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晨1:43
地点: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首席医疗检查门诊部
阿什沃尔纳杜里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会儿。一个大块头黑人坐在他对面的轮椅上。看到这个人,看到这种类型的人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告诉你他想要什么了吗?”那个黑人问。
阿什沃尔点了点头。“他想要一具完好无缺的尸体,一具快五十岁的金发女人的尸体,这个女人在死之前得看起来是健康的。”
“你可以做到吗?”
阿什沃尔耸了耸肩。“这地方很大,我们有许多尸体,我确定我们能找到一具符合要求的尸体。”
阿什沃尔曾经在另一个地方是一名医生。但是在美国他们不承认他在伊拉克接受的教育,所以他只是个医疗助手。他在这座巨大的停尸房工作,在这里管理那些尸体,帮着验尸,做他们让他做的任何事。一般来说这是一份让人不太愉快的工作,但是这份工作也有它特有的安静。
这些人已经死了,不再为生活奔波,没有痛苦,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必要去试图阻止它,也没必要去假装这不是事先注定了的。
阿什沃尔心里很难受,偷尸体会让他有失去工作的危险,而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很节俭,他的这份薪水在他正常的花费之后还有剩余。他和两个女儿一起住在一栋简朴的房子里,他们什么都不缺,如果因此而让他们失去了他们所拥有的这一切他会感到很惭愧。
但是他有什么选择呢?他是名巴哈伊教徒,而那一份美好的信仰,可以带给他安宁与归属感以及了解神的渴望。阿什沃尔爱他的宗教信仰,爱它的一切。但是许多穆斯林并不爱。他们认为信仰巴哈伊是叛教,认为巴哈伊是异教徒。许多人认为这样的人应该判死刑。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为了逃离人们对巴哈伊的迫害而离开了伊朗。他们搬到了那时身为伊朗死敌的伊拉克。伊拉克那时由一个在伊拉克几乎只留下了巴哈伊的疯子掌控着。阿什沃尔长大成人,努力学习并成为了一名医生,他也因此而享受到了他辛勤的努力带给他的果实与特权。但是这时那个疯子被推翻了,突然作为一个巴哈伊变得不安全了。
有一天晚上伊斯兰极端分子过来带走了他的妻子,也许其中一些人还是他以前的病人或邻居。那并不重要。他再没见到她了。甚至是十年后的现在,他还不敢去想象她的脸或她的名字。他只会想“妻子”这个词,而把剩下的都挡在脑海之外。他承受不了想她的痛苦。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另一队一共十几个人来了。这些人不一样,他都不认识。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兜帽。他们把他和他的两个女儿装在皮卡车后面带到了沙漠里。他们把他们三个弄下车走到了沙地上。他们迫使他们跪在了一条战壕边。他的两个女儿都在哭,阿什沃尔欲哭无泪。他也无法让自己去安慰他们。他太麻木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于这样的结局给他带来的解脱几乎是持欢迎态度的。
突然一阵自动步枪的枪声。
一开始阿什沃尔以为他死了。但是他错了。是其中一个人在朝其他所有人射击,杀了他们一个又一个,前后花了不到十秒时间,枪声震耳欲聋。当射击停下来的时候,其中有三个人还活着,在地上爬着,试图逃走。那人冷静地走到他们每个人身边用手枪在他们脑袋后面各开了一枪,每一枪都让阿什沃尔身子一缩。
那人取下了他的兜帽,他长着满脸穆斯林游击队队员的那种大胡子,皮肤让沙漠上的太阳晒得很黑,但是他的头发是浅色的,几近金色,就像一个西方人。他朝阿什沃尔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起来”,他说,他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里面没有任何同情,这是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的声音。
“如果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那个人的名字叫卢克·斯通,和刚才指使阿什沃尔偷尸体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所以阿什沃尔别无选择。他甚至连问他为什么要尸体都没问。卢克·斯通救过他的命,也救过他两个女儿的命。她们的命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得多。
如果他还没做出决定的话,那卢克·斯通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件事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们带走了我的家人”,他说。
阿什沃尔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黑人。“我们去后面看看我们能找到什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