不忠诚的女人,你这回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就是你准备背叛的丈夫。”妻子羞愧难当,她一声不响,含着屈辱悲伤地离开了丈夫的家。
珀洛克利斯来到遥远的克里特岛。她加入了喜欢狩猎的贞洁女神阿耳忒弥斯的队列,从此仇恨一切男人。妻子走后凯珀哈洛斯却十分后悔,非常怀念可爱的妻子。当然妻子也不能简单地把往日感情一笔勾销。阿耳忒弥斯见此情形便送她一根决不会偏离目标的梭镖和一条奔跑如飞的名犬雷拉泼斯。珀洛克利斯带着两样宝贝,高高兴兴地回到雅典。她原谅了后悔莫及的丈夫,重新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夫妻和睦美满。因为再也用不上梭镖和雷拉泼斯,于是她就把这两件宝贝作为第二次结婚后的礼物送给了丈夫。
凯珀哈洛斯喜欢趁着清晨外出到山上打猎,不带仆人,不骑马,也不带猎狗。等到心满意足地捕获许多猎物时,他就寻找一块树荫处,呼唤晨风前来吹拂自己,好让自己消除疲劳,解除困乏。为此,他对着天空自言自语:“来吧,可爱的曙光。来吧,你是个友好的女子。给我力量,给我凉爽!”
一天,有人从他身旁走过,听到他含情脉脉的呼喊,那人相信凯珀哈洛斯正在呼唤当地女仙,与她在密林中私自幽会。他急忙赶回去,找到珀洛克利斯,把这一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珀洛克利斯十分悲伤,痛哭流涕,愤恨丈夫欺骗了自己。而且,他的情人叫曙光,真凭实据,如何抵赖得了?可是后来她又想到不能轻易地相信别人的话,以免冤枉了他。她疑虑重重,又恨又怨,最后打定主意,决定亲自去探听一回,弄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一大早,凯珀哈洛斯一如往常又上山打猎去了。狩猎完毕,他高兴地躺在草地上休息,愉快地唱起来:“来吧,温柔的曙光,快来按摩疲劳的我吧!”他正唱得高兴,突然停止了歌唱——附近的树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以为那是一头鹿,于是立即拿起梭镖,那支百发百中的神镖,猛地投了出去,正好打中他的妻子。
“痛死我了!”可怜的妻子大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伤口。凯珀哈洛斯还没完全听清妻子的声音便急忙扑了过来。他看到妻子珀洛克利斯已经躺在血泊之中,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绑扎了妻子的伤口。妻子却已奄奄一息,眼看不济事了。她费力地低语着:“对着天上的神,对着神圣的婚姻,我诅咒你,是你破坏了我们的幸福。可是,我死了以后,你千万别让曙光进入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安静的房间。”
凯珀哈洛斯直到这时才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他抽泣着解释着这一切,说话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发誓,自己是无辜而忠诚的。可惜已经晚了!妻子又一次回过神来,温柔地看着丈夫,苍白的嘴角边上泛起一阵痛苦的微笑,脸色十分平静,犹如阳春三月——就这样,她躺在丈夫的怀里,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埃阿科斯
河神阿索波斯一共生有二十个女儿。二十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其中最漂亮的要数埃癸娜。有一次,宙斯看到了这位女仙。于是心中燃起一股炽烈的爱情之火,他摇身一变,变作一头苍鹰,从云空中直扑下来,劫持着姑娘一直飞到当时被称做安诺纳的岛屿才停下来。后来,这座岛也被称做埃癸娜。
阿索波斯到处寻找他的女儿。一天,他来到哥林多城。阴险的暴君西绪福斯向他透露,是宙斯劫持了他的女儿。阿索波斯于是跟宙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宙斯用闪电迫使追赶者退回到自己原来的河床。
宙斯和埃癸娜生下儿子埃阿科斯。埃阿科斯聪明伶俐,虔诚正直,深得众神的欢心。长大以后,埃阿科斯治理岛屿,是一位开明善良的国王,受到大家的拥护和爱戴。
这一年希腊大旱,土地龟裂,张开着干巴巴的大口渴望雨水。可是空中却是万里无云。庄稼、果实全都枯萎干瘪,河流湖泊也都干得露出了河床。一时间,人畜死亡,尸横遍野,人间一副悲惨的景象,让人目不忍睹。
深受灾难之苦的希腊人决定前往特尔斐,求取神谕。女祭司宣布说,如果埃阿科斯向宙斯求情,干旱会立即停止,因为埃阿科斯是杰出的凡人,他的行为能够感动天地。希腊的各位君王连忙派出使者前往埃癸娜,请国王代他们向宙斯求情。埃阿科斯登上岛屿的最高山头,举起双手,向他父亲请求帮助。他的祈祷刚刚结束,天空间突然浓云密布。顿时间瓢泼大雨浇遍全希腊,解除了这一年的干旱之苦。
如此一来,宙斯的儿子既是强大的国王又是虔诚的祭司,无论百姓或是神,都对他十分喜欢。他娶了妻子恩达埃斯。妻子给他生下两个强壮的儿子,珀琉斯和忒拉蒙。他还有第三个儿子,名叫福科斯,是海中仙女涅瑞伊得斯姐妹彼萨玛特所生。在世人的眼中,埃阿科斯不仅是最善良的,也是最幸福的人。
可是,严厉的天后赫拉却痛恨这个名叫埃癸娜的王国,因为这是与她争风吃醋的情敌的名字,它勾起她的一腔宿怨。她给全岛送去可怕的瘟疫。于是,瘴气和令人窒息的毒雾弥漫山野,阴惨惨的浓雾裹住了太阳,就是不下一场雨。四个月过去了,海岛上天天刮着闷热的南风,地上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池塘和河流里的水全都发绿变臭,荒芜的田野里毒蛇成群。它们的毒涎渗流在井水或河水里,四处泛滥。疯狗、疯牛、疯羊……飞禽走兽全都疯了。最后,瘟疫也降临到人的身上。尸横遍野,一片恶臭。
仁慈而又高尚的国王虽然跟他的儿子们幸免于难,可是他目睹这一切后悲伤无比,连心都在淌血。唉,他的臣民们在忍受着死亡的折磨!他向天神苦苦地哀求着:“哦,宙斯,尊敬的父亲,我如果真是你的儿子,或者你并不因为我感到惭愧,那就请你归还我应有的一切,或者干脆让我死掉!”
天上突然打起一道闪电,安静的天空中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埃阿科斯愉快地看到恩赐的先兆,他感谢父亲给他的恩惠和希望。埃阿科斯站在一棵巨大的栎树旁,这是献给宙斯的祭品。宙斯的多度那圣栎树就是它的种子长出来的。突然,国王的目光落在这棵巨树的树干上——那里有无数的蚂蚁,在树皮和树根上匆匆忙忙地爬来爬去,拖曳着一颗颗粗壮的谷粒。“赐给我这么多的臣民吧!”埃阿科斯大声呼喊着,“让他们充满空旷的城池,就像这里有许多蚂蚁一样!”这时候,树冠突然动摇起来,树叶沙沙,犹如弹奏一曲优美的歌儿。国王听着,跪倒在树旁,吻着大地和神圣的树干,答应给宙斯祭献丰富的礼品。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满怀着希望回去休息。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栎树又浮现在眼前,蚂蚁忙忙碌碌地搬运谷粒。可是,这些奇怪的小虫子却在不断地长大,而且越来越大,最后都直立起来。它们的脚的数量在减少,身体逐渐地呈现人形。国王正在奇怪,却突然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一场美梦。然而奇怪的是,远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讲话声。
房门被急速地打开了,儿子忒拉蒙一头撞了进来,大声地呼喊着:“父亲,快来,出奇迹了!真是闻所未闻!宙斯给了你这么多,远远超过你所希望的事。”听到这话,埃阿科斯急步走了出去。看到门外的奇迹,他感动得流出了热泪。正如他所梦见的那样,他的面前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他们越来越近,向他恭贺,把他当作自己的国王。他高兴地欢呼起来:“了不起啊,蚂蚁们,等着,你们从此以后就叫弥尔弥杜纳人。”
英勇的弥尔弥杜纳人就是这样起源的。他们对自己的历史毫不忌讳,因为他们是一个勤劳得像蚂蚁一般的民族。他们一年四季都在辛辛苦苦地劳动,节约每一粒粮食,对生活很知足。埃阿科斯把无主的财物和田地分配给这批海岛的新居民。后来,当这位虔诚的国王年迈逝世的时候,众神一起把他扶上冥府判官的宝座。与他一起共事的还有弥诺斯和拉达曼堤斯。埃阿科斯的儿子和孙子后来都成为了人间豪杰。忒拉蒙的儿子是强大的埃阿斯。珀琉斯的儿子阿喀琉斯,打仗时英勇无比,赛过神仙。
菲利蒙和巴乌希斯
在夫利基阿王国的一座山坡上生长着一棵千年栎树。栎树旁边有一棵菩提,也有千年之龄。两棵树的四周围着一堵矮墙,伸展在外的树枝上挂着漂亮的花环。不远处是一池湖水,水面上飞着苍鹭和潜水鸟。这里景色幽雅安静。
有一回,宙斯带着他的儿子赫耳墨斯经过这里。儿子手上拿着一根拐杖,这回却没有戴上翼帽。他们化作人的模样,前来考验人的友好程度。为此,他们敲过了一千户人家的大门,请求住宿一夜。可是人们却十分自私,以至于天下的神在人间到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天,他们来到村子的尽头处。这里有一幢小草房,屋顶上盖着稻草和芦苇,显得矮小贫穷。可是贫穷的屋子里却住着一对幸福的夫妇——正直的菲利蒙和他的妻子巴乌希斯。
他们相依为命,厮守着一起度过了愉快的青春,又在一起步入了幸福的晚年。由于贫穷,他们无力做多少善事,可是他们却能忍受清贫,他们诚挚的爱情永远也不衰竭。他们膝下荒凉,没有子女,小屋里却时常传出他们欢乐的笑声。
正当两位神弯着腰走向矮房子的小门时,这对热情的夫妇早已热情地迎了出来。老人搬出椅子请客人坐下休息。老太太急忙走近灶边,拨弄着火苗尚存的柴灰,把干木柴和干树枝堆砌在一起,然后轻轻地吹着火星,让它重新点燃木柴。木柴点燃以后,老太太又急忙在火上放了一把水壶,而菲利蒙早已从菜地上取回了大白菜。老太太接过白菜,挑选洗净,菲利蒙又在熏黑的厨房中取来一块熏制的猪肉。他们一直盼望有一个隆重的时刻,用熏肉招待客人,趁着菲利蒙切猪肉烧汤的时候,老太太则跟客人们热情地谈话,问寒问暖,借以缩短等待的时间。他们还把热水舀入木盆,让客人舒舒服服地烫脚清洗。
神愉快地微笑着,接受着这热情的款待。正当他们用热水烫脚的时候,老太太又去给他们铺床了。床就搁在小屋的当中,芦苇花作褥垫,柳条编织成床脚和床架。菲利蒙又取出了地毯,这些都是节日时才用的家什,由于年长时久,地毯也早已磨损破旧了。两位神高高兴兴地坐了上去,准备用膳。桌子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饭菜,有橄榄和秋天的大樱桃,水淋淋的,质地鲜美。此外还有萝卜、莴苣、上等的乳酪和在热灰中烧煮的鸡蛋。老太太用一只只瓷盘把菜肴一一端上来,其中还有一罐葡萄酒。一会儿,菲利蒙又从灶边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饭后,老太太帮助菲利蒙一起,把杯盏往桌旁移动了一下,腾出地方搁放瓜果菜点心。有核桃、无花果、圆圆的大枣,还有两瓢李子和喷香的苹果。葡萄发出诱人的香味,桌子中间还有一块乳白色的蜂蜜片。神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看到主人的脸上充满了愉快而又热情的笑容,看到他们慷慨而又忠实的神情,心里更加喜欢。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时,菲利蒙发现葡萄酒酒罐仍然是满满的,一点也没浅下去。这时他才惊讶而又害怕地意识到今天的客人都是谁了。他诚惶诚恐地请求神的谅解,因为家道贫穷,所以拿不出丰盛的菜肴款待他们,请神高抬贵手,千万别见怪!可是老夫妻俩还有什么能够拿出来招待客人呢?突然,他们想起外面牲口棚内还有一只肥鹅,他们愿意拿来孝敬神。想到这里,老两口急忙走了出去。可是鹅逃得比他们还要快,扑扇着翅膀,嘎嘎地叫着,一忽儿跑到东,一忽儿跑到西,把两个老人累得气喘吁吁,奔得上气不接下气。蠢鹅不蠢,最后冲进小屋,躲在两位客人的背后,似乎在向两位神哀求保佑。神果然站了起来,面露慈祥的微笑,说:“我们想考验一下人们的友好程度,所以化了装来到人间。你们的邻居十分悭吝,难逃厄运惩罚。你们则必须离开这幢房子,跟我们到山顶上去。这样你们就不会跟有罪的人忍受同样的苦难。”
菲利蒙和妻子巴乌希斯连忙答应,他们拄着拐杖,费力地朝陡峭的山上走去。将近山顶的时候,他们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平地早就成了汪洋大海。高楼大厦也塌倒在地,只有他们的那幢小房子还屹立在波涛里,如一个漂亮的小岛。正当他们惊讶不止,悲叹村民命运的时候,只见那可怜的小草房竟然变成一座华丽的庙宇。门口耸立着粗大的石柱,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艳丽的色彩,地面上铺着光溜溜的大理石。
宙斯转过身来,看着颤颤发抖的两位老人,说:“告诉我,你们有什么愿望?”菲利蒙跟老伴商量了一阵,回答说:“我们希望成为你们的祭司!请你大发慈悲,让我们看守这座庙宇。我们相互厮守着过了一辈子,也希望将来死在同一个时辰。”
他们的愿望实现了,两个人在有生之年担任看守庙宇的任务。有一天,菲利蒙和巴乌希斯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双双站在庙门口的台阶上。巴乌希斯看着菲利蒙,菲利蒙看着巴乌希斯。突然,他们身上都长出了碧绿的树叶。这一对虔诚的夫妇迎来了自己的大限:菲利蒙变成了一棵栎树,妻子成为菩提树。两棵树互相对望着,厮守着,就像他们生前一样永不分离,传为千古美谈。
阿拉喀涅
在吕狄亚王国里有一座小城许珀巴。那里住着一个出身低微的年轻妇女,名叫阿拉喀涅。她的父亲伊特蒙是科罗封地区的颜料商,母亲早年去世。可是阿拉喀涅却闻名四方,因为她作为织布女子,其手艺胜过所有的姐妹们。连山区和河水女仙们都来到她的草屋,赞赏她的精湛艺术。阿拉喀涅将羊毛纺成粗纱,把粗纱不断整细并且灵巧地晃动纱锤或用细针缝绣的时候,这些动作都像纺织大师帕拉斯·雅典娜一样。可是阿拉喀涅却不买帕拉斯·雅典娜的账,她常常不服气地大声说:“我并没有向女神学本领!女神可以来跟我比赛。如果我输了,甘愿忍受任何的惩罚!”
雅典娜听到这番吹嘘的话很不高兴。她变作老太婆的模样来到阿拉喀涅的小草房,劝说道:“不值钱的年龄终会有一点作用的。经验随着时光的积累才能成熟,因此你千万不能鄙视我的建议!你的纺纱本领超过了凡间的任何女子,取得了巨大的荣誉,你该知足才是。向女神低头臣服吧,请求她原谅你所说的大话!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宽恕。”
阿拉喀涅有眼不识女神。她一边穿线一边生气地回答说:“老太婆,你真愚蠢,年龄的重担已经淡化了你的智慧。回去跟你的女儿说教吧,我不需要你的劝告。帕拉斯为什么不亲自来?为什么她不敢跟我比赛?”女神的宽容总会有尽头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女神大喝一声,突然现出了天神的面貌。在场的女仙子跟吕狄亚的妇女们顿时跪倒在女神的脚下,只有阿拉喀涅不动声色。可是在她倔强的脸上也微微红了一下。宙斯的女儿应战了。
两个人分别架起布机,一起开始了工作。她们将羊毛染成千百种颜色,让金线穿过其中,于是织出了漂亮绝顶的图案,让在场的人赞叹不已。
雅典娜在图案中织出了雅典的城堡和山岩,织出雅典与海神争夺国家的战争故事。宙斯率领着十二位神坐在其中。另一边站着波塞冬,手持巨大的三叉戟,奋力冲向山岩,激起一层层的海浪,四散飘溅。艺术女神也在画中,她拿着盾牌和长矛,头戴钢盔,胸前是一个可怕的神盾图案。上面讲的是她用枪尖让荒凉的土地上长出橄榄树的故事。雅典娜把自己的胜利织进图案,而在四只角上她又织了人们由于骄傲而遭受神惩罚的四则故事:色雷斯国王赫莫斯和他的王后罗杜泼,狂妄自大,自称宙斯和赫拉,因此被变做两座山;另一个角落上是一位不幸的母亲,名叫皮格玛恩,败在赫拉手下,变做一头鹤,常常跟自己的孩子发生纠纷争执;第三个角落上织出的女子叫安提戈涅,洛墨冬的漂亮女儿,一头卷发十分动人,以至于要跟赫拉比美,天后盛怒之下,把她的头发变做毒蛇,折磨并撕咬头皮,十分吓人,最后还是宙斯发善心,将她变做一头仙鹤的模样,不过它现在还时常炫耀自己的年轻美貌;最后的一幅画上是帕拉斯哀悼女儿的故事。她们骄傲自大,不可一世,激起赫拉的愤怒。赫拉把她们变做自己庙前的石阶。父亲悲伤地跪在石阶上,以泪洗面,泪浇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雅典娜织出了漂亮的橄榄枝叶的花环,把四幅图案连接在一起。匠心所致,巧夺天工。
与此相反,阿拉喀涅在织物上织了一些嘲笑神的题材,尤其嘲笑了宙斯。例如他一忽儿变做公牛,一忽儿变做雄鹰或天鹅,然后又变做淫荡的色鬼萨蒂尔,或者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或金雨。宙斯就是以这些形象前来愚弄人间女子的。这些故事都编织在一根常青藤上,饰以许多花卉。当她完成织造以后,连帕拉斯·雅典娜也佩服得无可挑剔。可是她从画面上看到阿拉喀涅对神的嘲笑。雅典娜十分愤怒。她一把抓过织物,撕得粉碎。另外她还用梭子在阿拉喀涅的额角上连敲了三下。可怜的阿拉喀涅顿时失去了理智,她拿起一根绳子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将自己颤悠悠地吊挂在空中了。女神一见便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抓住绳子,把阿拉喀涅从绳扣中解救出来,说:“你应该保留一条性命!你的全族直至孩子都将受到惩罚。”说完,女神在阿拉喀涅脸上撒了几滴魔液,然后扔下她独自走了。
阿拉喀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变化,她的头发、鼻子和耳朵全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干瘪地收缩变成一只细小难看的蜘蛛。不过,直到今天她还操持着古老的艺术,把线跟线努力地搭织起来,织成一张漂亮的蜘蛛网。
弥达斯
有一回,酒神狄俄尼索斯带着他的女祭司巴克坎忒斯和农神萨图恩轻轻松松地前往小亚细亚。他们一行人在特莫洛斯山区庆祝节日。山坡上长满了茂密的葡萄藤。可是西勒诺斯老人却没有来,因为他被甜蜜的葡萄气息熏陶得如醉如痴,睡着了,耽误了盛会。夫利基阿的农民看到一位昏昏欲睡的老头儿,他们用花环扣住他,把他带到国王弥达斯的面前。国王敬畏地接待了这位神朋友,为他摆起欢乐的酒宴,招待他十天十夜。到了第十一天清晨,国王把他的客人送到吕狄亚国的旷野上,将他交给了酒神巴卡斯,那是狄俄尼索斯的别名。
酒神十分感动,答应让国王任意挑选一份礼物。只见弥达斯开口说:“伟大的巴卡斯,请让我挑选一件宝贝。它将使我具有魔力,让一切碰着我的东西全都变成闪闪发光的黄金。”酒神很惋惜他没有挑选更好的礼物,但满足了他的愿望。
弥达斯高高兴兴地告别酒神回去了。路上,他匆忙尝试了一下。瞧吧!他刚从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树枝立即变成黄金;他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石头顿时金光闪闪,成了结结实实的金块;他从麦秆上摘下麦穗,收获的却是金粒;他刚从树上摘下水果,水果霎时变成黄金,真像赫斯珀里得斯看守的金苹果。弥达斯十分惊异,也十分高兴。他一路回到自己的宫殿,当他跨进门槛的时候,他的手指刚触到门框木柱,木柱顿时成了金柱。甚至连水也是一样,他把双手浸入水中,水变成了黄金。
弥达斯喜出望外,立即叫来了仆人,吩咐给他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他要庆祝一番。不一会,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煎鸡烤鸭,水果面包,一应俱全。国王伸手抓过一块面包——面包变成石头一般坚硬的黄金,他把一块肉塞进嘴里——闪闪发光的黄金差点漰掉了他的门牙。他端起了高脚酒杯——喷香扑鼻的美酒早已成了滚滚流动的黄金淌进了他的喉咙。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乞求到了一份多么可怕的礼物。他富到天,穷到地,诅咒着自己的愚蠢,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充饥解渴,这种生活的结局自然不难想像。他绝望地用拳头猛打自己的额角——哦,天哪,他的脸也金光闪闪,变成一张金脸,他十分害怕,举起双手向苍天哀求:“饶恕我吧,狄俄尼索斯神,饶恕我的愚蠢,取消加在我身上的点金术吧!”
巴卡斯是一位友好的神。他听到这位愚蠢人后悔的祈祷,对他说:“你应该前往珀克托洛斯河,在山地里找到它的源头。在山石中喷涌泉水的地方,你可以把头浸入冷水中去。清净的泉水可以洗刷你的黄金罪孽。”
弥达斯遵循神的吩咐,魔法迅速消退了。可是点金的魔力却传给了河水。从此以后,水中常常蕴涵着丰富的矿物,可以提炼宝贵的黄金。
而弥达斯却恨透了一切财富。他离开了华丽的宫殿,喜欢在原野和山地漫步浪游。他敬重农神潘。潘喜欢蹲在阴凉而隐秘的岩石山洞里。弥达斯改变了生活起居,然而一颗心却仍然像从前那样愚蠢无比。
农神潘喜欢在特莫洛斯山上给女神们吹奏笛子。他是一位长有羊腿羊脚的神。大公羊自然是雄劲十足的标志。有一次,他竟然大胆地向阿波罗挑战,要求与他比试武艺。年迈的山神特莫洛斯充当仲裁。他已经白发苍苍,头上戴着一圈栎树叶花环,周围坐着女仙和凡人。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希望看到这场比赛的结果。国王弥达斯也在其中。
特莫洛斯端端正正地坐在山石上。他看到农神潘开始吹奏管笛,笛音悠扬,声震云霄,十分轻松快活。弥达斯听得着了迷。潘吹奏结束以后,阿波罗走上前来,左手拿了一把象牙七弦琴。他弹了一番琴弦,琴声犹如天霆之音,惟妙惟肖,听者全都肃然起敬。特莫洛斯宣布阿波罗赢得比赛的胜利。
在场的人除了弥达斯以外全都热烈鼓掌,表示赞同。弥达斯却禁不住大声呵斥起来。他认为潘应该是赢家。阿波罗趁人不注意走上前来,抓住弥达斯的两只耳朵轻轻地一拉,却不料把他的耳朵拉长了许多。嘿!这下瞧吧,两只耳朵尖尖地往外伸展着,外面长了一层灰暗的长毛。原来神容不得他这般愚蠢的人枉生一副人的模样。从此,两只驴耳朵装点着国王的头面,国王羞愧得无地自容。他用来一条宽大结实的头巾,希望遮住丑陋的长耳朵,从而对外界保守秘密。不过,纸里包不住火。弥达斯有一个专门的理发师,他给国王理发时发现了这重秘密。他惊讶得几乎要向全世界披露这桩奇异的新闻。可是他没有这个胆量,于是便悄悄地来到河边,在地上掘了一个洞,向洞口吐露了一番心事和秘密,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没有几天,洞口周围长出一圈茂密的芦苇。微风吹过,芦苇低声悄语,相互传说着:“国王弥达斯长了一对驴耳朵!”
弥达斯的秘密终于传遍了天南地北。
墨勒阿革洛斯和狩猎野猪
卡吕冬国的国王俄纽斯十分虔诚,他把这一年丰收的首批果实献给众神:谷物归得墨忒耳,葡萄归巴卡斯,油料归雅典娜。每位神祇都有相应的祭品,可是他却漏掉了月亮和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她的祭坛前空空如也,连香火也没有。女神十分生气,决定报复国王。
雅典娜给卡吕冬国的原野上送去一头巨大无比的野猪。野猪血红的眼睛里喷射出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猪背又阔又硬,一副獠牙往外叉着,如同象牙一般。它在庄稼地里来回践踏,把葡萄和橄榄连藤连枝一起咬断吃掉。牧人和牧羊狗看到它都赶紧躲开,根本没有办法守护牧羊。野猪成了可怕的妖怪。
为了制服妖怪,国王的儿子墨勒阿革洛斯挺身而出。他召集了一批猎人和猎犬,准备捕杀这头凶恶的野猪。他邀请了全希腊国一批最勇敢的人前来围猎。其中也有来自亚加狄亚的英雄处女阿塔兰忒。她是伊阿里斯的女儿,幼年时曾被遗弃在树林内,由一头母熊哺乳。后来,她被猎人发现带回,并由猎人抚养成人。从此她就依树林为家,靠狩猎为生,出落成一位漂亮的女子。她对男人十分仇恨,她拒绝一切男人。有两个半人半马的妖怪企图在荒野中伏击她,都被她用弓箭彻底制服。现在,她对狩猎十分感兴趣,顾不上人间的许多拘束了,她把头发挽成发髻,象牙色的箭袋挂在肩上,左手操弓,脸色红润,俨然一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墨勒阿革洛斯看到这位女子人才出众,便暗自寻思着:“能够娶这位女子为妻的丈夫该是多么幸福啊!”但他来不及多加思索,因为危险的狩猎任务迫在眉睫,再也不能拖延了。
猎人们首先来到一座原始老林,它从平原缓缓沿山坡盘旋而上。男人们来到这里以后,大家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张罗地网架设陷阱;一部分人解开猎犬的铁绳;又有一部分人顺着踪迹追赶下去。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峻峭的山谷,山谷里长满了灯芯草和沼泽水草。柳树和芦苇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野猪就躲在这里。它被许多猎犬惊扰,窜了出来,折断了大量树木。猎人们齐声喊叫,紧紧抓住铁矛,眼看着野猪面对面地冲了过来。不料野猪看到前面人多势众,便朝斜方向穿了过去。猎人们赶紧追过去,朝它投枪,投掷飞镖。可是这一切不但无济于事,反而激怒了它的野性。它瞪着冒火的眼睛重新转过头来,扑向猎人。一会儿,三个猎人已被他踏倒在地,几乎当场死去。
阿塔兰忒及时赶到。只见她弯弓搭箭,朝着野猪射去一箭,正中野猪耳下,猪鬃上第一次沾上了血迹,染成一片通红。
墨勒阿革洛斯看到野猪受了伤,立即给猎人们报告了这一好消息。男人个个羞愧难当,因为一个女人竟然跑在他们前头立了大功。他们猛地跳起身子,又把长矛和飞镖朝野猪扔过去。可是这一阵混乱反倒妨碍了围猎野猪。有个亚加狄亚人愤怒地扑上去,他双手举着一柄利斧,可是他刚到野猪旁边,还没有来得及砍杀,就被野猪的獠牙拱翻在地,差点送了性命。这时候,只见伊阿宋投去一枪,不料正好打中了一条猎狗。墨勒阿革洛斯接连投出两枪,结果第一枪投在地上,第二枪正好打中猪背。野猪兽性大发,在原地暴躁地打转,口中喷吐着鲜血和白沫。墨勒阿革洛斯赶上去,举起长枪,一枪刺进野猪的颈背。霎时间,猎人们纷纷举枪刺杀,野猪顿时被戳得血肉模糊,它挣扎着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了。
墨勒阿革洛斯一脚踏在死猪的头上,用剑连毛带肉地剥下了猪皮。他把猪皮连同猪头一起交给勇敢的阿塔兰忒,对她说:“收下猎物吧!按理说它应该归我。可是其中更大的荣誉却是属于你的!”
猎人们却认为她不该享受这份荣誉。他们站在一旁,愤愤不平。墨勒阿革洛斯的几个舅舅更是不服,他们紧握着拳头,猛地站到阿塔兰忒面前,说:“放下手中的猎物,你休想取得这份不义之财,它是属于我们的!”说完,他们从女人那里把礼物拿过来就走了。墨勒阿革洛斯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大叫一声:“你们这批强盗!”挺起长矛就朝一个人刺了过去。等到第二个舅舅刚刚明白怎么回事时,墨勒阿革洛斯的长矛也已经在他身上前胸而进、后胸而出了。
再说墨勒阿革洛斯的母亲阿尔泰亚听到儿子围猎野猪的胜利消息后很高兴。她匆匆忙忙地前往神庙,准备去给神摆设祭供,感谢神灵佑护。途中,她看到了人们正抬着兄弟俩的尸体。阿尔泰亚匆忙赶回宫殿,穿上哀悼的礼服。可是阿尔泰亚却听说凶手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墨勒阿革洛斯。她强忍着泪水,将悲哀变成满腔仇恨,思量着想要替兄弟们报仇。
她想起墨勒阿革洛斯刚生下不久的时候,命运三女神曾经前来祝福过:“你的儿子将成为一个勇敢的英雄,”第一个女神预言说。“你的儿子寿命好像……”第二位女神还没有说完,第三位女神就接过了话头:“木柴一样,它搁置在炉火上熊熊燃烧,火苗永远也不会消失。”命运女神刚刚离开,作为母亲的阿尔泰亚连忙把木柴从火中取出来,用水浇灭,然后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现在她悲愤异常,她想起这段木柴,于是匆忙走进房间,吩咐仆人用大根硬木架在树枝上面点起熊熊大火。阿尔泰亚的心里交织着母亲之爱和手足之情的矛盾。她四次走近火堆,准备将木柴扔入火中,又四次把手抽回来。终于,兄弟的情谊战胜了母爱。她呼喊着:“啊,复仇女神们,请你们前来看顾这根烈火中的祭品吧!还有你们,我的朋友们,你们刚逝的亡灵,也张目观看吧,我在为你们干什么事?我的母亲的心已经破碎。不久,我也将步你们的后尘,赶上你们!”于是,她闭上眼睛,用一只颤抖的手将木柴投进熊熊燃烧的烈火。
墨勒阿革洛斯这时候正在回城的旅途中。突然他感到内心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灼痛。刚到宫殿,难以忍受的疼痛迫使他一头躺倒在床铺上。他竭力地挣扎着,心里十分羡慕那些凯旋归来的猎友们。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在庆祝狩猎的胜利。墨勒阿革洛斯赶紧把兄弟和妹妹、年迈的父亲以及心力交瘁的母亲喊到跟前。母亲还呆呆地站在火堆旁,瞪着一双迟钝的眼睛看着烈火在熊熊燃烧。儿子的痛苦随着火焰而剧烈。最后,当木柴成为一片灰烬时,儿子的痛苦也彻底消失了。父亲、姐妹和整个卡吕冬都为失掉了这位英雄而悲哀。只有母亲远远地站在那里,人们看到她始终不忍心离开火堆,不过她已经死了。
关于墨勒阿革洛斯,还有一则更为古老而又简单的传说,只是其中没有阿塔兰忒的故事。那一天,墨勒阿革洛斯捕杀了凶恶的野猪。这件事惹恼了月亮和狩猎女神阿忒耳弥斯。她挑动附近的库埃特人跟墨勒阿革洛斯的埃陀利亚人发生争斗。墨勒阿革洛斯十分悍勇,只要他披挂上阵,库埃特人总是大败而逃。他们躲在城墙后面,寻找逃命的地方。有一回,墨勒阿革洛斯在战斗中打死了一名库埃特人,不料他却是墨勒阿革洛斯的舅舅。母亲阿尔泰亚听到消息禁不住把儿子诅咒了一顿。残暴的复仇女神厄里倪厄斯也听到了咒骂。这是一位凶恶的女神,她身材高大,眼中冒血,头发由许多毒蛇盘结而成,专管惩罚人间罪恶,尤其对家庭和氏族内部的不和更是严惩不贷。
墨勒阿革洛斯虽然取得了胜利,却受尽了屈辱。他非常生气,回到城里闭门不出。不久,库埃特人又耀武扬威地涌到城门下,他们大肆叫骂,百般寻衅。卡吕冬国陷入一片恐慌中,城内的老人和祭司,年迈的父亲俄纽斯跪在他的脚下。姐妹们、朋友们,甚至包括后悔莫及的母亲都来到他的房间,可是他们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库埃特人已经朝城内开火了。炮弹落在宫殿上下,城内一片火海。这时,墨勒阿革洛斯的夫人克勒俄帕特拉也来请求。墨勒阿革洛斯见夫人虔诚恳切,终于答应再上战场。他拿起武器,把库埃特人彻底打败,可是他自己却也没有能够活着回来。复仇女神听信了他母亲的诅咒,让他正在青春年华时英年早逝。据说,墨勒阿革洛斯是被阿波罗的弓箭射死的。
阿塔兰忒
阿塔兰忒是一位闻名于世的女英雄。她在卡吕冬围猎野猪时建立了丰功伟绩,为自己争得许多荣誉。不过论她的身世却也悲惨。她的父亲望儿心切,见生了个女儿,便把她遗弃山林。山中有一母熊,因为熊患被猎人捕杀,正急得到处乱跑时发现了弃婴,便把她叼回洞中,用熊奶给她哺乳。一天,几个猎人经过那里。他们看到了熊孩,于是把她带回去,扶养成人。因此,阿塔兰忒从小就是在亚加狄亚的阴凉山林里长大的。她健步如飞,十分骁勇。太阳和山风把她的脸色变得黝黑,可是她却出落得犹如一位美丽的林中仙女,又像月亮和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在寂静的山林里,阿塔兰忒生活得纯洁而自豪,她不愿出嫁为人妻,却喜欢徒步打猎,手拿猎枪成了她最大的快乐。
有一天,两个半人半马的妖怪,律科斯和许勒奥斯看到了漂亮的女猎手。他们商量了一阵,决定劫持她,逼她成亲。当他们靠近她的时候,阿塔兰忒嗖嗖射出两箭,两个妖怪应声倒地。她的英勇常常使得许多男子羞愧,他们自叹不如。当珀利阿斯的儿子为纪念亡父而举办演武比赛时,阿塔兰忒也参加了。她跟力大无穷的珀琉斯比赛角力。珀琉斯是埃阿科斯的儿子,阿耳戈的英雄之一。不过他还是败在阿塔兰忒的手下。
阿塔兰忒长大以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亲。她的父亲伊阿索斯曾恳求女儿一定要嫁给一个勤劳的丈夫。阿塔兰忒却不愿意听这种话,因为她记得从前占卜时曾经得到一则预言:“逃避丈夫吧,阿塔兰忒,可是你却逃脱不掉丈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摆脱那些累赘而又咄咄逼人的求婚者的困扰,她在一块草地边上埋下一根三尺木桩。她宣布木桩为比赛奔跑的起点,只有胜过她的人才能成为她的丈夫,可是比她后到目的地的人却会被处死。条件虽然苛刻,年轻美貌的姑娘的魅力却更吸引人,前来求婚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
有一次比赛,连英俊的小伙子希波墨涅斯也坐在观众席上,大声地嘲笑那些求婚人的愚蠢。可是等到阿塔兰忒来到他面前,他也被姑娘的美貌征服了,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比赛开始了。勇敢的阿塔兰忒让那些前来求婚的人先跑一程。她满怀信心,稳操胜券,然后像飞箭一般赶了上去。激烈的奔跑更显示了姑娘的青春魅力。她已经高高兴兴地到达终点,回过头来看着一群求婚人气喘吁吁地在后面正在奔跑。
这时候,只听见希波墨涅斯来到木桩旁边大声地喊叫起来:“你为什么专门跟体弱无力的人进行比赛呢?你敢跟我比吗?如果命运眷顾我,让我取得胜利,那么你至少不会感到委曲。我叫希波墨涅斯,麦伽洛宇斯的儿子,海神波塞冬的曾孙。要是我输掉了,那么你的荣誉将会更大,因为你战胜了希波墨涅斯。”
阿塔兰忒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希波墨涅斯是个漂亮的少年。“你最好放弃跟我比赛,”她说,“你还年轻,出身尊贵,为人高尚,任何一个姑娘都会愿意嫁给你,让你当她们的如意郎君。可是,你如果和我比赛奔跑,我是不会输给你的。那种结局多么可怕啊!”
她紧紧地盯着风流倜傥的小伙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里早就燃起了一股爱情之火。希波墨涅斯悄悄地向着爱情女神祈祷:“神圣的阿佛洛狄忒,请仁慈地佑护我吧!”女神听到他的祷告,飞速地前往塞浦路斯,在一棵神奇的树上摘下三只金苹果。然后她又不动声色地来到希波墨涅斯身旁,把奇异的苹果交给他。
又一轮比赛开始了,喇叭热烈地吹奏起来。希波墨涅斯一马当先,奔跑在前,周围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希波墨涅斯拼尽全力,双腿犹如生了风一般,可是离终点还有不少路程。
阿塔兰忒紧紧地追上来。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阿佛洛狄忒送交的金苹果,扑地一声扔在跑道的地上。阿塔兰忒吃了一惊,急忙站住,弯下身子,从地上把金苹果拾了起来。这时候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往前奔跑了很远的路程。当阿塔兰忒重新赶上他的时候,他又把第二只苹果扔在跑道上。阿塔兰忒又抵制不住诱惑去拾苹果。
“慈悲的女神,保佑我取得胜利吧!”希波墨涅斯大声地祷告着,又扔出了第三只金苹果。阿塔兰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弯下腰去拾了起来。最后希波墨涅斯顺利地到达终点。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祝贺他取得了胜利。
听说,输掉比赛的阿塔兰忒丝毫没有不乐意当希波墨涅斯的妻子。这真是一对世间少有的恩爱夫妻,他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帕耳忒诺派俄斯,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后来壮烈地死在攻打底比斯的城前。
柏勒洛丰
柏勒洛丰是科任托斯国王格劳卜斯的儿子。他不慎失手杀了人畏罪潜逃,来到提任斯,即国王普洛托斯统治的地方。柏勒洛丰在这里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并被赦免了罪行。柏勒洛丰长得英俊魁梧,王后安忒亚对他一见倾心,禁不住想要引诱他。可是柏勒洛丰心地善良,为人高尚,拒绝王后的挑逗。王后见欲望不能得逞,恼羞成怒,于是在丈夫面前百般地挑拨离间说:“我的丈夫,如果你不想戴上绿帽子,最终寻得一个好名誉的话,你应该把柏勒洛丰处死,因为他是个不忠实的人,企图拐骗我背叛你的爱情。”
国王听信了这番鬼话,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可是他对年轻的柏勒洛丰十分赏识,所以又不忍心加害于他。左右思量,他还是决定让柏勒洛丰受到报复。为此,他决定把柏勒洛丰派到岳父伊俄巴忒斯那里去。伊俄巴忒斯是统治吕喀亚的国王。
柏勒洛丰不知就里,高高兴兴地带上普洛托斯国王交给他的家信朝吕喀亚走去,准备把信原封不动地交给伊俄巴忒斯,其实信上写着请国王把来者处死的建议。正当柏勒洛丰急匆匆往前走、走向死亡时,天上诸神都过来佑护他。渡过大海以后,柏勒洛丰穿过美丽的河流克珊托斯,一路来到吕喀亚,见到了国王伊俄巴忒斯。伊俄巴忒斯是一位热情好客的英明君王。他设宴招待这位陌生的贵客,却连来者是谁都没有问起,更没有问他从哪里来。他的高尚的行为和君王的风度表明,他的客人也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客人享受各种荣誉,国王每天都像过节似的宴请他,还给诸神上供一头牛的祭品。一直到第十天,他才问起客人的身世和去向。
柏勒洛丰介绍说,他刚从普洛托斯国王那里来,说罢又把一封家书交给伊俄巴忒斯。伊俄巴忒斯国王读完女婿写给他的家信,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他对面前这位骑士般的贵客十分喜爱。可是他想,如果没有重大缘由,他的女婿一定不会动此杀机。国王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拿不定主意。面前的小伙子已经是他的客人,而且举止高尚文明。他怎忍心把这样一位朋友突然杀掉呢?最后,他只得委婉地鼓励小伙子投身凶险的战事。他估计那是必死无疑的地方,断无生还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便下令让柏勒洛丰去收拾危害吕喀亚的妖魔喀迈拉。喀迈拉是丑恶的堤丰和巨蛇厄喀德那所生的怪物。妖怪上半身像狮子,下半身像恶龙,中间像山羊,嘴里喷吐着火苗,烈焰腾腾,着实可怕。
天上众神可怜这位无辜的年轻人。他们眼看着柏勒洛丰将要遭塌天大祸,便急忙送给他一匹带有翅膀的神马珀伽索斯,供做脚力。珀伽索斯是波塞冬和墨杜萨生育的后代。可是神马如何能够帮助一位凡人呢?它从来还没有让一位凡人骑坐过,十分狂野撒泼,连抓住它都不可能。柏勒洛丰忙碌了一阵,累得一身大汗,最后竟然在皮勒纳河边睡着了。
柏勒洛丰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他的佑护神雅典娜。雅典娜交给他一副华丽的辔具,辔具上带有金色的饰物,女神说:“你怎么睡着了?带上这件器具吧,给波塞冬祭献一头公牛。记住,使用这副辔具!”柏勒洛丰突然从梦中醒来,他跳起身,看到手上果然有一副金光闪闪的马辔具。
柏勒洛丰找到解梦和算命的波吕德斯,把梦中的情景告诉他,请他圆梦。波吕德斯劝他听从女神的建议,杀一头公牛祭祀波塞冬。此外,波吕德斯还让他给佑护女神雅典娜造一座祭坛。这一切都完成以后,柏勒洛丰果然毫不费力地就把带翼的神马驯服了。珀伽索斯佩上辔具,全副装备,然后从空中降落在地,弯弓搭箭,射死了妖魔喀迈拉。
接着,伊俄巴忒斯又派柏勒洛丰前去跟索吕默人打仗。索吕默人蛮勇好战,与吕喀亚相邻。出乎国王的意外,柏勒洛丰又在艰苦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后来,国王又派他去跟亚马逊人作战,他也安然无恙地渡过了难关。伊俄巴忒斯见几次为难都难不住柏勒洛丰,于是心生一计,在柏勒洛丰凯旋回来的途中设下一重埋伏,准备把柏勒洛丰一举杀掉。可惜吕喀亚的士兵在袭击柏勒洛丰时全被他一个个打死,没有一个生逃出去。到这时,伊俄巴忒斯已看出,原来他热情款待的客人根本不是罪犯,而是神的宠儿。他再也不敢加害客人了,连忙把柏勒洛丰接回宫殿,封他当了并肩王,还把女儿菲罗诺厄嫁给他为妻。吕喀亚人送给他最肥沃的土地和作物。他的妻子生下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生活过得十分美满。
时光流逝,柏勒洛丰的幸福也渐趋尽头。他的大儿子伊桑特洛期有一次在跟索吕默人的战斗中不幸阵亡。女儿拉俄达弥亚跟宙斯生了英雄的儿子萨耳珀冬,后来却被月亮和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用箭射死。只有小儿子希波洛库斯活到高龄。他在特洛伊人反对希腊人的战斗中派自己的儿子——英雄格劳库斯率领一支庞大的吕喀亚的部队帮助特洛伊。当时,伴随格劳库斯一同出征的还有叔父萨耳珀冬。
柏勒洛丰因为拥有双翼的神马而渐渐骄傲起来。他甚至想到奥林匹斯山参加众神会议,可是神马却不愿听从他的指挥。它树起身子,猛地窜上天空,把骑手突然抖落在地。柏勒洛丰虽然没有被当场摔死,艰难地爬了起来,却被扔在一块陌生的地方,到处漂泊流浪。从此,他仇恨众神,羞于见人,一直躲藏着,隐居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直至终老。
狄俄斯库里
海中仙女勒达是美丽的女子海伦的母亲。此外,她还生了两个儿子,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卡斯托耳是斯巴达的国王廷达瑞俄斯的儿子,属凡人;波吕丢刻斯其实是宙斯跟勒达所生的儿子,所以属于神。这一对兄弟朝夕相处,不愿分离,并且俩人面貌相似,所以人们干脆按卡斯托耳父亲的名字把他们称作廷达里得斯,有时候又称他们是狄俄斯库里,意思为宙斯的儿子。两个儿子成为母亲的掌上明珠,伴陪着她一直到老。他们长得一表人才,共同创建了伟大的英勇业绩,生活得愉快幸福。
卡斯托耳善于驾驭各种烈马,而波吕丢刻斯是他那个时代最出名的拳击大王。他们还在年轻时就已经崭露头角,显示了豪迈的英雄气概,尤其当他们听说忒修斯抢走妹妹海伦的时候,更是大显身手。他们兄弟俩人骑上神赠送的追风马,风驰电掣,一路朝着强盗逃走的方向追下去,直追到阿菲得纳城堡,把妹妹从城堡中解救出来。
后来,这一对孪生兄弟又参加了围猎卡吕冬公猪的活动,并参加了阿耳戈英雄的征伐。波吕丢刻斯在跟凶残的珀布律喀亚国王阿密科斯拳击时一拳击中他的耳根,把他的头盖骨打碎致死。通过这一系列的战斗,狄俄斯库里兄弟俩人建立了不朽的功勋,以至于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任命他们担任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主持和领导。
那时,美索尼亚的国王名叫阿法洛宇斯,是廷达瑞俄斯国王的姻弟。他也生有两个英勇无比的儿子,取名林扣斯和伊达斯。林扣斯即希腊语敏锐的眼睛之意。他也确实如此,因为他可以透过树干甚至透过地面看到后面或下面的东西。伊达斯力大无穷,甚至对阿波罗也全无惧意。
阿波罗爱上河神奥宇纳奥斯的女儿玛尔珀萨。他将玛尔珀萨锁在自己的神殿里。不料伊达斯对玛尔珀萨也十分垂青,于是他勇敢地闯入圣地,偷偷地带走了自己爱恋的女子。阿波罗十分生气,赶上前来,站在伊达斯面前,威胁着要将他杀死。伊达斯毫不畏惧,弯弓搭箭,要与阿波罗准备战斗。要不是宙斯及时赶到,排解了这场纠纷,他们一定会厮杀得难解难分,直到日月无光,天地惊颤。宙斯劝说他们,让玛尔珀萨在他们中间自由选择。玛尔珀萨愿意嫁给伊达斯。伊达斯十分高兴,将她带回家去。可惜玛尔珀萨为此也付出了代价,她必须青春早逝,不能长寿。
林扣斯和伊达斯跟狄俄斯库里兄弟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惜后来又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原因是这样的:
有一回,这对兄弟共同出外抢劫。他们在亚加狄亚抢到一群牛,四个人商量着准备瓜分。伊达斯掌执公牛。他把一头公牛分成四份,宣布说将其中一半给首先吃掉自己那份的人,其余的一半归剩下的三个人共有。瓜分完毕,他们四个人开始了这一稀奇的比赛。不料其他人刚刚开始动嘴,伊达斯却早已吃完了自己的一份。他理所当然地走过来,又从兄弟三人手上拿走一份,吃了起来。狄俄斯库里兄弟感到上了当。他们越想越生气,于是干脆闯进美索尼亚,抢走月神福柏以及洛宇契珀斯和许勒拉的女儿,抢走林扣斯兄弟的妻子,并跟他们婚配。然后,弟兄俩人商量着将掠物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是一棵蛀空了的大栎树,他们躲在树内,窥视着林扣斯兄弟的动向。
林扣斯急忙来到达埃格拖斯。他登上最高峰往下一看,伯罗奔尼撒半岛尽收眼底。他看到弯曲的海岸和蔚蓝的大海。一会儿,他那敏锐的眼睛就已经发现了卡斯托耳跟波吕丢刻斯藏匿的地方。他们迅速追了过来。狄俄斯库里兄弟还不知道已被发现,只见伊达斯扔过来一杆沉重的标枪,标枪穿透了卡斯托耳的胸膛,他扑的一声倒在地上。波吕丢刻斯看到兄弟躺在血泊之中,怒不可遏地跳出来,准备跟面前的两位仇敌作一殊死的拼斗。林扣斯兄弟一看架势,吓得连忙往后退。仓促之间,他们来到父亲阿法洛宇斯的墓旁。蛮勇过人的伊达斯突然搬起坟丘上的墓石,朝着后面追来的人砸过去。
墓石没能伤害波吕丢刻斯。他猛地扑到林扣斯面前,用长矛把林扣斯戳翻在地,结果了他的性命。波吕丢刻斯又追了上去。他跟伊达斯面对面站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们都发誓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于是一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另一方亮出了看家的绝招。你来我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宙斯高高在上,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这时候,伊达斯正从地上抬起一块巨石,高举着准备朝波吕丢刻斯的头上砸去。宙斯一看自己的儿子要吃亏,急忙扔出一道火光闪电。闪电击中伊达斯,可惜阿法洛宇斯的两个儿子就这样死于非命。
波吕丢刻斯抬起眼睛,感激地看着父亲,然后朝奄奄一息的兄弟奔了过去。卡斯托耳还没有咽气,正在作着痛苦的挣扎。波吕丢刻斯大声地呼喊起来:“啊,父亲,让我跟他一起去死吧!”
天神听到儿子的呼声,弯下身子对儿子说:“你是神胎,具有不死之身,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他的父亲是个凡人,与你不能相比。儿子,你必须自由选择。你愿意在奥林匹斯与神为伍,永世永生当神,还是跟你的兄弟同甘共苦,分担他的命运?那样你必须有一半时间生活在黑暗的冥府,另一半时间则享受神的天庭快乐。”
波吕丢刻斯立即选择了与兄弟分担命运的机会,宙斯这才让卡斯托耳口眼闭合。从此以后,这一对兄弟犹如在人世间一样永不分离。他们一天跟天父宙斯以及其他神一起过天庭的生活,另一天则在黑暗的冥王哈得斯那里过地狱的日子。人们遇到生活中的苦难时都愿意向他们祈求,因为他们是世人危险场合中的慈悲救助者。鏖战的时候,这一对兄弟常常出现在困苦的英雄面前,犹如闪烁的星星,指引他走向胜利。在巨浪滔天的洋面上,即使暴风掀起了万丈狂澜,他们都会鼓起金色的翅膀,降落下来,救助绝望的落难者。
默浪姆珀斯
阿密忒翁是克瑞透斯的儿子。他在美索尼亚建造了一座城市皮洛斯,一家人住在城里,极尽天伦之乐。妻子伊多墨纽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取名皮亚斯和默浪姆珀斯。默浪姆珀斯就是黑脚的意思。从前有一回,当时他还是一个孩子,在野外游玩时睡着了,热辣辣的太阳当空烤晒着他的双脚,一双脚顿时变得漆黑。兄弟俩人情投意和。父亲把他们从小送入乡间,沐浴着湖光山色,在诗情画意的田园里生活得十分悠闲而宁静。
他们的住宅门前有一棵古老的大栎树。年长日久,树干内盘踞着一个硕大的蛇窝。默浪姆珀斯十分喜爱这些聪明的小动物。当人们宰杀大蛇的时候,他常常为无依无靠的小蛇们流泪。于是,他垒起木材,点起火,把被打死的大蛇烧成灰烬,又把小蛇带回家去,慢慢地饲养着。蛇儿渐渐地长大了。一次,它们趁主人睡觉的时候爬了出来,爬上了他的肩膀,并且用舌头舔遍他的耳朵。
默浪姆珀斯突然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能够听懂飞越头顶的飞鸟的歌声。从此以后他成了一位远近闻名的预言人和占卜家,因为鸟儿能够预知未来。后来,他又学得了一样本领,从祭供的牲口内脏中获知未来的信息。于是,默浪姆珀斯成了预言神阿波罗的座上客,他们常常在一起,俩人谈得十分投机。
在皮洛斯城还有一位知名人士,名叫纳洛宇斯。他的女儿佩罗是一位绝色美女,天下慕名前来求婚的人络绎不绝。纳洛宇斯却一个也不答应。默浪姆珀斯的兄弟皮亚斯也十分看中佩罗,心中燃起了一股强烈的爱情之火。他来到纳洛宇斯面前,表示对他女儿的垂慕之意。纳洛宇斯回答说,只有能够把伊菲克洛斯的牛群给他牵来的人,才能娶他的女儿做妻子。那群牛是他母亲的遗产。这群牛现在被围圈在帖撒利的菲拉克地,旁边有一条恶狗看守着,无论是人或者牲口都休想靠近得了。
皮亚斯想尽了办法,甚至不惜冒险去偷,都没有得手。最后,他只好请兄弟帮助他一起完成任务。默浪姆珀斯虽然知道人们都在这场大胆的冒险举动中将他一把抓住,把他当作小偷关押起来。可是,他因为兄弟情谊,不惜铤而走险。而且他知道,再过几年以后,他毕竟可以获取这批牛群。打点行装以后,他欣然履约,动身前往菲拉克。到了那里他正要下手偷牛时,被当场抓获。他被带上了手铐脚镣以后,锒铛入狱,从此不见天日。
整整一年时间过去了。一天,默浪姆珀斯正苦闷地坐在监狱里,突然听到屋檐下面的木椽里有一批攒木虫正在起劲地劳作,同时又在热烈地论长说短。默浪姆珀斯向它们提了一个问题,他想知道这场破坏性劳动的进展程度。“快了,快了,现在还有一小部分没有攒透!”虫子们七嘴八舌地纷纷回答,“再过一小时就可以大功告成了。”默浪姆珀斯听说以后急忙呼喊着要找典狱长,说这座监狱即将塌毁,希望换到另一幢房子里去。他的要求刚刚实现,监狱的房子就倒掉了。
不久,这个囚犯具有预言本领的消息就在纷纷扬扬的传言中进入了王宫。国王菲拉扣斯即伊菲克洛斯的父亲,连忙召见这个囚犯。他让人解开了囚犯身上的锁链,然后把他引到一旁,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治愈伊菲克洛斯的疾病,他就可以得到那笔牛的财产。
伊菲克洛斯小时候又健康又强壮。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特殊的事故让他突然患上了疾病。从此以后他就病恹恹的,衰弱不堪。默浪姆珀斯答应进行一次尝试,而国王再次重申愿把那群牛作为补偿送给他。
默浪姆珀斯先杀掉两条牛,祭供宙斯。然后,他又切下一些牛肉,剁成碎屑,呼唤鸟儿前来就餐。不一会儿,鸟儿从四面八方飞着聚拢过来。占卜的默浪姆珀斯问它们是否晓得伊菲克洛斯生病的原因,鸟儿们都不知道。突然,一只年轻的小鹰提了个建议,说它的父亲由于年迈体弱,这回没有来,留在家中,也许它知道一点这方面的秘密。默浪姆珀斯立即派了几名使者前往并找到了那只老鹰。老鹰不久便蹒跚着飞了过来,对默浪姆珀斯讲述了从前的一件事:一天,菲拉扣斯在树林里砍柴时,看到儿子在附近游玩滚耍,便开了一个玩笑,想吓唬一下儿子。他把手中的斧子嗖地一声扔了过去。斧子擦着儿子的鼻尖,飞进面前的树林里,从此拔不出来了。
父亲开个玩笑不要紧,儿子伊菲克洛斯吃了一惊,恐吓却钻进了骨髓,从此患上重病。“如果找到那把斧子,”老鹰见多识广,对默浪姆珀斯说,“那就刮下斧子上的铁锈,用铁锈浸酒,让伊菲克洛斯分十天喝下,这样他才能重新获得健康。”
默浪姆珀斯按照老鹰的指示和建议找到了那把斧子。他刮下铁锈,让铁锈溶入酒中。伊菲克洛斯把酒分十天喝下,果然从此精神大振,又健康,又潇洒。国王十分高兴,不忘诺言,把一群牛给了默浪姆珀斯。默浪姆珀斯赶着牛回到了皮洛斯,把牛献给了国王纳洛字斯。因此,他接回了漂亮的佩罗,让兄弟与她完婚,并一起在美索尼亚生活了几年时间。
伊菲克洛斯大有出息。他成为一个比赛中所向无敌的英雄,名扬天下。伊菲克洛斯尤其善于奔跑,速度之快让人惊叹。他在麦田上奔跑时可以脚不着地,到达终点时还没有伤害一根麦穗。有时候,他还敢于在惊涛骇浪的大海上疾走,海水都不会湿到脚踝骨。
再说附近的亚哥利斯国,原来由国王——孪生兄弟阿克里西俄斯和普洛托斯共同治理。他们是达那伊得斯中许珀耳涅斯特拉和丈夫林扣斯的孙子。兄弟俩人从小就不和,长大以后更是为统治王国的权力争得不可开交。最后,阿克里西俄斯占了上风,把普洛托斯赶出了家园。普洛托斯逃到吕喀亚,见到国王伊俄巴忒斯。伊俄巴忒斯收留了他,并将女儿许配给他,然后让他统领一支军队赶回亚哥利斯。他占领了提任斯城。一批独眼巨人在这里给他建造了堡垒,堡垒外围有城墙,固若金汤,难以攻破。阿克里西俄斯不得不与兄弟平分王国,他成为亚哥利斯国王,弟弟普洛托斯当了提任斯国王。
普洛托斯生有三个女儿,十分美丽,前往求婚的希腊人纷至沓来。可是三个姑娘却十分骄傲。有一回,她们进入一座赫拉的庙宇,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她们父亲的房子要比这里更加光辉灿烂,富丽堂皇。女神自然不会容忍有人嘲笑她的圣地,她把疯癫打入邪恶的姑娘体内。三个女人顿时丧失了神志。她们变成愚蠢的母牛,便哞哞地吼叫着走出庙门,走遍全国,到处叫唤。三位姑娘疯疯癫癫,足迹遍及亚哥利斯、亚加狄亚以及伯罗奔尼撒整个地区。姑娘的父亲十分惆怅。他因为听说了预言家默浪姆珀斯的高超本领,于是派人把他找了过来,央求他医治三位可怜姑娘的病。
默浪姆珀斯说:“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不过你却要将三分之一的王国割让给我。”国王十分吝啬,不愿意接受这一苛刻的条件。眼看三位姑娘咆哮和疯癫得更为厉害。她们的疯癫甚至传染给别的女人。她们都残忍地杀死自己的亲生子女,离家出走,然后像牛一样地哞哞地叫着,漫无目标,到处游荡。
国王普洛托斯十分害怕,再次派人找来默浪姆珀斯,请求帮助。这回他一口答应割让三分之一的王国,可是预言家却拒绝相助,除非普洛托斯答应把另外三分之一王国割让给默浪姆珀斯的兄弟。国王虽然感到对方的要求过于苛刻,不堪忍受,可是他害怕再次求助,默浪姆珀斯会向他要整个王国,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默浪姆珀斯召集了一批身体强的处女,率领她们进入了群山之中。他让年轻的女人们大声呐喊并举行种种顶礼膜拜的狂热舞蹈。三个疯狂的姑娘也在其中,她们一直被拖到西克翁附近。在这场疯狂的活动中,国王普洛托斯的大女儿受累不起,疲倦而死,而另外两个女儿却被治好了疯癫。那是因为默浪姆珀斯向被激怒的女神赫拉祭供了牺牲并作了祈祷,赫拉才原谅了她们。姑娘们终于恢复了理智。她们的父亲慷慨地履行了诺言。他除了把三分之二的国土割让给默浪姆珀斯兄弟以外,还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他们。默浪姆珀斯和皮亚斯成为强大的国王。他们香火鼎盛,后代兴旺,繁衍出一支庞大而又荣耀的后裔,即默浪姆珀蒂氏。他们祖先预言的本领自然也世代相传。
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
俄耳甫斯是一名杰出的歌手,他的歌声无与伦比。他是色雷斯国王,河神俄阿戈斯和缪斯卡利俄珀的儿子。阿波罗送给他一架弦琴。当他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四处飘扬的时候,天上的飞鸟、水下的游鱼、林中的走兽,甚至连树木顽石都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聆听这一奇妙的声音。俄耳甫斯的妻子欧律狄刻是位温柔的女子,伉俪恩爱,至诚至深,天上少有,地上稀少。可惜好景不长,婚礼上的欢乐歌声还在蓝天白云下回荡的时候,死神就已经伸出魔爪,胁裹着年轻的欧律狄刻离开了人间。原来美丽的欧律狄刻正伴随着众位仙女在原野上散步,突然一条毒蛇从隐藏的草地里游了出来。它在欧律狄刻的脚后跟上咬了一口,欧律狄刻立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山川,河谷,不,天地间响起仙女们悲哀的抽泣声。俄耳甫斯也悲痛万分,他把满腔的激愤化作歌声。可是他的眼泪和请求却挽救不了妻子逝去的命运。悲伤之下,他勇敢地作出一个闻所未闻的惊人抉择,准备前往残酷的阴间冥府,要使阴府世界归还他的妻子欧律狄刻。
他从特那隆进入了阴间世界的大门。死人的阴影惊恐地围绕着他。他穿过奥卡斯的黄泉地段,不顾阴惨惨的畏惧,一直来到面色苍白的冥王哈得斯和他严厉的妻子的殿前。他在那里竖起弦琴,拨动了琴弦,甜蜜的歌声顿时回荡了起来:
“啊!冥府的主宰,仁慈的君王,请接受我的恳求吧!我不是出于好奇,不是的,只是为了我的妻子才敢冒犯尊严。阴险的毒蛇咬了她一口,让她中毒。她倒在自己艳丽的青春花泊丛中。她只带给了我短暂的欢乐。神啊,我愿意承担这一无法承担的苦难,脑海里也已经翻腾了千万遍。可是,爱情绞碎了我的心肝。我不能没有欧律狄刻。因此我恳求你们,可怕而又神圣的死亡之神!凭着这块无比恐惧的地方,凭着你们地界的无限荒凉,把我的妻子重新还给我吧!重新给她一条生命!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可能,那么请把我也收入你们的死人行列中。没有我的妻子,我决不重返阳间!”一番话,字字如金,掷地有声。
他一边唱,一边用手指弹着琴弦,悠扬的琴声让没有血性的鬼魂们听得如痴如醉,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悲惨的坦塔罗斯不再思饮流动的凉水;伊克西翁的惩罚车轮也停止了转动;达那俄斯的女儿们放弃了徒劳的努力,依偎在一起,在骨灰坛前,静静地聆听;西绪福斯忘掉了自己的折磨,盘坐在刁钻的石块上,听美妙无比如怨如诉的音乐。那时,据人们后来回忆说,甚至连残酷的复仇女神欧墨尼得斯都在脸颊上挂满了泪水。主宰阴司的冥王夫妇尽管凄惨阴郁,可是他们也第一回动了恻隐之心。冥后珀耳塞福涅召唤欧律狄刻的鬼影,那影子犹豫不决地走上前来。只听见阴司女神吩咐俄耳甫斯说:
“你就带上她回去吧,可是得记住:只要你们没有穿过冥界的大门,你就决不允许朝她看一眼。这样她就能够重归于你。要是你过早地看她一眼,那么你将永远地失去她。”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在阴暗的道路上行走着。周围满是夜晚的恐惧。俄耳甫斯心中充满了渴望。他仔细地听着,希望听到妻子的呼吸声以及她在走动时衣服发出的沙沙声。可是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他的心里充溢着一股抵御不住的恐惧和爱情。他终于回过头去,飞速地看了她一眼。唉,天哪!他看到欧律狄刻的眼神无比悲哀却又娇柔万千地注视着自己,可惜她的身影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移动起来,坠入可怕的深渊。他绝望地伸出双臂,希望挽住自己的妻子。然而不成,她第二次死去了。
俄耳甫斯手脚冰凉、惊恐万分地站在那里,然后又一头扑向阴暗的深渊。但是,这一次不行了。在冥河上渡亡灵去冥府的神明卡隆拒绝让他再渡漆黑的冥河。俄耳甫斯在河岸上接连坐了七天七夜。他不吃不喝,悲哀的泪水像散落的珍珠。他恳求地府的神灵们大发慈悲。可是,他们全是铁面无私的,决不会第二次再动恻隐之心。俄耳甫斯撕心裂肺地回到了阳间。他悄悄地躲在寂寞的色雷斯山林里,隐居了三年。
一天,这位神仙般的歌手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光溜溜的青石板上唱了起来。森林为之感动,渐渐地移拢过来,伸出茂密的树枝为他挡荫遮日。林中的走兽和欢乐的飞鸟也止住了步伐停止了飞行。它们侧耳倾听,神奇的歌声使它们为之调颜。可是,这一天又有许多色雷斯妇女正在庆祝酒神狄俄尼索斯的节日。她们在树林里手舞足蹈,十分热闹。妇女们痛恨这位歌手,因为自从他死掉妻子以后,歌手就断绝了跟所有女人的来往。
女人们看到了歌手。“你们瞧,他正在嘲笑我们呢!”有一位疯狂的女子突然喊了起来。霎时间,大家呼啸着朝他聚拢过来。她们拣起了石块,或把手中的酒神杖纷纷投向唱歌的俄耳甫斯。忠诚的动物们奋起抵抗,要保护这位可爱的歌手。可是,当他的歌声逐渐地湮没在疯狂的女人们愤怒的号叫声中的时候,她们却又惊恐地逃进密林中去了。因为她们发现,一块石头击中了俄耳甫斯的太阳穴,他奄奄一息地倒在青石板上。
女人们刚刚离开,一群鸟儿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它们悲伤地盘旋在青石板的上空。还有许多动物、溪水和树木、女仙们都急忙赶了过来。女仙们一律穿着黑衫,她们悲痛地哀悼俄耳甫斯,然后又一起动手,埋葬了他那伤痕累累的尸体。河神赫伯罗斯也急忙升腾海水,接过了俄耳甫斯的头和手琴。汹涌的波涛在呜咽声中把头和手琴直送到列斯堡岛的滩涂。那里的居民虔诚地从水中捞上这两样东西,埋葬了俄耳甫斯的头,把手琴挂在一座神庙里。因此,那座岛上出了许多有名的诗人和歌手。他们在坟前追悼神仙般的俄耳甫斯,甚至连岛上夜莺的鸣啭也比其他地方的更为悦耳动听。他的灵魂飘扬着进入了阴间世界,俄耳甫斯在那里重新找到了日夜思恋的亲人。他们一起生活在福地仙境,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刻宇克斯和哈尔西翁
刻宇克斯是长庚星和仙女菲罗尼斯所生的儿子。一则预言说他将会遇上不祥之兆,他非常惊恐,决定前往小亚细亚的克拉罗斯。那里有一座名声很大的阿波罗神殿。他的妻子哈尔西翁是风神埃洛斯的女儿,对丈夫十分温顺体贴。她想打消丈夫出门的念头,或者至少能够说服丈夫,带上她一起漂洋过海,踏上这趟危险的旅程。
“我们虽然不忍分离,”刻宇克斯试图安慰妻子,“可是我当着金光闪闪的父亲的面对你起誓,当月亮完成第二回圆缺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说完,他就着手整理行装。
临近告别的时候,哈尔西翁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再见!”她呜咽着说出了一句便晕倒在海岸上。刻宇克斯急忙想奔过来,可是船上的水手们已经把船桨浸入水中。他们摇动起来。海水涨潮了,他无法久留。
当哈尔西翁再次抬起一双模糊的泪眼时,她看到丈夫正站在大船的后甲板上,用手向她召唤着。她连忙挥手,目送着大船,直到白色的船帆消失在视线之中。然后,她回到家中,一头扑在床铺上放声大哭。从此,她时时刻刻地惦记着远方的亲人。
帆船渐渐驶进大海。海面上轻拂着一股微风,顺风顺水,大家把船桨搁在一旁。一会儿,一半路程就已经过去了。不料,风云突变,可怕的东风神欧洛斯趁着夜幕自南往北,呼啸而来。它给汹涌的波浪套上一道白色的泡沫镶边,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放下横杆!”舵手大声疾呼,“把船帆卷住裹紧!”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被狂风卷走了,消失在隆隆作响的巨浪之间。大家手忙脚乱,自行其是:有人收起了船桨,有人急忙修补船舵上的破洞。这里收下了船帆,那里再把打进来的海水舀入大海。正当大家忙作一团的时候,风更加肆虐起来,几乎把大海吹了个底朝天。舵手心惊胆战地站在船舵旁边,没有了主张,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天上乌云密布,漆黑的夜晚降临了。电闪阵阵,雷声隆隆,滔天的巨浪盘旋而上,降落的时候给船上送去无数的冲击。人们大声地号叫,船体开始松动了。又一阵巨浪扑进了大船的内舱,许多人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被无力地卷入进去。
刻宇克斯只是思念着妻子哈尔西翁。他的嘴唇间不断重复着妻子的名字。可是尽管他无限地惦念着哈尔西翁,他还是十分庆幸,妻子毕竟没有一同前来经历这场骇人听闻的旅行。
突然,裂断的主桅杆倒了下来,轰隆一声打碎了船舵。又是一阵巨浪,它胁裹着大船沉入了海底,水手们多数被卷进了漩涡。刻宇克斯连忙抱住一块木板。当他感到双臂麻痹的时候,他大声呼喊着“哈尔西翁”;当波浪铺天盖地在他头顶轰然落下时,他叹息了一声“哈尔西翁”;最后,在他即将淹死的时候,他在口中还喃喃发出一声“哈尔西翁”。
哈尔西翁在家里数着白天和黑夜,看看丈夫还有几天就可以回到家乡。她已经翻寻出衣服,准备欢乐地迎接丈夫刻宇克斯。当然,她也没有忘掉给诸神尤其给赫拉端送祭供,请她保佑刻宇克斯安全健康地回到故乡。赫拉焦虑地看着这一切,对彩虹女神伊里斯说:“快去睡神洞府,请他给哈尔西翁托一个梦,把刻宇克斯的真实命运告诉她。”伊里斯就是为诸神报信的使者。她听完吩咐,立即穿上七彩衣衫,越过闪闪发光的天庭桥梁,一直来到睡神居住的山岩洞府。在地球的西方边沿上有一座高山,山上有一个大洞,这里是睡神的王宫。在这里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光芒永远也不能进入。地面上升起一股浓密的重雾,笼罩着一切,使得周围始终一片朦胧。这里是寂静的故乡,没有一丁点的声响。附近流动着蜿蜒的溪水,在洞府的门前引人入睡般地喃喃自语。河的两岸生长着茂密的青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夜晚就从它们的茎叶里积聚着迷醉的神液。山洞门敞开着。最里面的小房间里有一张乌木床,铺着波浪一般的软垫,睡神无比舒坦地睡在床上。他伸开四肢,周围站立着一群漂亮的美梦,千姿百态,他们是睡神的儿子。
伊里斯踏进洞府,她的亮闪闪的衣衫照亮了内室。睡神疲惫地抬起眼睛,然后又闭了起来。他迷醉糊涂地点点头,表示欢迎,然后才爬起来!“是什么风将你送到这里来的?”他终于懒洋洋地问了一句。神的女使迅速传达任务,并赶紧离开那里前往奥林匹斯。因为她不敢久待,否则瞌睡的迷醉实在吸引人。那股引人酥骨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洞府。
睡神哈欠连天地从他千百个孩子中挑选了莫耳甫斯,让他去执行命令。莫耳甫斯立即扇起无声的翅膀,穿过黑夜悄悄地来到熟睡中的哈尔西翁床前。莫耳甫斯装扮成淹死的刻宇克斯的模样,面色苍白,一丝不挂,水嗒嗒的胡子,湿淋淋的头发,双颊上全是泪水。他看着哈尔西翁说:“可怜的妻子,你还能认出刻宇克斯吗?难道死亡已经改变了我的脸形?你是认识我的!不过我不是刻宇克斯,我只是他的阴影。亲爱的,我已经死了。我的尸体漂浮在爱琴海上,狂风巨浪击沉了我们的船只。你快穿上悲痛的黑衫,尽情地痛苦吧。我不能在没有哀悼的气氛中进入地府。”
睡梦中的哈尔西翁颤抖着朝他伸出双臂,呜呜咽咽地把自己哭醒了。“哦!请停一下!你如此匆忙地要到哪里去?”她努力地追忆着梦中消逝了的景象。“让我跟你一起走吧!”等她一切都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撕碎了身上的衣衫,无限悲痛地号啕大哭。
清晨,她走出家门,来到海边。她站在上回送别亲人的地方,一双泪眼,搜索着远方,张望着。突然,她在遥远的波浪丛中似乎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正朝着海岸漂泊过来。“正是他!”不幸的女人喊了起来,连忙伸出双手,希望拉住丈夫的尸体。“你难道就是这样回到我身旁的吗?现在,让我来接你!”正当她准备跃入海浪的时候,她却突然被一双翅膀托到空中。她悲哀地鸣叫着变成一只小鸟,越过水面,呜呜咽咽地飞进了丈夫的胸膛。可是,他却好像感到妻子已经来临,特意放慢了漂流的速度。众神看到这幕情景,大为感动。他们变换了刻宇克斯的人的模样,又重新借给他一回生命。于是夫妇俩顿时都成为海上的翠鸟。它们永远忠实于往日的爱情,至诚至深,永志不变。隆冬时节,海面上每年都有七天风平浪静的日子。哈尔西翁停驻在光滑如镜的海面上,那里是一只漂浮的鸟窝。说起来还得感谢她的父亲埃洛斯。他在这段时间内把所有的风儿全都关锁在家中,从而保佑外孙们获得平安和宁静。
雅辛托斯
雅辛托斯是拉哥尼亚国王阿弥克拉斯的儿子。福玻斯·阿波罗看中了他,对他十分钟爱。他想把雅辛托斯请到奥林匹斯山上去,让小伙子终日伴随自己。
阿波罗常常离开德尔菲神殿,来到斯巴达城附近的欧罗塔水边,跟他的朋友雅辛托斯一起游玩戏耍。他为此几乎忘记了操弓练琴。
一天中午,正当热辣辣的太阳当头迎空的时刻,他们热得脱掉了衣服,身上擦了一层油,然后又一起练习掷铁饼。阿波罗先拣了一个大铁饼,思忖着搁在手臂上,然后用力向高空扔了出去。阿波罗不愧为大力士,扔出的铁饼在天空嗖的一声飞过去,把一朵白云劈作两半。过了很久,铁饼才重新落到地上。
雅辛托斯急忙跳上前去,想抓住铁饼,效法他的神师父,也创造一个铁饼奇迹。不料铁饼在坚硬的泥地上弹跳起来,重重地砸在雅辛托斯的头上。阿波罗眼看不妙,他脸色苍白地赶到出事地点,一把托住正要倒下去的孩子。他想把孩子僵硬的肢体重新温暖一下,再擦去孩子脸上的血迹,却发现伤口极其严重,连忙抓了一把药草,敷在伤口上。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雅辛托斯的头无力地垂挂在阿波罗的胸前。阿波罗千呼万唤,悲痛的泪水洒满了孩子的面庞。唉,为什么他偏偏是一位神,不能替孩子或者干脆跟孩子一起去死!
最后,他大声地说:“不!你不能就这样死去!我的歌声将为你四处传扬。你将成为花朵,亲自聆听我的痛苦的心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滴洒在草地上的鲜血突然变作一朵风信子花。花朵呈现暗灰的色泽,犹如紫金黄铜。一根花茎上长满了百合一般的鲜花。每个花朵的花片上都清清楚楚地长出了一行表示神叹息的字母:ai,ai。看到花的人似乎都听到阿波罗在悲痛地叹息:唉!唉!
从此以后,拉哥尼亚国每年夏天都要纪念雅辛托斯和他的神朋友。人们为此举办一个盛大的节日,悲悼英年早逝的孩子,纪念阿波罗的忠诚友谊。在当地,这个节日就被称做雅辛托斯。
萨尔摩纽斯
萨尔摩纽斯是西绪福斯的兄弟,埃俄罗斯的儿子,伊利斯的国王。他是一位豪富,却又是一名无理的狂横君主。他建造了一座漂亮的城市萨尔摩尼亚,要求那里的臣民们对他像神一样地祭奉和尊重,要求人们把他当作宙斯一样地顶礼膜拜。他甚至穿戴得像宙斯一样去视察全国。此外,他还让人打造了一辆行车,跟雷神的行车一模一样。萨尔摩纽斯模仿宙斯挥舞着火把,以为这是射向人间的道道闪电;而且,他还把拉车的马匹赶上铁桥,让马蹄声音作隆隆的雷声。每当这样寻欢作乐的时候,他立即命令周围的人躺倒在地,假装这是被雷电触死的人。
宙斯在奥林匹斯山上睁开慧眼,看到了这个蠢人的愚蠢举动。他从浓浓的乌云中抓过一道真正的闪电,对着地上的萨尔摩纽斯劈下去。一道火光把国王打倒,烧毁了由他建造的城市。可惜城内的居民也都被雷电击中。
萨尔摩纽斯的女儿蒂洛却是个贤惠的女子,生育了几个英雄儿子。她跟波塞冬生下珀利阿斯和纳瑙宇斯。另外她又跟凡人丈夫克瑞透斯生下埃宋(伊阿宋之父)、斐瑞斯(阿德墨托斯之父)和阿密忒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