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院长念完他的稿子,整个会议室都沉寂了,大家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挂满的问号,可谁都不说话。
牛书记开口了:“李院长把咱院的情况都说明了,调查的也很仔细,考虑的也很周全,并且针对这些漏洞也制定了相关的措施和规定,现在看看,大家有没有意见啊,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咱们一起协商讨论嘛。”
还是没人说话,除了个别老师因为喉炎又尽量压低的咳嗽声。李院长看到场面如此,放缓了语调,微笑地说:
“我啊,刚上任不久,很多地方考虑的也不周全,这些主要是从全院的大局出发,可能没能兼顾到个别老师的一些特殊情况,但是为了整个学院的发展还有咱们教师自己的发展,我们还是要做出这些举措。”
“近段时间,我们也到别的高校去调研了,人家的学院都在蓬勃发展,不管是教学还是科研,都开展的轰轰烈烈,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拿起点魄力,做些成就,否则等待大家就是下岗。”
“不要以为这些离我们很远,其实近的很呢。有些老师就缩在学校里觉得教好自己的课就行了,过着清闲小日子也不想那么多,到时候别裁员裁到你了你还不知道咋回事。要是没有人有异议,那就举手表决吧,同意的举手,不同意的不举。”
老师们愣住了,当他们听到李院长那些劝戒的话时,大部分人还点了点头,可听到最后一句,几乎所有老师都觉得当头一棒,被唬晕了。虽然如此,老师们还是陆陆续续的举起手来,只要有人举手,就像羊群里有头羊领了路似的,剩下的羊就跟着走了。
牛书记立马喊道:“王坤,统计人数!”王坤赶紧站起来,开始数数,他的清点如触发器,刺激剩下一些老师的神经,赶紧都举起来了。
到最后,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举着手,如同***时代对希特勒致敬的手势一般,虽然不标准,也不整齐,甚至有些还在晃动,可还是透漏了一种状态。
晓佳心里不停地冒泡,她不知道大家为何都一致表示赞成,也不知道有时一味的赞成也会埋着无声的抗议。
虽然当权者都未必能感触到这种深意,或者压根不在乎,可有些情绪,存在就是火引,举手的人都心知肚明。
晓佳搜索着雷振东的眼,雷振东手举的高高的,直直地瞪着晓佳:笨蛋,快举手!晓佳泄气了,赌气似的把手嗖的举起来了,她坐门口,当然是最后一个统计到她,所以举的也不算晚。
王坤统计完了,面向李院长他们说:“一共67个人举手。”
牛书记听到了,直接跟李院长说道:“咱们一共八十多个人,67个绝对超过三分之二的比例了,可以了!”声音虽小,可由于会议室很安静,所以每个人都听到了。
有些人不自觉的咳嗽了几声,可立马又觉得自个咳嗽的特不合时宜,就尽力压回嗓子去,只留下一点沙哑的余音。随后,牛书记大声说:“好,通过!”然后又示意其他几个领导,他们也都摇头无话可说,就直接宣布:“散会!”
这次散会不像以前,大家吵吵闹闹的走出会议室了,大部分人只是无声地交换目光,然后相对安静的三三俩走出会议室。
晓佳在门口等着雷振东,待他一出来,立马过去牵着他的胳膊,雷振东推她说:“还有课呢,自己玩去。”晓佳不吭声,拖着他走,雷振东知道晓佳是个压不住的人,就用胳膊肘推了推她低声说:“有啥事儿回家再说,我先上课去。”晓佳无奈地松开了,让他大步先走了。
她也没有心思去教研室,看着电梯前一堆人,就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边走边想着李院长各种新政策,纳闷:职称评审改成领导意见占百分之五十,怎么就推动学院发展了?怎么就刺激教师的进步了呢?她想不明白,带着疑惑下了楼,等晚上跟雷振东聊聊吧,她看着远处的一栋栋教学楼。
这时,身后有人走近,拍了一下她,她回头一看,是李明,李明笑着问她:“晓佳,你在这干啥呢?”
晓佳说:“春天来了啊,花开了,草绿了,你不觉得校园风景越来越美了么?”
李明乐了:“那咱俩去逛逛吧,上次你不是说吃那个麻辣烫么,逛完我请你吃怎样?”
晓佳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毕竟是她自己挑起来的,想着学校应该繁花一片,看看也无妨,就爽朗的说好。
俩人手挽手一路走着,李明靠着她,问:“今天李院长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什么职称啊,评审啊,一头雾水,他是什么意思啊?”
晓佳懒得解释:“等你用到的时候自然就懂了,那是三年后的事呢,而且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要拿文件细看才清楚啦,学校网站上就有。”
李明不傻:“学校的文件跟李院长说的一样么?我出来的时候怎么听有的老师偷偷说,李院长定的跟学校的大政策不一样呢?!还有好些科研成果,明明学校里还认,李院长怎么就说不算了呢。”
晓佳不得不回答,毕竟她不是个含蓄的人,就说:“有些科研成果,学校目前是认可的,李院长或许有他自己的考虑,所以有些出入吧。”
“那第二和第三作者为什么不算呢?科研本来就该鼓励团队合作啊,这样下去,大家又回去单干了呢!还有课时费,都说提高老师待遇,咱们的基础工作量怎么又提高了呢,基础工作量不发钱,这不是降低待遇了么?”李明接着说。
晓佳也圆不下去,索性就敞亮了说:“不知道啊,这可得问李院长了,毕竟人家深谋远虑嘛。”李明若有所思的说:“领导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晓佳笑笑说:“那就别猜了,走,看花去。”俩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第一节下课,晓庆又回到办公室里忙碌了,打电话,写文件,整材料,给学生开会,备课.........各种事情,一件接一件。等几个要请假的学生走后,外边已经昏黑的天了。她瘫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扭头看了看窗外,华灯初上,照的教学楼里白晃晃的,运动场上到处是跳跃奔跑的学生身影。
她看着这些,心想:她是多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啊,每次站在讲台上就发自内心的喜悦,那股喜悦就从心底喷薄出来,溢满全身,让她跟打了鸡血似的激情洋溢,现在虽然辛苦了点,不过干啥都有个过程,耐着性子多历练吧,总不是坏事儿吧。想到这,她略宽慰了些,慢慢起身收拾,准备吃点东西去。
当她拎着饺子走向宿舍的时候,突然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陈风标。陈风标看着她手里的饺子,嬉皮笑脸的说:郝老师,吃这个怎么行?走,我带你去吃有点营养的。晓庆已经很累了,可还是保持了礼貌,客气地说:“谢谢,不用了,我已经买了,下次吧。”
陈风标明显露出不悦的神情,脸上的痘痘随着表情的突变几乎爆裂,他那矮胖的身材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浑实,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一头直立行走的野猪似的,嘶喊起来:“上次你说跟朋友约好了,这会儿没人了,怎么还推辞啊?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啊?都是同事,有什么可以聊聊嘛。”
晓庆本已疲惫不堪,还要应付这种人,看着他那张油腻的脸,她努力克制着心底的反感,隐忍带笑地说:“今天太忙了,而且我回去还要忙着备课呢,实在没时间,真的抱歉啊。”说完她想绕过去,谁想陈风标动作更快,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气哄哄的说:“庆庆,你肯定对我有成见,有什么你说啊,说清楚再走。”
晓庆闻言浑身哆嗦,使劲儿要抽回胳膊,可陈风标拽的死死的,她实在是拉扯不过,就低声哀求:“陈老师,请您放手,可以么?这人来人往的!”
陈风标说:“那你说有没有成见,有成见就说,没成见就吃饭去。”
晓庆已经压抑到了极限,她是一个极其淑女且温柔的女孩,头一次被这种粗人缠住,心里又急又怕,偏又挣不脱,又担心被他人看见,从来不曾这般慌乱过。
“哎,干嘛呢?”旁边有人吼,晓庆抬头一看,是晓佳,陈风标一愣神,晓庆挣开了,赶紧跑到晓佳身边了。陈风标心虚地说:“瞎喊啥?你谁啊?”
晓佳往晓庆身前一挡,这才大大咧咧地说:“是我啊,吕晓佳,你又是哪个?大马路上,竟然胆敢女纠缠老师!”晓庆躲在晓佳身后,牙齿打着颤,陈风标哼了一声:“我跟郝老师说话呢,商量一块儿去哪吃饭呢,挨你什么事啊?!”
晓佳说:“吃饭?人家手里拿的就是饭,我看你纯粹是打劫吧,晓庆,他要饭就给他嘛,不就俩破饺子么?!”晓庆嗯了一声,从晓佳身后伸出手,递出那袋饺子,陈风标气坏了:“我懒得搭理你!晓庆,咱们回头再聊啊。”说着,气拖着粗壮的身躯迈着八字步气呼呼地走了。