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看着母亲怒中带伤的眼神,心里一阵心痛,他和声和气地说“:妈,你别听他们瞎说啊,我只是这几天周转不开而已,过了这几天钱就到账了,到时候就还给他们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瞎猜了。那些人平时都是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影的事儿还能编出个一二三来呢,你说是不是?”
母亲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她还直瞪着张斌:“那你跟我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什么叫周转不开?多长时间了?一共多少钱?”晓庆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张斌走过去,揽着母亲的肩膀,扶她坐下,轻柔地说:“就是我那个同学资金晚到了几天,不过这个月底钱肯定到账,也就几十万,到了一准还他们。”晓庆听着这些话,心情低落,面无表情。
张斌母亲的脸色终于回转过来了,看着自己的儿子,慈爱地说:“孩儿啊,你有什么难处就跟妈说,不要一个人扛着啊,妈这儿还有钱,不行就先还给他们,省的被人家捣脊梁骨啊。”
张斌笑着摇头摆手:“妈,你就留着吧,现在还不到让你出老本的地步,也就几天的时间,我就给他们了,跟他们也都说好了的。”
母亲掠过张斌的笑脸,看到站在旁边的晓庆神清暗淡,又心生狐疑,提高嗓门问:“你该不会骗我的吧?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张斌赶紧说:“妈,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你儿子有那么不靠谱么?”说着对晓庆使了个眼色。
晓庆无奈,只得强笑着附和:“妈,真的,张斌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就再问问小胖妈,她指不定又怎么编呢。”就在这时,张斌手机响了,他起来拿着手机,习惯性要去卧室接听,瞥见母亲那双疑问的眼神,一狠心,当面接了:好,好......可以可以,先打过来五十万就行,后边的可以晚晚,没事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斌的母亲脸色彻底变柔和了,笑着说:“不管咋样,也该跟妈说一声啊,干嘛瞒着我呢,你这孩子,差点把妈吓出来心脏病。”
张斌赶紧笑着说:“妈,以后你就不要听那些人瞎说了,他们嚼了一辈子舌根,也不知道坑了多少人,这会子又来祸害你,你以后可得防着点,有啥就听儿子的,儿子肯定不会骗你的。”母子俩笑看着对方。
晓庆看不下去了,想转身回屋,就淡淡地说:“妈,这儿没事了,我接着去备课了啊。”
婆婆挥挥手:“去吧,去吧。”
也说张斌:“你也忙去吧,我去买菜,今儿吃卤面怎样?”
张斌还是笑,说:“好,最喜欢吃卤面了,妈做的这个味道,外边根本吃不到,怎么都吃不烦。”
晓庆在屋里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只觉得反胃。可她又能怎样?张斌也只是在尽孝而已,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感情莫过于母爱和孝心了,为了守护彼此的安危,甚至为了彼此安心点,不惜编天造地颠倒是非。可是,这样的关爱到底有没有一个恰当的界限呢?是否就可以漫无边际的扯谎呢?
还有,这种不管对方意愿,只偏执地用深情构筑堡垒,将对方重重罩住的做法,最终带来是爱,还是伤呢?!我们不得而知。晓庆心里酸楚不已。
过了一会儿,张斌进屋来了,走到她身边,淡淡地说:“幸好刚才是买房的人打来的电话,要是别的,真是下不台啊。”
晓庆抬头看着他额前加深的横纹,问:“要是咱妈发现你把房子卖了,会怎样啊?毕竟这藏得了一时,藏不住一世啊?”
张斌好像很累似的,重重地坐下,肃然说道:“到时候再说吧,万一钱过来了,就再多花点钱买回来。不管怎样,只要不催债就行。”
晓庆轻轻地说:“咱妈那儿有钱,先垫一垫不行么?总比卖房子强吧?回来咱们有了,再......”
不待晓庆说完,张斌就打断了她的话:“绝对不行!咱妈的钱不能动,老人手里必须有钱心才安。咱妈苦了一辈子了,我不能让她这会儿了还担惊受怕。”晓庆不再说了,毕竟这事儿,张斌说了算,而且自始至终,家里所有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即使她反对,也只是被压制下去。
过了一会儿,张斌看晓庆不说话了,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她:“媳妇,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挺亏的?”
晓庆看他眼神里飘忽不定,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心里也难过起来,笑着摇头:“没有,咱们有吃有喝有房有车,多少人还不如这样呢?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不了的。以后努力工作,好好挣钱就是了。”
张斌叹了一口气说:“等把房子卖了,催的急的人的账先还了,剩下几十万,开个小饭店怎样?”
晓庆愣了一下:“你以前开过饭店么?怎么突然要开饭店啊?”
张斌认真地说:“我想过了,光靠死工资是不行的。以前虽没开过店,但我打听了,开个加盟店并不难,只要拿出来几十万的加盟费,食材和配料都是主店统一提供,我们也就是找个店铺租下来,再雇几个服务员,剩下的就是每天过去收钱就行了,来钱也快。”
晓庆惊愕:“可生意并不好做啊,你看咱们学校门口那些店铺,今儿开了,明儿关了,一直在换,要是好做,怎么可能会这样啊?而且要操心的很多,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考虑清楚了么?”
张斌特别自信的说:“没什么难的,我觉得凡是生意做不下去的,肯定是做的不好吃,咱们到时候选个靠谱的品牌来加盟。比如说西安的凉皮和肉夹馍,好吃又不贵,肯定生意好,你可以问问你同事,哪个不喜欢吃肉夹馍?你上次不还说很好吃么?”
晓庆一时噎住了,半天才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多考察考察吧,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吧。我觉得好吃,未必大家都觉得好吃吧?”
张斌笑了:“你放心,过几天我抽时间去西安考察考察,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
晓庆心里对他做事的风格有点反感,柔声劝说:“我的课调不开,你自己去吧,我等你的信儿。”
张斌点点头:“也是,你在这方面也不懂,不如在家等我。”这会儿,婆婆在外边:吃饭啦。俩人赶紧出去了。
下午晓庆在家备课,张斌出去了。婆婆却溜了进来,端着碗鱼汤,笑呵呵地说:“庆庆啊,来把汤喝了。”
晓庆看着那碗寡淡无味腥气四溢的鱼汤,努力忍着胃里泛上来的酸水,笑着说:“妈,你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婆婆放下了汤,却没有走,而是端详着她的脸说:“庆庆,最近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啊?我看你胃口一直不太好。记得刚结婚时候你挺能吃的啊,这俩月怎么看起来还瘦了呢,是不是有了?”
晓庆摇摇头:“没有,妈,我有了自己会知道的。就是最近天热,这学期上课有点累,不过快放假了,歇一歇就过来了,没事儿。”
婆婆还是不走,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盯着她的脸说:“要不咱去调理调理,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动静了呢?要不要再检查检查啊?”
她看晓庆脸色不悦,又补充了:“没病当然最好,要是有哪儿不舒服的,可以早点吃药调理嘛。”
晓庆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烦躁了:“妈,没有病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说完这句,她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了,婆婆的脸也冷起来,就赶紧说:“妈,我们会注意的,要小孩得先把身体调理好,张斌最近应酬挺多的,我们想着,等下半年,他少些应酬,然后再要呢。”
婆婆还是盯着她看,眼光像一跟硬邦邦的螺丝钉,使劲往她眼底钻:“你跟妈说,张斌在外边到底欠了多少钱?是不是几十万啊?”
晓庆努力地笑着说:“妈,刚才他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
婆婆语气柔和了些:“几十万?那到底是几十万呢?三十万?还是五十万?还是八十万啊?”
晓庆心里一惊,笑着说:“妈,你还是问张斌吧,具体我也不知道呢,这事儿都是他一个人经手的。”
婆婆却不高兴了,脸拉了下来:“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知道,你俩天天在一起无话不说的,刚才他跟你使眼色,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给我老实说,到底几十万?”
晓庆看着婆婆怒火的眼睛,心里胆怯起来:“妈,可能也就是三十万吧,我好像听他提过一次。”
婆婆的语调却嗖然拔高了:“连你也不说实话是吧?光欠小胖家都三十万呢,还有其他家呢?至少五家吧,一家30万,五家150万。你们就合伙蒙我吧!”
晓庆吓得不敢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婆婆却步步紧逼,嗓门又大又亮:“你说,是不是一百五十万?”
晓庆咬着嘴唇躲着她的目光,这会儿她不只是不知所措,还纳闷婆婆明明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质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戳穿张斌的把戏。她还年轻,猜不透这些山曲水绕的把戏。她不知道,婆婆也只是在咋呼而已,刚开始并不确定。但是自个的儿子什么德行,她其实一清二楚,当面质问,她未必绕得过儿子的套路,只有媳妇还算老实,这才是她的突破口。
看着晓庆彻底不说话了,婆婆站起身来说:“你们就坑我吧?就合伙蒙我吧!”说完这句她就摔门出去了。
晓庆从震惊里恢复出来,赶紧跟张斌打电话:“老公,咱妈好像知道了?知道是一百多万。”
张斌气呼呼地说:“肯定是你说的,你这嘴啊!”
晓庆也怒了:“怎么可能是我说?小胖家都三十万呢,她又打听了别的几家,刚才在我这儿算账了,说一百五十万。你晚上回来前想想办法吧。”
张斌半天没说话,随后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