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正权
散学典礼是在各班教室进行的,这已经成了一个新的模式了,在广播里开会。
领完成绩报告单,就算告别小学生活了,江小兰把课桌上的课程表又一次清扫了一遍,点点滴滴的日子就从课桌缝隙里清扫出来。
可惜,没有一次能够清扫出点让她觉得值得开心的事儿。
做一名学生,值得开心的事儿莫过于得到老师的表扬了。
记忆中,老师从没表扬过江小兰。老师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他表扬起学习委员陈小丽来,像电视上韦小宝说的,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表扬起班长王小成来,也像黄河决堤一样一发而不可收。
唯独一看见江小兰,她的双唇就立马抿成了一道缝,比电焊焊得还死的一道缝。
就因为江小兰在全班最不引人注目吗?
要知道,班上最调皮捣蛋的苟小志都得过老师表扬了。
苟小志经常旷课。
那天,严格地说,老师正在批评苟小志呢,老师批评人很有水平,老师是这样说的——
有个别同学,我基本上只把他当做我们班上的一个影子,希望同学们不要被这个影子的行为而干扰了学习。
这个“影子”不言而喻,是指苟小志。老师说这番话时,苟小志正把头低得扎进抽屉里半天了,本来,老师还准备发挥一句的,大家一定想知道影子的主人是谁吧?
偏偏有人在教室门外咳嗽了一声,一般在上课时敢在教室外面咳嗽的,只有值周领导。老师就回过了头,果然,领导站在外面,居然,是校长!
有什么事值得校长亲自到这个普通班的教室门外咳嗽一声呢?肯定是好事!坏事校长一般是安排人随便通知一声的。
老师就一脸绯红地小跑了出去,影子同学苟小志才瞅这个机会探出头来喘了口长气。
这气喘得真是时候啊!老师再次进来时,眼里暖和得像三月的风,语气轻柔得像四月的雨。老师说,建议大家先给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来一点掌声好不好?热烈点!
掌声就在老师带动下很热烈地响起来了。
哪个同学应该得到这掌声呢?老师故意把同学们的胃口吊起来。
同学们把目光先是投向王小成,老师摇了摇头。
同学们又把脑袋歪向了陈小丽,老师摆了摆手。
大伙都茫然了,伸长脖子看老师,老师脸上笑得像朵迎春花,一步步迎向苟小志。
是影子?不要说大伙不相信,连江小兰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就是轮流坐庄受表扬,这会儿也轮不到他苟小志啊,自己好歹比他要安分守己吧!
还真是苟小志!苟小志旷课在校舍区里闲逛,捡到一串黄澄澄的钥匙,交给了校舍区管理员,那钥匙无巧不巧正好是退休的老校长的。
校长顺藤摸瓜,找到了苟小志所在的班级。
影子一下子真真实实被表扬了一回,本来埋在抽屉里的头,这回像《亚洲雄风》中唱的,头仰成了高昂的山。
这座山,就成了江小兰一直没能逾越过去的屏障。
人家苟小志都得过表扬了,江小兰却一直与表扬无缘。
小学里最后一次表扬就在今天画上句号呢!江小兰支起了耳朵,江小兰之所以敢支起耳朵是因为今年的表扬换了模式。有新三好奖,有好干部奖,还有进步奖,彻底改变了以往只凭成绩发奖状的定式,能得奖状,岂不就是一种表扬?
新三好奖江小兰不敢奢望,好干部奖江小兰也不妄想,进步奖总该可以觊觎一下吧!要知道,江小兰从成绩倒数第五跃进到了中游呢。
进步奖偏偏只有四名。
期中考试比江小兰排名靠后的四个都拿到了奖状,他们没跃进中游,但倒数名次过了前十名。只有江小兰,两手空空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空的。
叽叽喳喳的笑声一串串钻进江小兰的耳朵,笨鸟先飞,人家还真就飞到自己前面领到奖了。
下课铃响了,大伙陆陆续续飞了出去,只有江小兰,还在课桌前盯着课程表发呆。
老师要锁教室门了,走过来,望一眼江小兰说,散学典礼结束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啊?
江小兰眼圈红红地站起来说,老师,我要再笨一点该多好啊!
想要自己再笨一点?老师生气了,咋就教出这么个呆学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